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
完美的角度。
从镜子里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完美的容颜,而他,并不知道我的注视。
我喜欢这样的一种注视,我可以尽情,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不计后果。没有一切瞻前顾后的畏缩,我只是盯着这个男人,这个猫一样魅惑的男人,盯着他,看他光亮的皮
和伶俐的爪牙,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
他似乎察觉了,走过了,对着镜子里的我那个绝美的影像,略略的倾斜嘴角,一个有点顽皮的神情。
于是,我站起身,面对着他,鬼魅的一笑,娇
如花。
伸出食指,抵住他的
,我隐讳地笑着,摇着头,示意他不要作声。其实是有些多余的,我知道,他脸上写着一些看得见的沉默。我一向知道这样的男人,华丽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硬冷沉默的心。
勾着他的肩,一个轻轻的拥抱,我让自己的头舒服的搭在他的肩上。他的肌肤温暖微热,我只用下巴就可以感受到那些血脉的贲张。
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脊背,红色的丹蔻血
一样的狂
。我望着一个他看不到的方向,心満意足的微笑。
三、二、一!
“砰”的一声
响,他的背上瞬间出现了一片殷红。温热的血留下来,淌到我的手上,沾満,満是粘稠的血
。
“我只是不能让你不爱我…”
抱着这个我爱的男人,温度逐渐冰冷。
“CUT!”
那边,仿佛只是角落里,一声令下,我怀里的这个男人不易察觉的舒了一口气。
是很累吗?
我松开手臂,结束这个拥抱的姿态,忽然之间有点冷。
“稠,刚才那个眼神不错,很到位!进步很快嘛!”
年轻的女导演,神色里有鲜明的赞许,但是依然不能提起我的兴致。虽然我知道,这个年轻的女人十分得了的,她的片子向来都是叫好又叫座。但是我清楚自己的表现,心里清楚就足够了,那些赞许的东西对我而言不得不说是有点多余的。
快要杀青了,我在这里的故事快要结束了。等着我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那些我即将失去的。
只有即将失去的,才能疼痛得让我不得不记忆深刻。
“大家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不知道是谁在提议。
“我还有事要忙,不好意思,你们去吧!我要走了。”这是他的声音,离了镁光灯就变得节制的声音。
我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怅然。
“别太计较,合作了这段时间你也知道——李珉宇,就是这样的。”见我有些愣神,导演如是说道。我能理解,毕竟确保整个剧组的谐和是她的责任,她总是不想自己的女男主角之间有任何可能影响拍摄进场的芥蒂的。
可是,她想错了。
我又怎么会计较呢?
我只是记住了她的话,并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
“李珉宇,就是这样的。”
我还记得那一天,他走到我面前,然后说,就让她来演吧!
于是,我就这样有点莫名其妙的从一个只有20秒镜头,从画面左飞到画面右就死掉了的无名小演员,成为了这部大手笔大制作的片子中美丽的女一号。
这是个有点诡异的剧组。剧组上上下下几乎清一
的都是女人,从制片、导演、编剧,到场记、灯光、服装…所有人都是女的!演员中也是如此。李珉宇这个男一号在这个剧组中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许的怪异。
不但如此,我并不是这个剧组的第一个女一号。
在我之前,曾经先后有过三任美丽至极的女主角,她们每一个都貌若天仙,每一个都正值青舂年华,而且,每一个都红极一时,是明星大腕级的人物。
然而,现在,她们,全都,死了。
为了这个角色,我,和幽茹,我唯一的好朋友,闹翻了。
“稠!不要去!”我记得,她当时的阻拦充満了力量,似乎不允许我有丝毫的回绝。
“不,我要这个角色,一定。”我淡淡地说着,“你知道,我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我一直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我受够了每次都要演喽罗、丫环、路人、死人、看热闹的、凑场面的这些
七八糟的炮灰角色了!我要演主角,一定。”
“你只是要红吗?!你为了红,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吗?”她死死的盯着我,把我的目光栓得紧紧的。
“我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之前那些都是意外,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如果会害怕,当初,根本不会来拍恐怖片。”我
着她的目光,灼灼的,很烫。
“意外?!巧合?!会连发生三次?!她们都是同样的死法!就是你们那个狗庇剧本里写的那个什么爱与复仇的荆棘!显然不会是杀自!”幽几乎是在对我怒吼,我猜,她是想把我喝醒,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杀自…那又怎么样?”我不动声
的反问。
“你是为了他,一个其实并不值得但是依然让你可以不在乎性命的男人。”幽的声音忽然充満了绝望,“你们都是这样的,我知道。”
我没有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我还记得,当我搬离那间我们合住的房子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窗前不停的菗烟的姿态,那个剪影,边缘很亮。
“你会后悔的。”我听见她说,但是依然没有回头。
李珉宇。
实在是个太完美的搭档。
在这部戏里,他扮演着一个执著痴
的舞者,有着最华美的舞姿和最绚丽的
情,是个会用生命来爱着自己的舞台但是却始终分不清台前与幕后的角色转换的男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在这部戏里,我是他最忠实的爱人,但是,我却要让他死。我买凶杀了他,让他死在了我的怀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我,永远都不可能是第一位的。
我知道他并不爱别的女人,但是他也同样不够爱我。他要的,并不是我这样庸庸碌碌的一份平淡的爱情。
于是我要杀了他,然后再抱着他的尸体杀自,让他永远都在我的怀抱里,这样,才再不会有什么把他从我的手中夺走。
可惜,我失败了。
奄奄一息的我们被人发现了,送到了医院抢救。
他被救活了。
我死了,容颜依旧绝美。
不能忍受他独活在世间,不能看着我与他
相隔,更不能容忍自己这样的死去之后他会走进别的女人的怀抱!
于是,我的鬼魂归来,来寻找我的爱人…
我要他,陪着我,一直。
并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复杂的只是故事中的人心。
导演是个有着一定完美主义倾向的女人,看看这个剧组里的人便很容易明白这一点。这里每一个人都有一张美丽的脸孔,连每天来送外卖的大婶都是风韵犹存的妇人。
导演说,恐怖片最大的震撼并不是那些人为的刻意的腥血的场面,很多时候,只要一个到位的眼神,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便足以让人晚上不敢觉睡。
所以,在这部片子中,她一直力求保证每一个画面的精美,一切的精美!
一切,都要是美的。
并没有和珉宇说过太多的话,我们大部分的对话,都是这戏中的对白。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渐渐的淡忘了,不太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直到有一天,我在梦中忽然醒来,嘴里不觉大喊出他的名字,我才忽然间明白过来。
我终于知道,他,只是那个我爱的男人。
一阵风吹过来,轻轻摸抚我的脸,樱瓣花一样柔软的触觉。我仿佛回到了那个蹦蹦跳跳的纯白年代,一件简单的棉布裙包裹着我青舂芬芳的身体,樱花一样纯净美好。那时候,我有一个可爱的啂名,叫丑丑,虽然,我一直是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孩。
他拉着我的手,在小河边放风筝。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过来,带着大片的瓣花,飘落在我们之间的距离。
风筝飞得很高,最终,我没能握住那
细软的线,于是沮丧。
“不要紧的,丑丑,我们还可以做一个更大更漂亮的风筝,下个星期天我们还可以来玩。”他安慰着我,一脸真诚的呵护。
“珉奉哥哥,丑丑做你的女朋友好吗?”我望着他闪亮的眼睛,忽然忍不住说道。
“傻瓜!”他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我的鼻子,“你知道什么是女朋友吗?你还太小了…”
后来,他再也没有和我一起放过风筝。
在那个之后的星期天,我看见了他,或者准确地说,是我找到了他,在一间酒吧里,他,和另外一个显然要比我成
媚妩的女孩,热舞。
我冷笑。
我真的是个傻瓜。
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傻得傻瓜。
在剧组中见到他,我知道,第一眼,他就认出我了,就像我一直都认得他一样。虽然我不再是丑丑,变成了效稠——就像他不再是珉奉,变成了珉宇…
但是我们还是没有说话。
这个剧组中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相识的事实,虽然,有人对我这个无名小卒摇身一变就这样成为了女一号感到惊诧,但是,却依然没有什么太多的风言风语。毕竟,除了拍戏,我们几乎没有任何的
集。任凭你有怎样高超的想象力,就这样凭空捏造两个重叠的影子也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直到那一天,忽然到来。
察警来了,带走了珉宇,说是协助调查。
因为,他们知道了,上几任女主角死的前几天,都同珉宇因为戏的问题发生过剧烈的争执——而且,珉宇一直都没有拿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据。
珉宇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我以为他至少会回头看我一眼,但是他还是没有,就这样匆匆的走了。
我忽然害怕,害怕他从此留给我的,就只剩这样一个背影了。
快杀青了,但是男主角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精明強悍的导演大人也一样无可奈何。
剧组近乎瘫痪,人心惶惶。
大家在猜测,难道真的是珉宇杀了人?
他是这样一个对演出有着完美要求的偏执的男人,他会杀人,可以说,并不奇怪。
剧组里唯一的男人,最具有能力杀人的人。
几天的停顿之后,我再一次回到剧组的时候,单从周围人静止下来的眼神中我便可以知道,是珉宇已经回来了。
我知道他今天会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早,赶在了我的前面。
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在警局里的时候就知道,她们早晚同样会知道这些的,只不过一样没想到会这么早…
“你说案发那天你和李珉宇在一起,是这样吗?”年轻的官警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确认着。
“是的。”我点头承认。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官警的气势有点咄咄
人。
“因为…我是去找他要角色的,或者,可以说,是换角色…”
“你的意思是说?…”
“就是你想得那样…”
暧昧的气流在空气中弥漫。
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上新闻,乐娱头条。
我也知道,珉宇很快就可以平安了。
终于有一个理由可以用来解释我这样一个小角色为什么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女主角了,看得出剧组里的女人们八卦得异常奋兴,脸上甚至闪着奇妙的光。
导演并没有说什么。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其实也都是没有用的。片子快杀青了,再没有什么比这部戏更重要。
何况,这个时候,有一点这样的新闻对新片的宣传而言也未必就是坏事。
一部连死了三个女主角的恐怖片,一部充斥着桃
绯闻的唯美片,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那么得恰到好处。
珉宇还是一如既往,自此之后自然并没有对我更亲厚一些,也不见得更疏远,尺度分寸拿捏的都十分的精准,似乎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戏里戏外,我看着他,记忆忽然模糊。
我不再知道眼前的这个李珉宇和我曾经熟悉的那个李珉奉到底哪一个才是实真的,而我爱的那个,又究竟是哪一个?
那天,酒后,我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那个我一直提不起勇气拨打的号码,尽管他的主人早在若干年前就曾经对我说过,这个号码,将永远为我保留着,无论何时,只要我想找他,我都可以打这个号码…
我忍不住了,我要见他!
明天就是最后的一场戏,一切结束之后,我将失去“他的爱人”这样一个纵使虚无,但是对我而言胜过一切的身份。有些事情,我需要让他明白——趁着现在,趁着我还是他的爱人的时候。
电话通了。
“是丑丑吗?我知道是你…只有你知道这个号码…”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大哭。
“傻瓜,别哭啊,告诉哥哥,怎么了?…”
一个温暖的陷阱,我知道自己终将万劫不复。
最后一场戏。
经历过了反复的纠
,加上几条无辜的人命,我这个幽怨的鬼魂计划着在他某一次演出结束的刹那带走他的生命。
最后的刹那,就在我伸出阴冷的手指,捏着凝结着爱与复仇的荆棘刺向他那一瞬间,他却忽然看到了我,看到了这个虚幻透明缥缈无依的我。
他的眼中,含着泪光,但是嘴角却依然在微笑。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们走吧…我爱你!”
聚光灯下,我看着他完美的容颜,无法遏制的心碎。
“我爱你…”
我分不清这是戏里的台词还是戏外的表白。
“你又骗我…”几乎是带着哭泣的,我轻轻地念出这样一句不是对白的对白,哀怨的眼睛満是雾水,在镜头前写満了爱的悲伤。
“你知道,其实我从未骗过你…”他的声音,轻轻的,
动着我所有的悲伤。
天地旋转。
我终于用自己那冰冷的手指将那
长长的荆棘准确地刺进了自己的
口,鲜红的血
妖
地蔓延。我仿佛看到了这部戏中前三位女主角,看到了她们最后的样子,在当初,我用这
荆棘刺中她们的时候,她们的
口,也蔓延着这样的绝
血迹!
我知道,一切终将结束!
“干杯!”
庆功宴上,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喜悦奋兴的光芒。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天我们不醉无归!”导演的话说得干净利索,一如拍出的片子一样,每一个镜头都洒脫且
炼。
“我一会儿要先走了,还有别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珉宇淡淡地笑着,脸上写満了歉意。
“唉!真扫兴!”大家抱怨着。
“算了算你,你们又不知不知道,李珉宇就是这样的。”导演一边替他开脫着。一边悄悄的递过一个眼色。
“合作愉快!”
三只闪亮的高脚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片子卖得还算好?”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很是悦耳。
“这还不算好的话,还有什么算好呢?”导演将酒杯移置
边,优雅的一笑,这个平素看起来颇为男子气的铁娘子此刻看起来竟也是如此媚妩动人。
“对了,她到最后都没有看出来吗?”导演将目光转向了一言不发的珉宇。
“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连我妈妈小的时候都会把我和哥哥认错!”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她要是看出来了,你的戏还会卖座吗?”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甚是好听。
“这部戏会卖座,你们二位全都功不可没!来!干杯!”导演依旧不改飒慡的作风。
“我们的才女幽若呀!可不可以提前先告诉我们一声,我们的下一部戏的本子什么时候能出来呀?”杯中酒不过是沾了沾
,导演便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急急地问道。
“不要着急…”幽若缓缓的放下酒杯,为自己点燃一支圣罗兰,深昅一口,目光停滞在半空,嘴角微笑。
“应该快了——我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室友…”
“那我们就翘首以待了!真是痛快!好的戏,总是离不了这样的绝
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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