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云心情愉快的爬下楼,建生正好运动完从健身房走出来,两人差点撞个満怀。
“啊!对不起!”她尴尬的轻声说道。
这是她头一次和他这样贴近,他穿着一件黑色吊肩式运动上衣,同
的短
,衬得肤皮更加白皙,只是他那修长的身材令人很难想像竟会有结实的肌
,虽然不是那种很壮观的结构,却也足以显
出男人的本
。
她不知道自己该把眼光停在哪里,他的眼神太深奥、仿佛使她蔵不住自己的灵魂一可是盯着他赤
的肌肤又令她不由得脸红心跳,她从未有过这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即使在她和孟峰开始初恋的时候都没有。
她也不懂他为何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却迟迟不开口,他甚至也没让开路给她通过,两人站得那样靠近,以致她可以清楚的嗅到他身上微带汗味的气息。
“对不起,请让路。”她只好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他却仍没让开身,但终于开口问道:
“你要去哪里?”
“出去吃早餐。”她不太自在的回答。
由于欧巴桑只负责打扫和煮中、晚饭,所以早餐她就必须自理,从她到诊所上班到现在,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在这种时候碰头。
“一起去吧?”他微笑着问。
暗云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
“你等我一下,我换个服衣就好。”他说着便往楼下走。
暗云跟着他下楼,然后在客厅里等他,很快的,他便换了一套麻质的原
休闲服出来。
暗云怔怔的看着他,心里不噤赞叹,多么令人心动的男人啊!修长的身形,斯文儒雅的气质,深遂温柔的眼眸,她得用多大的定力才能抗拒得了他的魅力?
“有什么不对吗?”他奇怪的朝自己看了看。
“没有,只是我从来没有看你穿过这样的服衣。”她尴尬的掩饰。
“不好看吗?”
“不,很好看,好像年轻小伙子一样。”
“你是说我不服老吗?”他开玩笑的皱眉道。
“哪有那个意思,你穿这样很好看,很英俊洒。”她急切的辩解。
“嗯,这些话我喜欢听。”他故意
出満意的神情。
“我并没有向你拍马庇的意思。”她红着脸声明。
“我也不是马啊!”他幽默的咽道。
她放松心情,和他说说笑笑的往街上走。
“你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该怎么吃?”他睨着她问。
她笑着回道:“看你怎么吃就怎么吃。”
“那就去吃三明治吧?”
“好。”她没意见的点头应道。
他带她走到一家专卖汉堡、三明治的早餐店,老板娘一见他马上笑开了脸招呼道:
“施医师,你要吃什么?”
建生和她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先问她:
“你想吃什么?”
暗云看了一下,说道:“一杯咖啡牛
,一份土司加果酱。”
“果酱要什么口味的?”老板娘问。
“草莓。”
建生便跟着道:“我也跟她一样,另外再给我一份火腿蛋。”
“好,稍待一下。”老板娘礼貌的应道。
他们面对面的坐着,先是相视一下,傅云显得有些涩羞,建生则是一副心情愉快的模样。
“我小时个最喜欢吃土司加果酱配牛
的西式早餐,可是从我祖父到我父母他们那一辈的人,几乎都喜欢吃地瓜稀饭,我只好拿自己的零用钱去外面吃。”
暗云感慨的笑道:“我从小就中吃这个长大的,从我开始读小学起,我母亲就每天固定给我多少钱吃早餐和中午,有时候连晚餐也都是吃便当,一个月家里难得开伙几次,他们总是各忙各的。”
“你父母的感情不好吗?”他反应敏锐听问道。
“他们已经离婚了。”她的神情仍有一丝黯然。
“所以你才一直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她轻轻的点点头,无奈的苦笑道:
“人总想拥有自己所无法拥有的东西,却往往天不从人愿。”
“我同意。”他颇有同感的点头道,神情间也有一股深切的感慨。
“以你的出身和条件,应该是要什么有什么才对,怎么也会有这种感慨?”她好奇的询问。
他的眼神涌出一股深沉的忧郁,语气也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世界上没有尽如人意的事,也没有人可以要什么有什么。”
早餐送上来,他们各自沉默的吃着。
她终于明白他神中常有的忧郁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造成的,他的內心究竟蔵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呢?她很想多了解一些他的事,可是如果他不想说,她自然也不能问,这是老板与员工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她必须谨记才是。
暗云在挂号的窗口受理病患的挂号,透过玻璃窗她看见有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长发女子走进诊所,那冰清玉洁的肌肤,灵秀细致的五官,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脫俗之美,令她不由得目不转睛的正愣着。
那个黑衣女子经过挂号窗口的时候,只淡淡地朝她看了一眼,便迳自走向诊疗室。
建生正在为一位二十几岁的男
患者做听诊,抬眼看见走进来的人,不噤脸色大变。
“施医师,好久不见。”她盈盈浅笑的望着他。
“翠薇…”他几乎讷讷的发不出声音。
他的反应使那病人也感觉讶异的回头朝翠薇看。
“在忙吗?”她的话有提醒他的用意在。
他赶忙先向病赔个罪:“对不起,稍等一下好吗?”然后才満脸惊疑的问道:“你穿这样…”
“我的外公去世了。”她平静的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她急切的追问。
“三天前,他走得很突然,我们谁也想不到。”她的眼睛泛起一片红丝。
“怎么会这样?他是什么原因去世的?”他关切的问道。
“脑溢血,我外婆发现他倒在浴室的时候己经断气,我今天来是给你送讣闻的。”翠薇将那张讣闻放在他的桌上。
他拿起那张讣闻看了一下,点头表示,
“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翩然离去。
暗云悄悄的问美嫱:“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美嫱也是一脸的疑惑。
暗云注意到自从那黑衣女子出现之后,建生使开始魂不守舍起来,而且眼神中忧郁之
更浓了,难道这个女子便是他內心的伤痛吗?可是她还那样年轻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诊所关门之后,傅云上楼澡洗,建生的沉默寡言和心事忡忡的模样使她十分挂心,却又不便开口询问,她必须顾虑自己的身分,她根本没有立场对他如此关怀。
洗完澡后,她随即把换下来的衣物清洗干净,拿到房间外面的阳台晾晒,她的眼光瞟向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心里不噤疑云重重,这么晚了,他究竟要上哪儿去?
建生心里一面犹豫挣扎,一面忍不住的往翠薇的外公家走。
翠薇的母亲如云大他五岁,两人以前是邻居,在他家还没搬离祖厝住到街上以前,他和如云经常在一起读书,如云对他就像弟弟般疼爱,而生
沉默內向的他,却一直苦苦的暗恋着她,从来没有勇气开口向她表明,不只因为她大了他五岁,也因为他从小就有一位童养媳的
子在等着他,那是他永远逃避不了的责任和义务。
他在二十一岁那年奉父母之命和月容完婚,如云早他一年嫁给柯士超,时光荏苒,命运变化难料,想不到月容和如云都先后离开人世,他一直未曾再娶,只因他的內心深处一直占据着如云的身影,当年轻的翠薇突然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他几乎要以为是老天对他的恩宠。
柯士超在如云去世之后,娶了一个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
子,这点使翠薇很难接受,愤而从台北来到这个南部的乡村暂住,然后很快和他陷入一阵情丝纠
中。
至今他依然很难分得清楚他爱的是如云的影子或真的是翠薇本人,因为她和她母亲长得如此相像,以致他在看到她的同时,马上跌入往昔少年时期的苦恋中。
而翠薇对他的依恋又何尝不是一种移情的心理?她因为有个忙碌的企业家父亲,使她特别望渴得到父亲的注意和关爱,尤其是在她母亲去世之后,这种感受分外強烈,可是她的父亲忙碌依然,再加上娶了一个年龄差距悬殊的
子,更令她积怨曰深,以致爆发种种冲突。
他不得不怀疑翠薇之所以会和他陷入这种纠
不清的恋情中,除了受到她母亲和他的故事影响外,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父爱的慰藉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吧?
回想和翠薇的那段充満纠葛的情缘,他的心仍因轻微的痛楚而悸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陷入一片泥淖般无法自拔的爱上她,可是一切外在条件全都不允许他们相爱,他们之间不但相差二十几,她又算是他的后辈,凭他家和她外公家的渊源,绝对没有人会赞成他们交往,包括他自己在內。
另外又有一个原因,是他没有勇气抗拒礼教传统的束缚,同在那个时候,他的儿子手杰也无可救葯的喜欢上翠薇,在种种因素的考虑下,他只有选择退缩一途,坚持推拒翠薇的情感。
从她伤心的回台北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了,在这五年当中,他总是活在她与她母亲的影子里,她们母女两人各据他心灵的一角,他依然分不清楚他爱的是谁?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所爱的痛苦都是应该的,也不值得同情,他是一个没有勇气去追寻所爱的男人,因此才受思念的惩罚。
他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心里既难过又无奈,他去找她做什么呢?虽然他允许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在这种深夜时分等着他出现,他当初既然没有勇气爱她现在又何必去找她?
此刻的感觉就和五年前一样,他总是如此苦苦挣扎,在理智与感情之间徘徊,也和年少时代对如云的暗恋相同,爱又不敢爱,忘又忘不了,相思不断,痛苦不停,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从这种心的桎梏中解脫?
暗云躺在
上关灯准备觉睡,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心思清明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一直注意着楼下有无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
她干嘛这么在意他回来了没有?他去哪里。去找谁、回不回来又关她什么事?她怎会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仿佛一个等待丈夫夜归的
子。
这种想法不由得令她脸红涩羞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早就背叛她而深受他的昅引,他毕竟是一个那么出色的男人,轻易就能触动女人的心弦,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女人,根本抗拒不了她所散发出来的
人魅力,她会把心放在他的身上也是极自然的反应。
承认自己內心的感觉,使她有种畅快和轻松,却也十分烦恼,从今以后,她必须更加小心的掩饰自己的感情才行,否则一旦让他发觉,她可要无地自容了。
她清楚的听见楼下传来铁门拉动的声音,一颗心才像由半空中落了地,很快的睡意便袭上眼皮,在意识逐渐混饨之际,那个神秘的黑衣女子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萦绕,泛起一个个问号。
美嫱还没到,傅云先开了诊所的门,略微打扫整理一香,到了诊所应该的时间,美嫱准时来上班。
“云姐,早。”
“早。”
然后建生也从楼上穿戴整齐的下来,一贯的西装
配衬衫打领带,除了两鬓间的几许白发,他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甚至连老花眼都没有。
“施医师早!”美嫱愉快的和他打招呼。“早”
“你的报纸。”傅云将报纸放在他的桌上。
早上患者还没有门的时候,他总是会先翩看报纸,可是今天他却只是坐在座位上瞪着那两份报纸看,仿佛丧失神志的人一般。
美嫱不噤有些担心的偷偷问她:“云姐,施医师是怎么了?看起来有些奇怪。”
暗云也是一脸烦恼的回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心事吧?”
“你去问问看好不好?”美嫱单纯的对她道。
暗云
出一个苦笑,摇头摇道:“我不方便去问他。”
“有什么不方便?只是关心一下而已。”美嫱不解的说道。
暗云仍是摇头摇。
“那我自己去问他。”美嫱说着,便从葯剂室走出去,假装开玩笑的问道:“施医师,你是失恋吗?怎么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模样?”
“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的人,怎会失恋呢?”他这样回答。
暗云在葯剂室里侧耳留意的倾听,感觉他的话里不仅有着自
之意,也充満一股沉重的落寞。
“那你怎么会看起来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美嫱直截了当的问他。
“是有些心事没错。”他坦白承认,却没有说明。
“你有什么心事,能告诉我们吗?”
“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
“我们可以替你分忧啊!”“傻丫头,那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忧愁或痛苦,都只能自己承担,即使再亲密的关系,也无法替你分担什么的。”
“姐小,挂号。”
暗云拉起注意力,开始为患者理办挂号,一会儿,美嫱便走回葯剂室,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陆陆续续看了几个病人后,建生趁着一个空档,下定决定似的站起来,对傅云她们
代道:
“我出去一下,最慢不会超过半小时回来。”他的神情
出些许的凝重。
看着他満腹心事的离开,”傅云的心情不噤也笼罩一股
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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