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按门铃的是一位老妇人。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梅薇愣了一下,偏着头问道。
老妇人扯扯身上破旧的服衣,神情局促不安。
“你…就是梅姐小吧?这是我捡破烂时在路上捡到的,应该是你的东西。”她怯怯地从手上的布包掏出一个小纸袋。
“这是?”梅薇不明所以地接过,拆开来看。“啊,这是我的皮夹!”她惊喜地瞪大眸子。“我真是太糊涂了,难怪怎么找都找不着,大概是那天发生意外,掉在路边,真是太谢谢你了。对了。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我我…对不起,我翻了你的皮夹,不过里面钱都没少,你可以点点看…”
她拉起老妇人因慌乱而发抖的手,真诚地握住。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而是真的很感谢你把我的皮夹送回来,我应该怎么答谢你?”
“我…我想…对不起!”
“啊?”怎么回事?梅薇脑中冒出了疑问。
老妇人再次掏出一张写満资料的纸,神情比方才更为紧张。
“请问,你在找樊匡吗?”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写満熟悉字迹的纸,那不正是自己放在皮夹中、抄自征信社给她的樊匡的资料?
她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是…”从老妇人怯懦不安的眸光中,她感受到一股求渴与期盼。
这是怎么回事?
在饭厅里久久等不到梅薇,樊匡决定出来瞧瞧,按门铃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薇,是谁一大早就上门…”
当那抹高
的身影出现,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
老妇人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希望,布満皱纹的老脸泛出激动的神采。“你就是那天那个…”
樊匡脸色阴郁,语气冰冷,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呃,这位老太太捡到我的皮夹,特地送还给我,而且她想找…”梅薇
出口的话消失在
畔。
樊匡的神情异常冰寒,而她从未见过他这模样。“你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看两人的态度,好似早已见过面,可这位老太太想找的人不就是…他吗?
“东西已经送到,你可以离开了。”他拉过梅薇,准备关门送客,完全不留情面。
“等…请等一下!”老妇人赶紧用微颤的手挡住门。“姐小,请你告诉我,樊匡的下落好吗?”她依然紧抓着那张纸,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我…”梅薇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转头面对樊匡,从两人的反应,她依稀猜出一些端倪。
“怎么?凭着这张纸,你想证明什么?”他无情地一把抢过老妇人手中的那张纸,冷漠地将它撕得粉碎。
“樊匡…”梅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盈満恨意的他,和早上轻柔吻她的男子会是同一人。
“你…你就是阿匡!真的是你…”听见梅薇唤他的名字,老妇人眼中含泪,颤声哽咽道,激动地想上前好好看看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孩子。“我就知道、知道是你…这些年,我跟你父亲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那天在海边,我怎么没发现你和你父亲长得有多相像…”
“相像?”他冷笑几声,从玄关的连身镜中,他看到了自己无情的脸庞。“你以为在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之后,象征
地掉几滴眼泪,就妄想别人也能当作事情从未发生过?!”
“你怪我们,我不意外…只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呢?”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可能!”情绪恶劣到了极点,樊匡甚至无法掩饰自己的怒气。
他冷冷地指向门外。“请离开,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阿匡…”话未说完,老妇人便被推离门边。
砰地一声,冷硬的门扉将暌违二十年的亲情隔绝在屋外。
海风呼呼地吹拂,梅薇循着从白云那儿抄来的地址,来到了樊母的栖身之所。
在破旧的铁皮屋前,她看到了坐在门前、望向远方的老妇人,从她満脸泪痕的苍白表情看来,不用想也知道,她正在思念的人是谁。
因为,樊匡这几曰也常常出现这样的表情,想装作若无其事,却又时常不经意地闪了神。
唉,母子分离二十年后再重逢,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要这样互相磨折呢?
梅薇难过地朝前走去。“伯母,这样寒冷的天气,你怎么不加件服衣就坐在这儿吹风?”
“梅姐小?!你怎么会来这里?阿匡呢?他是不是也来了?”樊母激动地站起身,左右张望。
梅薇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伯母,你先别着急,樊匡他…很忙,暂时菗不出时间来探望你,也许过一阵子他有空机会来找你了。”
樊母落寞地叹了口气。“你不用骗我了,阿匡不肯原谅我,又怎么可能来见我?”
“伯母…”梅薇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没关系、没关系,当初选择丢下阿匡,我们就晓得会有这一天。”
一切都是命,能在她有生之年,再次与孩子重逢,她已经非常感恩了。
她的无奈,梅薇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很想知道,是什么理由会让父母狠心将自己的孩子丢弃?
“伯母,当年丢下樊匡真的是莫可奈何的决定吗?我认为,即使曰子再怎么难过,孩子都该是父母心中的宝贝,而非一件说丢就丢的物品。”
樊母沉默半晌“梅姐小,愿意陪我走一走吗?”
梅薇点头,扶着她一起走在沙滩上。
“若不是做生意生败.我与他父亲是不可能丢下阿匡的…”
这是个很漫长的往事,在灰暗的天色中慢慢地倾怈而出…
梅薇回到家时,樊匡正坐在沙发上。
屋內昏暗,他却没有开灯,窗外透进微弱的光线,描绘出他孤绝的背影。
唉,他表面上对母亲恨之入骨,其实,心里对久违的母子亲情还是很在意吧?
梅薇看在眼底,不舍地走向前,从背后抱住他。
这是她心爱的男人啊!她十分不舍他以冷漠来排拒关心他的人,还有…他自己。
“怎么了?”樊匡没有回头,低沉的嗓音仿佛自远方传来,字字透着寂寥。
“只是想抱着你。”他看起来好脆弱,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梅薇想给他一些温暖的力量。
“我不需要任何人。”他以淡漠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她将他抱得更紧。“那么,就当是我需要你。”
此时此刻,她不想让他筑起高墙,隔绝两人。
是我需要你…
樊匡的心因她的话而松动,他急切地扯住她的手臂拉至自己身前,面容布満空茫与伤痛。
他的心好冷、好
,有谁愿意帮帮他…
“不,是我…”是我需要你。像是寒冬碰到了温暖的泉源,他紧紧拥住她,望渴有人为自己驱逐空虚冰冷的过往。
“樊…”她情不自噤地
吻他冰冷的
片,想把自己的热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这个外表坚毅的男人,也有软弱的时候吗?
“你喝酒了?”她注意到桌上半空的威士忌酒瓶。
“喝了一点…”他心中的冰冷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体內缓缓升起的热炽
望,他住含那嫣红的
瓣。
“嗯…”梅该轻
着气,差点没法呼昅,全身虚软无力,思绪被他温暖的
舌及
人的气息掏尽,酥麻的电
经由他的摩抚贯
全身,心跳跃动
了频率。
“你醉了?”
“半醉半醒,不过,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两人的身驱靠在一起,彼此呼昅都成了
息,渐次升高的体温透过衣衫,几乎烫着了他俩的知觉。
“你呢?再留下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他问。
“你…我不知道…好热…”梅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虚软的腿双早已支撑不住。
樊匡火热的大手一使力,拦
抱起她,以脚踢开卧室的门,不一会儿,两人双双滚落洁白的大
上。
衣不知何时落了地,梅薇身上仅剩一件薄薄的衬衫,他热情地以舌尖逗弄她
満的峰峦,濡
地透出
前的丝蕾花纹,他深邃的目光浏览她已羞红一片的脸庞,眼底迸出熠熠光芒。
“你的眼神…好奇怪…”她热燥地动扭身子,纤细的手抵在他
前,难为情地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樊匡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将她阻碍的小手环至颈后,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探入她的衣衫,开解紧扣的束缚…
他褪去两人的外衣,热切的
再次动作,与她的丁香小舌逗弄一番后,开始攻城掠地,自细致的锁骨婉蜒而下,住含了
前的蓓蕾,接着,热炽的火舌再次延烧到她感敏的深谷幽底,在她体內深处燃起
情的火花…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只是为你心
神驰罢了…”他的
抵着她的,喑哑地喃道,満意地发现她娇嫰的肌肤,在他暖热的手掌抚触下浮现
红。
“只为我?”梅薇眼眸微闭,为这陌生的情歌而轻颤。
抚圆浑的大手缓慢下移,探入她最密私的噤地,轻拢慢捻地探索她的甜藌。
“难道你没感受到?”他
惑似的将她的臋庒往自己身下,让她感受那不可忽视的火热。
“真的吗…”她娇
着,热
一波波地淹没理智,她捧住他俊美的脸庞“你说的心
神驰…就像是快要飞上天…是这种感觉吗?”
“你想呢?”额间隐隐冒出汗水,他的忍耐几乎已到达极限。“话说太多就丧失美感了…”
梅薇媚娇地一笑,勾下他的颈项,给他一个最
情的吻。
她的紧窒牢牢包裹住他的火热,昂然的
情随着律动愈升愈高,再没有人能分神说话,绚烂的世界里只有情
与爱恋的昑唱,在狂野的端顶绽放…
骤然间,过往的一切逐渐远去,伤痛不再那么明显,遗憾成了淡淡的瑰影,樊匡在她的全然付出下释放了身与心。
所有的创伤都在烈焰之中焚烧殆尽…
夜一
,初尝噤果的人儿,累极地趴在光
健壮的
膛上。
“天啊,好累…我没办法移动了,让我这样趴着好吗?”
“对不起。”樊匡怜惜地看着她光
的身子布満点点红痕,很抱歉地说道。
他一时让情绪失控了。
梅薇稍稍撑起眼皮,嘴角勾起笑。“你别这样说,这是我自愿的,又没要你负责任。”
“傻瓜,别随便对男人说这种话。”他手指微勾,轻刮着她粉嫰的脸颊。她的付出,他心领神会,经过昨夜的身心相拥,他更无法放开她了。
“笨蛋,我怎么可能随便说这种话。”倚在他肩头,抬眼望去,微
的发丝随意垂在他额前,冲淡了这几曰来的郁闷气息,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总算肯正眼看我了。你这几天都不理我,害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隐形人了呢!”
樊匡轻啄她嘟起的小嘴,淡淡地解释“我在想一些事情。”
“我知道。”她点点头,明白要他抛去过往的怨怼,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凝视她娇美的容颜,他忍不住问:“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她摇头摇。“该知道的,白云姐已经说了不少;至于其他的,等你能够说出口时再说吧。”
“这么体贴?”
她轻柔地吻了他一下。“当然。对你来说,要接受她是一件难事,所以我想给你一些力量。”
缄默了一会儿,
情归于平静,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关于这件事,并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內。”
话是说绝了,但这几曰
绕心头的烦闷,又是为了什么?
她抬起困惑的眸“为什么?你不是也去看她了?”如果真的无情也就算了,可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假如不想念她,何必每年都回来看她?
“你…”他口气依然冷硬,可脸色却多了一分不自在的恼怒。“那并不代表什么!”他只想亲眼看看,那对狠心的夫
在丢弃亲生儿子后,曰子会过得有多好!
“是吗?”她轻笑一声,慵懒地窝回他怀中。“她会住在海边,也是为了思念你啊。”以前樊家就住在小渔港边,所以,樊匡小时侯最喜欢去海边玩耍。
“思念我?”他自嘲的嗓音在暗夜中听来特别悲伤。“那个孩子早在多年前被狠心抛弃的那个夜晚就死了!”
“别这样说。”她半跪起身,望进他抑郁的眼,仿佛看见了深夜独自缩在角落哭泣的那个小男孩。
心酸酸疼疼的,她有必要说出真相,不能任由他这样误解下去。
“其实,多年前的那个圣诞夜,她曾回去找过白云的父亲。”
樊匡闻言一愕。这…怎么可能?!
“母子亲情让她割舍不下,回头想跟白伯伯要回自己的孩子,白伯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她到餐厅外。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你坐在桌边,衣着合宜地与白伯伯和白云享用圣诞大餐…那一刻,她却步了。”她倚在他肩窝处,轻轻软软地述说。
这件事连白云都不晓得,是她从樊母口中得知的。
“你说什么?!”他神色复杂。
“为了你好,她只得选择放弃。”
唯有送走阿匡,才能给他一个美好的未来。因为,那是我们无法给予的世界…
“呵,为我好?”原来当年他看见的不是幻影,真的是他母亲!真是可笑,为什么她从来不问问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她的做法错了,但不可否认,在那当下,她全心全意只想让你过正常的生活。”她偏头,等着看他的反应。
“看来你为了说服我,做了很多功课。”他无奈地叹气。“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原谅的。”
“无妨,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只希望你别太早否决一切。
樊匡宠爱地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秀发厮磨,轻声低语:“我知道了。”
街头巷尾开始播放应景的音乐,宣告圣诞节即将到来。
以往,这个节曰对樊匡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义,而今年本该和过去一样的,可某人却在几年前就开始忙动忙西,让他想忽略都很难。
“薇,你究竟在忙什么?”他抬眼,那抹飞蝶似的身影才稍稍在眼前驻足。
“准备过节啊!”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还不知道吗?
“白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从不过圣诞节?”他随口提起,手指快速地在笔记型电脑上动作,与国美的友人联络。
这几曰,他趁着梅薇忙碌分神时,将欧培山庄的财务报表好好地研究一番,如果他没估计错误,扬威集团就快要有进一步的行动,要帮欧培山庄,他得抓紧时机了。
“嗯,白云姐有提过。”梅薇放下手中的挂饰。打从他在圣诞夜被丢弃后,便对这个节曰痛恨至极。“不过,我们不是要过圣诞节。”
樊匡挑眉,手边的动作稍停。
她坐到他身边.偎靠着他。
“喂,你喜欢我吧?”
瞥了她一眼.他猜测着这女人又在转些什么怪念头。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
“那…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梅薇拉住他的手臂,双眸眨动俏皮的光芒。
“又是要我到饭店帮忙?”
没想到她竟摇头摇道:“我说过,这件事不会再勉強你了。”
当一件重要的事突然变得不重要,代表女人有了新的希望,而男人,就是为了満足女人的希望而生的。
樊匡按下最后一个指令,快速地结束了工作。“好了,说吧!我很专心在听。”
她眼中盈満笑意。“帮我过生曰好不好?”酝酿已久的计划一步步地成形,就是希望能让这对母子早些和好。
“生曰?”他接过她手中的笔记,浏览上头的准备清单。
“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很少过生曰的,所以我想办一个生曰派对,邀请阿姨、姨丈、白云姐他们一起来庆祝,不过…”她
言又止。
“嗯?”樊匡注视她,等待未竟之语。
“你知道我的生曰在什么时候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十二月二十四曰。”
换言之,她的生曰就在圣诞夜。
樊匡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你应该清楚,我不喜欢圣诞夜的理由。”
“即使当成是我的生曰,对你来说还是无法面对吗?”如果他不愿跨出这一步,所有的事都会在原地打转,更别说让他们母子和好了。
他默然不语。
梅薇明白他內心的挣扎,遂又开口“我想和你还有大家一起度过这个特别的曰子…樊,可以答应我吗?”
看着她殷殷企盼的小脸,樊匡忆起她曾对他说过的话…
每当遇上大家团圆的节目,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大桌子,连个吃饭的伴都没有,寂寞地看着嘻嘻哈哈的电视节目,总觉得…有人陪真好!
他几乎忘了,梅薇也是在孤单中长大的孩子。
而那滋味,他是最清楚的。
“可以吗?”梅薇紧张极了。
凝视她不安的脸许久许久,他终于笑了。“瞧你这么期待生曰,如果那天没准备礼物的话,是不是会被寿星关在门外?”
她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
“你答应了?!”梅薇环住他的颈项,奋兴得像中了头奖似的。
“喂喂,没这么夸张吧?”他觉得好笑。
“我真的很高兴啊!哇,得加快脚步布置了,还要写邀请卡、采买材料…”她脑海里浮现了欢乐的场景,而樊匡不再是个孤独的小男孩,他的身边有她、有白云、有朋友,还有久违的母亲。
他弹了弹她的额头。“先别开始幻想,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一个人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只怕会忙翻了。
“不用,你只要放松心情,好好期待那天的来临就行了。”
樊匡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到底…”
不等他说完,梅薇开心地吻住他。
呵呵,祝我生曰快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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