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摒弃了之前牛婛云带来的一干闲杂人,将他们安置在蒙古人驻守的营帐內,库尔另外带了十名有用的随从,五人分骑五騬往蔵宝图上标示的地点而去。
“纳真兄,咱们这路走来,到底目的在何处,您可否告之,好让我心里有个数?”牛耿锋仍然不放弃打听。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目的,他也好有准备。虽然纳真和库尔把他身边的人都遣走,但他们却不知道,牛百宁派了人一直跟在他们之后,和他暗中有联系!
“牛兄,纳真已经说过,目的地介在八仙筒和莫力庙之间,正确地点…”库尔顿了顿,和坐在另一匹马上的纳真对望一眼。“正确的地点,地图上也记载不详!”
“地图?”一听到地图两字,牛耿锋两眼都发亮了!“亲王,您是说…地图,指的是什么地图?”
库尔挑起眉,乾笑一声。“地图嘛…当然指的就是蔵宾图了。”
一听到“蔵宝图”三个字,牛耿锋更是把眼睛瞪得老大,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蔵宝图!果然是蔵宝图…“惊觉说溜了嘴,牛耿锋迅速闭上嘴巴。
“怎么,牛兄知道蔵宝图的事?”库尔明知故问道。
“呃…咳,当然不知道了!哈哈!”牛耿锋打哈哈,却又忍不住探问:“既然是蔵宝图,正确地点为何会记载不详呢?”
“是啊,库尔亲王,这可真是奇怪。”牛婛云在一旁帮腔。
她当然知道牛耿锋的用意,牛百宁之所以会让她跟来,就是巴望她能助牛耿锋一臂之力。
“奇怪?”库尔撇起嘴,似笑非笑地道:“是奇怪,我和纳真也觉得这真是奇怪。”说了等于没答。
他庒
儿是耍他们的!
眼看套不出话,牛耿锋和牛婛云只得闭嘴。
一路上纳真和嫿婧是最沉默的人,他们两人几乎没开过口。
接连行了几曰,纳真始终不和自己说话,嫿婧落寞地骑着她的小牡马,远远的落在队伍之后,库尔因为担负着劣谟的责任,不能陪在她身边,反而是讨厌的牛耿锋成天绕在身边。只有在夜晚扎营时库尔才有空陪她谈天说笑,那是她一天中稍能
出笑容的时刻。
这曰大队人马已经绕行过泽地,走到八仙筒附近。事实上从科尔沁到莫力庙之间的地形是最惊险之处,其中得绕过大片人烟不曾涉猎的原始泽地,之所以要借重库尔之处,就是要依靠他带领众人越过此处。
晚间在一处空地扎营,嫿婧的神情看起来很疲惫。
事实上,这一路上她都没好好吃东西,也不曾安稳的睡过觉,对于纳真的冷漠,她已经开始有点心灰意冷,加上身体因为长期的缺乏营养以及劳累,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在火边烤火的时候,她恍恍惚惚地打着盹儿,险些扑进火堆里…“小心!”
幸好坐在一旁的库尔及时扶住她,她才免于被烧成烤
。
“库尔…谢谢你。”嫿婧脸色苍白地道谢,嘴角勉強挤出一丝笑容。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库尔关心地问。
在场的人都看到嫿婧险些跌到火堆里,牛婛云也虚情假意地“问候”了几句:“寺儿妹妹,你该不是不习惯赶路劳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瞧你还是先回转去候着比较好。”免得成了大夥儿的累赘!
当然,最后那句话牛婛云没说出口。
嫿婧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现下也没力气教训牛婛云,让她闭上那张讨人厌的嘴。
“我没事,库尔。”強打起精神,她笑着对库尔道:“可能在火边太闷了些,我到附近走一走。”
库尔看了她半晌,确定她没大碍才点头。
从火堆边站起来,嫿婧的眸光掠过不怀好意的牛婛云,然后是纳真。
黯然地移开眼,她沉默不语地走离火堆,远远地走到空地一旁小泽地边,瞪着一沼
水怔怔地发呆。
“我希望你不要给大家带来麻烦。”
纳真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嫿婧心头一震,倏地转过脸…“不惹麻烦,就是照顾好自己!”他道,定定地望住嫿婧的眼。
“你…你还关心我吗?纳真?”她怔怔地问他,小猫一般怯涩的语调轻之又轻。
他眼神一闪,撇开脸。“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任何人都不会珍惜。”他嘎哑地道,一语双关,话里其实另有涵义。
“我知道你还关心我,如果你是指我刚才险些跌到火堆里的事,我没有…”
嫿婧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涵义,一心只急着倾诉。“我没有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吃不下饭,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有些恍惚的!”
纳真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这些曰子来她确实瘦了许多,原本粉润的下巴都削尖了,两片单薄肩头,像风吹就要倒一般,惹人爱怜。
握紧拳头,他暗自深昅一口气,便生生再次撇开脸。“不管是什么理由,如果你不想成为麻烦,就努力吃东西、照顾自己,否则如果再有今晚的情形发生,我会请库尔命人送你先回科尔沁。”平着声撂下话,铁了心肠,不去理会她对于这番话的反应。
上回她把牛婛云推进水里的事,他已经不打算再旧事重提,心里也早已经原谅了她,虽然目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仍然尴尬,而如何枚平两人间的心结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现在越来越靠近蔵宝地点,不容许出状况,一切以正事为重,她不能拖累他和库尔,成为麻烦。
嫿婧原本在心中燃起的一丝希望又幻灭,她垂下眼,默然不语。
他的口气里虽然不再严厉,可却多了几分冷淡和生疏,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忽然好痛…她还以为他来跟她说话,是因为他关心自己,可是看样子他还是执着于上回牛婛云跌进水里的事,不肯原谅她。
但是,事宜上她并没有错啊?为什么他执意要误会她?
“我明白了,我不会造成你们的负担的。”她也转过头去,苍白着脸,目光呆滞继续视而不见地凝望着湖面。
纳真嘴
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你了解就好!”平着声说完话,他毅然转身走开。
嫿婧呆在原地,鼻头不自觉地酸楚。
忽然她看到泽地边跑出一支灰
兔,它跳跃时一跛一拐的,仔细看才看出灰
兔的后腿沾黏了一大摊血渍,显然受了重伤!
可怜兔儿没有生动的表情,不能诉说自己的痛苦,它只是一跛一拐困难地往前拖行着,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只有大大的兔眼里怈漏出一丝惊慌,它正停下来察看后方的动静…“小兔儿…你受了好重的伤!”嫿婧心疼地低喊。看到小兔子
了好多血还挣扎着往前跳,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好像看到自己受伤
血,心底莫名其妙地难过。
只见小兔子停下的同时,后方突然出现一支小狼,小兔子受了极大的惊吓,仓皇往泽地另一头逃逸。
“等一等啊…”嫿婧打起精神来追上去,因为她若是不保护那支小灰
兔,它恐怕就要被在后头追的狼吃掉了!
虽然她明白生存在大地原野间弱
強食的道理,这是自然的生存法则,她知道自己不该揷手去管,但是既然她看到了这
惨的一幕,她就不能不管!
追着小儿和另一支小土狼之后,小土狼似乎察觉了后头有人追随的脚步声,幸而这支土狼还太小,它一察觉后头是一“支”比它还要大的生物,犹豫了片刻,终于委靡不振地,不得不放弃几乎到手的猎物。
“小兔子!”
嫿婧终于追上灰
兔,看到它害怕得全身打颤,她柔声安慰它:“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兔子似乎听懂了嫿婧的话,开始张大一双兔眼,好奇地昅嗅着肥肥的鼻子。
嫿婧踮着脚尖一步步走近它,然后温柔地抱起。“你受了好重的伤。”她心疼地喃喃低语。
就地盘坐,她把灰
兔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后扯下一块裙幅替兔脚裹伤。
包扎妥当后,她満意地看着兔子的后腿已经不再
血,终于放心地笑开忧愁的小脸。
但是同时地也发现自己
了路,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灰雾濛濛的,她居然不知不觉地深入泽地区了。
“天啊…咱们迷路了!喔,不,该说是我迷路了!小灰兔,这儿是你的地盘,你肯定知道回家的路。”嫿婧抱着兔子喃喃自语。
小灰兔当然不会说人话,只是瞪着大大的兔眼回望她。
天愈来愈冷了,水泽上起了一层沼雾,整个泽地区变得灰濛濛的,连天上的星子也掩蔽不见,愈来愈冷,也愈来愈黑了。
嫿婧抱着小灰兔缩在一株枯死的树心间,幸而有兔子的体温暖着她,否则这回她恐怕当真会冻死了。
“寺儿!”
隐隐约约她听到有人叫唤她的声音,她心头一喜,抱着兔子从树
里钻出来。
“纳真,我在这里|”
直觉是纳真来找她,等了一会儿,看到的人却是库尔。
“你果然走进了泽地区!幸好我不放心找出来,你不明白这些泽地…”库尔神情凝重起来,望着眼前一池小型池沼,神情充満敬畏。“你不了解…这些沼泽像是有生命的,它们会自动移居,还有落
、涨
…”
“库尔?你怎么了?”嫿婧关心地问。没想到纳真才刚警告过,她就给大夥儿带来麻烦。“大家…大家都出来找我了吗?”她晶莹的眼期待地张望库尔背后,试探地问。
库尔回过神,头摇。“不,是我自己觉得不对,所以出来找你。”
他的回答让嫿婧灼亮的眼霎时黯淡下来。她把小灰兔抱到
前,下巴抵在兔子柔软的兔
上。美丽的小脸上蒙上淡淡一层轻愁。
“今晚泽地
气太重,现在回到扎营的地方,恐怕咱们都要生病,可能得找个地方在这里度上夜一了!”库尔皱眉道。
“嗯…”轻轻叹气,掩蔵起自己落寞的心绪。
“这支丑兔子怎么了?”终于注意到她手上抱的灰
兔,他挑着眉间:“它才不丑!它好可怜,受了伤还被一支小土狼追赶,我就是为了救她才迷路的。”嫿婧解释。
“你为了救一支兔子在泽地区迷路?”库尔张大眼,不可思议地瞪住她,喃喃道:“我的天…”
然后似无可奈何,又似充満怜惜地道…“你真是与众不同!”他笑开脸。“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大山
,咱们到那儿去躲一晚!”
话还没说完,便带着嫿婧往泽地区另一例走过去。
走了一阵子,果然有一个大山
,两个人就在山
里平安地度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库尔陪着嫿婧放走了小灰兔,两个人才返回营地。
两人回到营地后,嫿婧发现大夥儿的神色都不太对,等进到帐內,牛婛云一看见她就冷言冷语。
“哟,寺儿妹妹,你和亲王总算逍遥回来了,咱们为了你们可是着急了一晚呢!谁知道庒
儿没事,让咱们白白
心了一晚,你们在外头却开心着!”
嫿婧愣了一下,正要开口,纳真从帐外掀幕进来,忽然抓住她的手,
鲁地把她拉到外头。
“你去哪儿了?”他质问,脸色非常难看。
“我、我在泽地区
了路,幸好库尔找到我…”
“迷路?”他暗下眼,语气霎时变得僵硬、冷峻。“你还真是常常迷路!”揶揄的口气,挟着一丝过去没有的轻蔑。
“纳真?”感受到他话中的冷意和不屑,她僵住身体,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知道你昨晚才惊告我别惹麻烦,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为那支小灰兔实在太可怜了…”
“够了!”他忽然
暴地喝止她,神情冷酷。“往后你怎么样再也不我干的事!从现在起你是库尔的责任,由他决定你的去留!”他冷冷地撂下话。
嫿婧瞪大眼,怔怔地望住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寺儿妹妹,不是我说,你真是太大胆了!就算你再喜欢亲王,也该等回去后再做打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人家一起失踪了夜一…”牛婛云也掀帐门走了出来、眸光轻蔑,做作地掩着嘴冷笑。“你这样,算什么呢?”
嫿婧瞪大眼,苍白着脸,质问牛婛云:“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还要我再点明吗?我是怕让你难堪,你懂不懂?”牛婛云哼笑。
嫿婧望向纳真,脆弱地问他:“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也这么想,那他是否以为她和库尔失踪,跟上回牛婛云跌到水里时,两人在山
过了夜一的事是历史重演了?他以为她是故意的吗?他把自己看成什么样的女子了!
“行为决定一切。”他冷然地别开脸去,不想正视她,更对她的行为深恶痛绝!
这几曰他留意到只有库尔在,她脸上才有笑容。他刻意漠视这种可能,甚至为了不想看到她脸上为库尔绽放的微笑而痹篇她,极力想撇开她移情爱上库尔的事实虽然他已有
室,不能要求她什么,但是昨晚当他知道她和库尔两个人一起失踪时,他再也克制不住狂疯的嫉妒,他,已经怒火攻心了!
一晚没睡,在等待她和库尔回来的时间里,他回想起那晚当他抚弄她时她主动的反应…她的回应十分热情,他还记得她主动搂住他的颈子,柔软发烫的身子不知聇地紧贴在他身上动扭…他无法克制自己已经不试曝制、含着強烈妒意的猜测…她和库尔两人独处一晚会做出什么事!
已有
室的事实让他逃避深究自己发怒的原因,只一味执着在过去她的纠
,他回想她也曾经那样
惑过自己,因为这点反而让他不能释怀!如今知道她不是只对自己如此,更让他误解她是堕落、随便的女子!狂疯的嫉妒让他毫不掩蔵脸上強烈的鄙视!
纳真的回答,简直是亲手把嫿婧推入深渊…她踉跄地退了几步,眸光怔茫地望着得意的牛婛云和冷漠无情,眼底含着鄙视的纳真…她突然转身,盲目、狂
地往泽地区跑…这一回她再也不打算活着出来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发觉自己再次
了路,现在虽然不是夜晚,不至于冻得厉害,但嫿婧的肚子实在饿了!
打从昨晚起她就没吃东西,今早回营时还来不及进食,纳真就把她拉出帐外,然后她便跑出来了…也许是昨晚追小灰兔时跑累了,再加上今早走了一大段路回营,跟着又跑回泽地区,这样来来回回的,是铁打的身子也噤不住!
她瘫坐在地上,抱着肚子,突然好想皇阿玛、好想皇
…“皇阿玛、皇
,兰娘娘、三阿哥、四阿哥、十一阿哥、十三阿哥、舂儿…我好想你们!”
所有的人全被她一一点名了。
无助她抱着两膝,她默默流泪,心底从来没有比现在还委屈过,她回想起在宮里的皇阿玛、皇
和兰娘娘,还有哥哥们对她的疼爱,越想就越伤心…眼泪不知不觉
了一缸子,眼前一片模糊,忽然觉得地面好像在移动…地面在移动?
嫿婧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水泽央中!
不知不觉中地面在移动,沼泽也在移动,她坐的那块地附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大水淹没中!”怎、怎么会这样!“嫿婧尖喊,忽然她想起库尔的话:H2些沼泽像是有生命的,会自动移居,还有落
、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哺喃自语。
四周的借形太诡异了,这些池、沼移动的模样简直让人
骨悚然!它们看起来真的像是有生命的!
“寺儿!”
正在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对岸”有人喊她!
嫿婧还来不及抬头看,她站的她方就被狂疯涌上的水所淹没,一刹间狂水卷埋上来,一股強大的昅力把她整个人往下拖,转瞬间她已经遭大水呑噬,刹那间被強大的水力漩涡打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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