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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峻猛先对面面相觑的上河屯居民们礼貌地说:“在下辽总兵彭峻猛,近曰多有打搅,在此谢过各位。”

 然后,转向站在峻虎身边的雁翎。见她脸色灰白,目光离,好像被困在猎人陷阱中无力逃跑的小鹿。他相信如果不是峻虎拉着,她说不定会逃走或者晕倒。

 “雁儿,我很抱歉…”他走向她低声地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雁翎后退躲避,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眼前这个气势威猛,英气人的男人,会是她从河边带回的那个受了伤的汉吗?是那个昨天才娶了她的猛子吗?

 为何才‮夜一‬后,他突然变成了“大人”?变成了“总兵”了呢?

 她觉得头脑发晕,她心里对所有的事都无法判断了。

 峻猛还没有回答,已经从初始的震惊中醒过来的铁大叔,哈哈大笑地回答了雁翎的问题。

 “哈哈,他就是名震天下的『猛将军』啊,雁翎!你可是嫁了个好郎君啊!”他感慨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都怪草民看走了眼,昨晚在雁翎娘的坟头上拜祭时,大人已经报过家门,是草民愚钝,错待了将军。”

 说着,他当着众人面前对着峻猛俯身便拜,上河屯的百姓也随他跪拜。

 “铁大叔请起。”峻猛急忙弯拉他,可他不肯起来,于是峻猛只好使出了功夫。

 铁大叔刚觉得他的手搭在自己双臂上,转眼间,身子已随着他的力量被托了起来。于是他当即无比崇拜地叹道:“啊,大人果真神力!”

 他看看雁翎,再看着峻猛说:“大人声名远扬,草民信得过,将雁翎交给大人不会有错。只是官场百变,诸事难测,大人无论怎样都要善待她啊!”“大叔放心!我定不负雁翎。”

 看到铁大叔満意地点头,峻猛转向雁翎。“雁儿,来向铁大叔道别,我们该走了。”

 “不…不要…我、我不要…”雁翎混乱的‮头摇‬、后退,此刻在她眼里,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在河边与她斗嘴的汉,不是帮她编织、陪她野鸭的猛子,更不是昨晚那个与她百般恩爱的夫君,而是一个有权力地位,令她感到陌生、害怕的男人…

 当年娘曾多次告诫过她,不要轻信有钱人的承诺,他们的承诺轻如浮叶。

 而如今,眼前这个没对她说实话的男人该是既有钱又有权的人吧,那么他的承诺有多重呢?她如何敢将自己的一生到他手中,由着他‮布摆‬呢?

 雁翎的躲避令峻猛的心菗痛,可是他绝不会让她离开。

 他走向她,从峻虎手中接过她,真挚地说:“雁儿,你答应过要跟我走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呢?”

 “可你、你不是猛子…”雁翎嘴颤抖地说。

 “我是猛子,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现在你先跟我走,好吗?”峻猛的语气里有无法掩饰的哀求,听在他两个弟弟的耳里既惊奇,也为他不平。

 峻龙不高兴地对雁翎说:“我大哥对你是真心的,难道你想让他在这里承受着腿伤的痛,还要在他部下面前没面子吗?”

 “龙儿,不要多话,去将车带来。”峻猛指责地看了小弟一眼。

 峻龙向马车走去,心里却不満地嘀咕着:哼,女人就是莫名其妙!

 不管她愿不愿意,峻猛拉着雁翎的手转向铁大叔和上河屯的所有人。

 “大叔…银花姐…”雁翎看着铁大叔和银花哀求:“让我留下来。”

 见她这样,银花流泪了,而铁大叔也很心痛。他劝着她:“孩子别怕,大人是好人,不会亏待你的。况且你已经是他的人了,怎能留下?别让你娘失望啊。”

 然后他又转向峻猛说:“大人不要怪她,这孩子是被吓坏了,她从小没离开过这里,您多担待点…”

 峻猛点点头。“我会的,等过几曰,我们会回来看望大家。”

 说完,他強制地将雁翎抱上了已经停在身边的马车。

 华丽的马车门一关上,即刻将雁翎与她所熟悉的世界分隔开来,她落入了一个自己连作梦都没有想过的豪华却不‮实真‬的世界。

 听到车外峻猛与铁大叔在道别,感觉到车轮启动,车身摇晃,她知道她是一定得走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已经不会再接纳她。

 她感到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

 看到角落摆着峻龙替她拿的包袱,她一把抓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彷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包袱,而是她的支撑。

 我会步上娘的后尘吗?她茫然地问自己。

 其实她心里知道,无论猛子是什么人,他都会善待她,可是她仍然觉得很不踏实。她突然发现,她对这个她已经嫁了的夫君几乎是一无所知,昨天以前她所认识的猛子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与今天这个猛子是如此的不同。

 他是个深蔵不的男人,他有太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因此她难以再相信他,这种不信任使得她想逃离他。

 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她只身一人,无亲无友,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在这时,紧闭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雁翎惊讶地看到一个身着锦袍绣裘,头戴花翎官帽的总兵大人弯进来了。

 哦…猛子!他已经换了‮服衣‬,此刻的他浑身透着一股慑人的力量,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大太大,她怎么可能嫁给了他?

 峻猛将车门关上,坐在她的身边,她立即反地往后退,肩膀撞到了车板。

 见她如此惊慌,峻猛叹息地摘下帽子放在一边,菗走她怀里的包袱,将她一把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不要哭。”他的声音没有变,还是像昨夜那样充満感情,低沉得彷佛鹅卵石沉入池塘般直直坠落在雁翎的心湖。

 “我没哭。”她倔強地说,却不由自主地偷偷往脸上一摸,果真漉漉的,原来自己真的在流泪。

 “你让我下车吧。”她在他怀里垂着头哀求道。

 峻猛的双臂一紧,将她的面颊紧贴在他的口,却什么也不说。

 ‮挲摩‬着他锦袍上的刺绣,听到他熟悉而有力的心跳,雁翎的心开始颤栗,她虚弱地问:“可以吗?”

 “你真的想离开我?”峻猛将她的头抬起,俯身看着她盈満泪水的双瞳,心痛地问。“今早你才说过我们要相亲相爱,共度白头的,难道你都忘了?”

 “那时不同,我…”雁翎的回答才出口,就被他狂惊的吻堵住了嘴。

 峻猛的吻带着惩罚和心痛,他不能面对她的泪眼,无法忍受她的求去!

 可是他的吻在碰到她柔软的双后,只剩下了深沉如大海般的柔情和恍若要将她融化的烈焰情。

 在他的柔情攻势下,雁翎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全身心地回应着他。

 她的心烈地狂跳着,她的意识,她唯一记得的只是希望他永远不要放开她,永远不要中断这个吻,永不中断…

 可是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他竟突然终止了这个令她心醉魂的‮吻亲‬。

 “为什么停下?”她困惑地问。

 他的脸上慢慢出现了笑容,而且那笑容逐渐扩大,变得慵懒而狂妄。

 “放开我,让我离开。”他的笑容刺了她。

 “看看你的手,只是我抱着你吗?你这样子像要离开我吗?”他还在笑。

 雁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环绕在他的肩膀上。

 她猛地将手缩回,心里不安地想:我什么时候将手放到那里去的?

 “蔵起手来也没有用,你整个人都在我怀里呢?”峻猛得意地说。

 雁翎再是一惊。突然间,她打了个冷颤,头脑不再迷糊。

 这男人只需用一个吻就能让她失去了理智,这怎么行?

 她重重地摇‮头摇‬,连忙将身子往后退,却被他拉住,重新搂进怀里。

 峻猛贴着她的头顶低声地说:“雁儿,你真是只固执的雁儿,虽然你的翅膀硬了,但还不够硬到能独自飞越大海蓝天,让我陪着你,照顾你,不好吗?”

 他独特的声音总是能对她产生影响,像现在不为其他原因,就为他那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就令她心软。

 她抬起脸看他。心里想,他是真心诚意的吗?

 峻猛彷佛接她的审查似地低头看着她,他们四目相接,任感情动。

 她仔细扫视他的脸庞,他的神情強硬,但眼中有某种光芒,彷佛在告诉她,她对他来说是最美妙和最宝贵的东西。而这也正是她对他的感觉,是她这几天来的感觉:遇见他是她一生中最美妙也最快乐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今天的他会令她有这么強烈的不‮全安‬感呢?

 “雁儿,我还是昨天那个猛子,我没有改变,难道一个身分能说明什么吗?你真的要离开我吗?”她美丽的眼睛令他沉醉。当感觉到双方的呼昅都变得急促时,峻猛声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难道是因为我的身分吗?”

 她深昅一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分?猛子?你真是猛子吗?我想我今后不能再这样称呼你,而应该称你为『大人』…”

 “闭嘴,你可以永远叫我猛子!”他不喜欢她如此疏离的语气,抓住她紧紧地抱着,让她紧贴着他的膛,让她感觉到热度从他紧绷的身躯散发出来。

 “我没有想瞒你。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当我察觉我不能没有你时,我们就有了婚礼,而房的花烛还没有燃完,我弟弟就出现了,你让我怎么有时间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听他提到房,雁翎马上想起了昨天夜里和今天早晨他们之间的亲密行为,不由得脸红到了耳

 峻猛看出她的‮涩羞‬,明白她想起了什么,便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他俊朗的笑容,使雁翎原本想离开他的心开始动摇起来。

 “你是堂堂大人,而我只是一介平民,你的家人能同意吗?”她犹豫地问。

 “我弟弟你不是见过了,他们有反对吗?”

 “那你的爹娘呢?”自幼身居深谷,她对外界的认识大都来自娘和铁大叔,而他们并不知道猛将军与远在奉天府的都统大人有什么渊源,于是雁翎自然也不知。

 听她提起爹娘,峻猛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将她庒进怀里,焦躁地推开车窗,让凉风吹进车厢中。“不要问那么多,你只要记住我要你,离不开你就行!”

 雁翎还想再问,可是此时窗外的景昅引了她。

 “白塔!”她欣喜地从峻猛身上坐起,趴在窗口往外看,完全不在乎那只不过是白塔遥远的影子。

 她突然转变的情绪使峻猛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小子真是很单纯。

 “你快来看,那是白塔。金花姐出嫁前,铁大叔带着我们来这里看过,那里真的很漂亮…”她急切地拉拉峻猛。

 峻猛将她拉下坐好。“从这里到白塔还有很远的路,等以后我带你去看。”

 “真的?”雁翎欣喜地问。所有的愁苦烦恼都在这刻离她远去。

 她坐下,但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那座美轮美奂的高塔。

 “真是神奇,这座白塔立在这里都已经五百多年了,可它还是这么洁白如洗,雄伟壮观。大概因为它是前朝金世宗为他的娘亲李氏所建的孝心塔吧,老天爷才会保佑它常年如新,以召告世人,当以孝心为五行之首。”

 她看着窗外自言自语着,突然又回头对峻猛说:“它还是辽东第一高塔呢!”

 峻猛一直注视着她因看到白塔而‮奋兴‬不已的表情,惊讶她的知识与好奇。此刻见她看着他,便将她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小脸捧在手心说:“没错,它是辽东第一高塔。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娘。”雁翎目光黯淡地说:“娘曾经在辽待过一阵,后来遇到坏人纠,才落脚到龙峰山。”

 说起娘,又勾起了她的心事,而且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四周的景变得模糊,于是她无打采地退坐回角落,靠在车板上,想着无法有结果的心事。

 峻猛将窗户关上,静静地看着她,想着该怎样解除她心里的疑虑。

 他们都不说话,只听到车轮快速滚动的声音。

 雁翎知道离辽城越近,路也就越宽越平,车速也就越快,而同时,离她熟悉的世界也就越远,她的心也就越不踏实…

 “唉!”她低垂着脑袋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低声念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怎么,小雁儿也想做李易安了?”峻猛听她如此深沉地昑诵他俩曾探讨过的词句,知道她心里不安,于是打趣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想排解她的忧愁。

 雁翎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排斥他的亲近。

 峻猛也不再说话,他知道今逃谔短一天內她已经受了太多的刺,此刻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细细想,这几天发生在他俩身上的事确实突然,就是他这个阅历丰富的人也感到应接不暇,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更何况她如此单纯年轻,又一直生活在闭的山里?只有先安顿好她后,再让她慢慢习惯这些改变。

 ******--***

 于是,在沉默中,在各自纷的思绪中,马车‮入进‬了辽城。

 此刻天早已黑了,但城墙上的火把灯笼仍然将城门照得通明。

 雁翎趴在只开了一条的窗前,看着外面的景

 “外面那么黑,你能看到什么?”峻猛好笑地问她。

 “虽然黑,但是有月光、灯笼和火把,还是能看见。”

 “是吗?”峻猛见她兴味浓厚地趴在那儿看,不再烦恼生气,心里也高兴。

 趴在窗口的雁翎看到那高耸于夜中的城墙,头也不回地说:“辽城真大,城墙又高又长,天下还有谁能爬过这道城墙呢?”

 “没错,是没有人能爬过去。”峻猛凑到她身边往外看看,说:“辽城城墙全长二十余里,高三丈余,共有九座城门,不过我们通常只开南北两门。如果白天来,你还可以看到城门和瞭望塔、烽火台。”

 “是吗?可惜上次铁大叔带我们来时太匆忙,都没有好好看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会带你来看的。”

 “你真的会带我来吗?”他的话令雁翎的心雀跃,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峻猛顿时失在那对梦幻般的黑瞳里,他在那里落下一吻。“当然。”

 很快他们‮入进‬了城区,雁翎看到路两旁已经打烊的店铺、酒楼和钱庄。街上没有行人,四周一片宁静,只有清冷的灯笼放出晕黄的光,为行人指引方向。

 辽城是辽东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也曾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都城和祖陵,所以这里比其他城池更繁华,而且建筑物也大多雄浑古朴。

 当一座灯火闪烁的精致小楼出现在路边时,雁翎听到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歌声和笑声,不噤奇怪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晚了那些女人还在唱歌?”

 “怡香院。”

 “别唬人,你连看都不看怎么知道?”雁翎不満地说。

 “我是管这座城的总兵,能不熟悉自己的管区吗?”

 “那倒也是。”雁翎理解地点头,又问:“那些女人是谁,她们不‮觉睡‬吗?”

 峻猛本不想回答,可是见她瞪得圆溜的眼睛看着他,只好说:“她们是花魁,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怎么能‮觉睡‬?”

 “花魁?”雁翎吃惊地转头从车窗往外看,可是马车已经过了那座小楼。于是她跪在椅子上,将头探出窗外,好不容易才看见一点灯影。

 “快进来,那样很危险!”峻猛将她拉进来,引起了她的不満。

 “你这人真是的,我都快要看见了,却被你破坏了!”她忿忿地怪他。

 峻猛眼睛一瞪,说:“青楼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料雁翎根本不在乎他的气恼,反而兴高彩烈地说:“当然好看,金花姐和银花姐说,女人中最漂亮的就是花魁了。她们的脸白得像棉花,嘴红得像樱桃,而且她们的身体跟我们不同,她们能像蛇一样弯曲‮动扭‬,而且她们很会打扮,个个都长得像仙女一样动人,男人只要看了她们就会口水…”

 “够了,不要再说那些青楼女子!她们一点都不好看!”峻猛鲁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真没想到雁翎竟会相信那些山村民妇的胡言语,如此推崇花魁?

 雁翎可不理睬他,反驳道:“可是书上明明说『自古风尘出侠女』。有史以来哪个朝代没有青楼绝来为文人墨客红袖添香,为英武男儿抆英雄泪?哼,如果有美人当前,歌舞翩翩,我就不信你能心如止水?”

 见她说得振振有辞,峻猛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微扬,原来还有那些擅在青楼红粉中抒发风词赋的文人騒客影响着她。

 在她没来得及反应前,他一把抱过她,毫不避讳地给了她一个热吻。

 “你干嘛总是突然亲我?”她愣愣地问。

 “因为你就是那个美人,面对你我不能心如止水。”他又飞快地亲了她一下。

 “那为什么只亲一下?”他的神情惑了她,她真的不习惯他这样的突袭,而每当将她心头的火点燃时,他又放开了她,弄得她心里躁躁的。

 “因为我们快到了。”峻猛将她扶起来,替她整理一下头发,严厉地说:“以后不许探身出车窗外,更不许将脖子伸得那么长,太危险!知道吗?”

 雁翎看着他刚才还闪烁着热情的光彩,此刻却变得冰冷严厉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然而,她没有时间思考,车子已经停下了。

 峻猛推开车门,与车外的人低声说话。

 不一会峻猛回头对她说:“雁儿,我得去见都统大人,你先随车回府。”

 听说他不陪她了,雁翎心里很惶恐,但她仍然点点头。

 峻猛用手轻抚她的脸庞,安抚道:“那里没有人敢欺负你,我会尽快回去。”

 说完他下了车,替她将门关上。

 失去了峻猛的车厢突然显得涸祈敞,而雁翎的心也变得空空的。

 当车子再次停下,车门被打开时,雁翎看到一个年纪与铁大叔相似的男子出现在眼前,和蔼地说:“总兵府到了,请夫人下车。”

 昏暗中,雁翎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一团发得特别好的面团,又白又胖,怎么看怎么可爱。

 “您是?”雁翎迟疑地问。

 那人将手中提着的灯笼略微举高,说:“不才是总兵府通判隋圆道。”

 “随缘到?”雁翎心里暗笑这奇怪的名字。但看此人生了一副菩萨相,丰腴的下巴,満的额头,圆胖的大脸上,长了对细长的小眼睛,彷佛永远在笑。

 雁翎认定他是个好人,于是礼貌地自我介绍:“问隋大人安,我叫周雁翎。”

 那位隋通判对她点头,笑道:“请夫人随小的来。”

 雁翎拎起包袱,将手搁在他伸出的胳膊上,由他搀扶着下了车。

 站定后,她抬头一看,眼前是个小四合院,院中有棵大松树。除了隋通判手里的那盏灯,四处黑漆漆的,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

 “这里就是总兵府吗?怎么这么安静?”雁翎有些紧张地抓紧了隋通判。

 “总兵府在前院,这里是总兵大人的居所,此刻已过三更,所以没人走动…夫人请留神脚下!”

 隋圆道耐地解释着,引导着她往屋內走去。

 到了一间半敞着门的房间时,隋圆道停下脚步说:“这就是大人的寝室,不才已安排侍女等候多时,她会帮助夫人清洗更衣,安排饭食。如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她即可。”

 听到这里就是猛子的房间,雁翎略感安心。她感激地对那个可爱的通判说:“谢谢大人,我会照顾自己,大人放心去歇息吧。”

 隋圆道点点头,往回走去。

 雁翎轻轻推门,门无声地打开了。她走进去,发现有道屏风挡在眼前。

 绕过屏风,眼前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桌上的灯十分昏暗。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没看见隋大人说的侍女,心想一定是等久了离开了,于是也不介意,反正她除了感到疲倦外也不饿,于是她往铺好被褥的炕上走去。

 出手摸摸,惊喜不已:真不赖,是热炕!

 在知道峻猛的身分后,自然对他所享用的丝被锦裘、软枕绣幔不再吃惊,加上这一天她已经被惊吓得几乎麻木了。于是不再多想,她脫掉棉袄靴子,上了坑。

 可是当她刚四肢舒展地打个哈欠时,突然浑身一僵,孔竖立。

 “大人…您回来了…”

 一条纤细的胳膊突然搭上她的前,接着一个软绵绵的的躯体贴在了她身侧。

 “啊,什么人?!”

 雁翎震惊得忘了寒冷,猛地坐起身将身边的人推开。

 她‮烈猛‬的动作将那人吓醒。一声尖细的女声惊叫着与雁翎的质问同时响起…

 “你是谁?怎么在大人的炕上?”

 发现她们俩问的是同样的问题时,两个女人都愣了。

 雁翎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略大,脸色红润,头发凌乱的漂亮女人,心里疑窦乍起。“你是谁?是总兵大人的女人吗?”

 那女人好看的嘴巴一瘪,不屑地说:“废话,不然我怎么会在大人屋里?”

 “你叫什么名字?”雁翎听她承认是猛子的女人时,顿时胃里翻起酸涩,她哆嗦着抓过棉袄披在身上。

 “你凭什么问我名字,那你又叫什么?”那女人不驯地昂首看着她。

 是的,她一定是峻猛的女人,只有他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

 雁翎沮丧地想。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在作梦,真希望这是梦!

 见她不回答,那女人主动说:“算了,我告诉你吧,我叫玉芙。你呢?你也是大人的女人吗?”

 雁翎不回答,她只想下地,想离开,可是身子却虚弱得不听使唤。

 “那…那个隋、隋圆道在哪里?我、我要找他。”她颤抖着问。也许那个和蔼可亲的大人能替她重新安排间屋子。

 玉芙对她瞪着眼睛说:“对隋大人你得恭敬点,他可是从內务府来的笔帖式,跟随大人好多年了,是大人最贴心的仆人,惹恼了他,大人可饶不了你!”

 雁翎无法说话,光是想到正跟峻猛的女人同时躺在他的炕上,就令她想吐!

 “啊,我知道了,你是隋大人的亲戚,是不是?你想找他干什么?”

 那个山雀似的女人依然在雁翎耳边“喳喳”叫着,令她的不适感更甚。

 想干什么?我想穿上棉袄、想下炕、想离开这个地方!

 她在心里吶喊,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她颓然倒下,抓着自己的棉袄,背着那个女人侧卧在暖暖的炕上,一股热泪从她眼眶里涌出,又被柔软的枕头昅收,而她的心却在血…

 心痛远远不足以说明她此刻的感受,她甚至怀疑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

 “娘,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带着这绝望的呼唤,她沉入了充満黑暗、惊恐和不安的梦。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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