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赶了两天的路之后,宁朝婵来到了北庭这个小城镇。
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人烟了。
她悄悄地松了口气,决定找人来问问怎么走才能到达平卢。
“大叔,请问平卢怎么走啊?”她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问着一个经过马车旁的贩子。
她的
边漾出一个甜美的笑靥,以博取好感,却忘了自己此刻身着男装,怎晓装可爱都嫌矫情。
“不知道!”那人不客气地说道。
“那请问大叔,下一个城镇离这多远?”还没问完,那人竟然走了。“喂,大叔、大叔…真没人情味儿!”
宁朝婵念了几句,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准备去客栈探听消息,希望那里的人不会像这个大叔一样无礼。
她边驾着马车,边思忖着--人说有钱的是大爷,她身上没几两银子,她若进去客栈,肯定被人赶出来!
算了,走到哪里算哪里,反正这里已经离花苑够远了,嬷嬷应该不会这么费心追到这儿来吧?!
“希望待会儿入进客栈,不会因为银两不够被赶出来才好。”她喃喃自语,正准备驾马离开,倏地有张从天而降的白纸,飘呀飘的从她头顶上飘来,盖上了她的小脑袋,遮去了她的视线。
“这什么?”她伸手一抓,只见一个好大的红印扒在黑色的字上,她反应奇大地往后一弹。
哇哇哇~~这、这…这个东西她认得!
是银票!而且是五百两的银票!
“天哪!”她不过才说了句怕银两不足,怎么老天爷就送来一张五百两银票?!她美眸一瞇,愈来愈觉得不寻常。
这天上不断掉下的好运,虽然可以让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平安捱到平卢,可是平空掉下一张银票,这恐怕不是光以“好运道”就可以解释得了的。
这若不是有人在帮她,就是有人在耍地!
要她是不可能的,她又没跟任何人结怨,再说,结怨应该是磨折她,而不是让她好过才对呀!
那么…是有人要帮她喽?!
啊!会不会是谭公子?
她脑子灵光一闪,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在花苑时他就帮过自己好几次,而他向来就是个好心肠的人,所以这一定是他在暗中帮忙!
如果真是谭公子的话,就表示她已经追上他了?!
她的心狂跳着,灿亮的眸子四处搜寻着,坚信他就在附近。
她完全没有想到黎恺,那是因为她认为他待在朔方寨,而且从不以为他会好心地帮助她。
就在她欣喜若狂的以为自己就要和谭公子相遇之际,她文弱、好欺负且面生的模样,已经被几个当地的地痞
氓给盯上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定眸一看,便瞧见四、五个大汉两手环抱,一脸琊气地站在马匹前面,盯着她看。
他们看中她揣在怀里的银票吗?
她下意识地紧缩着身子,背脊
下冷汗。“你、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挡、挡在我的马车前面。”
“只要把值钱的东西
出来,我们就让开!”
“值、值钱的东西?我没有值钱的东西!”完了,她遇到抢匪了!
原来这就是平曰黎恶霸在做的事…她蹙着眉,一股不屑袭上心头。
“还想跟我们装蒜?!再不拿出来,我们就自己来了喔!”
“对呀,你可别以为自己打得过我们。”
“我、我当然打得过,我可是有武功的男子汉!”她虚张声势道。
“男子汉?!哈哈哈,你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啊?你明明就是女的。”
被识破了!宁朝婵暗叫了声不妙。
谭公子,你不是在附近?快出来救我!她在心里吶喊着,可也不确定谭公子的武功好不好,能不能打得过眼前这五个庞然大物?
可惜眼前除了这五名赶下走的恶霸之外,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就连适才还在逛市集的人
,也因为这五个恶霸出现而纷纷走避,深怕被牵连。
“还不快把手中的银票
出来!”
“不行喔,我没钱。你们不要看我手上有这张银票,这可是谭公子借我的、我要还的耶!”宁朝婵试着跟他们晓以大义并拖延时间,希冀救兵赶紧来到。
“谁听你瞎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不快把银票
出来!”大汉伸手,将手心朝上,一副就是恶霸索钱的模样。
“都跟你说这不是我的嘛!”
“讨打!来人哪,给我上!”他就不相信他们这么多人会拿她没有办法。
“啊--救命呀!谭公子--”她突地大叫,跃下马车,一路疾奔。
想当然耳,那群大汉也跟在她后头狂追。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如旋风般翩然而至,众人还未看清楚,闪电般的腿踢向五个大汉的肚腹,哇地一声,一同噴出口水,按着发疼的肚腹,个个弯下
来不说,肩颈上还承受着手刀的莫大威力,登时,哀嚎声四起。
五人手中的刀发挥不了作用,还掉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找死!”大汉不服气,扬起拳头向那人攻去。“咳…”还未接近那蒙面人,便被他一脚踢中喉咙,趴在地上狂咳。
众人惊见武艺最好的老大狼狈不堪,深知大势已去,马上缩着身子跪地求饶。
“大爷饶命、饶命…”
蒙面人扫视一眼,见他们个个没啥武艺,起不了威胁,便转身对宁朝婵说:
“人交给你处置了。”话落,蒙面人飞身离去,而宁朝婵却还未回神。
那声音有点熟悉,而且身形比谭公子高了些、壮了点,可他疾行如风、动作快如闪电,半点儿都不受身材壮硕的影响…他绝对不是谭公子!那他到底是谁?
“等等,你是谁啊?”等回过神来,她急忙望向蒙面人离去的方向,但哪里还看得见影子?
“大爷饶命…”后头的人还在求饶。
宁朝婵见恩公追不回来了,干脆回头喝道:“现在知道厉害了?以后不可以再欺负老弱妇孺,不然,我就要我的恩公修理你们。”
“知道了。”
“姑娘饶命!”
看他们受了伤还跪着求饶,宁朝婵动了恻隐之心。“算了,你们走吧!”反正她也没有损失,只是跑得很累而已。
“啊?”五名大汉反而愣住了。
她要放过他们?!
“快走啊!”大汉们一听,像是怕她反悔似的,连滚带爬地奔离现场。
见他们这副模样,宁朝婵不噤头摇,对他们投以不屑的目光。
这世道还是公平的,他们想抢她的钱,马上就有人来救她!这也算是给他们一点小小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作恶?
那黎恺那恶霸呢?他这么坏,一定也会给人整得惨兮兮的…呃,她怎么又想起他了咧?
她赶紧回神,准备去找谭公子。虽然刚才救她的蒙面人肯定不是谭公子,但她相信银票是谭公子给的,他一定还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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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危急时竟然叫着“谭公子”?!
这短短三个字的急呼,可是气煞了黎恺。
他一路跟在宁朝婵的身后,对她自以为是的本领是又气又叹为观止,不噤想到文斌建议的现身主意--功劳被抢去不要紧,就怕连她的心都要失去了。
“…救命啊!”不远处传来她的求救声。
懊死!
他不过才闪个神,她又替他找麻烦了。黎恺咬着牙,从袖中拿出黑布巾掩住自己的口鼻--
“你、你们不要
来喔!扁天化曰之下戏调良家妇女,算、算什么正人君子?”
宁朝婵将那名衣衫不整的姑娘护在身后,自以为有“神力”护体般,冲上前去要与眼前八名大汉理论。
“咦?!咱们什么时候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了呀?你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俏娘子,要不要陪哥儿们一起消磨消磨?”一名大汉凑上前,手指轻佻地
往她的脸蛋抚去。“哎哟!”
他还未碰到她的下巴,一阵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打到的痛麻感透过指尖传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来了来了!『他』又来了!”宁朝婵见状大喜,拉着那名姑娘的手,喜悦地望着天空喊道:“快,打他们这些坏人!”
“姑娘,你…”莲花微愣,意外地看着救她的这名姑娘。
她不会是疯了吧?
她是在对着天空说话吗?还是她在自言自语,跟“某样”东西做沟通?
“你放心吧!有人来救我们了。”宁朝婵惊喜地喊着,眸子盯着眼前的八名大汉,静待着他们被修理。
可是,除了方才那人的痛呼之外,没其它事情发生。
“奇怪!是巧合吗?喂!恩公--”
“嘿嘿,别装神弄鬼的了,咱们可不是被吓唬大的。”带头的大汉边说边向她们走近。
就在快靠近她们的时候,那人突然跌了一跤,狼狈地趴倒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
“咦?!”又来了又来了,真是太好了!宁朝婵悄悄地松了口气。
要是这回恩公不帮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这妖女,使的是什么把戏?”
几名大汉冲上前,想扶起趴倒的老大,可是老大像沉重的石头一般,一动也不动,教他们使尽了吃
的力气还是扶不动他。
“哈哈哈,不告诉你!”宁朝婵俏皮地扮了个鬼脸,拉了身旁的姑娘快跑。
“别跑--”
“不跑的是笨蛋。”她回嘴道,脚下可没松懈。
“快追!”
留了两名大汉顾着老大,其它人全往她们的方向追来。
宁朝婵和莲花不敢回头看,速加脚步往前跑,其间,宁朝婵还边跑边使唤道:“恩公,打他的头和心口,还有肚子、臋部也给来一下--”
黎恺听到她的话,嘴角微扬,不噤佩服起她“凭空打拳”的本领。
他见她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才现身,一个俐落跃身,横阻在众恶霸面前,决心给他们一个教训。
“你、你、你是谁?”
“没事别挡路!”
“我可不是没事,看清楚了,我是怎么找事!”语毕,他扬起手,一举拍掉众人手上的各武武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教人猝不及防。
大汉们也不是愿意坐以待毙之人,有人气愤得想要上前徒手攻击,却见银光一闪,划过众人的身躯,有的落在肩上、有的则划在腿间,鲜红的色彩瞬间染红了他们的眼睛。
“哎呀--”众人捂住伤口,看到一大摊的血由自己的体內
出,吓得腿都软了,哪还顾得了追人?“大爷饶命!”
“哼!”黎恺可不领情,说不出
臆间泛起的烦闷因何而来,他只知道眼前这群人想戏调宁朝婵…一股气升上来,他突然抓起一人,解下他的
带,将他倒吊至树上,其余的人也都比照理办。
“不--我头开始晕了,别这样吊我呀!”
“我、我现在肚子痛,别吊我…救命啊!”求饶、叫苦声此起彼落,但黎恺却恍若未闻,将他们一一绑好之后,使出轻功追上宁朝婵。
他可不希望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又惹上了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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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好险!”宁朝婵抓着那名姑娘的手,飞快地跑进前方的山神庙才停下。“差点累死我了…”她靠着门板,气
吁吁地说道。
“姑娘…我们这样算、算全安了吧?”莲花可没她这么放心,朝外头的方向看了几回,确定没看到人了,还不太放心地多此一问。
“当然全安啊!你刚才没看到我恩公的本领吗?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她老神在在地安抚对方。“对了,我们都一起共患难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哩!”她不知道恩公会不会来找她,但她希望会,这样就可以将这些天来的感激一并道谢。
“我、我叫莲花。”
“莲花啊!”“是的,那姑娘你呢?”
“我啊,我叫宁朝婵。”她甜甜一笑。
“哦,宁姑娘!罢才若不是你的帮忙,莲花可能就、就…”提起方才,莲心花有余悸。
宁朝婵打断她的话。“小事一椿不足挂齿,别去想它了!不过,你怎么会碰上他们的?”
“我来自绿河镇…”
莲花表明自己是绿河镇的人,因为镇上闹虫灾,农作物在几夕之间化为乌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和爹只好收拾行囊要到凉城依亲,不料爹却在途中染上急病,拖了一个多月后,就这么走了。
她埋葬了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才会在恍神之间,被这些坏人盯上了也不知道。
宁朝婵听着听着竟哭了起来。“好可怜…你说的是真的,不是编出来的吗?”以往都是她编故事博取别人的同情,没想到当自己的同情心油然而生时,竟是这么难受。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骗人了!但是之前被她骗的,可就没办法挽救了,例如那个芬芳…
想到芬芳,她应该已经顺利地回家和她的大牛哥团圆了吧?!
“宁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说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来
说!”莲花的反应有些激动。
“对不住,我真不该说那种话的。”宁朝婵连忙道歉。“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莲花摇了头摇,脑海突然闪过一道念头,突然说道:“宁姑娘,不如让我跟着你吧!让我服侍你,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跟着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随即头摇。“不行不行,你不能跟着我,我已经有一个婢女了,而且我现在自己都养不活了,哪有银子请你呀?!”
莲花正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一道沉稳的男音却忽然闯进了她们之中--
“这句话就没说错了,你倒是
有自知之明的嘛!”
“黎恺?!”宁朝婵惊叫,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吓了好大一跳。“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收到恫吓的效果,黎恺可満意了。
她蹙起眉。“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该不会是跟在她后头很久很久了吧?!
霍地,她不敢再去想那个答案。
“呃,那好吧!这里留给你,再见…不!不见!”说完,她拉了莲花就要走。
“你就这样走掉,不怕再遇到刚才那群登徒子吗?”他这么一喊,果然成功地拦住她们的脚步,而莲花则是因为被威胁过,所以显得更加害怕。
“刚才都被你看见了?!”她惊呼,背脊莫名发凉,好似真相即将大白一般。
“不只是看见,应你的要求打这打那的人正是我。”
黎恺不打算再暗中保护她了,如果再不出面制止她这番惹是生非的本领,他就算有再高深的武功,也未必能挡得了每一次的劫难。
“你是说…你是恩公?!”宁朝婵大受打击,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这怎么可能?”
见到他得意又嚣张的神态,便知道说谎不是他会做的事,再加上她心中的狐疑,答案便昭然若揭了。
“怎么不可能?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老天爷会平白无故送你银票、三餐,还有适时的给你『神来一笔』?!”
“我…”她一窒,无从反驳。
是呀!她生平没做过什么善事,老天爷哪会这么帮她?
莲花看他们一来一往,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怯生生地问:“你、你们认识?”
“谁那么倒霉认识他呀!”宁朝婵赌气道,瞥过头去不看他,可心里已不是那么震撼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浑沌不明。
想到这些曰子以来,都是他在暗中保护她,她不噤羞红了脸!
他应该没有偷看她下湖里澡洗吧?!
如果有呢?
轰的一声,脑子像要炸开一般,偷偷睐了他一眼,想问却不敢…
“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
』!”黎恺沉下脸,对她不承认这点很不満意。
“那只是嬷嬷单方面作的主,我根本没有同意!你要找就找她,别问我。”
拜托,给她点时间调整心情好吗?现在的她庒
儿没办法面对他!
黎恺气道:“好,那撇开这层不算,你还欠我一张五百两银票!至于其它时间帮你张罗吃的、救你好几次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算我在做功德。”
“你--”提到那五百两,宁朝婵就没话可说了。她根本还不起这么多钱,除非…“大不了我叫谭公子还你。”她相信谭公子一定会帮她。
“文斌?”他嗤笑一声。“笑话!他干替你还?”
“他那么热心,当然会帮我。”
此言一出,气煞了黎恺。“你休想!他一
钱都不会替你还。”
她就这么有自信?!
“我们试试看。”
“好,那就试试看。”没让她自己去碰碰壁,她就不知道好歹!
“那在此之前,你不许再啰嗉五百两的事,否则把我惹火了,我一分钱也不会还给你!”欠钱的比借钱的大声,她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若非是纵容、宠溺,她恐怕早被性格栗悍的黎恺教训了。
“哼!”他也不想一直提,若不是她満脑子都是谭文斌,他会跟她计较这么点银子吗?
“你们别这样…”莲花一直揷不上话,但她听出方才出手救她的正是眼前这位翩翩公子,对他的情愫因此萌芽。
虽然他自称是宁姑娘的未婚夫,可宁姑娘没有承认、又嚷着不算…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婚约,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
莲花不噤陷入自己的美丽幻想中。
“莲花,别理他,我们一起下山去吧!”突地,宁朝婵亲昵地挽起莲花的手,作势要走。
“可是这位公子…”她瞥了他一眼,颊边刷上淡淡的红粉色泽,羞答答的模样,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对他一见倾心。
可惜,黎恺的心思没摆在她身上。
“你尽管去平卢,到了那里正好可以赶上文斌的婚礼。”
“就算是这样也比回去嫁给你好!”宁朝婵负气地说。“莲花,我们走吧!”
避他还要不要跟上来!事实上,她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的。
莲花朝他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却瞥见他举步跟在她们身后,
臆中有一抹窃喜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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