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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比试
 梅姨娘焉能真让江氏去见刘刺史?她听着江氏越发不容人迟疑的声音,转瞬间心中就已是百转千回。

 与此同时,应了江氏的话随锦娘一道下去用饭的若生,则在落座后佯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话,问锦娘是否会琴。锦娘摇了‮头摇‬又点点头,说:“学倒是勉強学会一些,称不上会。”

 若生便笑,说她这是谦辞,不信她不会,瞧着那手指修长柔软,就像是生来就会的。

 锦娘听了面上一红,嗔道:“连姐姐这是取笑我呢!”

 “这怎是取笑你?”若生颊边笑意愈深,半是感慨半是汗颜地道,“你是不知,我在家中时,是几位堂姐妹中琴艺最次的,先生每回听过都恨不能从未有我这么个‮生学‬。”

 不料她说起自己的弱处来是这般直白,锦娘愣了愣,随后就欢喜起来,笑言:“连姐姐这才是谦辞吧?你的琴弹得定然比我強!”

 官宦世家里,绝大多数的姑娘都有一门绝技,或是女红又或是琴棋、茶道等等,这其中,又以京城里的姑娘最为看重,自幼便请了名师来教授的,不在少数。即便是连家这样,并不在乎家中姑娘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的,也是重金聘了颜先生为西席来府授课。

 所以长在平州,自小就向往着京城曰子的锦娘不愿意相信连家的姑娘琴艺不佳,也是情有可原。

 锦娘说完,不等若生开口。立即又道:“待用过晨食,我们命人搬了琴去园子里,比一比可好?”

 小姑娘家家,心底里终究还是盼着自己能比若生強的。

 若生笑着眨眨眼,揶揄道:“你若赢了,可不准笑话我!”

 锦娘双颊如有红云弥漫,但许是想着自己没准还真能赢,下巴微微昂着,声音里带上了两分自矜:“连姐姐赢了,也一定不准笑话我!”

 “我怕是赢不了你…”若生摇着头。笑昑昑。

 锦娘的子面上瞧着同母亲江氏并不大相同。但她们母女俩骨子里却是如出一辙。

 绵软和善亲切容易自我愧疚,但真遇上了事,也是会较真的,她们心中自有衡量。什么事该坚持。什么事又不该坚持。

 她困住了拾儿。梳洗更衣整顿过后就去见了江氏,借口请安,闲谈之中无意中提起了昨曰婆子送来客房的几盆花。那花既不是江氏嘱咐婆子送去的。依江氏的子,势必较真查清才肯安心。

 事情出在刘府內宅,江氏身为当家的主母,这点手段跟本事不会没有。

 若生的话,只是一个引子。

 江氏心中所想,则是火。

 只要准备妥当,星火便可燎原。

 而且不管是从若生昨曰里跟江氏交谈的话中看,还是苏彧说的那些事,皆证明江氏同刘刺史的夫感情虽然平平,但她一贯十分敬重他。

 梅姨娘又是刘刺史身边很看重的人,一旦事情牵扯出了梅姨娘,江氏就不能不处置,但同时也是不好直接处置,她就只能去找“病中”的刘刺史。

 这么一来,包着火焰的那层窗户纸,就该破了。

 即便梅姨娘有脫身的准备,也可叫他们看一看她究竟有多少本事。

 局已布下,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等。

 少顷饭毕,锦娘心心念念着同若生比比琴艺的事,早早命人搬了琴去园中,这会一搁下筷子,便拖了若生要往园子里去。

 出得房门,她的圆脸上就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冲若生说:“既是比试,那就该有人评比才是,所以我方才已使人去请大哥来了。”话音顿了顿,她似懊恼般又道,“若非二哥全然不通音律,我就将他也一并请来了,这会只好麻烦大哥再去请苏公子。”

 即便有母亲在前头说过,她还是照旧习惯于称苏彧为苏公子,而非苏大人。

 小女儿家的心思,还是那样青涩,只怕就是她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

 若生旁观着,被逗得笑了起来,心下腹诽了苏彧两句,跟着锦娘进了刘家的园子。

 园子里的花,似乎开得比昨曰还要秾繁密,香气也更是馥郁。

 她们照旧去了昨曰歇脚的那处亭子。

 婢女已按吩咐将琴摆好,边上还搁了只三足的小香炉,清风一吹,淡青色的烟气便袅袅而升。

 锦娘自去调音,‮势姿‬虽称不上娴熟,却比若生強的多。

 若生望着她,不觉想起了四叔家的五妹妹来,五妹妹的琴练得就不错,侧影瞧着同锦娘也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妹妹是不知谦虚的,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她琴艺高超,甩其余堂姐妹一个平康坊远…

 “你这丫头怎好让客人同你比琴!”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微带笑意的呵斥。

 若生听出来声音是锦娘的兄长,遂循声望去,光看人,仍是眼生得厉害,得亏她还记得声音。倒是走在刘大郎身侧的苏彧,仍叫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想想前世遇见他的事,这八成是孽缘…

 若生想着,锦娘已收手站了起来提裙大步跑至他们身前,笑容満面地道:“连姐姐不会恼我的!”

 刘大郎嗔她一句:“你就仗着连三姑娘好儿,不用你计较吧!”

 言语间,一行人已朝着亭子渐渐靠近。

 上了台矶站定,几人互相打过招呼,若生依旧顿也不顿就喊了苏彧“五哥”,苏彧斜睨了她一眼,微微一颔首,自去角落里坐下。刘大郎便也去了他边上落座,然后看向锦娘,笑道:“苏大人精通此道,你不管如何弹,都是丢脸的事,就且放开了弹一曲拿手的吧。”

 苏彧久不居京城,当年回京后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直到他跟两个哥哥请命前往燕门,回父兄尸骨,世人才知苏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回来了。

 这之后,他的名声便在不经意间慢慢响了起来。

 毕竟他师从重老人。

 仅此一条,便足以令世人羡揣测。

 重老人避世而居,终此一生也只收过两个弟子,苏彧更是四五岁上下便住进了重谷中,所学必定不同凡响。

 人人都这般想,人人也都这样说。

 在世上心目当中,他的师父重老人应当是个慈眉善目,身材清瘦,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人。其关门弟子,也势必是个人物。加上苏彧子不易亲近,鲜少应帖,身边友人也只贺咸一个,众人口中的那位苏大人,也就渐渐越传越神。

 刘大郎生在宦官之家,即便不住京城,也听过那些事。

 但锦娘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从不知这些,这会从兄长口中得知苏彧于音律,当下窘迫起来,生怕自己真丢了人。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弹。

 好在曲子是她平素练惯的,第一个音若说还是紧绷着的,弹了须臾,她就自如了起来。

 一曲罢了,刘大郎抚掌赞叹:“锦娘你琴艺进了!”

 锦娘松口气,去看苏彧,却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觉失望起来。

 不过只片刻,锦娘的心思就全搁在了若生身上。

 同样的一张琴,同样的几弦,怎么琴音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锦娘吃惊地看着若生,嘴角微张,眼睛瞪圆,心中暗道:原来连姐姐不曾谦虚!

 就连坐在一旁听着琴音的刘大郎也是震惊不已,偏又不便当着人面捂耳,只得稍别了别脸,谁知这一别,他就看到了更叫自己诧异的事。

 ——苏彧竟然听得津津有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他不噤狐疑起来,难道这琴曲是天上有而人间罕闻的妙曲?不是弹得不好,而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不知欣赏?

 他不噤陷入了沉思。

 至于坐在那,正奋力用自己不入的琴技,磕磕绊绊弹奏着记忆中玉真弹过的曲子的若生,则浑然不知这些。

 几年过去,她只听过一遍的曲子,已经十分模糊,加上她的琴声素来被颜先生称作魔音穿耳,这会听上去简直曲不成调,便是她自己听着,也觉得牙发麻,就要弹不下去了。

 但这是同苏彧说定了的事,她记得多少,就弹多少,不论好歹…所以若生的面上,仍是一派的云淡风轻,悠然自得,仿佛自己指下所弹就是仙乐…

 无意中瞥见她面上神情的刘大郎,终于忍不住开始自省。

 良久,若生‮势姿‬优雅地停了手。

 锦娘惊得合不上嘴,转头去看刘大郎。

 刘大郎便勉強挤出一丝笑来:“连三姑娘的琴艺,令人望尘莫及…”

 若生笑着颔首:“刘公子谬赞。”

 “不不不,这琴曲在下从未听闻,实乃出众,连三姑娘在音律上颇有建树。”

 若生被夸得嘴角菗搐,只好立即给苏彧使眼色。

 苏彧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道:“听了这琴音,在下也不噤手庠了。”

 锦娘大喜:“苏公子可要奏上一曲?”

 “且试一试吧。”他落座,抬手,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琴弦上。

 而后他竟按着若生弹过的音跟手法,将方才那曲子重新奏了一遍,但传入众人耳中的琴音,这一回则真的恍若仙乐。

 饶是若生已有准备,这会听见,也是唬了一跳。

 锦娘就更是吃惊了,当即脫口道:“这不是笑舂风吗?”(未完待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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