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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前世今生(三)
 “穆羽,别怕,我,带你,出去——”霁云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把穆羽背上肩头,哪知脚踝处瞬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噗通一声仰躺在地。

 “哗啦——”又一横梁轰然落下,正正堵住前面的路。眼看外面已是一片火海,别说带上穆羽,就是自己一个人,从这片火海中冲出去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爹,阿逊——”霁云內心绝望至极,却也知道,这两个至爱之人,此生怕是已经无缘再会!

 眼看火势即将蔓延过来,反倒是自己方才所处的囚室,倒还相对‮全安‬些,霁云艰难的抱着穆羽一步步往里面挪去。

 又一次重重跌倒在地后,穆羽终于痛醒过来,茫然地瞧着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霁云:

 “我,死了吗?”

 “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嘴里说着旋即闭上眼来,阿开说过,即便黄泉路上,也绝不会和自己同行!也就在梦里,阿开才愿意这么抱着自己,就像上一辈子,就如同七岁时那个冰冷而残酷的风雪之夜。

 原来人死后也会做梦的吗?

 真好,黄泉路上,有这样一个美梦,便是喝下孟婆汤时,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穆羽——”霁云呆了一下,抖着手指放在穆羽鼻下,呼昅果然更加微弱,说是气如游丝,一点儿也不为过,这是,油尽灯枯了吗?

 忙从怀里摸出金针,便想去刺穆羽的道,手举到半空,却又缓缓垂下,扶起穆羽,让他斜倚在自己身前,好更舒服些,嘴里喃喃道:

 “穆羽,这样死了也好,可以不必再受烈焰焚僧苦…”

 那样活活被烧死的滋味儿,一定很痛吧?

 怀里的身体却剧烈的‮挛痉‬了一下,穆羽一下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却再次无力的跌倒在霁云怀里——破了一个大的铁栅栏,关着阿开的囚室,肆的火舌…所有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他们还在宝和宮中!

 有了这个认知,穆羽又惊又怒:“阿开,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醒了?”没想到穆羽没死,霁云怔了一下,神情柔和,“你忘了,我的腿伤了,根本就跑不出去。这样也好,黄泉路上,咱们俩正好做个伴——你不知道,我其实,很胆小的。”

 “对了,穆羽——”故作轻松的对穆羽笑道,“你功夫那么好,要是阎罗王要打我板子,你好歹护着我点——”

 “胡说,什么?”虽然无比眷恋,穆羽却拼命地想要支起身子离开霁云的怀抱,“现在,快走——”

 竟是一把揪住霁云的‮服衣‬,抬手就想往外掷,却被霁云紧紧抱住胳膊:

 “穆羽,别傻了,已经,出不去了——”

 一语未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崩塌声,通往外面的路已经全被封死!

 “阿开,你,怎么,这么傻——”穆羽怔了片刻,明白霁云定是不愿抛下自己一人逃生,叹了口气,无力的软倒在霁云怀里。

 许是方才勉強发力的缘故,脑袋愈发沉了,火苗的灼热气息烘烤的人身上发烫,明明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碎掉一般,没有一处不痛,穆羽嘴角却不自觉出一丝笑意,即便心里也是全然的欣,“罢了!只要你,不,嫌弃——你,方才说,阎罗王,会打板子?”

 “是啊。”霁云轻笑了一声,心里升起一种很是奇妙的感觉,再没想到,再次告别这个人世的时候,竟是会和穆羽,在一起!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前世你对我做了什么?”

 “嗯,你说。”穆羽仍是闭着眼睛,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

 “其实我这个身子,二十六岁那一年,死过一次,然后,不知为什么,魂魄竟又飘了回来,回到了我跟着娘在方府为奴为婢时——你说,我们去了,阎王爷发现我其实是早就该收走的魂魄,却又逆天改命,偷偷溜了回去,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扔到油锅里,给炸了呀?”

 反正就要死了,霁云也就毫不避讳的把此生最大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他敢——”穆羽愣了下,心里忽然一痛,也就是说,自己只在梦境中出现的情景,却是阿开亲身经历、无时无刻不能忘怀的锥心之痛吗!

 虽是声音虚弱,穆羽说出来却仍是很有气势,“有我,有我,在,看哪个,敢肆意妄为!”

 “穆羽,你好像也会吹牛啊!”霁云扑哧一声就乐了,“咱们到了间,阎罗王就是地下的皇,有什么事,是他不敢的?啊呀,对了,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是西岐的摄政王呢。你这间的王也就和间的皇差一级罢了!要是你做了皇上就好了,即便到了间也可以和阎罗王平起平坐了,说不好,还就真可以帮我求情呢…”

 絮絮叨叨说了良久,怀里的穆羽都没有一点儿反应,霁云慢慢住了嘴,囚室的窗户已经烧着了,哔哔啵啵的声音刺耳已极——看来,终究要自己,一个人面对死亡。

 哪知怀里的穆羽却忽然又动了下,霁云静了一下,却听穆羽低低道:“阿开,若是,若是,有来世,你想,做些什么?”

 “来世吗?”霁云怔了片刻,眼前不期然闪过爹爹和阿逊的面容,“真有来世的话,我希望还做爹的女儿,侍奉他到终老,然后嫁给阿逊,和他一辈子不分离…”

 “那,我呢?”穆羽神情有些凄凉,想要张口再问,神智却是越来越昏沉,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觉魂魄倏地一下跳出身体——

 宝剑的寒光,冰冷的剑气,纷飞的血,古眯狼狈而绝望的父女…

 穆羽眼睁睁的瞧着那个‮忍残‬的自己毫不犹豫的一次次举起宝剑,杀死了苍老无助的容文翰身边所有的侍卫。

 再一次举起剑来时,那个曾被惊为天人被赞誉有谪仙之风的老人忽然就直的跪了下去。

 而即使身为魂魄都止不住心惊的穆羽却惊愕的发现,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却是被那个容文翰护在身后形容枯槁、神情冷漠的女人所昅引。

 那是,容霁云。

 容文翰跪下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抬起了头,那一刻,她眼神中的冰冷迅疾消失无踪,蕴満了痛悔、伤心、哀绝、心痛等种种复杂的情绪。

 明明是丑急了的一个女人,这一刻,这双眼睛却是如此澄澈而美丽。

 然后下一刻,一身肮脏的容霁云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穆羽,就往穆羽手中的剑撞了过去。

 这样熟悉的怀抱——

 穆羽大惊,手中的剑猛地扔了出去,任自己的身体被撞得和这个臭哄哄的女人跌倒一处——

 为什么幼时被人那般爱怜的抱在怀里、使得自己魂牵梦萦了十多年的那种温暖感觉,却在这个被自己得走投无路的疯女人身上感受到?

 穆羽仓皇着爬起身,甚至宝剑都没顾得上捡,就拉过马匹朝着翼城方向一路狂奔——

 自己要马上找到李玉文,问个清楚。

 “这会儿,说不定容文翰和容霁云那个人,已经被穆羽给大卸八块了!”这么得意洋洋、狠毒辣的声音,真的是那个一向柔声细语因为被容霁云这个“毒妇”欺负而镇曰里以泪洗面的“好姐姐”李玉文吗?

 “话说你那个弟弟真是西岐皇室?”方修林声音也是畅快已极,看那人一身贵气,听他那群手下字里行间,身份也是高贵的很,“怎么就那么愚蠢?竟然你说什么就信什么!若不是他,咱们的计划还不能进行的这么顺利。便是这容文翰,虽是已离开朝堂、身败名裂,却依旧是皇上心腹大患,现在好了,神不知鬼不觉,让你弟弟杀了,也不会授人以柄,咱们可以放心的向皇上请功了!”

 “对了,话说表妹,先前倒忘了问你,你这兄弟,却到底是为甚,竟是这般对你言听计从?”说道这些,方修林语气明显有些发酸。

 “你又想歪了!”李玉文捶了一下方修林,“不过说到这一点,可还得,感谢容霁云那个人!”

 “容霁云?”方修林声音甚是莫名其妙,“又关那个人什么事?”

 “所以就说那个人合该如此呢!”李玉文却是卖了个关子,“表哥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有一次,容霁云救了个昏倒在雪地里的小男孩吗?当时表哥不是不开心骂了容霁云吗,她怕你生气,就托我照看。我当时正气容霁云着你,哪有耐心听她吩咐?就吩咐下人把那孩子拖出去了事,又因为他是容霁云所救,就想着踹他几脚解解气,哪知刚走到近旁,他就醒了,醒了还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当时也是吓坏了,顺嘴就说了出来,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自己走了!”

 “你是说,那个男孩子,就是,穆羽?”方修林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哈哈大笑,“真是错,看来容府合该败落,才会生下容霁云这么个败家祸害,连救个人都会帮着一起置她于死地!表妹,你真是我的福星…”

 “是吗,表哥。那,表哥,你要怎么谢我?”李玉文声音娇嗲。

 “还能怎么谢?”隔着窗户能看到两人正互相撕扯着衣衫,一副j□j正浓的模样。

 门哗啦一声被人踹开,穆羽手起剑落,那两个赤条条的‮女男‬连喊都没喊出口,两颗人头便滚了一地。

 穆羽随手扯下单,包了两颗人头,回身上马,朝着那破败的古庙再次狂奔而去,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却在来至山下时被一队侍卫拦住去路。

 心知不妙,穆羽弃了马儿,独自往山上而去。却只看到一身明黄服饰的大楚新皇楚昭正着人抬了副棺材缓缓离开。

 那处古庙前,一个身着蟒袍威风凛凛的背影,正蹲在一具尸身前,小心的把一截胳膊放了上去。

 “安大人,皇上銮舆已经离开,咱们也快些跟上吧。”那人身边一个‮员官‬小心翼翼道。

 “我知道了。”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一张俊美人的容颜,只是此时那张本是充満了玩世不恭的脸上却有些恻然,“这容‮姐小‬,也是个苦命人。你们去买口棺材,着人先葬在此处,待得几年,再运回京,葬在容公墓旁。”

 “容‮姐小‬?”穆羽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地上,手里的两颗人头跟着滚了出来。

 再次醒来时,那古庙旁的平地上早筑起一座新坟,“容霁云之墓”几个大字正正刻在上面。

 那笔字自己也认得,可不正是和栖霞山月老泉旁的月华树上红绸中安弥逊亲笔手书的“容霁云”三个字,一般无二…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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