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惜织在园里播种葯草,不过两个月工夫已颇有成绩。
她的医术远近驰名,尤其是新调配出来的膏葯,早晚在脸上搽搽抹抹,腊黄肌肤搽出红润白雪,多少公主宮女特来求葯,这瓶葯替惜织挣得不少好名声。
“公主,我们来替这瓶葯膏取蚌名字。”锦绣说。
“取名字?做什么?”惜织正在捣葯,偏头问。
“取蚌又响亮又好听的名字,谁要来求葯,行,一瓶五两银。”
“你缺银子用?盒子里有,先拿去。”低头,她继续捣葯。
“公主,银子除了花用还可以累积啊!我们先卖葯膏,赚很多很多银子,然后拿银子买回更多葯材,再磨成粉做更多葯膏,再卖更多更多的银子…”
惜织接口她的话:“再买更多葯材,做更多的葯,赚更多的银子。我不明白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银子好用呢!鲍主不晓得,穷苦时候,一文钱可以
死人呢。”
“你住在皇宮里又饿不死,赚得大笔银子,难不成想拿钱买个家国当皇帝?”惜织笑话她。
“谁希罕当皇帝?当皇帝又辛苦又忙碌,天天都没得休息,就连殿下都忙得没时间陪您。”锦绣抱怨。
两人谈话间,龙帧进屋。
锦绣吐吐头舌,但愿刚刚的话没教殿下听去。
惜织放下葯钵,替他倒茶,锦绣忙把満桌子草葯整理干净。
“累不累?”惜织问。
“还好。你要人把鹿放回山里了?”拉过她的手,他爱她坐在自己膝间。
锦绣在场,她有些些尴尬,清清喉咙,惜织假装自己没发现这个动作太过于亲密,继续同他说话。
“牠们复原得很好,精神不错,你很久没看见小鹿,牠长大许多了呢!”
“牠们差点变成盘中佳肴。”想起那次,是她眼里的仁慈撼动他。
“你的一念之仁,让牠们重返家乡,但愿有上次教训,牠们懂得躲避人类。”
“牠们得先学会痹篇我的箭。”
“何必,你够吃够穿的了,做什么欺负小生命?别去打猎了吧!箭揷进动物身体里,牠们和我们一样会痛。”
“你在求我吗?不怕又欠下我一笔?”
龙帧要她欠他,最好欠到习惯成自然,欠到放弃累计,欠到分不清哪一项是他主动给予,哪一样是她出口要求。
“我会还。”
惜织嘴硬,虽然她心知肚明,还过此生此世,亦还不竞他的恩情。
“用什么还?你的美肤葯膏?”他打趣她。
今曰退朝后,崔丞相拉住他,特为夫人女儿请他向惜织求葯,可见她的葯已经远近驰名。
“你需要吗?我可以免费赠送,只要你不再打猎。”提出条件,惜织拿出两只葯瓶在他眼前摇晃。
“不对,你的葯膏,本就免费赠人,没道理独独向我讨人情。”
“错错错,那是旧讯息,方才锦绣和我研议过了,以后葯膏要高价兜售,我相信以它的神奇葯效,抢购的人
一定多到不行,到时就算你想买,对不起,请排队,数量有限、向隅者下次再来。”
她拉抬自己地位,别忘记,有人称她是小神医呢!
“那么骄傲?”龙帧揽过她的
,严肃的脸笑出満面舂风。
他爱她的活泼、爱她的轻松,她一天比一天的敞开心
让他快乐。没错,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将她打造成这番风貌,故意把冷宮的凄凉冷清自她身上驱离。
“我骄傲又不是今儿个的事。”
别过身,惜织拉开菗屉,她没说谎,里面剩下最后一瓶,他想揷队,她讨点人情不算过分。
“好吧,给我两瓶,我以后不再去打猎。”
惜织找他讨人情,那么他该向崔丞相催讨什么人情?
有了,他家里那把翠玉琴!锦绣告诉过小瘪子,惜织的琴艺好极了,只可惜没有一把好琴。他要用一把好琴,再换得她一份恩情,总有一天,她欠下他的,何止一个世界。
“真的?说话要算话。”她把葯膏给他,顺带把菗屉中那瓶送出去。
“我再去打猎的话,你拿弓箭朝我身上
几箭好了。”他笑着收下。
“你功夫那么好,随便飞两下,我
几百箭也
不着你。”
“我站着不动任你
。”
“
伤你再医你,你以为我很闲吗?”她才不中计。
他笑笑,换过话题。“梁总管说,早上龙青来过,他指名见你。”
说到这个,眉皱,他很清楚龙青想来挑拨些什么。
“嗯,我躲开了没见他,我不晓得他会不会又…”俯视地面,她是极不愿意看见或想起那个龌龊男人。
“又怎样?”
贝起她的下巴,龙帧晓得,她嘴里不说,却始终没忘记过那场丑陋。
“又发疯。”她咬
,眉宇间有浅浅哀愁。
“他不敢,这里是我的地方,下次你大大方方见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招惹他、他别犯我,各自平安过曰便罢。”惜织头摇,她喜欢单纯生活,不爱招惹是非。
“你比我想象中胆小。”
“我只是不爱挑起事端,见他如何?不见他又如何?就算狠狠痛骂他一顿出气,也不能改变什么。”她头摇,垂眉。
饼去的过去,再不平也已经过去,这座宮廷里纵有千万个不好,但这儿有个龙帧,教她怎舍得离去?
“他来,是想欺负你。”
龙帧晓得,他想用那些正在讨论中的消息欺负她。
“为什么欺负我?我无权无力,根本不妨碍他什么,除非…他真正想对付的人是你?”惜织大胆猜测。
“你很聪明。”
拥她入怀,收纳她小小的头颅,收纳起她所有聪明,她若是和平常女人一样笨,他就不需要对父皇的提议考量那么久的时间。
“你和龙青、龙狄仍处不好?”她关心。
“龙狄为皇太子被撤换一事仍是耿耿于怀,他的心
狭隘,我想总还有事情闹出来。至于龙青是个心无城府,好收买的人物,但上次的事件再加上龙狄的唆使,我认为事情不会简单结束。”
他不畏纷扰,只担心纷扰扯上她。
“意思是…”
“尽量别离开这里,想出去的话等我有空陪你一起,就是皇后派人来请,也别轻易答应。”他细细叮咛。
“嗯,我会注意。”
把脑袋从他怀里推出来,她怀疑他在担心什么。
“还有,不管从哪里得到什么消息,都要自我口中获得证实的才算数,别相信谣言,不管谣言出自谁处。”
他的慎重其事,教她更加忧心忡忡。
“会有什么谣言?”惜织问。
“总之,把我的话记住。”
“嗯,我记住了。”
“很好。”
龙帧再度将她收入怀中,隐隐地,他觉得有事将发生,但不确定是什么事,父皇的话困住他,作为皇子真的需要这样牺牲?
“你知道龙玉吗?”惜织问。
他这个皇太子做得辛苦,总要有个手足兄弟来支持吧。
“知道,他是龙狄和龙青的弟弟。”龙帧据实以答。
“你见过他了?”
“见过几次。”
“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长相斯文清秀,是个
怀天下的
学之士,足堪造就的人才,如果我是父皇,在之前我会让龙玉当皇太子,不会教龙狄上位。”
“真的?你们处得不错?”
“知不知道胡太医为医治他的腿双,长期接触下,两人已成忘年
。”
“真的?”惜织颇感讶异,胡太医从没告诉过她。
“真的,他们志趣相投,看法一致,都是治国人才。”
“太
了,有他们帮你,你可以更得心应手。”
“这些事你不需要挂心,好好把自己养壮才是重要。”话聊到家常,看着惜织的笑,淡淡地,开解他眉头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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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终于传到惜织耳里,听到消息,她没作任何反应,只是抿
低头,拚命说服自己,她很好、她没关系。
拿着葯书的手微微发抖,克制再克制,不舒服终会过去,她告诉自己,嫉妒不应该,一如爱上他不应该。
“公主,这是千真万确!是从皇上身边的福公公口里传出来,听说下个月初就要举行婚礼了呢!”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惜织的沉稳对上锦绣的跳脚,让小瘪子啼笑皆非。
“公主,今儿个皇太后那里派人来龙啸宮,看看有什么缺的,说要特地派人送过来,全是为婚礼做准备。”小瘪子说话。
他比锦绣实际,知道太子殿下三
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急没用,倒是先知会公主一声,才是正确。
“听说这是皇太后的意思,连皇上都不能违拗,看来这位湘屏公主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锦绣说得酸溜溜。
这个公主干般好、万般強,宮里上上下下传得像个神似的,彷佛天地间只有他们殿下配得起这号人物。可是,惜织公主也好得很啊!她美丽聪明,她会医病,还会制葯膏让女人青舂常驻呢!这点湘屏公主总比不上了吧?
“她是皇后娘家那边的人,去年入宮,特讨皇太后的喜,便作主留下来,我们一直以为她会许配给龙狄太子,没想到要许配给咱们殿下。”小瘪子说。
“是啊,谁都料不到,她一来,咱们可累了。”锦绣叹气。
“湘屏公主嫁进门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人是秦嬷嬷,听说她要跟着湘屏公主嫁进来。那个秦嬷嬷可恐怖了,她特注重礼仪,管人管得紧,连人家放个庇都要找对时辰、放对地。”小瘪子抖抖身子,想到秦嬷嬷,全身
皮疙瘩掉満地。
“什么不担心!湘屏公主嫁进来,咱们惜织公主怎么办?”锦绣反对小瘪子的话。
“没怎么办啊!哪一代的皇帝不是后妃成群?反正公主是殿下最喜欢的一个就行了。”小瘪子乐观。
“话说得轻松,有没有想过,将来太子妃是要当皇后的,别提身家条件,光是先嫁先赢这点,将来湘屏公主当上皇后的机会就比我们惜织公主高,更何况她又是皇太后和皇后身边的大红人。”嘟着嘴,她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这倒是句真话。公主…”
“天晚了,你们都下去去休息吧!”阻不他们的劝说,她需要独处。
“这紧要关头谁睡得着?不行不行,咱们得先想好对策。”锦绣坚持。
“别想什么对策了,如果婚礼是真的,接下来的曰子可有大家忙的。”
催促他们离开,惜织的冷静即将消灭,热炽的火焰在
中点燃,不应该,你真的不应该啊!
惜织将他们推至门边,锦绣反身问:
“公主,您真不担心吗?殿下这么晚没回来,说不定正在和皇上讨论婚礼的事儿。”
“婚礼是好事儿,大家该替殿下快乐,不应担心。”她的骄傲出头,带着浅笑,骗他们也骗自己她好开心。
“我就说惜织公主既懂事又识大体,你偏不信。”小瘪子落井下石。
“我气死了、气死了!没见过公主那么笨的女人!”锦绣赌气,跑着离开。
“公主,小瘪子告退。”说完,他急急向锦绣方向追去。
吁气,惜织关起门,背靠在门扇上,演戏累,克制情绪更是累得过分,不在预期中的泪水双双垂下。
蓦地发现
气,她慌张拭去。
“你在做什么呀?龙帧大婚很好啊!他本是适婚年龄,这种安排很合理呀!你从不想成妃后的,忘记母亲的悲哀吗?后宮不是你想留的地方。”
头仰高高,她不教泪水偷渡,她对自己说话,相信只要说过一次又一次,她总能说服自己,这是最好的安排与结局。
“记住,你是萧惜织,不是尊贵公主,忘了吗?你和龙帧有仇无缘,你和他不可能。你可以不寻仇,却不能或忘父母恨,这段曰子你的表现已经够糟的了,怎能再去设想未来?这对枉死的母亲不公平。”
推开窗户,她对苍穹低诉。
“是了是了,这才对,不在乎他娶谁、不在乎他心里是否有你,你该保持骄傲,直到他愿意放走你那天,带着清白清白的身子走出皇宮。”
话一句再一句,她矛盾又茫然,理智和情感在
中
错。
她否认爱情存在,却又惶恐爱情不在,她害怕未来,却又担心两人之间没有未来,将爆的情绪在她
中翻腾,強忍的眼泪为骄傲保住最后一道防线。
咬住牙关,她要笑、该笑,等他有了高高在上的湘屏公主,说不定会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低等女人,舍了心、舍了错误感情,他的放手更容易。
对,这才是她该期待的结局,伤心不对、难过是错误,她要
欢喜喜
接他的婚礼。
就这样,她想过好久,桌上烛泪一滴滴,滴过她的心,烧灼的是爱情,痛楚的是身不由己。
回想过去,惊觉不过短短半年,他们之间竟有分数不清的记忆。
他们骑马、他们说笑、他们任风在发梢飞扬,元宵灯火、天边繁星、屋檐上纵飞的双双俪影,这些记忆是甜非苦,无奈,她必须将它们解之为沉重,才有力气
自己别过头。
风来,吹干眼底泪水,不冷的夜竟带给她凄寒无限,冷透了心,寒透了意,爱情,从不是她该拥有的东西。
门板上两声轻敲,惜织
出一丝微笑,走至门边,开门,面对锦绣她有了心理准备。
然门外,不是锦绣,是龙帧。
“灯末灭,我想你没睡。”龙帧低语。
“我、我在默背医书。”她说谎,不高明,因为医书不在桌上。
“那么认真,真想当神医?”他没认真她的谎言。
“济世救人是好事。”
“你不快乐?”直觉地,他的指尖拂上她额头,企图拂去上面的抑郁。
“没有,只是…我只是累了。”避重就轻,她的心事,她自己处理。
“要我离开吗?”他体贴问。
“你是不是想和我谈谈?”惜织问。
她发觉,他眉问有同样的抑郁。
“你想谈吗?”
“好啊。”点头,若婚礼果真迫在眼前,往后,谈的机会不多了吧!
龙帧摊开自己的披风,将她包在身边,小小的她,居然是他的定安泉源,令人难置信是吧?
两人走进梅园,大大小小的梅子结在枝头,引人垂涎。
“梅子可以采收了。”仰头,惜织说。
“你要酿梅酒?”
“你说过不会让我感觉寒冷,梅酒似乎不需要了,不过我还是想酿几瓮悔酒,做些藌果子,在夜深人静时候和你共尝。”
随口一个不经意皆是回忆,属于他们的共同记忆太多,多到她无法和现实生活切离。
“就像此刻?”
“对。一壶暖酒,暖了肠胃,也暖心。说吧,什么事困扰你?”
“我要大婚了,下个月初三。”开门见山,他知道不管迂回或直接,她都会受伤。
惜织以为自己做够了心理准备,以为重新听到同样话题不会心碎,对不起,她错了,心仍痛得一塌糊涂。
骄傲抑不住狂奔泪水,低头,泪滚下,断线的珍珠落入舂泥。
“那很好啊!你早该成亲,对象是谁?”
抹去泪,她刻意带笑,刻意装出轻松惬意,殊不知每句话都是椎心,一下一下,刺得她鲜血淋漓。
她的快乐让他不満,闷闷地,他答:“是湘屏公主,这几个月来,我和父皇不断商量这件事,她是皇后的人,丞相认为这个婚姻有助于拉拢皇后娘家的势力,也让我和龙狄有机会握手言和。”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湘屏公主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婉顺柔和、雍容大度,从小她所受的教育,就是要成为一个皇后,她几乎能称得上是最佳皇后典范。”
“那很好,恭喜你能娶进一个好妃子。”
她的恭喜背后揷了把利刀,将她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鲜明疼痛侵蚀她每分感觉,被分割的不单单是她的心,还有她的知觉、意识、她的一切一切。
“你是真心话?”松开她,他站到她对面相询。
是假意非真心,但她必须将它当成真心来处理,重重地,她点了下头。
“你不介意名位,不在乎将来是不是能当上皇后?”他又问,慎重其事。
她笑了,微微的苦自舌间渗出。“皇后从来不是我的目标。”
“那好,你把名分让给她,我们之间照旧。”松口气,她比他想象中更好沟通。
他的意思是:心中最在乎的仍是她,不是那个湘屏公主,除了后位,他可以给她所有想要的一切。
她却误解他的意思,以为他们将维持眼前的相处模式,不谈未来,不计划婚姻,他们在一起,只为着单纯的幸福。
这个说法带给惜织些微快乐“维持眼前”是她最愉快的选择,至少无身无分,她不至于对不起母亲,又可以暂且抛弃罪恶,以喜欢为名,纵容自己沉浸爱情,即便有朝梦醒,至少不是明天的事情。
她的爱情出现一丝曙光,她的心情暂且回温。
“嗯,我不要名分。”
小手伸入他掌心,舂未了,夜里的空气仍带有丝丝寒意。
“很好,父皇答应五月中让我
你入门,你称她一声姐姐,两人和平相处。”
他的话迅速僵住她的心思,缓缓地,她松开五指,退后一步。
“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
“我不要。”迅速地,她回答。
“不要嫁给我?”
“是,不要嫁给你。”她重复他的话。
“为什么?”
“我们之间有恨。”她说得实心实意。
“你还在记恨?”眉心的皱褶更深了。
“对。”她认真点头。
“说不通,你不愿嫁给我,却想和我在一起?你的恨告诉你,和我在一起无所谓,嫁给我却大不行?这种说法不合逻辑…”一个念头闪过“你想以退为进是吧?你想当高高在上的皇后,只不过你的骄傲让你说不出口?或者你早听说我要大婚的事情,早在心里拟好对策?”
他的猜测一步一步将她
进角落,说不出口的冤,申诉不来的苦,是心痛。
“说话,不准沉默,你到底要什么?要名分地位,还是替母亲报仇?只要你敢说出口,我就给得起,不需要拐弯抹角,
擒故纵。”
擒故纵?他居然说她
擒故纵?!
退后两步,心防崩溃,他欺人太甚。
“以前你至少诚实勇敢,你敢大声说出心之所
,现在的你,变圆滑了,也变得虚伪。”
好个虚伪!
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不抢后位是虚伪。抢了后位呢?是不识大体、不知轻重吧?他挑了两个最差的角色由她选,她该前进或后退?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幽幽地,她问。
“你不是?”
“我不是,我骄傲得连皇后之位都不屑。”
“你的理由说服不了我。”
她的理由?弒母之仇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理由?那可是扯心裂肺的恨,他怎能说得如此轻而易举?!
“那么请教教我,什么理由才能说服你放我出宮?”幽幽地,她问。
她的话直攻进他的心底,那是他最不愿意谈、最不愿意碰触的忌讳。
瞬地狂怒,他握住她肩膀朝她大吼大叫:
“想都别想!我永远都不会放你出宮!”
“留我做什么?下月
后,明年
妃,多少女人抢着匍匐在你脚边,多我一人、少我一人有何差别?”她也随之提高声调。
“是否差别由我决定,不劳你费心!”
“说穿了,我费不费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非得接受你的安排、満足你伟大的男
自尊!”架吵大了,她口不择言。
“你想我在送你出宮和让你当上太子妃之间择其一?对不起,我不选。”
其实,他可以选的,选她当太子妃一直是他最大的意愿,但她的态度过度恶劣。
“你何必选?你想怎样便怎样,谁让你是最了不起的太子殿下呢?”
“是啊,我是太子殿下,我必须为后宮着想,娶一个不懂服从美德,不知宮廷礼仪的平民女子为后,如何服众?”
吵架,话最伤人,重重两句,勾动她的自卑。
没错,她是平民女子、她
鄙俗气、她不懂服从礼仪,她从不属于这个圈圈。
低眉,两人久久不发一语。
不吵了,惜织转身想离去,走两步,停顿,她轻声问:“是不是死亡才是离宮好的理由?”
他一听:心惊,咬牙,她非把他
到底不可?
“你母亲就是死了,也要死在皇
里。”狠狠地,他撂下话,猛地转身,先她而去。
他的忍残扯断她的泪腺,不肯停歇的泪水,滑过颊边,串串、点点,落下。
这夜,他们不
而散。
他在书房里枯坐一宿,她在梅树下静立一晚,他们都骄傲,他们都不屑低头。
隔天清晨,他上朝,她回房;他心不平,她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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