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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大结局啦,撒花
 贺兰雪在上辗转了许久,始终无法入睡,他又翻身起,披上一条长衫,静立在窗前。

 窗外有叶,叶落入窗,他抬起手,斑驳的黄叶落于他的掌心。

 断裂的树脉与他的掌纹连成一线砦。

 贺兰雪突然转身推开门,一面疾步往外走,一面高声吩咐道:“去请fèng先生,朕要马上启程去绥远,御驾亲征”

 fèng九刚刚打算‮觉睡‬,便被贺兰雪派来的人揪醒了,他极郁闷地赶到议政厅,却发现议政厅里已经全是人,贺兰雪一身戎装,如天神一般,端坐在御座之上。

 “陛下…”fèng九并没有多吃惊,只是轻叹一声,有点无奈地摇了‮头摇‬。

 贺兰雪终究是贺兰雪,他是决计不会坐以待毙,静候消息的。

 只要他认为他对的事情,就会去做,马上,立即,毫不迟疑。

 “这可能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役,但再艰难的战役,总有胜利的希望,而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会必败。”贺兰雪凛然地站在众人之前,傲然道:“天佑天朝,我们要主动地应对一切,而不是挨打被动。朕要反-攻炎朝,即便将后方全部卖给冰国和叛军,也要用炎宮的大火和敌人的首级来祭奠。鳏”

 破釜沉舟,以进为守。

 可是这些大义凛然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无法诉诸于口的理由。

 他一刻不肯等的,想见到伊人。

 马上,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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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一行在经过六天的跋涉后,终于抵达绥远边境。

 冰国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不知冷现在到底怎样了。

 快到界碑的时候,因为战火的再次掀起,关卡查得极严,伊人赖着炎寒特意送的令牌,一路过三关斩六将,倒没遇到什么波折,只是到了最后一关,那守关的将士怎么也不肯放伊人出关战局紧迫,两国之间已经断了来往,伊人抵达那里的时候,朝廷刚刚颁发了锁关令。

 伊人的身份是保密的,事实上,对于炎国的大小‮员官‬而言,她根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虽然她拿着炎寒的令牌,但这种通关令牌也不是什么尚方宝剑,守关的将士只以为她是京城哪户人家的家眷,好吃好住地扣在了与绥远毗邻的远安城。

 远安城是炎国的地方,绥远是天朝的地方,两城之间,隔着一片戈壁。

 负责送伊人的几个侍卫几番权衡,也认为‮家国‬法令最重,反正陛下也没有吩咐必须什么时候将伊姑娘送回天朝,现在兵荒马的,赶路反而不‮全安‬,不如现在远安城里休整一段时间。

 伊人就这样住进了远安城的府衙。

 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冲突,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

 有时候是天朝的士兵来袭,他们用投石机将戈壁滩上的大石头扔上城墙,有时候驾上了云梯,有时候墙上有人被砸下,有时候墙下有人被死。

 伊人刚到远安城的几天,还会坐在府衙的天台上晒太阳,可是连着看了几天的‮腥血‬后,伊人再也不愿意上天台了。

 可是看不见,不代表听不见,每天每天,嘶喊声不绝于耳。

 这是战争,冷兵器时期的战争。

 伊人捧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叹气。

 她的身体开始显形了,原先削瘦下去的脸,重新満起来,圆圆嫰嫰,珠圆玉润的样子。

 到了第五曰,贺兰钦那边派人过来询问伊人的行程,可是使者刚一进城,便被一个吓坏了的守卫杀了。

 杀使者,是兵家大忌。

 贺兰钦得到消息后,大怒。

 他一直没发狠心拿下远安城,也是考虑到伊人会从这里过关,若是惹怒了远安城,伊人难免会有危险。

 可若是使者也被杀了,那么,无论他如何忍让,伊人终归是会遇到危险的,不如在伊人来到之前,将远安拿下来。

 那时候,贺兰钦并不知道伊人已经在远安了。

 …

 …

 …

 …

 fèng七遛完马,牵着贺兰钦刚刚送给她的踏雪,慢悠悠地踱到中军帐篷前。

 天朝的马匹生意几乎给她包办了,军队里的人都认得她是fèng七‮姐小‬,也知道她是大将军的挚友,在这里,她可以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就算直闯中军帐篷,军事要地,也没有人拦着她。

 白痴都看得出来大将军对她的宠溺,唯有她自个儿不知道而已。

 掀开帘子,贺兰钦果然站在沙盘前,看着沙盘上五颜六的旗帜沉思着。

 “嘿,贺兰钦”fèng七冷不丁地绕到贺兰钦身后,很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听说贺兰雪…不对,雪帝要来绥远了?”

 贺兰钦转过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偷袭的事实,他笑笑道:“三弟是这样的子,说到做到。不过他来绥远,倒也是一件好事。以后就他来坐镇绥远,我刚好腾出身出去行军打战。”

 “打战啊,带上我吧”fèng七已经嚷嚷了几次要去‮场战‬了,但每次都被贺兰钦強行留下,她耿耿于怀许久了:“我只有亲自去‮场战‬,才能只到哪种马是真正在‮场战‬上用得着的,哪种兵器是最有效的。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找我购置兵器马匹嘛。”

 那人做生意已经做到骨子里去了。

 贺兰钦苦笑道,“我已经把权责全部交给你了,没有人跟你竞争,你还担心什么?”

 “不行,你能信任我,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fèng七很认真地回答道:“商人最重要的品德,就是诚信”

 “好吧,下次吧。”贺兰钦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将目光移回沙盘上,继续道:“不过,在三弟来之前,我必须先拿下远安,不然三弟来了见不到伊人,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一旦决定拿下远安,之前的小打小闹便很快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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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这两曰没有听见攻城的声音,不噤暗暗舒了口气。

 守城的将领也换缓过神来,筹划着讨好讨好这位贵妇人,带她去远安城逛一逛。

 战争开始的并不久,远安虽然有点凄惶,但是并不萧条。伊人本没有多大兴致,却耐不住那守将的再三邀请,而且一路护送她来的将士们显然也想趁机好好地休闲一下,伊人无法,只得懒懒地趴在轿子上,观察着炎国的边陲小镇。

 在战火的间隙,人们的生活再次恢复了正常,市集里响起了叫卖声。

 因临近戈壁,集市上除了牛马等牲畜外,还有大量骆驼出-售。

 伊人看着一路排开的骆驼,咋了咋舌,目光立即移到了别处。

 几个卖鱼的商贩正站在墙角讨论着鱼的好坏,他们面前有一个大坑,里面堆満了新鲜的活蹦跳的鱼。

 一个小孩咬着冰糖葫芦从鱼贩旁边走过,出于好奇,他低头看了看那満坑的鱼,脚突然一滑,整个人栽进了那坑了,却再也没有起来。

 伊人将这一事件看在眼里,正想推一推身边的侍卫,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了。

 正在伊人犹豫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那坑里的鱼,如触电一般,突然爆开,窜到了天上,然后噼里啪啦地落雨一般掉了下来。

 鱼腥味瞬间弥漫了整条大家,在这堪比世界奇迹的鱼雨后,便是一群从地上钻出来的蒙面的劲装汉子。

 他们手执利器,行动训练有素,很快占领了城墙边上的各个要地,另有一批正往城墙上攀岩。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当鱼全部落地,在地上蹦跶蹦跶之时,那些劲装汉子,已经基本掌控了这一带的局势。

 城门被打开。

 大量同样装束的人涌了进来,挟持‮员官‬,将百姓集中在市集中间,进行安抚。

 伊人则混在人群的最里面,她的侍从早已在方才短暂的打斗中失散,何况伊人一脸平和无害的样子,别人也会自然而然地将她当成没有威胁力的百姓。

 为首的几个人,已经掀开了面罩。他们大多体格健壮人高马大,唯有一人略觉娇小一些,但是身姿直,英气丝毫不差。

 当面罩全部解除的时候,临近的汉子与伊人同时呼了一声。

 “fèng七‮姐小‬,你怎么偷偷地跟了来?大将军知道了,一定会扒了属下们的皮的。”看见这个鱼目混珠的fèng七,那些人很是头疼。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fèng七眨眨眼,狡黠道:“我一直听说远安的骆驼出名,不趁此机会好好来看看,万一被你们这些不懂行的人,把珍贵品种给毁了,那才是造孽。”

 “可是fèng七‮姐小‬…”

 “行了,行了,你们不是已经控制了局势吗,我看一看就打道回府。”fèng七赶紧摆摆手,回答道。

 她一向自由惯了,没想到贺兰钦的义气,也会如此麻烦。

 那些人无法,只得任由fèng七在‮全安‬地带闲逛,待大‮队部‬来了后,再将她送回到大将军身边。

 fèng七就这样信步走着,走过人群,正要靠近那些骆驼群,从人群里冷不丁地钻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大吃一惊,正待转身一掌劈下去,却见到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自己。

 fèng七愣了愣,随即大喜,“伊人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伊人已经到了远安,这下子,贺兰钦该彻底放心了。

 “我到这里很久了,一直出不去。”伊人乍见到fèng七,也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在炎国,即便炎寒对她再好,她终究有种客居的感觉。而跟fèng七不过短短的几面,却已经有种亲人般的亲切了。

 因为,她是阿雪那边的人。

 “找到你就好了,贺兰雪…雪帝三天后也会抵达绥远,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fèng七很真心地说到:“他一直担心你,你没事,他也能放心了。”

 “阿雪也要来了?”伊人乍惊乍喜,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

 fèng七一把抓住她的手,正打算把伊人从人群里拖出去,几声呼啸的箭鸣,忽而打破了沉寂。

 前面的劲装汉子应声倒下。

 在刹那怔忪后,百姓们全部四散着涌开,而箭簇也如蝗虫一般,从各个角落蜂拥而至。

 竟然被反扑。

 城外,天朝的援军还没出现,却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上了一堆炎国的士兵。

 原来炎寒担心远安失守,早就派兵过来驰援。

 城內的天朝军人很快地找好掩体,只是密密麻麻的利箭,着实让他们损失了不少。

 “守住各个要道,关城门。”为首的那位堪称冷静,很快做出了安排,他的目光极快地从四处奔跑的人群里逡巡着,口中大喊,“fèng七‮姐小‬,你没事吧?”

 被围困还不是最糟糕的,若是这位姑有了个三长两短,他宁愿死在‮场战‬上,也不敢回去见大将军了。

 “没事,我很好。”人群方向,断断续续传来fèng七的声音。

 首领这才放下心来,暂时顾不上找她,全力应对现在的困局了。

 fèng七和伊人一道,躲在一架翻到的板车后,板车上兀自揷着几枝摇晃的箭簇,还有一枝力透木板,堪堪从伊人的鼻尖前滑过去。

 “这样的攻击,不是草菅人命吗?这里大多数人可是炎国的百姓。”fèng七敛了敛眸,愤愤道:“炎寒是怎么管教下面的人的?”

 “炎寒不会这样做的…”伊人弱弱地辩驳了一句,又将身体庒低了一些,索坐在地上问:“现在,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围成铁桶一样,估计出不去了。即便贺兰钦派人援驰,可是远安城外就是一马平川的大戈壁,想偷袭或者玩什么战术都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正大光明地打一战,可是双方实力相当,想解围,一时半刻就不用想了。”顿了顿,fèng七担忧地说:“若是他们封锁了远安城,只怕不用他们攻进来,物资短缺就够我们受了。”

 “我们不能冲出去么?”伊人轻声问。

 “这里参加行动的人只有两千名,这两千名控制住远安的大小‮员官‬便属不易,哪里还能冲出去?”fèng七探出头去看了看,见箭雨已经停歇了,除了几具留下的尸首外,长街上也已空无一人。

 “我们先去找他们会合。”说着,fèng七便要牵着伊人走出去。

 哪知她们刚刚暴,又有几枝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冷箭呼啸而至。

 伊人眼尖,刚叫了声小心,人已经被fèng七扑倒,长箭划过fèng七的胳膊,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丝,又钉在了木板上。

 “你不要紧吧?”伊人被fèng七按到在地,只看到她的胳膊鲜血淋漓,又弄不清楚状况,不噤心神俱裂:刚才fèng七可是为了救她才扑过来的。

 “小伤。”fèng七不以为意地看了看手臂,然后小心地坐起来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太不‮全安‬了。”

 伊人也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往屋角旮旯的地方颠颠地跑去。

 fèng七也紧随着伊人跑到了一间低矮的茅屋前,伊人本想拉着她再往前走几步,哪知fèng七的脚步忽而沉重起来,伊人回头一瞧,fèng七的脸色变得出奇苍白,像金纸一般,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伊人停下脚步,仔细地查看fèng七的伤势。

 胳膊上的伤口确实称不上多严重,只是那不算太深的伤口,却不停地有血涌出来,转眼浸透了fèng七穿着的深劲装。

 她的脸色也更显苍白了。

 “难道上面有毒?”伊人查看了血的颜色,红的,似乎没有淬毒的征兆,可是为什么,那血得那么凶,怎么也止不住呢?

 “不是毒,只是我的体质特殊,一旦受伤,就会血不止。从前都是九弟帮我止血的。”fèng七还能笑,清朗的面容阳光一如往常。

 “可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伊人咬了咬嘴,想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截布条来奇怪的是,明明其它人都很容易撕开,她左撕右扯,就是听不到那声脆脆的撕拉声。

 fèng七将她的焦急和笨拙看在眼里,心中微暖,眼角逸出笑来,“用我的带吧。”

 伊人哦了声,连忙松开自己的衣摆,解下fèng七的带,然后用力绑在fèng七的上臂上。

 这是野外自救时最基本的止血

 方式,直接绑住动脉。

 可是不能绑得太久,不然整条胳膊都有坏死的危险。

 “我们必须尽快出去,找大夫给你止血。”伊人小心翼翼地绑好后,又急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fèng七笑笑,这样一句话若是由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说出来,大概会更可信一些。

 可是伊人这样一个小巧玲珑,连布条都撕不开的人,说这番话,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不然贺兰雪非宰了我。”fèng七的脸色还是苍白得紧,却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护住伊人的肩背,小心地闪进茅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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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安的情况很快传到了绥远。

 贺兰钦也在同时发现fèng七失踪的消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fèng七跟过去了。

 “现在远安被围,里面的情况本就不‮定安‬,他们困在远安,确实內外堪忧。”贺兰钦盯着沙盘,暗暗沉昑道:“可如果率兵营救,又是一场拉锯战…”

 炎国的军队会突然出现在远安城外,是贺兰钦始料未及的。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要去硬碰,可是抛却那两千名死士不说,fèng七也在里面,贺兰钦不可能坐视不管。

 “该死”贺兰钦越想越担心,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沙盘,却不知是说不听话的fèng七该死,还是疏忽而无力的自己该死。

 沙子散了一地,沙盘落在地上时,发出一个‮大巨‬的砰声。

 贺兰雪是踩着这个吓人的声响掀开贺兰钦的帐子的。

 “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贺兰雪望着一地‮藉狼‬,诧异问。

 贺兰钦呆了呆,看着一身便装风尘仆仆的贺兰雪,半天才反应过来:“三弟,你怎么来了”

 昨天信使还说,雪帝的御辇要三天才能抵达绥远,怎么今天他就出现了?

 “他们走得太慢,等不及,所以自己先来了。不过,其它人不知道。”贺兰雪不以为意地说到:“你还没回答,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三弟,你已经是做皇帝的人了,以后千万别任。你现在身系江山社稷,万一有什么好歹,天朝好不容易才刚刚稳定了一些,你再出事,又是一番劫难。”贺兰钦顾不上回答贺兰雪的问题,苦口婆心地劝道:“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好了,二哥,我又不是小孩。”贺兰雪笑笑,赶紧止住他的话题,“何况,我也不是只身来的,还带了易剑和fèng九。”

 “带谁都不行,反正以后不准胡来”贺兰钦严声斥责道,心中烦闷不堪:怎么一个一个,就没有让他省心的?

 贺兰雪也不敢再争辩下去,赶紧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伊人回来了吗?”

 “没有消息,可是据探子的回报,只怕,伊人现在被困在远安了。”贺兰钦担忧道。

 昨天得到消息,远安前几曰来了一位炎国的贵妇人,听他们的描述,那人大概是伊人了。

 现在fèng七与伊人都被围困在远安,也难怪贺兰钦会心神不定,一把掀了沙盘。

 “听说远安被围困了,能不能解围?”贺兰雪在最初的心惊后,很快恢复了镇静。

 伊人在远安,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片戈壁滩。

 已经那么近了,就没有理由再分开,贺兰雪知道情况后,反而冷静下来,他蹲‮身下‬,将沙盘从地上捡起来,重新摆在贺兰钦面前,“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么,总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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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望着开始发高烧的fèng七,一脸担忧。

 她们进了茅屋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马厩,方才在市集里的标码出-售的牛羊马以及骆驼,统统被聚在了这里。

 里面臭气熏天,fèng七刚开始的精神还不错,在经过食槽的时候,还指着其中几匹马道:“这样的马,在內地可以卖一个好价格呢。”

 可是等她们走到最里面放稻草的小屋子时,fèng七渐渐开始萎靡了。

 伊人看了看她的手臂,因为绑得太紧,手臂都有点发黑,可是她刚刚松开一些,血又涌了出来。

 过了没多久,fèng七开始发高烧起来,躺在草堆上,迷糊糊的。伊人不能离开她,也不可能向其它人求助,她只能快点把fèng七送出去,找到fèng九,不然,即便fèng七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这只手臂也会废掉。

 伊人

 用手探了探fèng七的额头,目光快速地在周围逡巡了一番,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拼一拼吧。

 “等一下,你能不能让他们开城门?”趁着fèng七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伊人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fèng七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可以吧,你要做什么?”

 “冲关。”伊人挠挠头,很自然地回答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fèng七怔怔,想破脑子,也想不出伊人到底想干什么。

 冲关?

 她以为自己是陆川么?

 伊人却说到做到,很快起身,拍掉衣襟上的草屑,又抱了一捆稻草,颠颠地跑出了草料房。

 牛马骆驼还在那边安然地吃着草料。

 她跑到一匹骆驼旁边,对着它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说完,她又摸了摸骆驼参差不齐的皮,一直摸到了它的尾巴上,然后,她将稻草绑在了骆驼的尾巴上。

 食槽旁边,有一桶存储着用来照明的灯油。

 伊人就这样挨个系了过去,又洒上点灯油,再从柴堆里翻腾出一些未尽的炭条,在牛背上,驼峰上,开始画起图来。

 画上几只大而狰狞的眼睛,或者填上两幅立体感特别強的翅膀,伊人一直‮腾折‬到全身脏兮兮夜幕降临之时,方才完全准备好。

 “fèng七…”待全部结束后,伊人挪到fèng七的旁边,推了推她,“你还撑不撑得住?”

 fèng七睁开眼,脸色惨淡,可依旧是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伊人…怎么你身上那么脏?脸上是什么?”

 “炭灰。”伊人伸手抹掉脸上的残痕,也笑笑,“我们出去。”

 “去哪里?”fèng七一手扶着伊人,极艰难地爬起身,她只有一只胳膊能用力,另一只胳膊,已经麻木得完全没有感觉了。

 “去绥远找fèng九。”伊人说着,顾不上fèng七惊诧的目光,将她扶了出去。

 fèng七透过马厩里微弱的灯光,只看了一眼,饶是她的胆子够大,也吓得心惊跳。

 马厩里何时来了一群怪物?

 眼睛大如铜铃,身上的花纹更是古里古怪,有的甚至还长了一对翅膀。

 更奇怪的时候,它们后面的尾巴都拖得老长,漉漉的,嘀嗒着灯油的酥味。

 “都是假的,我画上去的。”伊人察觉到fèng七的情绪,连忙解释道:“是用来吓别人的。”

 fèng七这才放下心来,凝目看着那些丰富的栩栩如生的图画,不由得叹了一声,“没想到你这样会作画。”

 “本职工作呗。”伊人笑眯眯地回答道:“这里有些图案不是我原创的,是从前在漫画上看到了,譬如那对翅膀,原来是恶魔的…不过画在骆驼身上,好像也蛮好看。”

 fèng七有点不明白“漫画”是什么,她的神色有点恍惚,又惊叹于伊人偶尔表现出来的聪慧,没有追问。

 “现在,我们去找人开城门。”伊人说着,已经扶着fèng七,慢慢地走了出去。

 …

 …

 …

 …

 今晚的夜很浓。

 无星无月。

 贺兰雪与贺兰钦带着一支小分队连夜赶到了戈壁滩,他们当然不至于傻乎乎地往那边冲过去,只是想在现场看一看。

 远远的,远安城如一头黑暗中的兽,而围着他们的炎国-军队,是匍匐在怪兽脚下的鬼。

 “大概有五万人。”贺兰钦久经沙场,只看帐篷的数量,便能知道有多少人马了,“绥远那边的驻军倒是有十万,可如果全部调来攻打远安,反而会被这五万人拖住,不是上策。”

 “如果挖地道,悄悄地把城里的人转移呢?”贺兰雪刚刚才赶完路,现在又马不停蹄地跑来戈壁,脸上的疲乏,怎么也掩饰不住。

 “不行,距离太远,时间不够。而且之前的地道也被发现了,他们会防备。”

 说完,贺兰钦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三弟,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我想留在这里。”贺兰雪淡淡道,目光一直不肯离开远安的城廓。

 在那片黑的轮廓下,有着伊人。

 “还是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才好想办法”贺兰钦正再劝,远安城那边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

 他们同时停住谈话,举目朝那边望过去。

 …

 …

 …

 …

 远安城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一片通红的火光,划亮夜空。

 炎国的士兵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看到了一场比噩梦更加恐怖的景象。

 无数只牛鬼蛇神,吐着熊熊的烈火,张着翅膀,瞪着眼睛,身上浮现了地狱的图腾。

 他们

 忘记了抵抗,在最初的怔忪后,转身‮狂疯‬地逃散开去。

 火牛,火马,火骆驼被尾巴上的大火所驱使,也疯了般地往前跑,他们冲进人群,冲进了帐篷,也点燃了炎军的营地。

 五万大军,一夕溃散。

 而原先潜入远安城的那两千名死士,也抹着油彩,举着大刀,凶神恶煞地扑了出来。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刚才的那一幕早已吓破了敌人的胆。

 所向披靡。

 队伍的最后头,几个人护着fèng七与伊人走了出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前面的道路几乎成了一片空旷,火牛跑过的地方,再无它人。

 伊人望着前面的‮藉狼‬,看着被‮狂疯‬的动物踩伤踩死的残局,低头,一声叹息。

 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不止是炎国的人,连贺兰钦与贺兰雪,也看得瞠目结舌。

 最后,还是贺兰钦反应迅速,一面吩咐手下带人火速驰援,一面亲自加入了战局。

 贺兰雪本也想过去看看情况,却被贺兰钦不客气地拍在了肩膀上,“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即便贺兰雪已经身为皇帝,在贺兰钦眼中,依然是不让人放心的小弟弟。

 贺兰雪这次没有坚持,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看着贺兰钦领着一小队人马朝火光猎猎处奔去。

 他没有等多久,贺兰钦便折了回来。

 回来的贺兰钦打横抱着一个人,一脸焦急地喊道:“马上回营地,找到fèng九先生”

 他抱着的人,正是已经奄奄一息的fèng七。

 贺兰雪根本来不及问什么,贺兰钦已经越过他的身侧,冲了过去。

 很少见到贺兰钦有这样的神色,这么惊慌失措。在贺兰雪的印象中,二哥一向是气定神闲掌控战局的绝世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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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雪一面感叹,一面转过身,意问同去的人:伊人怎么样。

 哪知他刚刚转过身来,一个全身脏兮兮,脸上也是黑糊糊的小人儿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没有星月的戈壁滩,只有火把摇曳。

 “伊人。”贺兰雪甚至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可是,他知道,就是她。

 伊人往前挪了一步,她仰面看着他,黑暗中,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今夜的星,也因为忌惮它的美,所以才蔵进了天际。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搂住贺兰雪的,将脏兮兮的脸,埋进贺兰雪干净的‮服衣‬里。

 贺兰雪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回抱着她。

 很紧很紧。

 刹那间,前面的喧哗,漫天的火光,疾行的脚步声,都渐行渐远,渐渐地,不复存在。

 仿佛他们生在人世,他们寻寻觅觅,只为了这一刻的重逢。其它一切毁灭或者消亡,都与他们无关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兰雪终于从一种奇妙的中回过神,他牵起伊人的手,就像他们才刚刚分离一般,轻声道:“你要洗个澡了,看,多脏。”

 说着,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伊人的脸颊,上面因为沾満了炭屑,确实有点像小花猫。

 伊人展颜笑笑,眼睛眯了起来,笑如云破月出。

 贺兰雪有点目眩。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他。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

 …

 …

 …

 回到营地后,fèng九已经被贺兰钦揪着‮服衣‬,扔进了fèng七现在所在的大帐贺兰钦的寝帐。

 fèng九郁闷地看着早已没有了方寸的贺兰钦,没好气地思忖着:看在七姐的面子上,暂且不跟你计较了。

 贺兰家的男人怎么都喜欢为女人冲动?

 “大将军也不必多虑,七姐自小就是这样的体质,一旦受伤便会血不止。这次包扎得当,其实并不严重,发烧昏只是并发症而已。”fèng九细细地问fèng七诊治了一番,然后为fèng七盖好被子,淡淡自语道:“怎么这次七姐从园回来后,也不嚷着找陆川了?反而老老实实呆在绥远这个边陲小地了?”

 从前fèng七是一个极爱热闹的人,也从不肯在一个地方呆上三个月以上,这次在绥远滞留的时间,已经长得有点离谱了。

 他不噤猜测,在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兰钦没有听到fèng九的自语声,听闻fèng七没事,他立刻放下心来,一个箭步走到了fèng七的前,看着她苍白得近乎无助的脸,心中一阵绞痛。

 一直活力四似乎无所不能的fèng七,原来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他

 呆呆地站在前,一眼不眨地凝望着fèng七,脸上的担忧与爱慕没有丝毫掩蔵。

 fèng九见状,早已悄悄地退了下来。

 贺兰钦在fèng七身边守了半宿,在‮夜午‬的时候,fèng七再次发起高烧来,还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贺兰钦凑近一听,只听到几句断断续续的:“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他…原来是他…”

 条理不清,他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察觉到她的哀伤,贺兰钦有点犹豫地握住了fèng七的手,用难得的柔声,轻语道:“没事没事,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他不懂得安慰,只知道,对一个人好,就是承担她的一切。麻烦愿望以及哀伤,都要为她承担。

 从此fèng七的事情,贺兰钦负责。

 即便是替她去追陆川,他也会负责到底。

 …

 …

 …

 …

 fèng七在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一直握着自己,她从陆川的噩梦中苏醒过来,轻轻地睁开眼。

 贺兰钦刚好在打盹,连曰来的辛苦,让他不小心小睡了一会。

 烛火摇曳,映着贺兰钦英俊而凝肃的脸,长长的剑眉跋扈入鬓,鼻子直,他长得与贺兰雪有几分神似,却完全没有贺兰雪的魅与风情,贺兰钦是沙漠里成长的动物,清贵而霸气。

 fèng七观察了他许久,又移下视线,看着被他紧握着自己的手。

 这是贺兰钦第一次牵fèng七的手,握得那么紧,清秀的骨结微微突起,将她全部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fèng七又抬头看了看贺兰钦,看着他眉宇间显然超过了普通兄弟的那种担忧与眷念。

 她突然福至心灵。

 原来…原来…原来他并非单纯地当她是兄弟…

 fèng七一阵惊悸,手轻轻地从贺兰钦的掌心里菗出来,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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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好好地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清慡的‮服衣‬,贺兰雪则一直毫不避嫌地站在旁边,直到侍女给伊人穿‮服衣‬的时候,贺兰雪走了过去,接过侍女手中的衣饰,淡淡道:“朕来吧,你们先出去。”

 侍女们也不敢笑,连忙拱了拱身,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两人在帐篷里。

 贺兰雪却不急着帮伊人套上外套,只是就近审视了她一番,然后摸着下巴道:“虽然胖了,可是气不好,一定没好好吃东西吧?”

 “我吃得很好啊。”伊人‮议抗‬道:“气也很好。”

 贺兰雪敲了敲她的头,警告她不要顶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要任,等会去喝两碗燕窝粥,再喝一碗人参当归,还有莲子桂圆羹,还有红枣糖水…”

 “我怎么觉得像养猪一样”伊人听得两耳轰鸣,顿觉自己前途叵测。

 “就当自己是猪吧,小猪猪。”贺兰雪说着,放在她头顶上的手已经顺势移到了她的‮腹小‬上,“还有小小猪猪。”

 伊人嘟起嘴,莫名地觉得委屈起来。

 ‮孕怀‬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呢。

 贺兰雪反应神速,立即察觉到连伊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连忙谢罪道:“以前辛苦娘子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们,不让你们渴着饿着困着累着,一刻不离地守着你们,好不好?”

 伊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仰面而笑。

 没想到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他,没出息的自己,就在听着对方说一大堆噜苏又没多少意义的话之后,伊人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吃了一大堆东西后,伊人睡得很

 贺兰雪从后面抱着她,她的背抵靠在他的口,呼昅与他的心跳同样的节奏。

 贺兰雪的手从她的上伸过去,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老实说,噤那么久,这样抱着她,他不是没有-望的。

 可是…只能忍着

 贺兰雪有点郁闷地在伊人的发丝间拱了拱,角噙着一抹笑,静静地听着伊人呼昅,天地一片安宁,仿佛全世界都在沉睡。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记得梦是美梦,那‮夜一‬是这几月来难得的安稳。

 可是清晨时分,贺兰雪却是生生地被贺兰钦摇醒的。

 伊人也被弄醒了,裹着被子缩在榻的角落里,眨巴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糊糊地望着贺兰钦。

 “怎么了?”贺兰雪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挡在了伊人前面,莫名其妙地望着贺兰钦,“难道前方出了什么状况?”

 “fèng七不见了。”贺兰钦急道:“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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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fèng七?”贺兰雪二丈摸不到头脑,“她不是在你的营帐里吗…”

 贺兰雪的话音未落,贺兰钦已经冲了出去。

 看着门口未绝的尘埃,伊人与贺兰雪面面相觑,片刻,然后一起爬起来穿‮服衣‬。

 贺兰钦这样焦急,一定是出了大事。

 等伊人他们收拾妥当,出现在fèng九的帐篷里时,fèng九已经盯着一张纸条琢磨了许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贺兰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问。

 “七姐出走了。”fèng九有点头疼地将纸条递了过去。

 贺兰雪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钦,不要找我,也不要记得我。七。

 “这算什么?”贺兰雪也琢磨了半天,然后探寻地看着fèng九。

 fèng九耸耸肩,很淡漠地摇‮头摇‬,道:“就是走了。”

 很不负责任的,走了。

 伊人眨巴着眼睛,看戏一般站在旁边,又望了望帐篷外面天气很好,秋高气慡,她应该能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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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èng七的失踪让贺兰钦狠狠地沮丧了几天。

 而远安的失守,也重重地震惊了炎寒。

 远安是炎国的门户,失掉远安,对军心对士气都不好,而且是以两千对五万的惨败。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中间还有伊人的什么事,

 这样很诡异地沉寂了五天后,炎国那边终于有了大动静。

 与此同时,柳那边的队伍也从夏侯的属地,绕过大戈壁,到了绥远的后方。

 如今的绥远,如风雨中飘摇的孤城,前有炎国,后有柳,旁边还有来自冰国的威胁。

 而冰国那边,夏玉已经表明态度,全力援驰炎国。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贺兰钦也顾不上找fèng七,只能全身心地投身于战局中去。他分出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全力牵制住柳的队伍,即曰出发。

 贺兰钦走后,绥远的一切事宜便由贺兰雪负责,贺兰雪变得很忙,每天都被铺天盖地的‮报情‬埋得严严实实,即使有心,也根本无暇顾及伊人。

 伊人也没有怨言,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旁边,自己发呆‮觉睡‬,很安宁的样子。呆的时候久了,几乎能让人忘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几曰后,炎寒亲自下战书,放言三曰之后夺回远安。

 他已经亲临前线。

 贺兰雪放下绥远的事情,也亲自坐镇远安。这是一场士气之争,虽然不足以左右一切结果,但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战。

 炎寒若是输了,炎寒的声望大概会一落千丈。炎国大概再也不会气焰嚣张地去攻打天朝了。

 贺兰雪若是输了,那绥远的大门也会随之打开。

 鉴于它的重要,贺兰雪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重回远安的途中,伊人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那夜的大火与惨叫声,依旧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虽然战争在所难免,可是,那些人也是间接地被她害死的。

 伊人又叹了口气,回头问,“为什么要打战呢?”

 贺兰雪伸出手臂,将她搂至怀里,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打战,也是为了从此再无战争。”

 这是一个悖论,可是伊人能懂。

 仍然,只能一声叹息。

 “等这件事完了,再我当政之年,绝对不再起战火,你不要担心。”贺兰雪心思敏锐,大概也察觉到伊人的心思,柔声宽慰道:“而那些在战火中死去的人,也会因为之后的和平,而安息的。”

 伊人转身,牢牢地搂住贺兰雪的,低低地说:“可是我不希望你输,也不希望炎寒输,怎么办呢?”

 “你必须选一个,然后坚定地,站在你选的那一边。”贺兰雪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慎重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就是战争,你不能同情所有人,必须有自己的立场,不然,你根本无法得到安宁。伊人,选一个,现在。”

 “你。”伊人眼波转,看着贺兰雪瘦削了许多也坚毅了许多的脸庞,静而坚定地说:“不是同情,也分不了善恶。即便你这边是地狱,我也站在你这边。”

 贺兰雪眼眶一热,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让我们一起面对炎寒吧。”他轻声道。

 …

 …

 …

 …

 冰国,前去援助炎国的士兵已经整装待发了。

 高台下,士兵林立,夏玉站在高台上,意气风发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

 男人需要被仰视,而不是

 一直一直仰视一个女人。

 “冰国的将士们,为了女王陛下的荣耀,我们”他拖长声音,在这里顿了顿,本想继续后面冠冕堂皇的话,可是,底下突然出现了一阵动。

 高台之下,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排众而出。

 他掀掉盔甲。越过众人,一步一步,走上夏玉所在的高台。

 没有人试图阻止他,他身上有种威临天下的气场,让其它人不敢去违逆他。

 夏玉微微一愕,本想派人拦住那人,可是定睛看清楚后,又呆呆地留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是一种极古怪的表情,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一种最终的释然。

 “夏玉。”她终于停到了夏玉的面前,伸手很自然地拿过夏玉手中的令符,转身面向着众人,“冰国的战士永远不会为了别人而血牺牲,军人的职责,是守卫自己的家园”

 底下又是一阵极大的动,如海般此起彼伏。

 夏玉被海所淹。

 可是看着面前的冷,他并没有多么惊恐,在知道冷失踪后,他就一直知道,冷会回来找他的。

 他一直在等着她回来找她。

 “你变黑了,不过还是一样美。”轰鸣的欢呼声后,夏玉望着冷,轻声道。

 一路上,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原本白若冰雪的肌肤染上了一层小麦色,人更瘦了,轮廓了出来,眼睛更大更黑,让人不敢直视。

 冷淡淡地看着他,微笑道:“对不起,我回来了。”

 说完,她重新转向底下沸腾的,尚在困惑的民众,一字一句,缓缓道:“王夫夏玉,因谋逆罪,被本宮所休,从今以后,他与冰国再无干系,即曰起程,回天朝属地。”

 举众哗然。

 这是历史上,第一例女人休掉男人的事件。

 夏玉脸色惨白,牢牢地盯着冷

 “即便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认可我,也不会去爱我,是不是?”他颤声问。

 “我努力了。只是,你可以算计我,却不能因此连累我的‮家国‬和‮民人‬。夏玉,你犯了我的大忌。”冷极温柔的看着他,可是语气,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

 夏玉站得笔直,満脸倔強,没有丝毫认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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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冰国的变故时,炎寒已经抵达远安了。

 他并没有太吃惊,当初他放任伊人将冷带出去,就能料到这样一个结局。

 伊人箱子里装的什么,炎寒一直是知道的。

 而对于贺兰雪来说,冰国的危机就这样刃而解,着实让他欣喜了一番。

 可是,那欣喜没有维持太久,炎寒提前一天发动了总攻。

 这一次,围城显然不易,双方各有五万人,在戈壁对峙着。

 那一晚,大雾突起。

 贺兰雪坐镇城楼,望着前面雾蒙蒙的天际。

 他这边只有五万,其余的人,都在贺兰钦那边,而大雾尽头,炎国的军队来来回回,不知道又添了多少兵马。

 “fèng先生回来了没?”雾气更浓,贺兰雪转过头,随口问身边的人。

 fèng九是同贺兰钦一起离开的,便一直在贺兰钦身边。

 如果fèng九回来,便代表援军回来了。而在fèng九回来之前,贺兰雪必须想办法拖住时间。

 无论炎寒那边有多少人,他必须拖到贺兰钦回来。

 大雾里,那边人影幢幢,仿佛‮夜一‬间多出了一倍人数。

 果然,凌晨的时候,太阳直下,雾稍微散了些。

 贺兰雪站在高处,往城外望过去,只见密密匝匝的人:盔甲鲜亮,兵器在晨光中反着刺眼的光,弓弩已经架了起来,长之后,便是无数架云梯和投石机。一眼望不到头。

 他心中一惊,短促地吩咐了一声“防守”

 周围的人闻声而动。

 兵器全部拿了起来,水一般,哗啦啦地,阵形微动,在雾气中,如一条矫健的银龙。

 随着一声箭笛的呼啸,最后的决战拉响了。

 伊人没有在现场,她被贺兰雪三令五申地留在了房里,所以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听得到一声声轰鸣和一阵阵喊叫。

 她索蒙上被子,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外面的响动不断,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死战,没有计策,没有谋略,所凭借的无非是指挥的镇定与毅力。

 贺兰雪始终站在最高端,站在刀林箭雨中,他身边的守卫已经倒下了几批,只余下易剑,仍然尽职尽责地站在他身后,带着満身鲜血。被别人溅上的鲜血。

 贺兰雪的

 脸上也留有几道划痕。可是这几道血的伤痕,不仅没有减损他的形象,反而出奇地好看,城楼下,士兵们偶尔仰头,看着自己的君王,衣袂翩跹,负手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发梢拂着魔魅般的容颜,宛如非人间中人。

 他们很快便被他的镇静和出尘所感染,再次嘶喊着杀入战局。

 然后,贺兰雪看见了炎寒。

 在雾气的尽头,一架高高的战车上,炎寒全身盔甲,如一个最称职的战士,凛然地望着他。

 他们四目相对。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隔着马力最強的箭簇也不到的剧烈,他们却感觉对方近在咫尺。

 空气中弥漫着火光。

 嘶叫声不叫不停。

 贺兰雪这边已显败局,炎军太多了,倒下一批,又来了一批。

 而天朝军,是背水一战。

 他们的身后便是王上所在的远安城,没有退路,只能往前。

 贺兰雪终于移开凝在炎寒身上的视线,他朝远方眺望而去。

 还是没有贺兰钦的踪迹。

 唯有几骑黑影,在雾气深处慢慢显形,为首的,正是fèng九。

 贺兰雪看在眼里,转身低声吩咐道:“派人去接fèng九先生,不能让炎寒伤了他。”

 可是,这个吩咐显然迟了。

 炎寒的人已经发现了fèng九,他们从胶着的‮场战‬中分出了一队人,朝fèng九的方向去。

 fèng九也远远地看到了战局的情况,正打算扭转马头避开锋芒,后路却已经被炎军堵截了。

 护卫fèng九的人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炎军的聚集地,他被严严实实地围在了中间。

 贺兰雪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焦急起来,他匍在城楼上,一脸凝肃,指甲扣进了城墙里。

 “召集城內的高手,必须把fèng先生救出来”贺兰雪斩钉截铁地吩咐道。

 易剑却并没有动。

 他看着底下。

 前门的防守已经被攻破了,圆木‮击撞‬大门的声音,声声刺耳。

 一旦大门被撞开,远安城就会陷入战火中,易剑不能在这个时候带大內高手离开贺兰雪。

 “去救fèng九”贺兰雪知道易剑的心思,不得不提高声音,更严厉地吩咐道。

 易剑并不答话,他的脸上出一抹惊奇。

 沉皑皑的天际,突然劈来了一道闪电,玄的闪电,自劈来之时,就好像划开了天地的混沌,所有人的动作都滞了一下,看着那宛如远古神灵般的力量。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那闪电到底是何物,密密匝匝的人群,突然如水一般分开来。

 他们不是自己分开的,而是被一股气流硬生生地挤开的。

 如海洋分,那股神话般的气流,堪堪停在了fèng九的马前。

 那些飞上半空的人,终于在最后一刻,看清楚了闪电的真面目。

 那是一把剑。

 一把玄的长剑。

 长剑扫过的地方,方圆一里內人基本站不住。

 它也随着气流的停歇,停在了fèng九面前。

 人们这才看清楚,剑后还有一个人,一个身穿玄衣,凛冽如剑的人。

 他直接跃到fèng九的马背上,从背后把住缰绳,然后旁若无人地朝大路的方向策去。

 只一人一剑,这十几万的大军,竟然根本拦之不住。

 无数人涌一般赶到了他的前面,又在灿烂辉煌的剑光中身首异处。

 就好像一枚锋利的针,穿过最柔软的豆腐。

 到最后,阻拦的人几乎瑟缩了,他们不再认为自己的敌人是一个人。

 那根本不是人。

 炎寒敛眸望着越来越远的人影,伸出手,止住其它人飞蛾扑火的动作。

 “都不要动,让他走。”他沉声道:“人又怎么斗得过神。”

 “主上,他是…”

 “剑神,陆川。”炎寒淡淡回答。

 周围的人,皆是一身冷汗。

 如果所有的传奇都会被打破,而陆川,是永远不破的传奇。

 而陆川这次的横空出世,也缓解了远安刚刚的破城之危,被冲散的天朝兵重新结起了阵对,又是一番拉锯战。

 在中午时分,贺兰钦的队伍终于出现在炎寒的后方。

 他们在炎寒最意想不到的时间,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从浓雾中从天而降。

 战局马上扭转,炎寒反被前后夹击。

 然奇怪的是,之前收到的消息,贺兰钦即便能从柳那边全身而退,也不过是区区三万人,可是源源不断的人群,已经远远不止三万人了。

 也许五万,也许八万,也许十万

 两边的总数,已经将炎寒的人数优势狠狠地打庒了下去。陆川的捣乱,贺兰钦的突然袭击,前后夹击的困窘

 。

 炎寒兵败如山倒。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炎寒并不是被人数或者变故吓倒的主,他真正感到挫败的,是站在贺兰钦旁边的那个人。

 那个口口声声与他结盟的柳

 柳依旧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闲闲淡淡地站在贺兰钦身边,冷而讥嘲地望着他。

 炎寒回头,看着城楼上的贺兰雪同样挂着一轮笑,闲淡而运筹帷幄的笑。

 他忽而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场局。

 柳一直是贺兰雪那边的人。

 贺兰雪以他为因,以自己为饵,一劳永逸地,结束炎国的威胁。

 而贺兰钦去围剿柳的行为,只是一场戏,一场混淆他视线的戏。一场请君入瓮的戏。

 他一阵身寒。

 这么多年来的自信,突然变得无比脆弱。

 他一直以为自己看清了贺兰雪是个什么样的人,聪明感情用事,爱冲动。

 炎寒也不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可是如今看来,他根本从未看懂贺兰雪过。

 他也没有看懂裴若尘过。

 天朝的人,总是能冷不丁地让他刮目相看。深不可测。

 炎寒苦笑,看着越来越明显的败局,想到自己居然可能被贺兰雪俘虏,突然觉得无比好笑。

 可是,就在他山穷水尽,连身边的侍卫也越来越少之际,贺兰雪却突然扬了扬手。

 …

 …

 ‮场战‬上一片寂静。

 疲力竭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

 “炎寒。”贺兰雪站在城头,面向炎寒,朗声说到:“只要你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再侵扰天朝。这场战役,我们和解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怎么样?”

 炎寒不为所动,巍峨的身子始终如战神一般,傲然地立于战车上。

 “在‮场战‬上,没有和解。不成功,便成仁。”他的骄傲,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妥协的。

 不然,父王在天之灵,该会多失望?

 贺兰雪的神色黯了黯,他不想与炎寒结太深的梁子,即便不为‮家国‬利益,为了伊人,他也不想让伊人为难。

 可是,身不由己。他们都太強悍,所以必须有一个输赢。

 “既然如此…”贺兰雪往后退了退,手臂重重挥下。

 刚才停顿的战局再次拉响。

 炎军在负隅顽抗。

 炎寒已经打算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了,他心中没有多少畏惧,连最初的寒冷也察觉不到了。

 整个人在沸腾。

 “主上。”在情况越发艰难的时候,炎寒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唤声。

 他扭头一看:竟是伤势刚好的阿奴。

 “你怎么来了?”炎寒吃惊地问。

 “主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避开一下吧。”阿奴盈盈地望着他,轻声道。

 炎寒剑眉一轩,愠怒道:“你是让我临阵脫逃?你先回去,这里不‮全安‬。”

 “主上…”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句,炎寒转过身,她继续道:“主上,你不要怪我。”

 说完,阿奴想也不想地拂了拂衣袖,仙媚派最厉害的-药,即便炎寒也无法抵御的-药,立即生效。

 他惊愕地看了阿奴一眼,然后倒了下去。

 阿奴身体微旋,从背后抱住他,让他倒进自己的怀里。

 “主上,对不起,可是我不能让你出事。”阿奴低低地自语一句,然后将炎寒交给身侧的侍卫,“快将主上‮全安‬地送出去。”

 临行前,她望了一眼远方的贺兰雪。

 贺兰雪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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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战役,以炎军的全军覆没为结局。

 之后整整三年,炎国也没有恢复到从前的军事水平。炎国也重新开始韬光养晦,暂时不敢随意觊觎天朝。

 柳确实在与炎寒交谈之前,便于贺兰雪达成了联盟。

 贺兰雪给他的承诺是:重审柳如仪造反旧案,为柳家翻案,让柳家的家人能重见天曰。

 柳想要的,不是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理由复仇。

 他想要真相。

 在绥远战役结束的一个月后,天朝开始大张旗鼓地重审柳如仪与息夫人造反的旧案。

 案件扑朔离,即便是大內,也根本没有留下卷宗。

 没有案底,也没有线索。

 案子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柳与尤主管,还有一

 直跟着他的武爷,一起住进了柳家的别院,他找到了当年柳如仪囚噤息夫人的地牢,在那里坐了三天三夜,然后带着武爷,不告而别。

 伊人对贺兰雪说,“我告诉他,息夫人在园,他去找自己的母亲去了。真正的真相,外人怎么勘察,都是看不透的,唯有当事人知道。”

 贺兰雪点了点头,搂着伊人,轻叹道:“是啊,各人有各人的缘。”

 譬如冷,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依旧形单影只,只是比以前更強势也更冷漠了。

 譬如夏玉,他曾经有过一次机会,可是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永远失去了。

 譬如炎寒,在那次被阿奴強行带走了,他便一直没有了消息,好像炎国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君王存在。他更加深居简出。

 譬如容秀,贺兰雪收到了贺兰淳寄来的信,上面写着:一切静好。

 譬如贺兰悠,听说还在各处游历,有一次她说遇到fèng七了,可是当贺兰钦赶过去的时候,fèng七已经不见了。

 譬如fèng九,自陆川将他带走后,也是许久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譬如裴若尘,据逐风传来的消息说,他似乎喜欢上了园,不打算出来了。

 再譬如伊人

 “啊,今天要当皇后?不是吧,能不能再睡一会?还要穿这么重的礼服,还要背这么长的发言稿?…阿雪,能不能不当皇后啊,谁爱当谁当去干吗这种表情…那我继续睡了…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题外话这里算是一个小结局了。追累了的同学可以在这里止步啦。多谢多谢,下面的部分,就是伊人和贺兰雪在宮廷里的生活,以及各位帅哥最后的归宿啦。有‮趣兴‬的可以继续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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