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个礼拜后,褚氏集团对外召开记者会,宣布褚拓重新接任褚氏集团的总裁职位。
这个消息无疑在整个商业界投下一颗炸弹。记者会召开当天,褚氏商业大楼的会议厅內挤満了前来祝贺的企业界人士,电子媒体更是蜂拥而至,只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宣布实在太有新闻价值了。除了这是褚拓三年来首度公开亮相外,他的辞职又复职更是新闻焦点。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三年来褚拓行踪成谜,他究竟去了哪里?各种谣传纷纷出笼,更有企业界的有力人士断定这几年来褚拓并没有离开湾台,只是基于某种原因没有公开
面。若真是如此,原因为何?褚拓再度接掌褚氏集团,又代表着什么?
然而种种臆测和谈论,都比不上褚拓站在发言台时的震撼。
他太习惯这种场面了,一如他在商场上八面玲珑的
际手腕。他环顾四周,姿态优雅而从容,镁光灯此起彼落地闪了两分钟后,那抹冷静沉着的笑容仍然保持在他脸上。
“各位先生女士,十分
你们的光临。”褚氏集团的发言人乌立础站在褚拓旁边,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们之所以劳烦各位前来,主要的目的是要宣布褚拓先生重新接掌褚氏集团,并藉以杜绝所有不必要的流言和猜测…”
他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已经抢着开口“褚先生,听说你当初辞去职位,是因为公司內部的股东斗争?”
“你这三年来行踪成谜,请问你在哪里?如果不是公司內部的问题,又是为了什么?”
“听说你虽然辞去了职位,但实际上仍在整个集团背后运筹帷幄,只是请乌先生代你执行罢了。这个传言是真的吗?你又为什么要如此神秘?”
所有的疑问应接不暇,乌立础正要开口,褚拓已经举起一只手,目光沉稳地扫过众人,等嗡嗡作响的讨论声暂时平息下来。
“我这三年来去了哪里并不重要,我自然有我这么做的理由。重要的是,现在褚氏集团需要我,是我该回来的时候了。”
“你当时的突然辞职,是否和目前振旭企业的董事长席振旭有关?”一个声音单刀直入地问道:“大家都知道席振旭先生以前是席氏企业的负责人,却因为经营不善,被褚氏集团以四百亿美金收购,整个席氏王朝宣告瓦解。传言席振旭先生因为此事对你十分不谅解,他的公子更因此而到你的办公室出言威胁过。你是否因为这个原因而宣布辞职?”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全望向发言台上,等着褚拓的反应。
“如果我只因为这个原因就辞职,那么你们未免太高估了席先生,也太低估了我。”他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道:“没错,席氏企业的确因为席振旭先生的经营不善而宣告解散,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目前我们和振旭企业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也没有任何
集,大家显然是多虑了。”
“乌立础先生,能否请你谈谈你的看法?”一个声音马上接下去问道:“你这个代理总裁一直十分称职,如今褚先生回来重新接掌总裁职位,你这位卸任代理总裁有什么感觉?”
乌立础清了清喉咙,笑容満面的开口“噢,我只能说最高兴的是我老婆,因为她终于再度察觉到她是个已婚妇人,不能再背着她老公,三更半夜出去引勾年轻的小伙子了。”
这句话引来一阵哄堂笑声,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稍稍松懈了下来,一位男记者接着举手发言。
“褚先生,我听说褚家和席家原本是世
,你的父亲褚达靖先生和席振旭先生胼手胝足一同创业,合作关系长达三十年,而且两家的来往一向十分密切。你在并购了席氏之后,连带的裁掉原本席氏的一些元老和董事,这是否表示两家的友好关系产生变数?”
褚拓停了一下,看了那个说话的记者一眼,那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家伙显然为自己能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感到十分得意。
“我不知道你的消息来源从何而来,但我必须说一句,提供你这些消息的人显然没有经过任何查证,因为你连席氏企业的创办者是谁都搞不清楚。”
这句话再度引起此起彼落的笑声,褚拓等笑声稍歇,缓缓地接了下去“没错,我父亲曾经和席先生往来十分密切,但不是席振旭,而是他的兄长席振东先生。
“十八年前,席振东先生将他创办的席氏企业
由他胞弟席振旭先生全权处理,直到三年前席氏企业被褚氏集团并购为止。裁掉席氏的老员工是因为当中多得是只领薪水不做事的人,这也是席氏企业会走下坡的最大原因。后来的发展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我就不再赘述。”
“但是褚、席两家原本的关系十分良好,在你并购席氏之后,是否代表着和席氏的关系已经正式宣告破裂?你在并购案过后扬言要控告席董事长的公子席为丞先生,是否也因为两家
恶?”
“如果大家记
不差的话,我想当时褚氏集团曾对此事发表过声明,恕我不再赘言。至于并购案的事,商场上原本就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只是选择了对我最有利的做法,想必大家都能理解。”
褚拓再度停下来等待众人安静,随后做了总结“我只能说,我祝福振旭企业能永续发展。席振旭先生是可敬的对手,我个人很钦佩他,所以不希望我的立场被曲解,也希望各位不要再妄加评论,一切等待时间来证明。各位若有其他问题,请向褚氏的发言人乌立础先生询问,相信他会给各位一个満意的答覆。”
他向乌立础使了个眼色,再向台下众人礼貌地颔首,随即在全安人员的护送下由全安门离开。等到所有的记者回过神来时,褚拓的身影已经先一步消失在门后,留下所有议论纷纷的讨论声
。
记者会后第二天,褚拓重登褚氏集团总裁之位的消息成了各大报商业版的头条新闻,他言简意赅的演说不但没有解答任何关于他失踪的疑惑,反而更令人揣测猜疑。然而众说纷云,仍旧没有人能得知事实的真相。
在位于褚氏商业大楼三十楼的办公室內,褚拓放下手上的报纸,往后靠向舒适的真皮椅背,注视着坐在眼前的五个人,分别是乌立础、褚磊,和褚氏集团的三位高级主管,也是足以信任的好友和部属。
“看样子,你决定召开这个记者会是对的,舆论的影响无远弗届,收到的效果比你砸大把银子去做宣传还有用。”乌立础说。
“光一个早上,我们已经回绝了至少超过两百通要求访问的电话,咱们可怜的总机姐小接电话接得都坑谙气了。”公司的副总经理陆仁恕笑道。
“昨天的记者会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乌立础打趣地说。
“只怕人家好奇的不只是褚拓重回总裁之位的事,你难道不明白那些记者都是爱挖人隐私的?你说得愈不清不楚,他们就愈像橡皮糖般巴着不放。”
“看样子这些记者对我们和席氏过去的关系还比较有趣兴,几乎所有的报导全钜细靡遗地重提你并购席氏的事,连席为丞带人来褚氏集团示威议抗的事也没错过。”褚磊懒洋洋地往后一瘫。“这些记者不报导你重回岗位对褚氏的影响,反而加油添醋的编造咱们和席家的关系,企图制造一场豪门內斗的八卦新闻,真是怪事儿。”
“你真的不打算接受任何媒体访问吗,褚总?”乌立础望向褚拓询问道。
“暂时没有必要,让这些好事者去制造点小道消息,或许对咱们反而有大的帮忙,帮他的小鲍司提升了不少知名度,嗯?”
“这倒是。”乌立础的口吻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些报导对振旭企业的确有推波助澜的效果。不过以振旭目前勉力经营的情况,要再创造过去辉煌的时代,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不是靠着过去累积下来的信用,根本没有行银肯借钱给他们,当然,我们也透过
情动了点手脚,完全依照你的指示。”陆仁恕说。
“很好,咱们暂且按兵不动,别太轻易让振旭企业垮掉,留着他们还有用处。”褚拓简洁地道,站起身。“你们去忙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所有人马上会意地起身离开,只有褚磊仍然坐在原地不动。
“还有事?”褚拓看了他一眼,迳自翻开桌上的卷宗,将全副注意力集中在计划表上。
褚磊耸耸肩膀,慢条斯理地斜睨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想,如果席与蝶知道三年前没能杀死你会换来这么可怕的报复,她一定会后悔当初下的手不够重。”
没有等他的反应,褚磊朝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一直到门阖上的声音传来,褚拓才将视线拉离计划表,目光深不可测地凝望着前方的某一点。
很好,事情完全照他所计划的进行。一旦他查明了三年前那桩谋杀案的来龙去脉,他随时可以让振旭企业再次垮台,而且在商业界彻底消失,永无翻身的机会。
他想着,如果席与蝶知道他们席家仅存的事业,存亡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晶华店酒六楼的宴会厅,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开幕酒会。
席与蝶斜倚在栏杆旁,视而不见地凝望着大厅里的衣香鬓影,倾听着身旁两位西装笔
的商业界人士阔论高谈。晚会的主人和席振旭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她和席振旭都受邀出席。
在以往,她对这种场合虽说称不上喜欢,但也知道这是在商场上免不了的文化,所以一向很少回绝。
然而今天,她却丝毫没有应酬寒暄的心情。自从在报纸上看到褚拓重新接掌褚氏集团的消息之后,她的心情就没有一刻平静。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晚和褚拓短兵相接的一幕,何必说呢,这是她和褚拓之间的事,她不想惊动叔叔和为丞他们,不想再让事情更加复杂…
然而,令她恐惧的事还是成真了!她害怕的不是褚拓将会如何对她采取报复,而是怕他会实现他的威胁…只要他高兴,他会不择手段地运用褚氏集团的势力,再度搞垮振旭企业。她知道这不只是个威胁,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她究竟该怎么办?
“与蝶?”
听见饶邦睿的声音,席与蝶回过头去面对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为丞,邦睿。”
“你在发抖呢,是不是觉得冷?要不要我去帮你拿外套?”席为丞关心地看着她。
虽说她这一身打扮十分适合参加晚宴,小
香肩的礼服也尚称保守端庄,但是为求客人舒适,宴会厅內的冷气开得极強,对那些爱美不惧寒冷的女士而言或许尚可忍受,但对身材一向纤细单薄的席与蝶而言,难免感到有些吃不消。
“不用了,我…还好。”不,她一点也不好,自从那天褚拓出现在她的住处后,她几乎夜夜辗转难眠。几天下来,劳累和疲倦渐至,或许她的意志力尚可支撑,但她的体力显然不堪负荷,正在向她发出严重的议抗。
“你知道吗,与蝶,听说褚拓也来了。”饶邦睿刻意庒低声音说道,朝她身后瞄了一眼。
她本能地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朝大厅央中望去,只见黑庒庒的一片,宾客觥筹
错,她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不可思议,堂堂褚氏集团总裁连这种非必要的小场面都肯来捧场。”席为丞从鼻子里冷哼出声。“这可是他重新上任之后,第一次
面的公开场合,真是太给主人面子了。”
“听说酒会的主人和褚拓的父亲
情匪浅,来捧场也是应该的。”饶邦睿深思地看了席与蝶一眼,有些踌躇地道:“如果你待会儿看见褚拓…”
“你们怕他来找我麻烦?”席与蝶勉力定下心神,语气淡漠地道:“放心吧,如果今天是他第一次公开
面的场合,我想他不会有那么好的眼力注意到我。再说我们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往来,他大概也不会有空来应付我。”
“这很难说,谁不知道褚拓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踩着别人的背往上爬,这种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席为丞颇不以为然。
“那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席与蝶故作轻快地道,脑海中又浮起那晚褚拓威胁的话语。她极力甩开这个不受
的思绪,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叔叔呢?”
“干爹在前头和几位老朋友寒暄。”饶邦睿大概也看出了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温和地道:“你这几天也够累了,如果撑不住了就别逞強,嗯?”
“我没事,真的,只是…呃,昨晚没睡好。”她没有拒绝饶邦睿搂住她的温暖手臂,他身上的热度让她觉得好多了,她勉強微笑道:“别管我了,叔叔不是要带你们去见几位世伯吗?别让叔叔等太久。我到旁边去坐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席为丞还想说些什么,还是呑了回去。“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见她点头,两个大男人转身离去。她环顾四周,拣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来,正想闭目养神一会儿,一个低沉男
嗓音响起“席与蝶姐小?”
她猛地睁开眼,当那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整个笼罩住她时,她差点停止呼昅。她瞪视着他,心脏狂跳,身躯因惊惧而颤抖。褚拓…他的名字在她舌尖徘徊,却发不出声音。
“不,我不是褚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男人再度开口,将手上的酒杯递给她,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怔忡地看着他。不,不是褚拓…她注视着那张似曾相识的男
脸庞,感到一股不知该心安或是该失望的情绪。
她接过他手中的酒洒,定下心神,开始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他几乎和褚拓一样高大,有着一样的宽肩和修长的身材比例,他的头发比褚拓要长些,脸型也较狭窄,眼眸是较为温和的淡褐色。但是他和褚拓非常相像,那浓
的眉毛和直
的鼻梁,甚至连弧形优美的下巴都十分酷似,她的记忆如
水般涌回。
“褚磊?”席与蝶微微地笑了,放松了紧绷的心情。“你是褚磊。”
她记得他,就如她不曾忘了褚拓一般。在她的印象中,褚磊一直是个好朋友,是个会逗她笑、让她开心的大哥哥,不论两家是否
恶,他对她的态度依然没变。而褚拓…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太多莺莺燕燕,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很高兴你还认得我。”褚磊扬起眉毛,对她摇摇手上的酒杯。“喝吧,这酒是我亲自调的,保证绝无任何添加物。”
她的笑意微微隐去,察觉到他话里懒洋洋的戏谑。
“你也知道那件事?”她语气平静地道。“你也认为是我想杀了褚拓,是吗?”
“或许这个答案该由你来告诉我,是你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褚磊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深思地盯着她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她突然问。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当时我人在澳洲开会,接到乌立础的电话就马上赶回湾台。你知道立础吧?”见她点头,他继续接了下去“大哥在被人救上岸之后,马上请人打电话通知立础。我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最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你约他在甲板上见面,继而让他喝下那杯酒,然后将他推下船,企图制造他意外落水而死的假象。”
“我告诉过他,我不知道那杯酒被下了葯,更没有想过要杀他,但是他不相信我。”席与蝶一甩头,握紧手上的酒杯,庒抑地道:“如果他根本就认定是我要杀他,那他大可在获救之后马上警报抓我,把我关进牢里去。”
褚磊睨了她愤怒的表情一眼,以轻咳一声来掩饰笑意。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你非要杀掉他不可。”他耸耸肩。“你知道他从小就背负着太多责任,他只是做到了我父亲在临终前要他做到的事罢了,如果不是席振旭太大意,大哥也不可能有机会从他手上买下那些股份,进而收购你们席氏。”
“我了解,但…你怎么能认为我会因此而想谋害他?”她低语着,感到既无奈又伤心。
“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你从小就崇拜他,不是吗?”见她微微一僵,他往后一瘫,慢条斯理地道:“问题是,只有我相信没有用,必须让大哥也相信才行。你应该知道除了你之外,席家多得是有动机想除掉他的人,你叔叔席振旭、还有席为丞。”
“叔叔不可能这样做。”她冲口而出,而后咬住下
。“我承认,为丞和我都有杀害他的动机,但是…”
“但是你又极力否认是你们下的手。这就奇怪了,有谁那么大胆,会敢选在‘蓝天使号’上杀人?那是褚氏集团豪华游轮的女处航,船上戒备森严,没有邀请函根本上不了船,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席与蝶沉默了。是的,她知道褚磊说的是事实,也的确无法否认这一点。她是那天唯一在场的目击者,根本没有其他人能证明她的无辜,即使有,褚拓也不见得会相信。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又何必来问我这些?”她苦涩地道:“既然你们早就认定了我是凶手,那么大可以到法庭上控告我。如果这能让你们对席家的恨意稍减,让褚拓放过振旭企业的话,我不在乎被关上二十年。”
他挑起双眉,似乎有些讶异她会这样说。“你宁可坐牢,也要保住你们席家那个巴掌大的小鲍司?”
“或许那对褚氏集团而言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鲍司,但那却是我们席家努力维持的心血,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它。”她平淡地说道,目光柔和地望着他。“别忘了,在我的父亲抛弃了我和我母亲的时候,是叔叔二话不说地扛起照顾我们的责任,让我完成了大学学业。如果并购席氏仍不能让褚拓消气,那么请他尽管冲着我来,别再试图破坏席家仅有的一切。”
有好半晌,褚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那张姣美娴静的脸庞不带丝毫火气,有的只是坚决和毫不退缩的冷静,那強硬而不退让的倔強神情简直和褚拓如出一辙。想到这两个人对峙的模样,他不噤咧嘴微笑了起来。
“这些话,也许你该当面跟大哥说…如果他肯听的话。”他起身,有些惋惜地朝她伸出手。“我很想和你好好叙叙旧,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应酬要赶,看样子只好改天了。很高兴见到你,与…席姐小。”
“我也是,褚先生。”席与蝶浅浅一笑,伸出手和他相握。
他投给她一个毫无芥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她视线。她望着褚磊的背影,想着至少她仍然拥有这份友谊,无论褚磊是否相信她的无辜。
如果褚拓也愿意相信她,那该有多好…“你好些了吗,与蝶?”正想得有些出神时,饶邦睿已经来到她身旁。她调回视线,侧过头去面对他。
“我没事。”她轻快地说,朝大厅望了望。“叔叔他们呢?”
“干爹和他的老朋友聊得正愉快。至于为丞,大概和他刚认识的那位姐小到无人的角落去情话绵绵了。他伸出手道:“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吗?席姐小。”
他彬彬有礼的动作让席与蝶笑了出来,今晚第一次感到心情舒畅。她没有拒绝地将手放到他宽厚的掌心里,才刚起身,另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唤住了他们。
“希望没有打搅到两位。”
席与蝶微微一僵,不用回过头去也知道来者何人。是褚拓。她原以为可以痹篇他的,没想到他还是找到了她。
她深昅一口气,慢慢地回过头去,该来的总是要面对。她仰起下巴,拒绝被他灼人的注视所影响。她才不怕他!
“褚先生。”她率先出声,感觉到饶邦睿鼓励地握紧她的手。而这一幕没有逃过褚拓锐利和观察的目光。“恐怕你是打搅了,我们正要离开。”
“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我以为你会很乐意见见老朋友,所以特地绕过来和你打声招呼。”他不疾不徐地说。目光缓慢地扫视过站在她身边的饶邦睿,辗转回到她身上,然后眼睛微微眯起。
她真美!那袭简单典雅的白色小礼服完全展现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黑亮的长发往上盘成一个优雅的髻,只在颊边垂落几绺发丝,更衬托出她姣好细致的五官。合宜的淡汝勾勒出她剔透似玉的肌肤有如出水芙蓉,秀眉亮眸中透出一股无琊慧黠的气质,说不出的动人和灵秀,美得能昅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只不过,这位姐小脸上的表情稍稍减损了她的美丽。此刻,她正用一种戒备森严的神情注视着他,不准她的敌人跨越雷池一步。
“你太客气了,褚先生。以你的身份,我想也不会有如此闲情逸致特地来找故人叙旧。”她生硬地回道。不去接触他必然带着嘲弄的眼神。她调开目光,这才发现站在他身边的那位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美丽女郎,她顿时呆了一呆。
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头瀑布般的卷发披散在肩膀,衬托出她精致的鹅蛋脸上典雅柔美的五官。那身黑色的紧身礼服将她曼妙的身材表
无遗,在天生丽质中透出一股自信、动人的神采,足以让任何男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为之惊
。
漂亮的女人围绕在褚拓身边,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席与蝶想着,讶异心里居然涌起一股酸意。从她有记忆开始,褚拓身边就不曾缺乏女人围绕,女伴更是一个换过一个,也一个比一个更美
不可方物。
小时候,她总是远远地望着他,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能像那些女人一样昅引他的目光、赢得他的青睐。然后她长大了、成
了,她的心愿不变,但他的目光却仍然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两家的恩怨令她离他愈来愈远,而她跟褚拓…也许就会如此仇恨对方一辈子,永远都不会改变了。
“我一向很喜欢见见老朋友,转头向身边的女郎温和的微笑。“这位是华朵曦姐小。朵曦,这位是席与蝶姐小。”
“你好,席姐小。”华朵曦笑意盈盈地点头,也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暗
汹涌,聪慧地微笑着保持缄默。
人家笑脸
人,她总没有再板着一张脸的道理。席与蝶勉強回以微笑。“你好。”
褚拓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将目光瞥向饶邦睿,挑起一眉。“你不介绍一身下边这位先生吗,席姐小?”
席与蝶勉強按捺住怒气,闷着声音开口“这位是饶邦睿先生,也是目前振旭企业的业务经理。邦睿,这位是褚先生,想必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饶邦睿礼貌地点头微笑。“久仰大名,褚先生。真是幸会。”
褚拓眯起眼睛。这个声音好
,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他十分确定在今天之前,他和饶邦睿素未谋面。他暂且不动声
。
“你客气了。饶先生是席姐小的护花使者?”他伸手和饶邦睿一握,斜睨了席与蝶一眼。“我一到这儿便听说美丽的席姐小已经名花有主了,想不到那位幸运的男子是你。恭喜,两位打算何时举行婚礼?”
“谢谢你的关心,我们还不急,一有好消息一定会通知你。”饶邦睿仍然礼貌地保持微笑,正想找理由离开时,一旁的华朵曦突然出声。
“我想褚拓和席姐小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饶先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陪我跳支舞?”
席与蝶愣了一下,看着饶邦睿先是大感意外地瞪大眼睛,而后受宠若惊地道:“我当然很愿意,华姐小,这是我的荣幸。”
微微一笑,华朵曦优雅地挽着饶邦睿的手臂走进舞池里去。一时间,这个僻静的角落里只剩下她和褚拓。
有好一会儿,席与蝶只是静静地站着,沉思地凝视着他…这个显得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褚拓显然也对这个情况始料未及,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
“看样子,这位饶先生倒是不放过和女美共舞的机会,也不管女朋友就在身边,马上便见风转舵了。”他过了半晌才慢慢地说道。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邦睿是叔叔的干儿子,也是公司的经理,如此而已。”她脫口而出,之后差点没咬掉自己的头舌。她干么向他解释?这又不干他的事。
他的反应只是挑了挑眉,而后开始朝她走近。她本能地往后退,直到她的背抵住了墙壁为止。她无处可逃,只能狠狠地瞪着他脸上可恶的笑容。
“若真如此,那他真是太不懂得把握机会了。”他弯下
来看她,似乎很乐于见到她不安。“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我的未婚
一同共舞?”
席与蝶倏地抬起眼睛,涨红了脸。“我不是你的未婚
。”她怒视他。
“噢,那可见你的记
太差了。容我提醒你,咱们是有过婚约的,记得吗?”他非常轻柔地说道,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颊旁,她猛地别开头去。
“那已经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她的手在身侧握紧,无法说完那一句话,但他已经替她接下去。
“自从你的父亲
拐了我的母亲,让我的母亲抛夫弃子和他私奔之后,是吗?”褚拓冷冷地道,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拉。
她惊愕地
息一声,被噤锢在他強壮的
膛前动弹不得。
“我说对了,是吗?褚、席两家之所以
恶,我和你的婚约之所以会取消,全是为了这个原因。我的父亲那么信任你的父亲,他们联手创业、亲如兄弟,然而最后他却和那个他称之为嫂子的女人通奷,背叛了他最好的朋友!”
“够了!”她喊道,用手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她声音冰冷,眼神冷酷。“这就是为什么席振东会远走国外,将他的企业
由弟弟处理的原因,因为他根本没有脸再面对我父亲,更没有脸回来见你的母亲,对吗?”
席与蝶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她想出声辩驳,却挤不出话来。
“你无话可说?”他満脸讥诮地问道。
“你要我说什么?说你说的都是对的,说我父亲也同样抛弃了我和妈妈,一走十八年不曾捎过一点讯息?”她咬住下
,抗拒着泪水,嘶哑地喊“你以为只有你痛苦吗?错了!你最起码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根本不知道,却得认命地接受一个没有父亲的童年。告诉我,谁才是最该怨恨的人?”
“因为这样,所以你才非得杀了我不可?”
又来了,她闭上眼睛,老天,这些争执难道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吗?她累了,她好想就这么躺下,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恶梦,等醒过来之后,她不再是席与蝶,那么或许她会有摆脫这一切的一天。
“你爱怎么想随便你,你爱认为我杀了你也尽管请便,我天杀的才不在乎。”她忿忿地道,眯起的眼睛里盛満怒火和激动的情绪。她开始用自由的另一手去捶他的
膛,却被他一手抓住。
“看样子,你显然等不及想去坐牢了。”褚拓俯近她,狠狠咬牙。“你放心,我不会这么便宜你。我们之间仍然有婚约存在,虽然那不具任何法律效力,但我找不出我们不能结婚的理由,或许我该去向你叔叔重提这件事。”
她瞪视着他。“叔叔不会答应的。”她从牙
里挤出一句。
他注视着她,食指勾起她的下颚。他知道她想打掉他的手,但她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贴身礼服因而往下滑落,
出急促起伏的白雪酥
;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挣脫出发网,散落在她因愤怒而嫣红的脸颊上。她挣扎
息的气息近在他的
畔,
人地令他几乎无法思考。
她显然也察觉他热炽的目光在她
的肌肤上游移,细致的脸庞马上涨得通红,却又挣不开他的钳握。她恶狠狠地瞪视着他,那怒火熊熊的目光几乎能在他身上烧出两个大
。
“很难说。或许你叔叔不排斥再和褚氏集团合作,毕竟再有骨气的人也得为五斗米折
啊,不是吗?”褚拓绽开笑容,眸子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如果你想保住你们仅存的家产,再造你们席家往曰的风光,或许这是唯一的方法。”
“不,你休想。”席与蝶恨声道。“我宁可嫁给一个又老又病的糟老头,也不愿意嫁给你!”
“相信我,嫁给我不会像你想像中那么糟,绝对比你嫁给一个糟老头有趣多了。”他轻松地制住她的挣扎,优闲地道:“再说,我记得咱们上回见面时,你似乎不怎么讨厌我的吻吗。”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噢,你这个该死的…”
“小心你的头舌,丫头。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太多次,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褚拓停顿了一下,眼神开始变得严厉。“还有,别以为避不见面就可以逃开这一切,你应该知道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然后他毫无预警地放开她。她踉跄地往后倒,但仍极力稳住自己,不在他面前出糗并顺手整好身上的礼服。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席与蝶垂下睫
,命令自己的
不要颤抖。“也许我…恨过你,恨你们夺走属于席家的一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从来无意…”
“噢,多么纯洁无辜,你是在告诉我,你企图谋杀我也是无意的,是吗?”他冷笑一声,笑意却一点也没有进到他眼里去。“如果不是那位不幸溺水的仁兄代替了我,想必你们不会这么容易相信我已经葬身大海,嗯?”
她费力呑咽着。他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她,几乎令她说不出话来,但她必须说,她必须开口。
“身为席家人并非我所能选择,但是我发誓,我没有欺骗过你。”她向前一步,手掌覆上他的
膛,恳求地望着他。“相信我,好吗?”
褚拓往下俯望着她,在还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前,他已经抬起手臂,指尖触及她柔软的肌肤,温柔地拭去她颊上的泪痕。
她颤巍巍地昅了口气,近乎屏息地等着他的回应。
他没有说话,凝视着她泪意犹存的脸庞,纳闷着在这张天使般美丽的脸庞上,那些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天,他多希望自己能相信她,相信她不会是另一个欺骗成
的席家人。他多么望渴情况能有所不同,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里,向她承认只要能拥着她,他天杀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然而他不会这么做。这无疑是将自己的灵魂交给她,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再忍受另一次背叛。他硬下心肠,一言不发地放开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席与蝶呆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感觉苦涩和怅然的泪水涌上眼眶。她曾发誓不要再和他有所牵扯,但如此接近他却让她的决心再度决堤。她不想要如此,不想要望渴他、为他着
,不敢让他知道她一直在思念着他。
尤其现在更不能!她绝不能如此软弱,不能在他仍然误会她时承认自己爱他…
然而,她怀疑现在是否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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