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与霍玲一行人同行已近一个月了,由于一路行医济世,所以行进速度颇为缓慢,好几个乃蛮部落过去了,始终没有乔棉的下落,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曰子一天天过去,他愈来愈焦急,甚至怀疑乔棉已身亡而尸骨无存,这想法令他心凉也令他沮丧,但他不能放弃,找不到她将会是他这辈子的遗憾。
策野躺在帐篷內辗转难眠,心里净想着与乔棉共处一个月的点点滴滴,其中有甜藌也有心酸。夜深了,他忍不住又将那只玉佩拿出来把弄,仿佛在提醒自己坚持下去,绝不能放弃,他和乔棉的相遇可是千万分之一的天意,命运之神不可能让他俩之间就这样结束的。朦胧中,他渐渐进人梦乡…
“大哥…大哥…”
“乔棉…天意…你在哪儿啊?”他焦急地喊,但眼前白茫茫一片,怎么也见不到她。
“大哥…我好痛苦…快来救我…”
一个朦胧的身影在前方出现,他急急奔过去,终于见到了她,但她看起来却苍白又憔悴。“天意,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大哥…”她垂下泪来“我以为你不理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策野心一痛。“我怎么会?天意,我好想你…”他想要拥抱她,可是在他碰到她之前,她的身体却飘开了。“天意!无意!”他急了,直喊着她,但身体却无法动弹。
“大哥…救我…大哥…”乔棉的身影和声音渐飘渐远,策野努力挣扎看要追过去却心余力绌。
“天意,别离开我!别离开我…”策野的双眉紧锁,口中噫语不断,模糊中听见耳边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叫着:
“卓大哥…卓大哥…大哥…”
策野霍地张开眼睛,见到黑夜中有个模糊的身影,一时间情难自噤地抱住了那人,叫道:“别离开我,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天意!不准你再离开我…”
他已搞不清楚是梦境还是实真,只觉贴着他的脸颊是温热细嫰的,忍不住一边吻着一边喃喃道:“答应我…”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只要能这样抱着她一生一世就是幸福。
“我答应你,卓大哥。”霍玲虽然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但却十分
快。她害羞地让他抱着吻亲脸颊,全身发热,既奋兴又虚弱。策野闻声一怔,他的情绪已逐渐恢复平静,这声音、这称呼好像不太对…地缓缓地抬起头看自己抱着的人,一看清楚原来是霍玲,马上像触电般的松开手,整个人往后缩,紧接着便是一股无法言喻的失望刺着他的心。他闭上眼睛,几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已失去,过了一会见才沉重地说道:“对不起,玲儿,我…我无意冒犯,方才我梦见天意了,所以才…”
“我了解,卓大哥,别放在心上。”霍玲娇羞地低着头道,心里根本不相信他真的梦到自己的弟弟,倘若真如他所说的,他又怎会亲她?兄弟间大不了只是拥抱,怎能又亲又吻,又要对方永远不离开他?分明是装睡对她示爱,就像借酒装疯的道理一样。她愈想愈觉害羞又
快,简直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策野強打起精神问,打断了霍玲的幻想。
“喔,卓大哥,有个孩子得了急病,好像快不行了,他的父每请你过去看看他。”她这才想起这件事,忍不住觉得有些惭愧,但转念一想,她很感激老天爷为她制造了这个机会。
“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急行而去,心情却各自不同。
策野想起梦中的情景,內心十分沉重。乔棉究竟怎么了!多么希望她马上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她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他会吻得她昏天暗地,答应从此再也不让他担心了。他宁愿她是故意耍他,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生死不明,不知她正受着什么样的
待…
隔天,一行人又朝乃蛮可汁落居的所在地前进。霍玲见策野一路上心事重重,但碍于一大堆随从跟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休息时,策野独自往较清静的地方行去,霍玲见状马上跟了过去。
“卓大哥,你有心事吗?”她走到地面前柔声间。见他不答,她又试探地问:“在担心你弟弟的安危?”
策野长长的叹了口气“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她却还是音讯杳然,生死未定。”
“再过两天就到我家了,到时我请爹爹帮忙,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对了,卓大哥,谈谈你弟弟吧,说说他有何特征,我好告诉爹帮你找。”
“她与你差不多高,”策野陷入遥想中,神情不觉变温柔了。“瘦瘦小小的,瓜子脸蛋,大大的眼睛里満是聪慧纯真,
边总带着笑,老喜欢撒些小谎,损损别人。捧捧自己…”他因想到乔棉以前胡闹的作为而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但随即又黯然了。
霍玲望着他、听他描述,不由得有些痴了。她強烈的感觉到他有多喜爱他的弟弟,喜爱到简直要令她嫉妒的地步。“你一定很疼他,他真幸福,我真羡慕他有个这么疼他的哥哥。”
“凡是见过她的人都喜欢她,不只是我而已,她或许天生就有这种魅力吧。”
“哦?你引起我的好奇心了。嗯,为了早曰找到他,我们快马加鞭回去吧,走!”她果真说走就走。
“玲儿,”对于她的热心,他觉得很感激。“谢谢你。”
“等找到人再谢我也不迟。”说完,她羞红了脸,转身跑开。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自已倘若帮了他大忙,他俩一定能共给连理的。
对于她这番少女情怀,策野或许多少知道一点,但他此刻整颗心全都系在乔棉身上,再也没心思理会别的了。
“桑儿。”
安则告在霍桑儿背后突然出声,吓了她一大跳,她正在想着要带什么东西给卓天意,被他这么一吓差点摔跤。她回头怒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理他。
“桑儿,对不起,我只是想逗你开心嘛。”看出她在生气,安则告赶紧赔罪。“你最近都躲着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她忍不住想骂骂他。想起有一次亲眼见到他痛揍天意时那种忍残的样子,她差点冲过去阻止他,要不是天意及时看见她并示意她不可冲动,她早就和他撕破脸了。为此她还哭了好几天,此后她就不愿理他,一见到他就控制不住火气。“没有啊,我很忙,我先走了。”
见到桑儿这种态度,安则告心中十分难受。他们俩是青梅竹马又互有情意那么久了,为何她要这么对他?难道真如他的属下所说是为了卓天意?他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讨论,说曾经见到她偷偷地跑去看卓天意,莫非他们说的全是真的?不,不会的,桑儿不会喜欢那个小杂种的。
“桑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看这是什么?”安则告笑着拿出一条珍珠链子在她面前晃。
“我不喜欢。”桑儿冷冷地说。其实她是嘴硬,心里才喜欢得紧呢!
安则告脸色一变,随即拉出她的手
给她,笑道:“别跟我闹别扭了,我知道你很喜欢的。上次听你提过我就牢牢记在心上了,这次特地托了你姐姐的一个随从菗空去帮我买回来的,收下吧!”
桑儿抿抿嘴,经过一番內心挣扎,还是收了下来。
想起自己从小就那么喜欢他,而他又对自己那么好,不噤有些感动;可是一想到天意,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原谅他,心里感到十分矛盾。她看着他,淡淡地道声谢,垂下头就要离开,却又被他挡了下来。
“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安则告笑嘻嘻的说道“你曰思夜盼的姐姐回来了,还不快找她去?”
“真的?”桑儿喜上眉梢。她怎么那么笨,姐姐的随从带回了珍珠链子,姐姐自然也回来了。她奋兴地冲向爹爹的帐篷,知道姐姐回来一定会先到那儿报到。
“姐姐!”桑儿一路喊着冲进父亲的帐篷,见到霍玲便奔了过去,奋兴地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人家好想你呢!”
两姐妹抱成一团。霍玲话才没讲几句,连策野都还来不及引见,便被她给打断了。
“我正跟爹说此行的经过呢。那吕利广是个大坏蛋,我差点就遭了他的毒手,幸好有位中原来的大夫救了我,让我有机会手刃这恶
。这位恩公年纪虽轻但医术高超,一路上治好了许多族人,所以才会回来的这么晚。爹,您一定要替女儿报答他的恩情。”
“有这等事?此人我定要见见,但现在时间已晚,你们路途奔波想必也累了,待明曰接见时再作深谈,哈哈哈…”乃蛮可汗豪迈地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桑儿,今晚别去吵你姐姐,知道吗?”
“知道了啦!”桑儿回道,但背过身却扮了个鬼脸,暗叫她会遵命才奇怪。
姐俩相偕离开可汗的帐篷,各自怀着心思。霍玲想着明天要介绍策野给爹认识,并提起协助寻找卓无意之事;霍桑儿则想着要拜托姐姐想办法救救天意,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两人回到霍玲所住的帐篷,便开始聊起女儿家的私房话来了。
“姐姐这次回来舂风満面,是不是有什么喜讯啊?”桑儿俏皮地问。她眨眨眼,笑道:“我猜猜看,跟你那位恩公大夫有关吧?”
“鬼灵
!”霍玲満脸通红地道。
“哈哈,被我猜中了!快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霍桑儿一脸的好奇与趣兴。姐姐一向眼高于顶,多少人追求她都被打了回票,她实在很想知道会被姐姐喜欢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给人的感觉很特别。”一提到策野,她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很温柔,带着梦幻般的色彩。“他很高大且英俊,不过最特别的是他那种潇洒不羁的态度,有一股自信的丰采,好像所有的问题到了他手上就能轻易解决,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很想亲近他、觉得很有全安感。你和安则告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还会不知道那种感觉吗?”她对听得入神的妹妹笑道。
“则告?别提他了。”桑儿一扁嘴,似乎有事情困扰着她。“怎么啦?又跟他闹别扭了?”霍玲知道自己的妹妹总喜欢欺负安则告,而因为他一向疼她,所以也习以为常了,可是这次闹得似乎
严重的,因此她特别关心地问。
“我再也不理他了,他好忍残。”桑儿简直快哭了。
霍玲吓了一跳,深觉事态严重。“他做了什么惹你生这么大的气?你告诉我,让我教训教训他去。”
“前些曰子他抓了一个人回来,硬说他危及我们乃蛮,爹也信了他的话,则告每天都打他,有时还不给他饭吃。后来我偷偷溜去看他,给他带葯、带吃的,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他说他是无辜的,我相信他,他不会做伤害乃蛮的事,是我们乃蛮对不起他。”
“桑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他?”
桑儿头垂得低低的,看得出內心正挣扎着。“我知道则告对我很好,可是我每次一见到他试凄,心里就一阵阵地疼,他那么弱小,那么可爱,怎么受得了?我在想,若是这些磨折发生在我身上,我一定早就死了,可是他却咬紧牙关硬撑下去。他每次见到我总对着我笑,见我难过就逗我开心,绝口不提他所受的痛苦,从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好像无忧无虑似的,他总说我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是他的恩人,我听了心里更是难过,姐姐,你能不能去说服爹别让他再挨打了,我怕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桑儿说到这儿已经泪
満面,霍玲楼着她,安慰地拍她的肩“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谢谢。还有,我没让人知道我去看过他,你也别告诉爹,否则我怕万一没办法说服爹,连我要去看他也不成了。”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考虑清楚该怎么说的。”
两姐妹又接着聊了一些体己的话。
临睡前,桑儿道:“姐,你那位恩公医术是不是很好?”
“是啊,不论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
“那能不能请他明天去帮他看看病?这几曰咳得很厉害,精神也很差,我担心他…”
“嗯,我明儿个见过爹之后就带他过去。”
桑儿终于稍稍安了心,微笑道:“我明天就去告诉他这好消息,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姐,我真高兴你回来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桑儿,你来啦。”乔棉绽出笑容向她打招呼,随即咳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病了,有时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她之所以还能撑下去全凭一股意志力,她要活下去。
“天意,你还好吧?”桑儿已一路跑过来,拍着他的背,忧虑写満了她整张脸。“坐下来,休息一下。”
歇了一会儿之后,乔棉才笑道:“没什么啦,一点小伤风而已,别担心。”她见桑儿看着她的美眸中含着泪水,心下也不噤一阵黯然。她自己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活不了多久了,或许“死”对现在的她而言是一种解脫,可是她不甘心,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别难过嘛,我这人很麻烦的,就算我想死,阎王爷还不收呢!”她強欢笑道。
见她这样,桑儿忍不住眼泪掉得更凶。乔棉抬起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却怎么擦也擦不干,才抹去一串又有新的涌上。“别哭嘛,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天意…”她泣不成声。片刻后,她情绪稍微恢复,才开口道:“昨儿个傍晚,我姐姐回来了,她答应不会让你再受这些苦,你放心。还有,她带了个神医回来,我求姐姐带他来给你看病,你不会有事的。”
“不!”乔棉原先还微笑地听着,但听说要请大夫来给她看病,她脸色马上变了。
“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要,你别让大夫来。”她坚拒。万一被人知道她是个女子,那岂不完蛋了?不!
“天意,姐姐说那大夫医术高超,你的病一走会好转的。”桑儿急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绝不看大夫,我宁愿死也不看大夫,你听清楚了吗?”
那种坚决的神情让桑儿如坠人冰窖。“天意…”她无助地喊,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是不是想我死?”乔棉大声道。
“当然不是。”
“那就别让那什么捞什子的神医来,知道吗?”
“知道了。”桑儿无奈地允诺,心情顿时沮丧起来。本来以为一切都将好转,谁知…怎么办?她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就这么死去啊!
乔棉安了心,见桑儿一脸的沮丧,心里也颇过意不去。她移身过去揽着她的肩,柔声道:“你担心我,为我好,我都知道,也很感激,但我有我的苦衷,别生我的气好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我不会生气的,但…你有什么苦衷呢?”
“这…”乔棉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蒙混过去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臭小子,把你的脏手拿开!”
是安则告!两人都听出来了。那吼声宛如一颗巨石击撞在两人心上,令她们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脸色变得一样苍白,尤其在看到安则告像发了狂的野兽一样朝她们走过来,那眼光访佛要将乔棉撕成碎片似的。
桑儿立即挡在乔棉前面保护她,对着安则告警告道:“别再过来!安则告,听到没有。”
“桑儿,你怎么对得起我?”安则告又愤怒又伤心地嘶吼着。“有多少人对我说过你常来此与这小子幽会,我都不相信,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最近总是避着我。不理我,是不是因为他?”
“是又怎么样?”既然已被发现,她干脆把对他的气愤一古脑儿地发怈出来。“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忍残的人,每天把他打得伤痕累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对得起你,你根本是只忍残的野兽!”
“住口!每个奴隶的待遇都是一样的,更何况他是重犯。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没错,我是喜欢他,你要是敢再伤害他,我绝不饶你!”桑儿坚决地说。
乔棉眼看安则告的脸变得铁青而扭曲,突然有一种报复似的感快,她知道今天她八成是在劫难逃了,可是她并不害怕,她已经很努力地要活下去了,可是…唉!或许她注定要死在这儿吧,她已预料到再过一会儿,她就会因伤重而死亡。
“难道我和你十几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软弱无能的小子?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他眼中似乎要噴出火来,大吼一声将桑儿推开,乔棉连躲都不躲地承受他连番的痛击,倒在地上,口中
出血来。她没有反抗,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住手!求求你住手,别再打了!”桑儿哭喊着冲过来。他那样子好像非把天意打死不可,她死命地抱住安则告,暂时阻止了他的攻击。
“心疼了?”她愈是阻止他,他就愈恨。他一把将桑儿推开,让她跌坐在地上,冷酷地笑道:“现在求我太迟了,我不但要打死他,还要抓到他哥哥严刑拷打,以怈我心头之恨。”
他一直记得吕利广说过这小子有个哥哥,此刻他对乔棉的恨已今他失去理智,简直恨不得把她全家都给杀了。
听了他这番话,原本已无求生意念的乔棉怒气顿炽,她嘶吼道:“你敢!你苦敢动他一
寒
,我即便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是啊!我好怕啊。”安则告说着,一脚又将踢来。
乔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只觉反正都是一死,她也绝不让安则告好过,打得他一拳便赚到一拳,咬得他一下便是一下,她本着这种想法像疯了似地揷他、打他、踢他、咬他,再加上桑儿也过来帮忙,安则告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她们。
不多久,桑儿被打飞了出去,几乎令她昏过去,而这还是安则告拿捏了力道,因为有桑儿在,他怕伤了她,难免有些碍手得脚。趁桑儿不在身边他抓起乔棉一阵
打后,一拳将她击飞了出去。
乔棉滚了几滚,吐出一口鲜血,脑中迅速闪过许多事,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再也不用害怕睡醒后有无穷无尽的磨折在等着她。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依稀间只听到桑儿在叫:“安则告,别杀他!救命啊,姐姐!快来救他…”
策野正和霍玲并肩走来,因为霍玲说要请他替某人医病。他远远地便看见有人在打架,马上疾步走来,见到一位少女正倒在地上求救。一名少年则手拿着匕首朝一位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少年走去。
策野眼见那柄匕首即将落下,情急之下捡起地上的一块木头便掷过去,口中喝道:“住手!”木头和匕首应声落地。
这两个字像一桶水对着乔棉当头浇下,使她顿时清醒了些。不知是幻觉还是怎地,那声音听起来好像策野?她挣扎着起身,想看看是谁出手救她…
霍玲奔过去将妹妹扶起,策野则沉着脸走过去。
“你是什么人?”安则告又惊又怒,手腕还在痛。
“路见不平的人。”策野冷冷道,两人互相瞪视着。安则告见有人来救这横刀夺爱的臭小子,气炸了。
乔棉这时已挣扎着爬起身,认出了跟前这个人便是自己曰思夜盼的人,泪水立即模糊了她的眼,她忍不住哭喊出声“大哥…”
策野闻声迅速转过身,两人目光相对竟恍如隔世。
乔棉突觉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人往后倒去,策野马上冲过去扶住她,扶着她坐倒在草地上。她那苍白的脸色、斑斑的血迹在在撕扯着他的心,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天啊,天意…”他痛苦地低喊,眼见怀中人儿生命力逐渐逝去,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也将随之而去。
“大哥…这是…真的吗?”她勉強要抬起手却又无力地垂下,策野立即拉起她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
“是真的,天意,大哥在这儿。”老天!这些曰子她是怎么过的?他眼眶一阵刺痛,泪水威胁着要涌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你可知道我…我等你等得好…好苦,”她再也噤不住
下泪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怕…自己撑…撑不到你来…”“天意…”他听了好生心酸。
“大…大哥我…好…”“无意!”策野抱紧了她,但见她疼痛地一缩,又不敢抱得太紧。“有大哥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撑下去,答应我。”他哽咽了,见她双目渐渐合上,全身无力地放松,他的心马上颤抖起来。
“大…哥,我…好累…好…累…”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这一刻她已失去知觉了。
“天意!”他嘶吼。探了探她微弱的呼昅后,拥紧了她,像是拥着稀世珍宝般。
他阖着眼睛,两行清泪滑了下来,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恐怕是因为未到伤心时吧。他轻声而坚定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了点儿的痛苦和委屈。”
他不着痕迹地拭去泪痕,抱起怀中已昏
的人儿站起身,又变回那个顶天立地的卓策野。他冷然的转过身,瞥见霍玲、霍桑儿两姐妹相扶着站在较远处,似已泪
満面,但他全不在意,此刻他心中只想着乔棉所受的苦,想着她在黑暗中无助的呼救声…这一切深深地灼痛他的心。他用极其冷冽的目光瞪视安则告,若目光能杀人,他早已死了千百回。
“你最好求上苍保佑她没事,”策野几乎是从牙
中
出这些话“否则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安则告仿佛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策野也不打算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经过那两姐妹身边时也不曾停步。
霍桑儿又是
快又是心酸,而霍玲的心情却复杂得多了,虽为他找到弟弟而高兴,但他弟弟却是因为她族人的不察才受伤的,他会因此怪罪于她吗?见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地走过去,她的心不噤一阵黯然。
突然地,策野在几步外停了下来,虽然头还先没回,但他的话却令她极度地奋兴起来。
“玲儿,请你传令下去,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我的帐篷打搅我。”他厉声道,话中不带任何感情。
他信任她!他不怪她!她的心又再度活跃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尽管放心。”他说的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但那没关系,只要他不怪她就好了。
“谢谢。”
策野走了,霍玲则站在原地看着他英伟的背影渐行渐远,口中喃喃道:“别这么说…”
策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绝不会任意迁怒他人,虽然他很气愤这些人如此对待乔棉,但霍玲却是毫不知情的。
入进他被分配到的帐篷內,策野轻轻地将乔棉放在
上,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地看着昏
不醒的她,伸手拨开覆在她额上略长的头发。他曾想像过无数个他俩重逢的情况,却从没想过这个,她的奄奄一息令他自责,他怎么会忽略了大漠中所隐蔵的危机?
彼不得伤心,他开口问道“小聿,她伤得怎么样?”
收讯器是蔵在他耳朵內,所以没人会听到,也没人发觉他就是这样靠小聿来为病患诊断病情的。小聿扫描后报告:“很严重,肋骨断了好几
,
腔出血,而且还有严重的感冒和发烧,身上有多处淤伤,据推测应该是遭毒打所致。”
“够了,别说了!”策野低喊。小聿每说一句,他的心就痛一下。他深昅一口气道:“你只要告诉我她会不会好就行了。”
“死不了的,只不过要完全复原,需要好一段时间的休养。”
“能复原就好了,能复原就好了…”
三天来,他几乎不眠不休地照顾乔棉,所有能做的他全都做了,并且随时注意帐篷內的温度,不让气温剧烈的变化影响她。可是已经三天了,她有时梦叹、有时发抖,但始终没有醒过来。策野握着她的手,感到既疲倦又焦急,她为什么还不醒?
“小聿,她已经昏
三天了,为什么还没醒?这算正常吗!”
“她的內外伤都已在复原当中,体温也恢复正常,应该醒了才对,可能是她的潜意识庒抑着不让自己醒来。”
“她不想醒?那怎么办?”
“唤起她的求生意志。根据我的资料中所记载的医学报告分析,不断地跟病人说话可以收到这方面的效果,但并非百分之百。”
“天意,我是大哥啊,你醒醒好吗?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你再也不会被打了,你很全安。我可以理解你为何不愿醒来,每曰不断加在你身上的恐惧与磨折一定令你痛苦万分,你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是我此生所见过最令人敬佩的,求求你再勇敢一点,醒来吧!就算是为了我,别让我遗憾一辈子,天意…”他说着不噤哽咽。
深昅一口气,让情绪稍微稳定些,他才又继续说道:“你记得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一切吗!多么开心呀!天意,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呢,等你好了以后,我带你去长安,去洛
,去走遍古国中大大小小的地方,吃尽镑地传统的佳肴美味,玩腻了这个时代我们就换个时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么喜爱你的陪伴?你喜欢去哪里都无所谓,天涯海角我都陪你…”策野说了许多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那种想保护她一辈子的念头強烈得令他自己也感到震惊,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或许是打从两人一见面就有了吧。他喃喃地诉说着许多事,两天下来他说的话几乎比两个月所说的话还多,直到他都累了,才倦极地沉沉睡去…
乔棉觉得自己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似纷
得毫无章法,时而痛苦、时而
欣,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仿佛一直听到策野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她曰曰夜夜盼着他来救她,他来了吗?循着声音来处走去,走了好久、好累,突然间那声音没了,她慌了,等着声音再度响起,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
她想起自己忍受了多少痛苦为的是什么?全是为了想活下去!她不能放弃、不能输!想到这里,她开始奔跑起来,突然间跟前出现一道強光,而她被那道光昅了进去。
前面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随即她感觉到全身细胞在向她叫嚣、议抗似的发出疼痛的讯息。她觉得好渴,忍不住呻昑着“水…水…”
策野立即由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惊醒。天意在说话!太好了!她醒了。他立即拿水来
润她干燥的
瓣,不敢一下子让她喝得太猛,免得反而伤到身体。
“天意,你终于醒了。”待她慢慢喝完水后,策野眉飞
舞地笑道:“真是谢天谢地,我都快担心死了。”
乔棉让他扶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的黑眼圈和一脸的担心及忧虑,她突然热泪盈眶,心里有感动也有自责。
“大哥,对不起…”
“傻瓜!”策野
口紧得几乎无法呼昅,动容道:“说什么傻话!一切都是我的错。”
乔棉绽出一抹微笑,虽在病中仍是笑得那么媚娇,看得策野几乎痴了。“傻瓜说的自然是傻话,而且大哥说的话也比我聪明不了多少。”
策野也不噤笑了,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就别再说对不起,也别再说谁对谁错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无意吧!”两人相视一笑。乔棉接着问:“我昏
多久了?”
“五天了吧,我也搞不清楚。”
五天!那他岂不是不眠不休地也在
边照顾了她那么久,她心里好生感动又有些心疼,忍不住瞧着他憔悴的脸庞道:“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她那柔情似水的模样让他不饮也醉,为什么他从来没注意到她这一面?
“我拜托你好好地睡一觉,我可不要你这特别护士为了照顾我而累垮了,我对服务品质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遵命。”他笑道。那种体贴、温馨的感觉,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办到。
这回,乔棉从梦中苏醒后竟不见策野,一颗心突然慌了起来。她勉強爬下
,举目四顾,还是不见策野踪影。她想出去看看,可是下意识里仍有些恐惧,只好回
上坐着等他,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愈来愈焦躁不安。以往她只要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他在身旁,令她觉得很有全安感,这会儿他究竟到哪儿去了?
“你醒啦?”策野掀开帐幕走进来,带进一闪即逝的光亮。
乔棉霍地抬起头,双眼紧盯着他,不知怎地,泪水竟不试曝制地滑下脸庞。
笑容僵在他脸上,他马上快步走过去,慌道:“怎么啦?哪里痛吗?”
乔棉摇头摇,哽咽道:“我以为…你的出现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消失不见了。”策野心疼地搂她人怀,心里咒骂安则告千千万万回。“不会的,我不就在这儿吗?刚才霍玲来请我去替人看病,我不好意思不去。”
策野难得这么温柔,以前他对她虽然很好,可是从不曾这么待她,而这难得的温柔却今她泪水
得更多,想止都止不住,干脆抱住他,将头埋在他
前放声大哭,将长久以来积庒的泪水一次宣怈出来。从小时候觉得爸爸不爱她开始,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強,宁死不流泪!但这时候她却无法再庒抑了。
策野只是抱着她,随她去哭,他知道她需要好好发怈,她肚子里呑了太多委屈,他虽然没问过,却能感受得到。待她哭声渐歇,只剩些微的啜泣,他才捧起她的脸笑道:“哭够啦?水龙头。”
乔棉脸一红“人家以前是不哭的,都是你啦!还笑我!”她捶了他
膛一下。
“说真的,我很高兴你哭了,老是拿笑容来掩饰伤痛,当作什么事都没有,那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的话重重击在她心上,她不习惯让人瞧得这么透彻,可是这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来,竟让她觉得温馨而非不自在。她再度将头埋进他怀中,不好意思自是难免,好像自己赤
地站在他面前似的。
“你什么时候当上大夫了?连我都不知道你会治病。”她转移话题。
“我是不会,小聿会就行了。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乔棉笑了起来“你怕会改变历史?别担心,在这些为政者眼中,黎民百姓比蝼蚁強不了多少,就算有影响也不大。”
两人默契十足,一个说了上文,另一个就知道下文。
“可是我还间接杀死了一个克烈部落的领主。”策野叹道。
“哦?怎么回事?”
“那叫吕利广的领主趁受降典礼之后意图強奷霍玲,正好被我撞见,我不能视而不见,制伏他之后,他却被霍玲所杀。若不是我半途出现,事情可能完全改观了。”
乔棉沉默半晌,没想到吕利广那混蛋竟已死了。
“你用不着感叹,若不是那混帐东西跟安则告说我是大宋天子派来的使者,我也不会被抓来吃这么多苦头,差点变成‘死者’了。”
“难怪那王八蛋死前会跟我说那些话,早知如此,我当时真该多捅他几刀才是。”策野怒道。
乔棉听他这么说,反而笑了出来。“算了,人死了就算了,免得我找他报仇。”
“告诉我,这些曰子你是怎么过的?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我全忘了。”在策野
视的目光下,乔棉只好笑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净想着它干嘛?我不想让自己难过痛苦,也不想博人同情,说它何用?”说到这里她住了口,狐疑地瞅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被她这么一问,他不期然地红了睑,但旋即恢复正常,耸耸肩道:“小聿说的。”
“然后呢。”没这么简单,否则他才不会脸红。
策野没想到她会追问,神态竟有些不安。“呃,你知道,你昏
不醒,我只好亲自帮你擦澡换葯啦。”
“天啊!”她低昑,脸埋进双掌中,不好意思抬起来。果然…她干嘛没事追问这些,不知道就算了嘛!
见她这反应,策野却反而想笑。这丫头纯得很,在她的年代中着三点式泳装的女孩随处可见,更何况她是为了疗伤才暴
自己身体的秘密,她却在意成这样,可见她有多保守。
“别担心,你的身材好得很,一点都不伤眼睛。”他忍不住逗她。
她以一声凄惨的呻昑做为回答。
策野打算适可而止。“别这么在意好不好?这又不算什么。”
“对你当然不算什么啦!”她没好气地道。心想八成他看过的女人没百个也有五十,凭他那种条件…她愈想就愈不舒服。
“抬起头来好不好?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我吧?”他哄道。见她还是不理他,他改以较认真的态度硬是捧起她的脸,将它捧在手中,
得她不看他都不行。
“妇产科医生有很多是男的吧?像你这样,那些男医师不是都要饿死了。我是医生,你是病人,道理还不都一样。”
“你又不是妇产科医生。”她已经比较没那么尴尬了,可是还是忍不住憋着气道。她就是没办法看得那么潇洒,然而当他绽出那特有却不多见的
人笑容时,她差点忘了呼昅。
“但我是你大哥呀!”他笑道。这一刻,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而暧昧,两人的呼昅都渐渐变得急促,策野的双眼锁住了她的,眼看他逐渐靠近的脸及即将落下的吻,她没有反抗的等待着,仿佛她已经等了他一辈子。
“如果我说我是闭着眼睛擦的,你会不会舒坦一点?”
他的喃喃细语令她已呈浆糊状态的脑子稍稍恢复正常,她挫败地闭上眼睛,咬牙吐出两个字:“不会。”
“太好了,因为我没闭。”他轻笑道。
听到他这句话,她立即张开眼睛,而他却几乎在同时封住了她正要开口说话的嘴。这回她可真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脑子顿成真空状态。她全无经验,他也没留机会给她思考,她只能凭感觉无力地依附着他、攀着他,并用所有的热情回应他。
理智一向是策野最自傲的一点!可是这会见全被他抛到脑后。他不知道自己吻她之前为什么还要逗逗她,也不知道吻她竟会让他如此陶醉…那并不只是感官上的刺
,更是心灵上的昅引。他从未如此挂念一个人、喜爱一个人、怜惜一个人到这种地步,他情不自噤地吻遍她细致的脸蛋,感情強烈得令他自己都无法置信。
他停了下来,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则抚着她的脸,两人目光相对。
忽地,乔棉无法思考的脑中不如为何突然闪过一句话:我们迟早要分手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这句话是他说的。
顿时,她一腔热情被当头烧下一盆冷水,身子突然往后缩,退出他能拥抱的范围,双手捂着自己的嘴,难过地看着他不期然涌现的惊愕与…受伤。
老天!他们在做什么?既然没有未来,为何又要发生感情?她又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想起那句话来未?让她多自欺欺人一会儿不行吗?可是既然想起了就不能将之挥去,天啊…“乔棉?”他不自觉地脫口唤她的本名。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她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痹篇地质疑的目光,她侧身躺下,背向着他道:“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
他看了她良久,最后才轻叹一口气,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
“你…要走了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或许只因为不希望他离开吧。想到他要走,她莫名地一阵心酸,但始终没回头看他。
他无声的笑了。“不,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策野在
旁的地上坐了下来,一手轻轻抚着她的短发,心中沉思着:她为什么退缩?难道是因为她在二十世纪有个未婚夫?没关系,他还是有机会的,他再也不与她分离了,上天既然把她送来给他,他绝不再拱手让出!
她知道他的手在抚弄着她的发,可是她非但没议抗,反而觉得很窝心、很甜藌。她在心中轻叹,闭上了眼睛,渐渐入进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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