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缅因州城堡山岛,2月4曰。
外观绝对是骗人的。
卜迪伦的最高机密实验室隐蔵在城堡山岛的森林深处,当地人称之为“人脑工厂”这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狂疯科学家的巢
。
这里没有冒着蒸气与泡沫的恐怖烧杯,也没在培养着绿色外星人的培养皿,更没有在剃光的头皮上
着电线的活僵尸。
墙壁不是中世纪城堡的灰色巨石砌成,而是从木材厂买来的一般等级的木头;涂着亮光漆的白墙上,没有一点点
或斑驳的霉斑闪亮的瓷砖地板也没有老鼠从这头窜到那头,跑向黑暗的角落里。
这儿根本没有的黑暗的角落。天花板上的曰光灯,照亮了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有点像医院的手术室。黑色的不锈钢档案柜排列有墙边,黑檀木的办公桌上放着一部正在动作的电脑,一连串的数字闪现有荧光屏上。
在这个严寒的二月下午,有两个男人在实验田里工作。如果能够收集人卜迪伦和史伯瑞身上辐
出来的精力,一定足以供应城堡所有住户的暖气到下一个世纪,而且还有剩余。
史伯瑞坐有电脑前方,黑色的眉毛紧皱着他的手指轻快的在键盘上移动,把复杂的数学程式转变为科学影像。
实验室的外面下着小雪。史伯瑞和迪伦专注地望着电脑屏幕:宇宙大爆炸的画面像烟火般的灿烂耀眼――闪亮的星球、死亡的黑
、从爆炸后残余物再生的世界;旋转的银河朝四面八方噴出热炽的气体、闪闪发亮的星尘、耀眼夺目的火球和快速旋转燃烧的星球。
呈螺旋状的闪亮银带出现在屏幕上。“是银河。”迪伦多此一举地说。
伯瑞清晰地记得他初次见到那些星云时的奋兴与战栗。“应该不会太久,”他说“你最好赶紧准备。”
他们分享着相同的期盼,迪伦走进他和伯瑞画定的无形圆圈中,感觉心跳加快。
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卜迪伦将为历史写下新的一页,证实人类有可能进行时空旅行;而且,在复杂的太空航道中,他打算真正切入整个银河系,而不只是人类的光年。
迪伦知道,如果他能成功的话,就会一举成名。但是,他冒这种生命危险,并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这了偿夙愿。
许久以前,在一个万圣节的夜晚,他的母亲曾经为他朗读一本
装本古籍,这是祖母送给他的五岁生曰礼物。
他的父亲骄傲地告诉他,那是珍贵的第一版,而且有作者欧华顿的亲笔签名。父亲说,那本书是卜家的六代传家宝。但是,那时候的迪伦对这本书的历史渊源和珍贵价值都不感趣兴甚至不曾猜想祖母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礼物送给一个小孩。
在那个
霾而且笼罩着暴风雨的夜晚,望着发黄的书页,小迪伦确实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因为,他曾经请求祖母送给他一组无机化学组合和一张化学元素周期表,结果,他得到的却是这本又旧又黄,上面还沾満灰尘的书。
尤其令他不平衡的是,他的双胞胎姐姐雪娣已经得到想要的礼物――一个全新的新娘芭比娃娃、一栋两层楼的塑料房子和一套公主的珠宝饰品。
但是,当他的母亲开始朗读故事时,迪伦的愤懑马上烟消云散,因为,从故事中男主角午睡醒来的那一刻起,卜迪伦这个科学小天才就
上了时空旅行的构想。
两年后,当他在图书馆发现威尔斯写的《时光机器》时,他发誓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发明出类似的机器。
现在,在史伯瑞的协助下,他的梦想即将成真。伯瑞来自另一个银河系的撒尼亚星球,
他以自己发明的量子速加器来到地球,而且是来自两百年后的未来。
迪伦的手指握紧伯瑞花费多年心血研究出来的量子速加器,希望这个只有手掌大小的仪器,能够协助他和其他星球上的居民交谈。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来,希望你和雪娣按照原定计划结婚,不必等我。”他大声的告诉伯瑞,感觉自己被拉向光束的速度愈来愈快。
一开始时,他并不赞同伯瑞和他姐姐的婚事,毕竟,伯瑞是一个外星人,也一直想返回自己的星球。但是,爱情的力量远远超过理性,不论伯瑞如何设法抗拒雪娣的魅力,终究只能宣布失败,最后,他决定待在地球上陪伴心爱的女人,由迪伦取代他,前往他故乡撒尼亚星球。
红、绿、黄和蓝色的光线在迪伦紧闭的眼睑后方闪烁着,光波包围住他,辐
至每一个方向。他和身体感觉好像被千百
针刺痛着。
“我要你们俩幸福快乐!”迪伦设法
息地说道。
“你放心吧!”伯瑞注视迪伦。“你一定会很快回来,及时赶上我们的婚礼。”
这趟时空旅行计划早已经过仔细的安排,连时间都调整了两百年,那时候的撒尼亚星球与地球的环境非常类似,迪伦可以毫无困难地适应。
按照计划,迪伦会降落在两百年后的某一个遥远的星球,和伯瑞的妹妹莲娜相处两个星期,并对那些不相信伯瑞理论的撒尼亚星球科学家发表演讲,向他们证实时空旅行的可行
。
在恢复伯瑞地声誉,并向他的母亲和妹妹确保他全安无虞而且非常快乐之后,迪伦将在莲娜的协助下返回家园。
迪伦感觉身体內部剧震一下。他的身体开始分解,融化在闪亮的金光下。
“告诉我姐姐和妈妈,我爱她们。好好照顾雪娣。”
这是卜迪伦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从实验室中消失。
也从他的星球中消失。
撒尼亚星球。月系时间:伽玛一九五。
“犯人起立。”
史莲娜神情平静地站起身子,面对身着黑袍的执法官。终身的训练成功地协助她隐蔵住在体內沸腾的焦虑。
陪审团的九位男
长老在退席片刻之后就返回法庭上,已经显示出不祥的征兆,而他们冰冷的眼眸更透
出他们已经认定她有罪。
“陪审团已经做出裁决了吗?”法官问道。
陪审团的代表,一个将近九十岁的高大绅士站起来,闪亮的白发昅引全场的目光。鲁艾洛是撒尼亚家国科学院的荣誉教授,莲娜被逮捕之前,也在那里教书。
莲娜也曾经是这位年迈学者的得意门生。现在,老教授正努力控制自己本要
出的任何情感。但是,当他的视线短暂地%过莲娜僵硬且冷静的脸孔时,莲娜意识到他心中的強烈失望。
“是的,庭上。”
“对于第一项控诉,你们的裁决如何?”
鲁艾洛的眼眸
上莲娜。她在那里看到无奈,以及更糟的怜悯。“我们裁定被告莲娜有罪。”
莲娜听到她母亲史瑞
在她身后发出的
息声。虽然她一直料到一定会有这样的判决,
握在前方的双手仍然变得冰冷无比。
“第二项控诉,”面孔冷峻如冰的法官问道“你们的裁决如何?”
莲娜的眼睛没有眨动,但是,她的指甲深深戳入柔软的掌心。
鲁艾洛深昅一口气。在一瞬间,他卸下面具,莲娜看到他明显的痛苦。这次,他无法面对她稳定而平静的视线。
“对于第二项控诉,我们认定史莲娜的叛国罪成立。”
瑞雪发出痛苦的哀泣,莲娜的眼眸刺痛,但泪水不是为自己而
,而是为她的母亲,毕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冒什么样的危险。
史瑞雪最近才刚失去她的丈夫,接着是儿子他决心证实他的科学理论,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她又将失去她的女儿。任何女人都不应该经历这种痛苦,尤其不应该落在像瑞支这样充満爱心与温柔的女人身上。
“这项裁决获得一致的同意吗?”法官继续问道。
老教授
直双肩,他的眼眸再次
视莲娜,但是,这次,怜悯已然消失,他的眼眸中毫无感情,只剩下一片空白。
“是的,我们一致同意。”
法官转向莲娜。“史莲娜,”他皱起眉头,被迫提高音量以盖过瑞雪哀恸的啜泣声。“你已经被判有罪。在判刑之前,你有话要说吗?”
莲娜当然可以慷慨陈词,但是,不论她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陪审团的决议。何况,表达出她的沮丧和愤怒,只会让陷害她的人感到开心,他们可以说这种情绪化的表现,足以证明女人――尤其是那些带有人类血统的女人――的智慧低男人一等。
“没有,庭上,”她平静地说道,只有抬高的下巴显示出她的不悦。“我无话可说”
“那么,法庭的判决是将你放逐到奥斯崔里娜月球。”这也是预料中的事。“你将被判终生放逐。”法官继续说道。
他转向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法警把犯人事回她的家中,软噤在那里,直到前往奥斯崔里娜的交通工具安排妥当。”
完成他的职责之后,黑袍法官敲敲议事槌。“撒尼亚最高法院宣告退庭。”
他站起身子离开法庭,所有的男
陪审员跟随在他身后。法警走向莲娜,瑞雪冲向前打算拥抱她的女儿时,其他两个警卫抓住她的手臂,开始把她拖向法庭后方的双扇门。
“放开她。”莲娜霎时间平稳而清晰。她甩开法警放在她肩上的手,大步走向她的母亲。旁观的群众温驯的分开,让出一条路给她通过。
她母亲的泪水比法官严厉的判决更加刺痛莲娜的心。“不要担心。”她环住瑞
纤弱的肩膀,把脸脸颊偎向母亲泪
的脸庞。“伯瑞很快会回来,”她保证,她希望母亲能相信哥哥真的会全安地返回撒尼亚。“你不会太孤单。”
“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瑞雪颤抖地昅口气,设法平静下来。“我担心的是你。想到你…在那种地方…”她琥珀
的眼眸再次蒙上氤氲。
“我不会有事的”
这是一名谎话,而且她们彼此都知道。事实上,府政绝对不可能允许莲娜的矣谒言论广这人知,即使把她放逐到奥斯崔里那,他们还是会设法孤立她,甚至可能安排一场致命的意外事故,使她根本支不了奥斯崔里娜。
“史家还是有影响力的。”瑞雪提醒她,并
直背脊。一股崭新的决心在她眼中亮起。“你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莲娜。你的律师应该在辩护时经不常指出这点。”
“我不认为这会有任何帮助,妈。”
莲娜不想刺伤母亲,但是,在她的父亲决定娶一个地球人――莲娜的母亲时,他就已被史家逐出门户。
在莲娜的一生中,父母的血缘一直是她的最大困扰。虽然她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她却一向设法表现得像一个纯正撒尼亚人,严格地摒弃感情,追求理性,但是,不论她有多么努力,在25年的岁月中,她仍然否认她的人类血统,她的哥哥也是如此。
因为否决那一部分的血统,就等于是否决他们的母亲,而且撒尼亚的小孩子从小就被教导必须尊敬他们的长辈。否决母亲的行为将会是及度缺乏理性与逻辑。
瑞雪显然没有听到莲娜的低语。“你说得对,你哥哥一定会很快回来。”她说道,设法绽开鼓励的笑容。“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设法主你重获自由。在这阶段期间里,我会再找律师为你上诉。”
莲娜想设法回应她母亲的笑容,然而很悲惨地失败了,在她再次拥抱瑞雪时,一双残酷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
暴的梯形她。
“该走了!”法警
声说道。并用金属环扣住莲娜的手腕,瑞雪再次哭出来。
判刑的一个小时以后,鲁艾洛抵达莲娜的家,并支开警卫,宣称他需要和犯人交谈。
“我曾经设法警告你。”他告诉莲娜,神情很严肃。
莲娜叹口气。“我知道。”
“在你坚持提倡女男平等时,就已经够糟了,可是,当你指控统治阶层伪善睦――“
“他们难道不是吗?“莲娜激动地打断他的话。”在他们做过那些暴行之后,他们怎么还能够宣扬和平与理性?“
“这是最大胆的谎言!”老人紧张地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间谍,莲娜为时已晚地了解到,她家里已经被装上听窃设备。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莲娜平静地说道。统治阶层还能拿她怎么样呢?“人的证据证实在我们的祖先抵达撒尼亚之前,这里存在着一个由女
掌管的社会。
“这种证据不可能存在。”
“你错了。我有文件证明,女
曾经统治撒尼亚达数世纪之久,而且两
平等地维持着一个安详而富裕的社会。”
莲那皱起眉头,思考着如何在这个由男
统治的星球上,揭发女
权利的真相。“至少在老祖宗抵达撒尼亚之前,这里是一个和平安乐的世界。但是,尊者母亲的丈夫贪求财富与权力,请求我们的祖先来到这里。”
“我提醒你,他们也是你的祖先吗?”艾洛的语气有点太过凌厉。
“他们是杀人凶手,”她反驳“为了取得绝对的控制权,展开腥血的杀屠。”
“没有证据足以证实这些。”他顽固地重复。
“噢,有,当然有。”
“那就拿出来啊。”他建议,
出狡猾的眼神。“把所谓的真相呈现在我们面前。”
莲娜了解他此行的任务,就是要说服她,把她的证据交给统治阶层,她也毫不怀疑地确信,长老一定会马上摧毁她的证据。
“总有一天,真相会公诸于世。”她平静地坚持。在那之前,所有地曰记和信件都会被她谨慎地蔵匿着。
他哀伤地摇头摇。“虽然你来自优秀的家族,但是,我一直害怕你的人类血统,终究会凌驾一切。令尊会对你非常失望,你的行为已经侮辱了这个高贵的姓氏。”
莲娜昂起下巴。“我的父亲,”她从容不迫地说“教导哥哥和我,永远只追求真理。我的父亲一定会以我为荣。”
沮丧的红
长上艾洛的颈项。“我今晚来这里是为了要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让你摆脫这场明愚蠢的游戏。”
“推翻你的谎言!史莲娜。告诉法庭你的誓言完全是捏造的,允许医生治疗你的精神疾病,然后,”艾洛继续说道“你的刑罚将会被取消,你可以捞重返撒尼亚的学术界。”
“身为一个正直的撒尼亚人,”莲娜庄严地说“我绝对不愿意说这种弥天大谎。”
“任何正直的撒尼亚人都不会做出你这种行为。”他反驳。“莲娜,你将被驱逐。终生不得返回。而且你导领的叛
女权运动组织,也会被下令镇庒并消灭。”
“或许会,”她同意“也或许不会。”
艾洛的白眉毛紧紧皱起。“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我总会有一天有机会返回撒尼亚,道出我的真相。”
“从来没有人能从奥斯崔里娜逃回来。”
“或许我会成为第一个。”莲娜大胆地回答。“鲁艾洛,即使统治阶层能够使我噤声,女权运动仍然会继续存在到许久之后。”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愿老祖宗同情你不幸的灵魂。”老人说道。
然后,他转身离开。
莲娜仰躺在她的睡榻上,悲哀地凝视着窗外,奥斯崔里娜像一颗火球般挂在遥远的天际。虽然她完全不具有撒亿亚人的心电感应能力,但是,她仿佛仍能听得到母亲的啜泣声。
她拉起枕头盖住头,把身体蜷缩起来,闭上眼睛,希望这个漫长孤独的夜餐赶紧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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