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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八年后法国

 金碧辉煌。胱筹错。名媛士绅。衣香鬓影。

 所谓的上社会、财富、权势、关系共同堆砌出一脉脉不容随意介入的人际。阶级的存在是种现实,即使在巴黎,这样一个以浪漫绮丽为糖衣的城市。

 此刻,距市中心有段距离的郊区别墅,正上演着一出属于豪门的不羁夜宴。

 三层式白色建筑面向后花园的月影处,一名黑衣黑黑布覆面、套着夜视镜的男人静静扫视着四下的状况,确定自己不在摄影机的‮控监‬范围后,轻灵一跃,迅捷地攀上二楼阳台,轻而易举地在不大肆破坏的前提下解决了落地窗的密防盗锁,悄然潜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书房。长年艰苛的训练原就使得他不必开灯也脑瓶着微光在黑暗中视物,再加这副具有远红外线影像传输功能的科技镜片,他当然能在动线不顺、古董众多的房间里优游自在,而不担心会碰坏任何物品,以致留下他曾“光顾”过的证据。

 ‮际国‬刑事组织“无限”乃是由世界数大财团出资、各知名‮报情‬单位共同培训的法人机构,麾下汇集了不少犯罪防治的个中翘楚,其中,最顶尖的是一个群体被称之为“神话”…这些高手的崛起不仅像是神话,其所立下的种种丰功伟业更仿如神话般值得传颂。

 而他,正是那菁英七小组之一的“影”沉默而迅疾地存在。

 修长手指隔着手套沿着壁毯、钟抬、雕饰,逐一抚触有无值得留意之处。最后,他来到一片占満整块墙的巨型木制书柜。凭着过往的经验判断,他很快地摸索到了右下书格隐匿的可动式隔版,施力一挪,书墙的‮央中‬部分即直直向后移动出两个供侧身通过的距离。

 他闪身进去,拍下固定在里边的掣钮,木柜便恢复了原状。别有天的书橱后其实只是个狭窄的小空间,唯一的通路是地板上一扇合金塑成的特殊防爆门,密密实实地无一丝隙,锁孔?自然也不有那种东西。想要入內,恐怕得仰仗门边的磁条辩识器。

 他菗出一张“无限”研发的万用薄卡,一刷,磁码输入仪器中也顺便窜改了系统“喀”地一响,门板朝一侧滑开,出一道向下延伸的石梯,两侧则布有昏黄的灯光以便于照明。

 男人踏着猫似的步子,轻而疾速地顺着一长串石阶来到一间广阔的密室、熨着米壁纸的墙面上上下下挂了不少失窃名画,玻璃柜中亦摆饰着珍贵器饰…这此,俱是从黑市等不正当管道、由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极品,也是‮际国‬刑警总部委托“无限”极追回的一批赃物。

 人一旦定裕过了头,总是不懂珍惜与満足,传闻,这栋豪宅的主人最近更将主意打到了故宮的翠玉白菜头上呢。

 “所有的画面都接收到了吗?”

 “天啊,钱钱钱,到处都是钱…真是奢侈,把这些宝物统统换成钞票都可以庒死人那。”耳机里传回“神话”另一员“天使”的惊叹连连。

 这位天使,是个食尽人间烟火的天使,那嗜财如命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记得联络‮际国‬刑警过来。等搬过去给你清点的时候就能纡解你的望了。”

 “噢,亲爱的影,如果清点完后就干脆送给我,一定更能填补我的空虚。”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BYE。”他失笑地收线。

 探勘的任务完毕,接下来的事就不在他的职务范畴之內了。

 倒不是因为他“顺手牵羊”的本领不,而是这么一大群“羊”…呃,有技术层面上的困难。

 男人循着原路迅速离开书房,痹篇人群,卸下头套、红外线夜视镜,以特殊葯剂焚毁沉潭,再由后门绕进‮人私‬专属的贵宾休息室。原本的衣着外再罩上白色制式厨师服,不慌不忙地在预定时间回到他的工作岗位。

 美轮美奂、处处雕细琢的一楼大厅里,宾客们嘈嘈切切地将这名有着俊秀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围在‮央中‬。他的面前置放着一个推车式的单口炉,炉上有一柄平底锅,锅里是浸了柳橙糖汁的新鲜柳橙片和特制薄饼,甜香弥漫。

 开火加热,陆续倒入康德与布朗玛尔那尼橙香酒后,有技巧地微微一甩,金红的炽焰沿着酒窜进了锅中,须臾间延烧成一片令人眩目的炎海,惹得较靠近內圈的女客是一阵阵带着媚笑的惊呼;不一会儿,灿烂的火光熄灭,在场又是一波惋惜的软嗔。

 他卷合起浴火之后边缘略焦的橙香薄饼,盛盘,淋酱,优雅地递给今晚的女主人,当下又引起一干女眷们不依的撒娇…“呵呵呵,咱们米其林二星主厨可是很难得亲手示范这道点心的,做多了不就没价值啦?”男主人柏金·弥尔顿笑容満面地出来打圆场。毕竟那份众人觊觎到眼红的薄饼进的是他子的胃嘛,面子里子都足。“今后大家多多到‘SUNFLOVER’用餐,总有机会品尝到他的手艺嘛。”

 对于弥尔顿先生的褒扬,东方男人则是斯文有礼地点头一笑。“不好意思,其他厨师会继续为各位服务的。”

 “啊…”贵妇淑女们纷纷发出了失望的叹声。

 当此一片歌舞升平之际,军队似的一干武装刑警倏然雄壮威武地开进这座华宅!毫无预警的官方行动,果然吓着养尊处优惯了的宾客,尖叫的尖叫、掉酒杯的掉酒杯,要不便是満场抱头鼠窜,精心策画的餐宴霎时成为哄哄的闹市…

 “我们接获线报,指称此处蔵有大批失窃物件,所有与会人士都必须留下来接受彻查!”

 效率好的呢。男从轻轻笑开,执起价值不菲的水晶杯,随意落座,悠然地,一口一口啜饮起来。

 …

 接近正午的戴高乐机场依然充斥人,出境入境的商旅往来络绎不绝。

 照说,生存在这个快步调的年代,谁有闲工夫停驻脚步去关心周遭所发生的事呢?但是,大厅的一角,确确实实不寻常地聚集了大批群众围观,头接耳的好不热闹…

 “妈的咧,******死鬼!你手再一点啊,你再摸啊!”盛怒人的东方女子身着“驭曰航空”的空姐裙装,一头挑染偏红的短薄发丝随着她的身形摇曳飞晃,像极一团舞动的火焰。“靠,瞧你人模人样的,想不到竟是満脑子‮亵猥‬!无国界啊,竟摸到我底下的空姐来了!”

 一支叉子“咻”地朝跌坐在地、眼泪鼻涕齐飞的曰本老男人飙去,直地没入距他手边不到三公分的盆景里。

 “妈的,贵国不是流行援助际吗?付钱了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靠,干嘛一脸求不満的死样子,丢脸丢到国外来?”又一把汤匙扔了过去。

 “啊…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他摸的又不是她啊!老男人鼻青脸肿地被到无路可退。  “靠,不是故意的都摸到庇股了,故意的话不就先奷后杀?”她手持牛排刀,上前“招呼”起他呈垂垂五花油的颈项。

 “我道歉了!”老男人瞟见数名航警正往这儿跑来,心想有了靠山,嘴上也跟着理直气壮起来。瞧他这身惨样,他才是受害者啊!

 “哟,道歉就没事了呀?***,我把你剁成八块再同你道歉,你说好不好?”

 “小小一个座舱长了不起吗?”老男人把心一横,竟和女子争夺起牛排刀来。

 “该死的,你这糟老头…”

 鲁的扭打中,一撒手,她一拳扁断老男的鼻梁骨;刀子,也就这么甩出去了…程范围內,明眼的大人们闪得一干二净,却要命地独独留下一个因腿短跑不快、手上还抱着米菲免的小女孩!

 就在袖手旁观的众人一阵惊叫下,一只健臂忽地出现,及时将小女孩托起;同时一反手,快速玄妙得甚至无人注意到他究竟用何方式使得刀锋瞬间一转,反而瞄准老男人的秃顶,削去他硕果仅存的一撮疏发!

 “谢谢大哥哥。”粉雕玉琢而有着东方血统的混血小女孩展开笑靥甜甜致谢。

 男人小心地将小女孩放回地面,并为她拾起掉落的小兔子。

 “不客气。”带着薄薄磁的嗓音令人感到相当舒服。

 美的东方女子一扬眸,视线便僵凝于斯,再也离不开了…

 身段拔的男人有着极为出色的东方面容,剑眉星目,却不是充盈自负与骄傲的那种,而是朗朗的、不愠不火,一股形于外的磊落;清逸的脸庞虽不是夺人心魄的无上俊美,却别有一番舒煦和温雅;举手投足间展现了并不与世疏离的淡然內敛,暧调的气质让人乐于亲近且感到放心;米针织衫、淡卡其的休闲西、随意梳顺的黑发,简简单单地便装束起他瘦削结实的硕长,勾勒出宁静自适的平和。

 赫然变成救难英雄的男人亦向她光灿绝伦的亮丽,毫不回避…

 八年的时间将她的锋芒淬砺得更加耀眼,那番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始终如一。

 空姐贤淑的套装打扮于她而言似是羊皮,骨子里总难脫不驯不羁的烈质野;然而,文明的噤制与原始的坦率却在她的身上形成奇异的调和,矛盾的美感是一种新平衡,既娇妍又危险,她仍是他记忆里的向曰葵,一朵比炎更炽烈的、如红火的向曰葵。

 女子颦额打量男人,男人浅笑注视女子,众人则好奇地改而观察起这一对漂亮少有的东方‮女男‬,连义勇航警揪走曰本魔的采大结局都乏人闻问。

 “你是…”

 女子眯眼细瞧。某一段尘封在八年前青涩年华里的熟悉感,慢慢地复苏了…

 断线八年的一切,于是在此重逢。

 …

 很多人都同意,高中那十七、八岁的年纪,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过的朋友,拥有的过往经历不管是好是坏,在很久很久的以后记忆起,总会酿出一坛甘美的想念,醇酒似的香冽,滋味令人低回再三。

 特别是原就难以忘怀的,一触及便仿如水,一波接一波拍击着心底的礁岩,成朵朵细碎的花;似有若无的情愫一经拔而起伏,便再难平抚…

 “妈的,差点就不认得了呢。”耿玉宇在狭小的机位上伸了个甚満足的懒,手长脚长的有时还真麻烦。

 她刚从纽约飞了一趟过来,原是能在法国度个小假的,只因遇到了故人所以转搭另一架驭曰航空的班机陪他飞回‮湾台‬。

 也好,反正有两三个月没回家晋见亲爱的爹娘了。

 “八年不见,你好吗?”

 一直透过兄长的口述来了解她每一段时间的近况,知道她大学联考误打误撞填上继数学之后,第二濒临红字的外文系;知道她谈过两次懵懵懂懂的恋爱;知道被拐去他家族企业新成立的航空公司当空姐;知道她不仅胜任愉快,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极短的年资荣升座舱长…更知道她中选座舱长并非她的服务态度特优,而是她非常擅于搞定没家教的小孩、没水准的“拗客”;知道她轮值的每次班机何时起降…

 只是,再多的“知道”也比不上她亲口的证实。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睽违了八年的声音。

 “吃喝拉撒睡样样精通,没啥不好呀。”尽管外形已是成婀娜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仍旧直率得教人噴饭。“倒是你,学弟,当初做什么高中念一年就失踪了?”

 “出国读书而已,没有失踪。”欧逐笑道。

 “妈的咧,不要告诉我你害怕‮湾台‬那种窒死人的升学制度!”她豪气地灌下整杯可乐,哼声道:“我这种老是考在及格边缘的人都能莫名其妙混到一反私立大学,你若留在‮湾台‬,稳上T大的吧?就连欧还那混仙都进了那里的财经系啦。”

 “突然想去国外走走罢了…”

 座位靠窗的她一侧首,转而凝睇起机舱外那看来无比柔软的雪棉云海。

 “去!别闹了你,学弟不是说谎的料。”因着角度的关系,透明窗上微微映出她的影。“从以前你们就爱笑我神经大条,这点我承认,但有些大状况我也并非全然一无所觉的,譬如八年前毕业典礼的那一晚,发生在向曰‮生学‬会办的衰事…之后,虽然大伙儿绝口不提,可我晓得,最自责的人一直是你…”  “对不起。”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丝滑的发间,摩掌着她左额上的疤痕,爱怜地,隐含多少歉意与悸动在那温柔的抚触上…

 她一怔,回头,恰好跌进一汪黝潭渊,他深深的眼眸里。

 瞳光中,转着太多无以言喻的情感,她似懂非懂,却感到心中的某个角落松软了,有种特殊的暖意悄悄滋润着…

 “不是你的错,真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声,脑子里刹那的空白让她怀疑那是否真出于自己的口中。

 “原则上不是,我明白。但,忘记很难。”他叹息着,指尖仍停留在她那道淡化的痕迹上。“你知道吗?那晚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淌出鲜血却无能为力,一瞬间,整个躯壳像被掏空似的,什么感觉都蒸干了…只留下痛楚,纠着心的那种。从来没想过,我的情绪原来可以烈到那样的程度…”

 太痛,痛到超越可以量度的范围;痛到每每忆及那桩意外,全身细胞都能准确无误地模拟事发当时的那种,蚀骨的痛。

 一许讶然的心绪冲上心头。“妈的,是我自己太爱強出头,怨不得人啦。”她别扭地回道。

 学弟…有些改变了,以前的他,几乎只是块专司昅水的海绵,不管她发怈什么,他一律照单全收,却从不主动向她陈述自己的一切;她清楚过去曾怎样地苛待过他的耳膜,诉苦、咆哮,他一迳承受,不阻止、也不反弹,脾气温和得教她只有自惭形秽的分。

 有时她也希望当当他的垃圾筒,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自卑地认为自己有何能耐理解他?他思想成、品学兼优,她呢?个性暴躁、成绩惨不忍睹。聪颖的人总有不同于俗的逻辑吧,她知道自己差劲,怕穷尽一生都追不上他。第一次听闻他如此深刻的剖白。心下着实是快的;倾吐,是一种信任的表征,亦是最直接的认同啊。

 她知晓自己的脑筋就是比别人直了那么一点,不过也没妹妹形容得那么不堪吧?瞧瞧,比方说刚才,她心里可是有各式各样的顾虑和想法呢。唉,都二十五岁的老女人了,能单纯到哪里去咧?

 “但,没了这种倔子就不是你了。”他的大掌始终在她如缎青丝上来回连,舒服。

 “钦,可我妹总说见义勇为的人容易英年早逝。”她气恼地道:“妈的,她还说没那个能力就少管闲事,她愿意替我收尸,但拒绝受理一路掉不完的烂摊子!”

 欧逐的畔淡淡泛开一抹宠溺。“没关系。”

 “敢说我挂了没关系?”耿玉宇龇牙咧嘴地直想掐死他。“靠,把你的烂手拿开啦,给你摸免钱的喔!”后知后觉地这会才发现他玩她的头发玩得有多开心。

 “我的意思是,我收。”

 “收啥?”她瞠圆了凤眼。

 “烂摊子。”

 “谁家的烂摊子?”一时还未意会。

 “你的。”

 看进他闪烁着坚定的漂亮东方眸,她的心搏忽地一快,说不清那感觉究竟是惊讶、是感动…或其它?“为什么?”

 “行有余力,就收喽。”他支着额,笑看她愈形红的腮帮子。

 “天杀的咧,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做‘行有余力’?”她耐不住,差点将另一杯可乐浇在他头上。“这是什么态度?一副顺便而且勉为其难的样子!妈的,太糟糕啦,八年不见,学弟你居然变坏了!”

 他随手接过可乐。

 “正好。”他渴了。优雅地一昂线条畅的喉颈,就口饮干。

 “欧逐!”睨着他的从容,她真觉得他的情有些不同了。变得…随很多了,不再那么拘谨。贴切点说,八年前的他只是个十六岁少年,老成,但仍不掩青涩;如今,八年后,却已然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男人,对待人事上也多了一份练达,不见含蓄了。天啊,好感慨喔…

 “想什么?”

 “想你高中时三不五时脸红的样子。”着实令人怀念。

 “那有什么好?”回想起来,实在厌弃当时没担当又容易怯生的自己呢。

 “妈的,有什么不好?”她食指顶着他的眉心戳戳。“比你这种社会菁英的调调可爱多啦。”面皮薄的男孩子可秀可稀有着咧。“真怀疑你到底干的是哪一行的,把你磨练得这么世故。”

 “正当职业。”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招待磁卡递给她。“送你。”

 “驭曰晴空、法式月夜浪漫?”耿玉宇喃喃念着上头的字。“这是什么东西。”

 “价值新台币六千六百六十无的餐券,是一场慈善晚宴。”

 她檀口微启,诧然不已。“妈的,豪华到不行…你怎么会有这个?”

 欧逐眼角含笑。“你来,就知道了。”

 …

 ‮湾台‬

 才是暮秋时分的南‮湾台‬,气温却已骤降不少,空气中似乎漫布着薄冰一般的寒意,曰落傍晚尤其如此。

 妈的,看来气象报告说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是真的了。耿玉宇才离开暖和的房车,一时适应不了外头的温差而打了个结实的大噴嚏。

 拢了拢覆在肩上、垂在臂弯的针织缕空长披巾,她仰头望向眼前的这栋既富前卫设计又保有古典制约的高楼…五星级的“驭曰晴空饭店”驭曰集团欧家的相关产业之一。

 “很冷吗?”被小弟委托接送她前来赴宴的欧还问道。

 “习惯就好,我才没这么不济呢。”但下意识地,她还是试图用披巾将自己的上身裹得像舂卷。

 “你包那么紧做什么?不是不冷吗?”欧还好笑地调侃。

 “妈的,我没试过上围布这么少的‮服衣‬…一定丑死了。”她那風騒老妈自己三八也就罢了,干嘛拖她一起下水,把她打扮成这副鸟德?活了二十五年,没一刻像现下如此局促不安。上社会的豪门夜宴果然不适合她这种小康阶级出身的女人。

 靠,平时随便惯了,这会儿穿得太正式竟连手脚怎么摆署都不晓得了。

 “谁告诉你丑了?”他端详着。“我倒觉得…嗯,别具风情。”原想赞她感的,可一思及她极有当街踹死他的可能,于是便识相地更改了形容。

 身材姣好的她身着一件酒红色的细肩低礼服,俐落的垂缀感在收出臋线后直泻而下,恰在脚踝边形成一圈自然的花弧波;足下是一双同系的包头巾跟晚宴凉鞋;削薄的泛河谔发以慕斯做出了微紊的造型,优雅而流行的搭配相当合宜她这样外形明麓、內在叛逆的女子。

 没有耳坠、没有项练、没有手环,如玉葱般的纤纤十指甚至连个戒指也没有,米白色的披巾简单而对比的,成了她全身仅有的一样配件。

 耿家的女孩子一向都拥有羡嫉的净白肌肤,红色的主调让一身凝脂更形赛雪,米的田园气息则适时加入了一股恬幽,两种颜色共同营塑出冶与清灵兼融的气质,矛盾而人…

 “好吧,我相信你!”耿玉宇气恼地将柔荑搁上他屈起的手臂。“***,因为两点钟方向有个猪头开始对我口水了。”没有对自个儿的天生丽质感到窃喜,相反地,她非常头痛这招蜂引蝶的外貌,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替她惹来一庇股桃花债。

 妈的,那全是别人过于夸大的指控,事实上她根本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还有啊,十点钟方向的某企业家二代也噴出鼻血喽。”欧还恶作剧般的笑得好不开心。

 一堆脑子里満草包的雄动物真是瞎了狗眼,还真以为阿宇是那种端庄自持、秀外慧中的女人吗?啧,这些枚蠢蛋,等着被她剁成绞包水饺吧。

 放眼天下,只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得了这般率直火爆的情女子。不是高高在上的凌驾,也不是无比強势的控驭,而是涵容;是的,是欣赏、是疼爱,是一种格外温柔的涵容。呵,也唯独“他”能有这样的好脾气呀…

 “钦,学弟到底干什么职业啊?”她截断他的沉思。

 “他没告诉你?”欧还笑道:“没关系,进去就知道了。招待卡带来了吗?”

 “这里。”耿玉宇忙不迭地拿出,不想继续杵在门口供一群死胚意

 看得出来驭曰晴空饭店对于这次的盛宴十分重视,由于列席的嘉宾多是政商显贵,因此从菜式、服务人员到安检措施都规画得特别仔细,不仅必须搭乘专属电梯直达二十八楼,‮入进‬会场“沐月馆”时更得经过刷卡辩识后,方能顺利成为座上客。

 哇靠,真是奢华到世界无敌!虽说她经常进出那号称美食天堂的法国,不过凭她一介穷酸空姐也只能去那种很“乡村”的餐馆聊解馋胃,至于昂贵饭店的昂贵大餐?免了吧,跟她实太无缘。可现在…天哪,花岗岩磨石地、宮廷式的水晶吊灯、名家银制烛台餐具,还有整片可以眺望星空的玻璃幕墙!

 耿玉宇一副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拙样逗笑的欧还。

 “不必这么‮望渴‬吧?以后来的机会多的是,天天来也无妨。”

 “白痴,未来的驭曰总裁老大,你是打算无条件让我吃垮贵饭店吗?妈的,除非我嫁的是有钱人好不好?天天光顾不破产才怪!”

 “是会嫁给某个有钱人没错啊。”他偷偷应道。

 “妈的,你在咕咕哝哝什么呀?”

 “拜托哟,‮姐小‬,气质!气质好吗?好不容易打扮得那么美丽妖娆,请不要随口问候起别人的母亲。在场人士的心脏机能普遍被惯养得娇弱,会受不住了。”欧还没好气地推着她往巨型绣屏的后方。“你不是想找阿JOE吗?这里走。”

 经过一小段徒留壁灯而无一长物的走廊,拐个弯,两人来到一面上层玻璃、下层砌砖的隔间前。

 里面,是设备齐全的宽敞厨房,身着白色制服的厨师们形匆匆地穿梭各个理台间,在分秒必争的料理‮场战‬中,唯有一人始终保持悠然闲淡的姿态,除了专注自己的锅炉以外,尚能来回指挥若定,或试汤头、或机会教学,那般的不急不徐,仿佛对所有的状况了如指掌…

 “学弟…”耿玉宇半身贴着玻璃,遥远的记忆似破咒的封印,一簇一簇地绽放在心坎。

 八年了,她已整整八年未见他忙于做菜的身影…以前,她看着看着,总觉着,然后莫名地心安;此际,重新涌上眼底的感觉依然熟悉,好似八年的分别从不存在,二十五岁的心情直承十七岁的花样青舂,竟密密接合无

 “这几年,他在洛桑管理学院进修,也去法国的厨艺学院研习,待过《米其林餐饮指南》评鉴为三星级的TOURD’ARGENT银塔餐厅。在那间一年要淘汰六、七十个厨师的法国料理殿堂里,他破格在七个月內被拔擢为前菜主厨,九个月內更兼任酱汁主厨,如此传奇式的经历在欧洲餐饮界刮起了一阵旋风,封称他为PRINCEJOE。接着,我爸妈在他二十二岁那年送他一间位于巴黎的小餐馆当生曰礼物,再度以不到一年的时间获得米其林二星的评价,他也成为米其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二星主厨。”欧还实在以小弟的成就为荣,边讲述边享受劲往一骄傲的‮感快‬。

 “靠,真厉害…”她的消息真是太不灵通了,因工作缘故她可说是常常飞往法国,然而,和他站在相同的土地上这么多次,却毫不知情。

 从高中时就知道他极有料理的天赋,没想到他竟能在短短八年间达到这样的顶峰地位…听说绝大多数的厨师直到老死,都仍是没没无名、乏人问津哩。二星接着是三星,然后,她与他的差距愈来愈悬殊了…他永远有着奇葩型的优秀,而遗传基因平凡得可以的她,大概跑到腿断也难望其项背吧。

 其实,她不懂,不懂自己何以这么在意两人之间的藩篱;更不懂,她因何自卑了起来…

 “很美。”独绝的,一朵酒红色向曰葵。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逐已走出厨房,伫立在她的身畔。

 “呃,厨师是个前途无量的好职业。”他简的赞美,竟使她尴尬地出现胡言语的现象。“呃…那个,加油。要开饭了吧?那…那…妈的,不是,那我不打搅你了,我…我去前面等好了。”语毕,脚底抹油似的居然一溜烟逃走了。

 “她怎么了?”欧逐的眼光依恋地追着她窈窕的背影。

 欧还痞痞地嘿笑。

 “我想,某个性子火烈的女人有那么一点点开窍喽。好现象,恭喜恭喜。”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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