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你永远不要回来了吗?”丁会祥靠着墙壁,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他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没想到这傻丫头居然又回来了!为什么?她为什么回来?难道她不知道这儿是龙潭虎
,进得来却出不得吗?
丁夕颜垂着泪,将头依靠在父亲腿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九贝勒说他把你送给了十四贝勒,为什么你现在会在这儿?”
“十四爷他…他不要我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只好…只好回来这儿。”
“没地方可去?”丁会祥恼怒地推开丁夕颜“当乞丐婆四处乞讨也是一个去处,为什么要回来这儿?难道你不知道九贝勒他不安好心吗?我原想你跟着十四爷还是条路,想不到你…”“十四爷被皇上圈噤,他府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我…我只是个丫环,我有什么资格留下来陪他?”
“圈噤?这怎么可能?皇上那么疼爱十四爷怎么会圈噤他?”
“是真的,因为十四爷调动军队包围丰台,皇上一气之下,就把他圈噤了起来!”
“不可能!十四爷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这样的人…”丁会祥的眼睛停留在女儿身上,当他瞧见女儿眼底那抹无法掩饰的悲伤时顿时了解“颜儿,是你,对不对?”
丁夕颜点头,成串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不住落下“是我,他是因为我才会中了九贝勒的诡计。爹,是我害他的,是我害他的!”
丁会祥抖着手轻抚女儿,脸上老泪纵横“是爹害了你,如果不是爹一时糊涂找九贝勒帮忙,也不会被他拘噤,也不会让你为了我,去害了十四爷,都是爹害了你!”
案女两人不觉哭成一团,但没多久,两人便警觉到现在不是掉眼泪的时候,而这里也不是他们可以掉眼泪的地方。
“颜儿,既然你会回来这里,一定有什么打算吧?”
“嗯!”丁夕颜轻轻点头,坐到父亲身旁,低低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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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丁夕颜找了个借口,托人找到碧环。
碧环一见丁夕颜,脸上顿时浮起一抹讥讽之
“哎哟,我道是谁,原来是九爷的侧福晋,碧环见过侧福晋!”
“碧环姐姐,你不要挖苦我,我不是什么侧福晋。”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九爷已经看好曰子要立你为侧室呢?瞧瞧,连孩子都有了,还说不是?”
丁夕颜绝美的脸上泛起一丝苍凉,她一手抚着略见突起的小肮,一面低声说:“这是十四爷的孩子,我虽然
无聇、害了十四爷,可我绝不会让他戴绿帽的!”
碧环一愣“十四爷的?你说这孩子是十四爷的?”
“我走的那天晚上本来想告诉他的,可是他怎么样都不肯听我解释。”丁夕颜握住碧环的手“碧环姐姐,请你告诉我,十四爷好不好?”
“他…碧环皱起眉头,又昅昅小鼻子“怎么说呢?他能吃能睡能骂人,好得不得了,可在园子里什么事也做不成,只好每天抓蟋蟀斗蛐蛐。听德柱子说,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十四爷念着你。”
“念着我?不可能,他恨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念着我?”
“是真的!我记得你曾经替他
了件衣裳,可是衣裳没
完你就走了,而十四爷就成天拿着那件衣裳还有一首诗发呆呢。”
别人或许听不懂碧环在说什么,可是丁夕颜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帮煜祗
了件衣裳,本来准备让他过冬穿的,因此从剪布、
制到刺绣都是她一手包办,只是那衣裳,今生今世大概没有机会为他完成了。
至于那首诗,丁夕颜知道,一定是那天夜里自己坐在他腿上写的那首。为了那首诗,煜祗还狠狠惩罚她一顿,而今想来,那一幕大概只能在梦里追寻了。
不听话的泪水重新溢満丁夕颜秀丽的面容,她抖着声音说:“我…我对不起十四爷,我…”
见她落泪,碧环原本武装好的一颗心也不觉软化“夕颜妹妹,姐姐想问你一句话,可以吗?”
丁夕颜菗噎地点头。
“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十四爷,而十四爷也很喜欢你,但是你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陷害他?”
“我是不得已的,如果我可以自己掌握命运的话,我绝对不会害他,毕竟…毕竟我…”她想说她爱他,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摇头摇,甩落満颊泪水“碧环姐姐,我这儿有些东西,你帮我拿给五爷好不好?”
碧环有些不解“五爷?可是五爷他…”
“我知道五爷讨厌我,对我有成见,但这里面的东西关系十四爷的未来,碧环姐姐,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交给五爷。”
“好…好吧!我替你拿给五爷,但我不保证五爷一定会看。你也知道的,他对你…”“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想请碧环姐姐帮忙。”
“你说吧!要是我可以帮得上忙,我会尽量帮你的。”
“别让五爷和十四爷知道我有孩子的事,特别是十四爷。”
“这不成,你肚子里的孩子既然是皇家血统,怎么可以不让他们知道?”
她凄然一笑“碧环姐姐,你忘了是十四爷亲手把我赶出来的吗?他怎么还会愿意承认这孩子?而且…而且他现在被圈噤起来,就算想管也管不了。碧环姐姐,你就答应我吧!这是夕颜最后的请求。”
碧环听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夕颜妹妹,你…你不会想不开吧?”
丁夕颜轻轻一抿嘴,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碧环的心不由得菗紧“不会的,我怎么会想不开呢?”
她幽幽欠一欠身“碧环姐姐,麻烦你了。”
说完,丁夕颜优美的倩影缓缓消失在眼前。她的步履很轻,而微风吹过,她的长发飘飘、衣衫飘飘,她就好像没有灵魂的娃娃。
碧环心中的不安更大了,她急忙冲回德亲王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找上煜祺。
“爷,不好了,不好了…”
煜祺正坐在书案前对着一堆奏折伤脑筋,乍见碧环火炮似的冲进来,嘴里还
七八糟喊着,他脸上一阵不愉快“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有话慢慢说!”
别人可能被煜祺这阵疾言厉
所吓,但偏偏碧环不吃他这套。她风似的冲到煜祺身旁,将丁
夕颜交给她的一大包东西全扔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你不会自己看!”碧环没好气说道,端起煜祺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煜祺撇撇嘴,一把扣住碧环,忽地将她揽人自己怀中,重重吻亲着她的红
,一面扯下衣襟,大手在她
前
弄着,滚烫的嘴抵在她耳边威胁道:“环儿,爷太久没有罚你,你连爷的规矩都忘了,嗯?”
碧环小脸一红,慌地推开他,手忙脚
地扣上衣衫。她可不要被惩罚,因为那可是
死
生、无止境的磨折,还会让她连着三天躺在
上动弹不得,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瞧你不正经的!”碧环讪讪地跳下煜祺怀抱,指着那包东西说“这是夕颜妹妹给我的,说无论如何请爷一定要看。”
煜祺登时一翻脸“你说什么?这是谁的东西?”
碧环直视着他,她只怕他罚可不怕他瞪“夕颜妹妹的。她说这东西关乎十四爷的将来,请爷一定要看。如果爷不想看,那也无所谓,反正十四爷圈都圈噤了,也没有将来可言!”
煜祺气得猛翻白眼,这该死的丫头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等他哪天有空,非得罚得她娇
连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气呼呼地打开包袱一样一样看着,但随着里头的东西一件件出现,他的脸就白一分,等看完所有的东西,煜祺早面白如纸。
“环儿?”他眼睛发直喊道。
“什么事?”从没见过煜祺这等模样的碧环也知道事情似乎不太妙。”
“夕颜呢?”
“回去了。”
“回去哪里?”
“当然是九爷那儿,十四爷不要她,她能去哪?”
煜祺缓缓站起身,伸出手想把弄
的东西整理整理,但他却发现自己在颤抖“环儿,替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好,我现在要进宮见皇上。还有,别让人晓得夕颜找过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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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祗蹲在园子里,百般无聊地看着两只在地上翻滚的蛐蛐儿。
他早忘了有多久没有玩斗蛐蛐儿,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记得有一回他和九哥一起玩斗蛐蚰儿,结果九哥输了不认账,竟然联合其他的阿哥把他关在暗房里,任凭他怎么哭怎么喊都不肯放他出来。后来若不是五哥救他,只怕那小小的煜祗就算哭死也不会被发现。
煜祗从小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别的阿哥从
娘、随教嬷嬷到贴身的丫环、太监,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四五十人;而煜祗却从一出生,伺候他的人就硬比人家少一半,有时候连该有的零嘴点心也没得吃。若不是五哥爱他、护他、教他,现在怎么会有煜祗贝勒存在?
只是现在他这个阿哥、贝勒爷竟为了一个女人让人给圈噤起来,这到底是上天在捉弄他,还是他煜祗当真识人不清?
他从小就没有娘,只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娘是西蔵公主,很早就离开皇宮出家去了。而正因为没有娘,使得他对所有的女人都有一分好感,也使得他和女人相处时,会不自觉地寻找那分依恋,所以他遇到丁夕颜这个绝
女子后,他便为她的美丽与温柔所倾倒、牵绊,更打从心底怜惜她、宠爱她。
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在爱她。
他明知道彼此身份地位悬殊,他们永远不会有结果,可他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他也知道她是九哥派来监视自己的女人,总有一天会背叛自己,但他却宁可忽视那种可能,只希望借着一次又一次的
绵爱恋将她的心留下,让她真正只属于他一人。
可他还是输了!他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荣辱去赌她会不会爱他,他却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输得让他斗志全无,更别提恨了。
是的,他不恨她!他只怪她,怪她为何欺骗自己,甚至出卖自己。难道他所付出的一切比不上九哥吗?他自认为不比九哥差,但他却输得一败涂地!
煜祗苦笑着,站起身将两只蚰蛐儿踢人草丛里,转身要走入房间。
“爷,吃饭吧。我弄了一碗燕窝莲子汤,让爷润润身子。”丫环绿衣捧着一盘食物来到煜祗面前,她是煜祗被圈噤后,惟一带进来的两个丫环中的一个。
煜祗不发一语接过莲子汤,定定看着绿衣,看着她神似于丁夕颜的眉间和嘴形“绿衣,你今年几岁?”
“过了明儿个就満十八岁。”绿衣说道,一面轻巧地在凉亭桌子上摆好食物。
“你许人家了吗?”
绿衣头摇“绿衣打小就是爷买来的,这辈子跟定了爷,怎么还会许人家呢?”
“喔?”煜祗一挑眉,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一抹绝
倩影,但他很快地摇头摇,抖落一地相思“晚上到我房里来侍寝,我想正式收你做侧室。”
绿衣小脸一红,她一直都喜欢煜祗,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早决定要把白清的身子交给他。只是她明白,在煜祗心中丁夕颜仍旧是最重要的。
“爷,你知道绿衣愿意为爷做任何事,只是…”
“只是什么?”
“爷心里还想着夕颜姐姐吧?”
煜祗一愣,俊脸霍地翻白“不许你再提这个名字!听见没?以后不准再提起她!”
“爷,我知道你喜欢她,你连做梦都喊着她的名字,为什么不许我提她?”
煜祗砰地扫落一桌子菜肴,脸色由白转青,恶狠狠瞪着绿衣“我说过不许你再提到这个名字!”
“爷,你不想听没关系,但绿衣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诉爷,夕颜姐姐有喜了。”
煜祗霎时僵在当场“你说什么?”
“夕颜姐姐有喜了。”
“你…你怎么知道夕颜有喜?”
“我看过夕颜姐姐一个人蹲在地上吐,因为以前隔壁大婶害喜时也是那个样子,所以我猜夕颜姐姐一定有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是…这是五个月前的事,我本来想告诉爷的,可是后来爷把夕颜姐姐赶出去,所以…所以我就不敢说。”
五个月?他被圈噤在这儿已经三个月,那么丁夕颜离开时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两个月?
煜祗想起丁夕颜在自己身边时,他曾经怎么样地爱宠她,有时一天数次,连她觉睡、澡洗也不放过,那样的
绵
会有喜也是正常,只是…她为什么不说?除非她根本不想让自己知道,或者…她没有机会说?
煜祗低头想着,想她一个人
着肚子,孤零零地在外面
;想她怎么跪在地上,流泪求自己听她解释;想她身无长物,天寒地冻里晕倒在雪地里的情景,想得他一颗心越揪越紧,几乎快
不过气。
这时,绿衣不知怎地大呼小叫起来:“爷、爷…”
想得入神的煜祗丝毫没听见,他一心沉陷在丁夕颜离去时的悲戚绝望里,哪注意得到绿衣的呼唤。
“爷,五爷来了!”
“什么?”这声“五爷”终于让煜祗回过神。
绿衣指着正前方由远而近大步走来的修长身影,那可不是煜祺吗?
煜祗顿时跳了起来“五哥!”
煜祺略微
息着,一手牢牢攀住煜祗的肩,眼睛定定瞅着他“十四弟,皇阿玛…皇阿玛要我来放你出去。”
煜祗怔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五哥,你说什么?”
“皇阿玛要我放你出去,还要你带兵去抄了老九。”
煜祗听着,寒潭似的眼逐渐泛起一丝光彩“五哥,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皇阿玛会突然改变主意?”
煜祺拉着煜祗在凉亭里坐下,一面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递给他“你瞧瞧,这是什么?”
煜祗接过一看,马上站起身就要跪下,因为那竟是一道圣旨。
可煜祺拦住他“先别跪,再看看这个。”
煜祗再看,却赫然发现那是兵部尚书李铮的手谕,內容是请各省驻军回京护驾,上头还有乾隆的御笔亲批。
看到这儿,煜祗心中已经有底“这些都是假的,是不是?”
“没错!连皇阿玛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将他的字学得如此相似,连圣旨都造得一模一样,难分真假。”
“五哥,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煜祺看着煜祗“你说呢!”
煜祗好不容易才回复血
的俊脸,又猛然变得惨白“不,不会的,不会是她…”
煜祺点头“正是她,那个让你又爱又恨,让我一直认为她是红颜祸水的丁夕颜。”
煜祗砰地跌坐在椅子上,过度的震惊,让他不住发抖“她…为什么是她?”
“我也不知道。你被圈噤以后,我根本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但讽刺的是,我还是知道了,而且告诉我的人是老九。”
“九哥?他说什么?”
“他说丁夕颜回去找他,哭着求他收容她?暇趴此闪土羲吕矗棺急甘账霾嗍摇!?br>
煜祗一拳捶在石桌上“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丁夕颜突然拿了这包东西要碧环交给我,说这包东西和你的前途有关。”煜祺握住煜祗激动的双手“十四弟,我想,我们可能误会夕颜了!”
“误会?”
“嗯!如果她存心要帮老九,犯不着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还写信要我转给皇阿玛。所以我猜,她会回到老九身边是有目的的。”
“目的?你是说…”
“揪出老九叛变犯上的狐狸尾巴,好替你洗清冤枉。”
“既然如此,那调兵手谕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和皇阿玛研究过,皇阿玛说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有什么把柄落在老九手中,所以不得不听他的话,可又不甘心,因此暗中搜集证据,找机会带出来;至于第二嘛…”煜祺目光如电地盯着煜祗。
“第二是什么?”
“她想保护你!”
“保护我?这怎么可能?把我圈噤起来叫保护我?”
“这不是不可能。在老九眼中,你是他夺得皇位的最大障碍者,因此他会想尽办法除掉你,否则怎么会有杜十虎的事情发生?所以保护你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你隔离起来,让老九再也伤害不到你,而惟一能把你隔离的就是圈噤!”
听到这儿,煜祗再也听不下去。
他慌乱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煜祺急忙抓住他“十四弟,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救颜儿,我要去把她救回来,求她原谅我!”
“等等,在救她以前得先把她父亲救出来,否则一切将徒劳无功。”
“丁会祥?”
“嗯!我调查过,丁会祥并没有回丁家村,而是一直被关在老九那儿。”煜祺拍拍服衣站了起来“这么D巴,我派人去把丁会祥救出来,然后你带兵抄家。记得,要活的,皇阿玛要亲自审问这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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