第七章
杨善云足足病了三天才渐渐好转,趁着天气不错,江柏恒陪着她到附近的公园走走。这两天他想了很多,她之所以会病倒,全是因为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全安感所致,这是他的错,所以,他要让她相信他心里只有她一人。
“云,你就是我理想中的女人。”看着在草地上奔跑的孩子,江柏恒突然开口说道。
“咦?”杨善云吓了一跳。她真的是吗?她实在很怀疑。
“所以,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回头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让她看傻了眼。为什么他能
出这么
感却又无害的神情,害她像上了瘾的昅毒者般完全无法自拔?
你理想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她低头快速地写道,借以掩饰她早已红透的粉颊。
“就是像你这样呀!”自从遇见她后,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总有个标准吧?她又写道,她想知道在他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直率、善良,有才气、智慧,自我要求严格,却又待人宽容,而你拥有许多难脑粕贵的优点,外在更是不用说,找不出几个女人比你美的…对了!你就像是个天使,属于我的天使!”江柏恒望着她,打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当她是他的天使了。
“我…”她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说的真的是她吗?很显然的,他的眼睛被什么给蒙蔽了,他看见的那个杨善云绝对不是她!
她从来就不直率,算计别人才是她最拿手的,而善良更是不可能用来形容她…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要是他知道她的本
和他所以为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他绝对会逃得不见踪影,恨她一辈子的!不要!她不要这样!
“对了,你还很害羞,每次一提起你的优点,你就会手足无措,就像现在,你脸红得像煮
的虾子似的,可爱极了!”他笑了,正因为她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女人,才会让他更加疼爱。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事实上我…很坏!她急急写着,脸上有着明显的急躁与不安。她宁可现在先承认,也不要将来他发现真相而远远地逃离她,她真的不想失去他呵!
“你哪里坏了?请举例说明。”他靠近她,用鼻尖磨蹭着她的耳垂,心中却想着某个人该倒大霉了。
“呃…嗯…”她踌躇着该不该说出来,万一说出来把他吓跑了怎么办?可是,现在不说,万一哪天被他发现可能会更惨…天呀!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急得都快哭了。
“看吧!你根本就说不出来。相信我,你真的很好,而且还富有正义感,才会这么保护小兔子,不让佑知道她的下落,你就别再谦虚,也别再胡思
想了,嗯?”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放在
边轻吻。
她富有正义感?怎么可能?从小到大她只会欺负弱小,只会踩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她…心虚不已,她头一回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坏到连自己都无法容忍的地步,可是,现在后悔会不会太晚了?
“我会好好修理佑的,他老是喜欢欺负你,你别被他给洗脑了,好好地做你自己就好了,我就喜欢这样的你,知道吗?”他把所有的错全当成是江柏佑那浑小于在搞鬼,八成是想报小时候的老鼠冤吧!没事净找她的—麻烦。
她低下头,手心开始冒冷汗,她真的配不上他,以前她还妄想改造他,好让他配得上自己,结果呢?是她配不上他!这么卑劣她的根本就配不上他…
杨善云从来都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天使,却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至少她认为在这个病态的社会,每个人都该像她这样才算正常,可是,自从她莫名其妙地撞到头、开始口吃的这些曰子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最重要的是,她爱上了江柏恒,让她恍然明白,原来她一直都错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既然知道原来的杨善云配不上江柏恒,那么她就改变自己,成为他所以为的那个杨善云,把自己改造成配得上他的女人!
她站在街头,改造的第一步就是
自己去帮助别人!这是江柏恒最常做的事,和他做同样的事应该能感受到他的想法吧?
只是,用想的往往比较容易…
烈曰当空,第十位老人家从她眼前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可她援助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原来要帮助弱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有些丧气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来她真的坏得很彻底,瞧!就连小生学都比她有爱心,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人一边扶着刚走过她身前的老太太过马路去了,而她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买口香糖,来哟!来买口香糖哟!”远远地,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年轻女孩开朗地叫卖着。
帮她吧!帮她吧!只要向她买几条口香糖,就算是帮她了吧!杨善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终于,在独臂女孩来到她面前时,杨善云拦下了她,却不知要怎么开口,以前面对这些残障人士时直觉的鄙夷又涌上心头。“我…嗯…我…”
“姐小是要买口香糖还是问路呢?”独臂女孩笑着问道。
“呃?”杨善云愣住了。为什么她能笑得如此灿烂?她是残障人士呀!她们这种人不都很自卑自怜吗?
“没关系,就算你不买,我还是会告诉你路怎么走的,这附近的路我都很
喔!”独臂女孩再次
出
人的笑容。
杨善云快速地翻出笔记本写着…为什么你能笑得如此开朗?
“为什么不呢?”
杨善云看了她的断臂一眼,连忙又写下…我没别的意思,事实上,我口吃不能说话。
“虽然生活上有许多不便,在在提醒着我断了只手臂的事实,只是那又如何?”独臂女孩干脆也坐了下来。
杨善云连忙帮她把贩卖口香糖的木盒接了过来,放在地上。
你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人,虽然也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甚、至嘲笑我,但大部分的人都对我很好。虽然卖口香糖赚不了什么钱,但至少可以养活我自己,如果我老是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又要怎么活下去?”
要怎样才能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呢?杨善云写出她心中的疑问,这回她的眼中多了一份尊重。
“姐小,我建议你去安养院或残障中心看看,你就会发现其实自己已经很幸福了。”独臂女孩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知道我都怎么做吗?忘了对我不好的人,而对我好的人,我就由衷地感谢他。其实,只要自己不瞧不起自己,就没有人能瞧不l起你,我只是少了只手,但能做的事可多着呢!我的手很巧,而且,我很庆幸断的是左手,因为我的右手很灵活,除了卖口香糖之外,我还很喜欢画画呢!”
“画…画?”杨善云惊讶地开口,与她谈话后,紧
的
口似乎有了出路。
“其实只是胡乱涂鸦啦!可是,我小时候真的学过画画喔!”独臂女孩有些憧憬地道,只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金钱去做梦了。
“这是我的名片,你有空带你的作品过来我看看,如果程度够的话就来当我的助手吧!这样你也也可以继续学画。”杨善云想也没想地就拿出名片交给独臂女孩,她的工作室接CASE一直很稳定,她原本就想找个人来帮忙。
“真的可以?”独臂女孩喜出望外。
“你是个好女孩,而且我们有缘。”杨善云笑了,她有点了解原来的她少了些什么了。
“我一定去找你。”独臂女孩开开心心地离去。
杨善云在笔记本上画下独臂女孩灿烂如骄
的炫目笑容,并写下自己內心的感受!
原来一个发自內心的笑容,才是真正倾国倾城的珍贵一笑,她灿烂耀眼的笑颜让我自惭形秽。
“明月?”杨善云打开大门,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是那个独臂女孩,而是她的死对头江柏佑,她翻个白眼,很想把门直接甩在他的俊脸上。
“你在等人呀?我实在很好奇会有谁肯来你这里,当然啦!除了我那个笨老哥以外。”自动走进她家,江柏佑趁着她口吃无法还击,很小人地亏她,这种难得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呢!
杨善云看看时钟,现在是早了点,离她跟明月约的时间还有一个钟头。她坐了下来,连理都懒得理他。
“你不说话还真教人有些不适应耶!不过这样安静多了,难怪老哥不介意你口吃。”他自在地坐下来,继续不怕死的探着她的底限。
杨善云拿起画册随意地翻着,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我觉得你的修养真的变好了耶!”他将修长的腿双伸直,双手撑在后脑勺,整个人舒服地窝在沙发里,眼中有着一丝挪榆。
杨善云盯着画册,心中却想起前几天她发高烧时,江柏恒心急如焚的模样。她总觉得似乎遗漏了某些记忆,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话没听见…
现在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爱上他了,再也离不开他,只是,他喜欢她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而这份不确定感让她心里十分焦虑。
先撇开口吃这件事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配不上他,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改造自己,不然…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她一定会失去他!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她现在心里很急,急着想改变。
“你在发什么呆呀?”江柏佑突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啊?”她吓了一大跳,抬头瞪着他。
“你遇到麻烦了?很严重吗?”瞧她神情严肃,他不噤收起玩笑之心。
她摇头摇表示没事,心中却有些暖暖的,居然连他这个死对头都会对她表示关心,她以前究竟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她再次摇头摇,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写下…
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你想我会有什么事?”他叹了口气。十年是他的极限了,人是会长大的,有
多女人还来不及长大就被人给追跑了,她到底懂不懂呀?
“你找小兔子到底要做什么?”光凭他的花名在外,她就不能将小兔子交给他,她会良心不安的。小兔子是个很可爱、很善良的女孩,和她完全不一样,江柏佑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男人。
“她…对我而言很重要。”他只能讲这么多,因为其他的他想直接告诉小兔子。
我能信任你?
盯着笔记本上的字,江柏佑很吃惊。她真的是在保护小兔子吗?这实在不像是她会做的事耶!
“她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你以为我会对她怎样?”他说得无奈。
你要追她?
“这我应该没必要告诉你吧?”
她快速地写下…回答我,否则免谈!
“对啦!对啦!”他有些腼腆地说。
你说你要追她,可就你现在的所做所为就足以伤害她了,所以,我无法告诉你她的下落。
“我不会伤害她的,况且,她已经长大了,你应该让她自己来面对这一切。”他真的好想她!
想了想,她才缓缓地写下…她现在在国美念书。
“地址呢?”五年前他好不容易查到她的地址,没想到他追去时,他们却又搬家了。他再也无法承受那种兴匆匆地追去,却又扑了个空的失落感。
你能不能别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被你吓坏了,给她一点时间适应吧!
杨善云终于退了一步。该怎么面对他,的确是小兔子自己的事,她无权干涉。
“我已经等了十年,再等下去,她都要变成别人的女人了!”他的脾气又上来了,这是很严重的事耶!她到底懂不懂呀?
放心吧!是你的绝对跑不掉,再说,有了你这令前车之鉴,我保证她现在和男生至少都会保持五公尺以上的全安距离。
她轻笑出声,看他急躁的模样,小兔子对他而言恐怕真的很重要,她应该可以信任他才是。
“不够!”万一小兔子碰到一个行动力和他一样強的男人,搞不好就被吃了,那还得了!
请你务必要善待她,别忘叮,她有我这个后台,要是你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小兔子的地址,连同这份声明一并交给他。
“没想到你也有善良的一面,现在的你真的是杨善云吗?会不会是别人伪装的?”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庞,不相信她真的会突然转
。
“啐!”拍开他的手,她一点也没有跟他吵架的兴致,如今她只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江柏恒,担心自己会失去他!
“叮当!叮当!”门铃响起。
杨善云连忙跑去开门。
“杨姐姐,我来了。”明月抱着一袋作品,兴高彩烈地笑着。
“来!”侧身让她进来,杨善云顺手接过她的作品,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你?她?”江柏佑有些吃惊地看看明月,又看看杨善云。今天是怎么了?杨善云不仅告诉他小兔子的地址,还让一个残障的女孩进她家?
“你是杨姐姐的男朋友吗?”明月开心地问。
“不!我是她未来的小叔。”江柏佑笑答,对于老哥的执
不悟,他已经有所觉悟了。
“杨姐姐人很好喔!她还说要给我工作呢!”指了指杨善云正在看的作品,明月真的好期待。
“工作?”他凑过去看了下,发现画得很不错,虽然有些青涩,但画风很自由,让人看了很舒服。
明月,你画得比我想像中的还好,你及格了!杨善云在笔记本上写道。
“真的?太好了!”明月眼中涌出热泪,她真的遇到大贵人了!
“你可以一边当我的助手,一边继续学画,别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赋,当然,学费我会帮你出,你不用担心。”说着,杨善云便开始和明月商讨起以后的事。
看着她们热衷的神情,江柏佑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这个杨善云真的是他认识了二十年的那个杨善云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象?难不成又有大变动要发生了吗?是地震还是龙卷风?
他突然往外冲。不行!这太恐怖了,他还是赶紧回去作防灾准备比较要紧!
“你不是喜欢吃法国菜吗?这里的法式料理很道地喔!”江柏恒为她解说了每道莱的特色后,两人点了几道喜欢的莱来品尝。
可是人好多!她在笔记本上写道,可她没写的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好高贵,让此刻的她感到很自卑、有点坐立难安。
“由此可见这儿的菜一定很好吃。”知道她仍很介意口吃的事,他伸手握住她的,给她一个支持的笑容。
“嗯!”她也笑了,反正她已经开始改变自己了,而他也一直都相信着她,只要她真正转变成他心目中的完女美人就成了,不必太杞人忧天。
只是事与愿违,因为这里是高级餐厅,来的人多半认识江柏恒,他们才刚开始吃,就不断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就连坐在他们隔壁桌的也是江柏恒的旧识,而全部的人都对江柏恒的女伴很感趣兴。
看着江柏恒自在热络地和他们说笑,她才惊觉他的商场朋友们各个都很出色,尤其是那些女人看起来都很温柔婉约、秀外慧中,她…差太多了!
“你比她们要好无数倍!”回过头来,就看见她略显落寞的神情,江柏恒凑近她的耳畔低语。
她微微吃惊地望着他,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她真是好可爱!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比她们好?她写着。
“需要我再复述一遍你的优点吗?”他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热烈地吻她,消除她心中所有的疑虑,他不要她有任何的忧伤苦恼。
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她无奈地写道。
“谦虚是种美德,不过也请不要发挥得太离谱,而且,你是在说我的眼光有问题吗?”他开着玩笑。
“对!”她不仅答了,还猛点头。
“你这丫头很欠修理喔!”
两人盯着对方,忽然笑成一团。
就信任他吧!杨善云的笑容依然带着些微的不安,随着愈了解自己过去的错,她就愈心虚。
不一会儿,江柏恒又被另一头父执辈的朋友给拉走,他投给她一个无奈又抱歉的微笑。而杨善云只能默默地喝着酒,因为独自一人,耳朵就变得特别尖。
“那个女人是不是哑巴呀?”
壁桌的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咬耳朵,偏偏又不够小声,交谈的內容全传进杨善云的耳里。
“对呀!我看她跟江先生都用笔谈耶!”
“她是江先生的什么人呀?”
“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怎么可能!江先生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哑巴?”
“她不是哑巴啦!”
“你又知道了?”
“我刚刚听见她说话,结结巴巴的,所以他们才用笔谈。”
“那就是口吃了?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说得也是就算她长得再美,开不了口的话一样上不了台面嘛!”
她们每说一句,杨善云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一句句她配不上江柏恒的刻薄批评让她突然失控,她猛地站了起来,望向江柏恒所在的位置,所有的委屈连同自卑的情绪一并爆发,她转身跑出餐厅,泪水再度滥泛成灾。
正和朋友客套地谈天的江柏恒一直很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虽然掩饰得很好,可不安的神情却一直挂在脸上,当他发现她的神色有异,正准备回到她的身边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早已冲出了餐厅外。
他急忙追了出去,在转角处拉住哭成了泪人儿的杨善云。
“怎么了?”
她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继续哭。
看来她又听见了什么闲言闲语,只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何必为了别人的无的放矢而伤心呢?她真爱钻牛角尖!
“不管你听见了什么都别在意,那种无聊的蠢话又何必当真呢?”他叹口气。他都说他不在意了,为什么她就是想不开?
“又…不、不是…你、你…被人、人…家、家笑!”她愈哭愈伤心。
“别理他们就是了。”
他想把她揽进怀里,却被她推开,这让他心中的怒火也开始上扬,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些人
嚼舌
,绝对要他们好看!
“你、你…没被、被…人、人笑…笑过…你、你…不、不会…知、知…道…我、我…的感、感…受、受的…”她将怒气转而向他发怈,瞪着他,她突然觉得好生气、好生气。
“唉!你怎么就是不懂呢?”看她伤心难过,他比她更难受,她真的不懂吗?他对她的心,她当真感受不到?这真教人伤心!
“我是、是…是不…不仅、懂…反、反…正我…就、就是…配、配…不、不上…你…”她结结巴巴地哭喊着,突然一跺脚就跑了。
“云!”望着她的背影,他无奈地闭上双眼。她到底要他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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