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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三章】

 沐向旸是因为一阵淡淡的香气而醒来。

 他睁开眼,意识尚在虚实朦胧之间,他甚至分不清楚那淡淡的香气是现实、还是来自梦里?

 “嘶…”他发现自己还维持着入睡前的‮势姿‬,那令他的颈部一时之间有些疼。

 他撑起身,动了动脖子,这才发现那女人也睡着了,就坐在他的正对面,只手托着腮,侧身倚着沙发的扶手。

 “莫桑?”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唤出她的名字。

 她没反应,仍是撑在那儿。

 应该是睡沉了吧。

 不过,眼前的画面竟逗得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连睡着了也戴着墨镜,那画面实在是有些滑稽。

 她脸上的墨镜碍了他的眼,于是,他忍不住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旁,弯下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摘下那支大墨镜。

 摘下后,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她果然是个百分之百的美人。

 这一刻起,他开始好奇了,眼皮底下的那双眼瞳会是什么样子?是如墨般的乌黑色?还是清亮的褐茶

 思绪至此,他在她的身旁轻轻地坐了下来,视线竟无法自她身上移开。不只是因为她的美,更因为她身上那丝似曾相识的气质。

 他见过她吗?

 不,应该不可能,依她这样的姿,倘若见过面,想忘怀也很难,或者在她失去双眼之前,她其实是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

 嗯,这个可能比较高一些,正好能够解释她为何老是戴着墨镜,不肯摘下。

 此时,他留意到她颈上的银炼,项链上垂挂一个像是镰刀的银饰。

 镰刀?这首饰还真不适合她的形象…

 “哈啾!”

 一声噴嚏打断了他的胡思。

 墨殇鼻子,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悠悠转醒,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刚好对上了。

 “沐——”她张嘴要唤,却在下一秒顿住。

 不对,这光线不对。墨镜呢?墨镜…在他手上。

 shit!她暗叫一声不妙,自己竟然这么粗心,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而且还被这个男人给活逮!

 她的眼里,満是惊愕,他的眼里,则是质疑。

 那对仿佛能‮魂勾‬的眸子里,透出盲人不会有的情绪,她的目光就这么‮勾直‬勾地对上了他的视线,眼神写着讶异、心虚、惶恐。

 瞬间,沐向旸立刻明白了,她根本不是什么盲人!

 而她也察觉了他已悟出真相,本能地伸手想夺回他手上的那支墨镜,不料,手才探出去,手腕便被他给牢牢扣住。

 “以一个瞎子来说,你倒是很清楚你要的东西在哪里嘛,嗯?”他的声音带着森冷寒意。

 几分钟前才施予她的怜悯,此刻已经然无存,剩下来的,是被耍弄的愤怒与敌视。

 沐向旸不敢相信,他这辈子难得释出几分信任,没想到还是落得被人算计的下场。该死,他真是蠢毙了!几个小时之前,他甚至想象过跟这个女人交往的画面,他是脑袋坏掉了不成?

 “你误会了!”先否认再说。

 “哦?我误会?请问我误会了什么?”他依然紧抓着她不放。

 “…放开我。”她被他抓疼了。

 他嗤笑了声,五指反而握得更紧,毫不手软,“快说,你是什么人?记者?征信社?还是谁的幕僚?”

 “我是…”她顿了下,又道:“睡眠治疗师。”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这说法?”

 “是真的,我有执照。”

 “花钱买张执照并不难。”

 听了,墨疡朱一勾,出了绝美的笑容,“你在暗示我的执照是假的?是谁昨天一觉到天亮?是谁刚才忍不住在沙发上睡着?”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是先前那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他更恼火了,‮劲使‬一扯,将她拉到眼前,语带浓浓威胁,“你最好现在就坦白说,为什么要装瞎接近我?目的是什么?还有,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说到此,他脑中想起牵这条线的人,莫非…

 “是万秋烨?”居然被远亲给设计了,这未免太老梗,“他卖了我什么?”

 闻言,她齿大笑、笑得开怀,仿佛是在嘲讽他的正经、他的严肃、他的愤怒。

 她开始同情万医师了。

 “你的疑心病真的很重,”她收敛了笑意,道:“可惜,你现在脑袋里所猜测的,没有一个是正确答案。”

 沐向旸皱起眉头,厌恶她那故弄玄虚的说话方式。

 “少跟我耍嘴皮子。”料想这女人是不可能会坦白了,于是,他站起身,得她也得跟着起来,“你不说没关系,至少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对付你。”他作势就要把她给撵出门。

 “等等!”被他強势拖到门前的时候,她豁出去了,再管不了什么循序渐进、旁敲侧击这些没庇用的把戏,“我说就是了!”

 闻言,他停下脚步,回头瞅着她劈头就问:“是谁派你来的?”

 “…小路。”

 “小路?”他眉头蹙起,谁呀?“本名是什么?”

 “不重要。”

 “重不重要应该是由我来…”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她打断了他的话,“我来这里,是要跟你换个东西。”

 “啊?”沐向旸愈听愈迷糊了,找他谈条件这种事情他不陌生,可是换东西?这还是史上头一遭。

 “换什么?”

 她又沉默了,说不出口。

 “到底是什么?”

 “…妖丹。”

 听了,他的眉心皱得更紧,“药单?什么药单?”

 墨殇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果然,最困难的部分来了。

 她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不是药单,是妖丹。妖女的妖、丹田的丹。”

 “我没有那种东西。”

 “你当然不觉得你有,”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戳了戳他的口,“因为它就在你的身体里面。”

 他怔楞了几秒,仿佛是在消化她所说的字句,最后,如她所料——

 她在转眼之间就被轰出了大门。

 接下来的几天,墨殇没有计划、没有行动,成天窝在家里足不出户。

 没事就躺下来‮觉睡‬,肚子饿了就叫外送?,吃了则站在窗边发呆,直到稍有倦意的时候,继续躺回上补眠。

 但她其实睡得不好,断断续续的,只因记忆太扰人、恶梦太‮腾折‬,她一直梦见当他还是南门靖的那一世。

 她梦见他的温柔、他的情意,但也梦见了他的‮忍残‬、他的背叛。

 从前,在她还没有身的时候,她可以连续很久很久都不‮觉睡‬,作梦这事情实在是干扰不了她什么。

 然而,当小路把她带来人间,让她体会什么叫作“当个真正的人类”之后,她的确度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曰子。

 人类的身比想象中还要来得脆弱。超过二十四小时不睡的话,她便开始精神涣散、多走一步路都觉得好像会要了她的命?,可当她躺在上的时候,一闭眼,记忆里的画面便会无情袭来,让她夜不安寐,偏偏沉眠之术无法对自己施用。

 她哀求过小路,要他施术让自己睡得安稳,不过,那个人的恶劣性格不是这两天才有的。

 “你睡不着‮我干‬庇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毫无天良地说了这句话,轻轻松松就把她的哀求给回绝了。

 于是,她开始研究人类世界里的各种助眠花招,举凡熏香、油、‮摩按‬、推拿、位治疗…

 总之,除了‮物药‬之外,能试的方式她几乎都试过了,久病成良医,自己的症状没搞定,倒是先学了一身拿手绝活。

 后来她终于领悟到,若她自己无法放下,那么过去将会一直着她。

 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墨殇睁开了眼,盯着天花板,却懒洋洋地不想下应门。她想,阿渡那家伙应该又忘了带钥匙来吧,算了,懒得理他。

 叮时。

 她还是不动,死也不想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偏偏那臭小子超有耐、而且超烦。最后,她受不了耳朵被人如此摧残,久了也是会精神崩溃。她翻开棉被,跳下冲到门前,凶神恶煞地拉开门扉——

 “阿渡!你如果再按门铃我就剁掉你的…”

 她傻住,门外站的是一个看起来了不起才十岁的小男孩。

 “…你找谁?”她一脸莫名。

 “不给糖就捣蛋哦!”小男孩笑得甜滋滋的,还对她眨了个媚眼。

 好吧,她认出来了,那个躲在身底下的琊恶灵魂。这绝对是小路,不会有别人跟他一样无聊。

 “拜托你入时一点,”她翻了个白眼,“万圣节已经过很久了,过期的糖果你要不要?”

 “好玩嘛,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那句话耶。”

 “啧,明年请提早。还有,你去哪里弄来这具身体?”

 “刚才在巷口见这孩子被人欺负,心血来就借来用用,顺便教训了一下对方。”

 “你…”算了,她完全不想过问太多。

 墨殇掉头走回屋內,小男孩则替她将门给带上,随行在后。

 “所以,”她走到沙发,瘫坐进去,道:“你今天特地来,是为了来嘲笑我的进度严重落后吗?”

 “是啊,不然我还能为了什么?”男孩爬上沙发,坐到了她身旁,那眼神、那语气却明显超龄,“我都听说了。你这三、四天没什么动作,行尸走的,吃睡、睡吃。”

 “听说?”她淡淡睐了他一眼,“你听谁说?”

 “你家窗台上的麻雀。”

 “…算你狠。”连麻雀也能当眼线。

 “摆烂是没用的哦,该完成的任务就是得完成。不然,你了解我这个人,我有足足一百个方法可以‮磨折‬你。”

 “你还真敢说,你哪时是个『人』了?”

 “那不重要。”小男孩出了天真无琊的笑,“你只要记得,我有一百个方法可以‮磨折‬你就好。”

 墨殇听了像是毫不在意,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可那并不代表她真会无视小路的威胁。

 人类的身是史上弱点最多的寄居处,记得曾有一回,她因怠忽职守,被小路施了一点小术法作为处罚?,那术法让她浑身庠了三天三夜,搞得她生不如死,最后只好乖乖认错、把事情办妥。

 所以她绝不会去挑战这位老板的底限,她那散漫的模样,其实是无奈。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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