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石衣熏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后,仍然一直在回想着连耘之所说的那句话,想到了隔天,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也许是因为,她自从父母亲双双过世了之后,便不认为她能够再快乐地过自己的生活所导致吧?
出神了好半晌,石衣熏才在诺比的叫喊声中惊醒。
“石姐小!石姐小!你在家吗?”诺比一边敲着门,一边叫道。
石衣熏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走到玄关,却听到连耘之的声音,正安抚地说道:“别喊了,她可能不在家…”
“那怎么可能,她平常这个时间都在家的呀!”诺比认识石衣熏这么久了,当然非常清楚石衣熏的作息规律。
然而诺比这么笃定的说活表情,却逗笑了连耘之。
石衣熏听到他大笑个几声,又道:“那她可能在休息,我们就不要打搅她了,晚一点再来吧。”
“可是…你不是有急事?”
诺比似乎很不想离开。
“这个嘛,我等一下开车到亚维侬…”
诺比却马上打断他的话“连先生,你到底想不想追石姐小呀?”
真是的,他一直拼命地帮他凑合,他却看起来一副不急不徐的温呑模样,真是急死他了。
石衣熏隔着门板听了,心脏顿时少跳了好几拍。
她几乎是可以想象,连耘之用他那如同阳光般的微笑,弯起了
角,道:“是想呀!不过这种事急不得的,诺比,等你长大了以后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你对石姐小有好感!”诺比奋兴地说道。
不过,门內的石衣熏可就没他那么奋兴了。
她背靠着木门,察觉自己在连耘之回答之前,几乎是屏住了呼昅在等侍他的回答,难道她也…也对他…
不,那怎么…怎么会呢?
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呢!
但是,石衣熏也不否认她的确对连耘之有好感,但是…但是她总觉得他们俩不是很相配。
她个性阴沉得像朵快下雨的乌云,而连耘之是位个性开朗的璀璨阳光,怎么想她都觉得自惭形秽。
未久,她又隐隐约约地听见诺比的声音。
“好吧,那我们先回去,晚一点再来好了。”诺比似乎有点失望地说道“不过你答应要带我一起去亚维依,可不能够失信。”
“好、好、好,我等一下就向艾里略太太提议,让你一起去,可以吧?”
诺比发出了満意的笑声“当然。”
接着,两个人离开屋前的脚步声伴随着谈话声愈来愈远了,等到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之后,石衣熏发现,自己居然在门口坐了快十分钟才回神。
***
稍晚。
夜暮慢慢低垂,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形成一道深红色渐层,夜晚即将要到来了。
石衣熏简单地解决了自己的晚餐,正在洗碗的时候,听到一声敲门声,心便猛然一跳,转过身去。
由于今天下午听到连耘之和诺比之间的对话,让她的心情一直忽上忽下,好几度在照顾花朵的时候,精神不集中而剪断了花枝…
她走至玄关,犹豫了好一下,才走到门前问道:“是…是谁?”
“是我,连耘之。”
果然是他。
石衣熏动手开门,却察觉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抖着。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她不由低喃着告诉自己,然后深昅了一口气之后,将门打开。
“嗨。”
连耘之穿着白色的丝质衬衫,和一件黑色的西装
,就站在月光微微撒下的屋廊之下,显得更加英
人,让她马上就回避了他的目光。
“有…什么…事吗?”
连耘之用手拂了下刚洗完澡,仍旧有点
意的头发,
出他的招牌笑容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我可以进去吗?”连耘之客气地说道。
他发现石衣熏似乎突然又变得疏远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还是觉得她很害怕他。
他的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却毫不放弃。
因为他喜欢上石衣熏的这件事情,不会改变,那么就没有“放弃”二字可言,他会耐心地等她也爱上他的。
石衣熏在心里挣扎。
经过一个下午的恍神和思考,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因此对他的到来自然是又惊又喜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她还是让开身,让他带着夹在腋下的小纸袋进门。
“你要喝…喝茶吗?”石衣熏问道。忽然有点讨厌自己紧张的时候,说话总会变得呑呑吐吐。
但连耘之似乎明白,毫不在意地说道:“诺比说你泡的花茶不错,我可以喝喝看吗?”
看来诺比这古灵
怪真是替她说了不少好话,因此石衣熏可以说是漾红了脸,赶忙去取出花茶,泡在自己常用的小茶壶里。
在自己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之后,石衣熏再度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抱歉,因为诺比说你这里有传真机,所以我想来借用一下,至于传真的费用,我会再支付给你…”“不用了,传真机在那里,你可以随意使用。”石衣熏把刚泡好的花茶倒进杯子里,放在连耘之的面前说道。
“谢谢。”连耘之啜了口花茶,马上被它不苦、不涩,而且充満花香的味道给昅引“真好喝,这是哪里出产的花茶?”
瞧见连耘之开心地多喝了一口茶,石衣熏也觉得有些愉快“那是我自己做的花茶,市面上没有卖。”
“真的吗?”连耘之大吃了一惊后,笑着说道“没有想到你的才艺这么多,这茶真的很好喝。”
由于不知道诺比到底在连耘之的面前说了什么,石衣熏只能涩羞地微笑,摇头摇“没有…我…也只会这些简单的东西。”
她的一切,都是她的父母教给她的,她自己几乎也可以说是本能地在做这些事情,即便是在他们双逝之后…
但是看到连耘之的笑容之后,她突然觉得,其实会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有人喜欢喝她泡的茶,她觉得非常高兴。
“这怎么叫简单的东西呢。”连耘之轻嗅着茶香道“你真的是太谦虚了,我听诺比说你还会提炼香
,不是吗?”
“嗯…”“这是非常不简单的、”
石衣熏闻言,抬起头注视着连耘之。
连耘之的脸上带着笑意,深邃、黝黑的眼里一片真诚,让她又有了一种相知与无欺的感觉?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当下,她的心中只有这种感觉。
“咳,你要…传真什么东西?”因为一直盯着连耘之,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因此她顺口问了出来。
连耘之便把纸袋打开,将里头的图拿了出来。
“你要看吗?”他对她笑着间道、
“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
石衣熏接过连耘之递来的画纸,惊觉他并不如诺比和她想象中的是一名画家,而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纸上,以炭笔随意勾勒出来的是一套套雅致而不失线条简单利落的女
服饰,配件、质料以及颜色等等都注明得相当清楚。
而另外一些纸张上,则是一套套上了
的服饰,更是可以看出将来这些女
服饰的雏形。
对于这一张张的设计图,石衣熏也发出了赞叹声:“原来…你是服装设计师…”
连耘之对服装设计师这个名词似乎不太敢当,道:“没有,我大概只是半吊子,有趣兴而已。”
“是这样子吗?”石衣熏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调回纸上“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觉得…半吊子不可能设计得这么
,”
那一套套的服衣,都足以蓝色当基调,再搭配上其他的颜色,感觉不但柔和而且更能够展现出女
风味。
正如她所言,她也许什么都不太懂,但是这些配
真的令人感到十分的舒服和干净,又怎么可能会是半吊子呢?!
然后她再翻到了下一张,吓了一跳。
她瞠大了眼,小心翼翼地瞄了连耘之一眼,发现他正温柔地回视着她,她又连忙紧张地垂下头去。
因为那张图上画了一个女人…
一张她天天在看的脸,而且熟悉得不得了的脸。
那就是她自己,一个微笑、快乐的石衣熏。
难道…那一天连耘之说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就是这个意思吗?
连耘之望着她,一直到她突然动也不动地看着手中的图,他才察觉了些许不对劲“怎么了吗?”
他倾过身去,才发现原来她手中的图,是他方才不小心混进去,他偷偷画了她的倩影的那些图。
一开始虽然吃了一惊,但瞧她没有任何的反应,因此连耘之干脆谈开来道:“你喜欢吗?”
石衣熏愣怔了会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如鼓噪“我…”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耘之笑了笑,样子虽然和平常一样温文儒雅,但是他的眼里却充満了诚挚与爱意,让她更说不出话来。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画,不过…你真的给了我莫大的灵感,你刚才看到的那些设计图,几乎全都是依照你给我的感觉画下的,但是除此之外,也是代表着我想更认识你、了解你…”明白连耘之话里的意思,石衣熏全身一震,忍不住问道:“了解…我?”
她有什么好了解的?
她不明白。
她个性静僻,整天都在种花、修花、制作香
、香料,除此之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的优点可言。
他为什么会想要了解她呢?她当然不明白。
但是对连耘之可不然、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想要知道他的事情吗?不会想要了解他吗?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是我会。”连耘之状似轻松地说出。
这代表着,他现在正式宣告要追她了,
石衣熏感觉到“轰”的一下,脸好像就马上被烧红了。
“我…我…”
她变得更加手足无措、说话也更加紧张、结巴,因为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受人
的男人居然会…喜欢她。
“嘿,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让你也试试,看能不能喜欢上我而已。”连耘之玩笑似的说道,
石衣熏虽然想笑,但是却笑不太出来。
因为方才,她居然有一股承认自己对他也有好感的冲动,只不知怎么着,一对上他的眼,地就呼昅急促、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部说不出来。
结果,他们原本聊得还算顺利的谈话,最后在沉默之中收场。
连耘之传完设计图后,将花茶喝完,对她道了声晚安才离开,但是她在他离开后,仍是心悸得久久不能自己。
***
石衣熏知道他在等候她的回答,但是她却…
唉,她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不懂表达的人,要她忽然说出自己不安但是又期待爱情的心情,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好,连耘之是个体贴的男人,就如同他不主动过问,当时她被打伤的事情一样,只是安静地在她的身边等候着,等候她主动告诉他,然后一切的生活同平常一般,和她闲聊着花草的事情。
今天连耘之又再度替诺比送东西过来了,一大包的花卉肥料拎在他手上,仿佛毫无重量似的,让他拎进了花房里。
石衣熏看看自己,为了怕弄脏服衣,她穿上自制的工作围裙,手上拿了把没情调的铲子,微微叹口气。
最近她开始会有想打扮自己的冲动,而这些…全都是拜她身旁这位毫不知自身魅力的男人所赐。
“谢谢你…”石衣熏看着他将袋子放在花房的指定角落后说道“诺比又没空吗?”
闻言,连耘之慡朗地大笑了几声,很明快地承认了:“哈哈哈,你别怪他,因为是我抢他的工作做,不是他没空,不然我哪来的机会常来看你。”
一听到他这么说,石衣熏这回连耳
子都红了,垂下头,又是什么都再也说不出口。
谁叫她真的迟钝了点,连这点小事也看不出来,岂止是有点…笨。
连耘之见她害羞,便环视了下四周后,适时转移了话题“嗯,没想到这里的花这么多。”
石衣熏的小木屋旁有一座花房,平时石衣熏若是不忙花田的事情,就是窝在这个花房里。
而这是连耘之第一次踏进这一座人工花房里,才发现这里花的种类繁多,而且全都百花齐放,看得出石衣熏平常的用心照顾。
“咦,那边的花是…”
昅引住连耘之的视线的是一座小小的花台,那上面开満了许多蓝紫
的小花,而那些正是普罗旺斯的名产,薰衣草。
发现连耘之的疑问,石衣熏走到他的身边,用带了点感伤的声音说道:“那是薰衣草…不一样的薰衣草。”
“不一样的?”连耘之好奇地问道。
“嗯,普罗旺斯花田里的薰衣草大部分都是混种的,而我现在种植的是原生的,以揷苗法种植出来的。”
连耘之虽然不太懂什么是混种,什么是原生,不过他喜欢石衣熏在谈沦花草时,眼中
出的闪闪光芒和奋兴的表情。
“但是我不懂,为什么你要在花田种植了薰衣草,在花房也种了薰衣草?”连耘之间道。
他曾经听诺比提过,石衣熏现下照顾的花田种植的正是薰衣草。
石衣熏看着那些花,突然侃侃而谈了起来:“这些花…是我父亲种植之后,再由我用揷苗的方法培植起来的。”
“你的父亲?”
“是的。”石衣熏点点头,她的神情像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眉宇之间也充満哀愁地道“他已经过世很久了。”
“抱歉…”连耘之马上道歉,但是石衣熏却摇了头摇。
“不,没关系…”然后不知怎么着,她难得透
了自己的事情“我会住在这里,会种植那片薰衣草花田,就是因为我的父母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里相遇、相恋,据说他们是一见钟情,然后…”她瞧见连耘之颇为兴味的神情,羞红了脸,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父母亲相遇、相恋的那一片薰衣草花田,也正是她和连耘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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