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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电话铃声惊醒睡中的席瑞克。身旁的南茜咕哝地翻个身,他探手拿起桌上的电话。

 “哈…”他清清喉咙。“哈罗?”

 “哈罗,席瑞克在吗?”

 “哪位找他?”他声问道,看了电子钟一眼。

 “施…呃,毕梅琪。”

 “谁?”

 南茜懊恼地翻个身。“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瑞克,我是梅琪,”电话彼端的女人说道。“毕梅琪?”

 “梅…”他挣扎地想着谁是梅琪。

 “哦,我吵醒你了对吗?对不起,瑞克,我改天再…”

 “不,没关系。梅琪?你是吉伯高中六五年班的毕梅琪?”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啊,真是意外极了。”

 南茜翻身问道:“谁?”

 他捂住话筒答道:“我的高中同学毕梅琪。”

 “你旁边有人?”

 瑞克回答:“是的,我太太。”

 “对不起,瑞克,我太无礼了。请向你太太致歉,我不该打搅你们的睡眠。”

 “等一下!”他命令道,伸腿下。“梅琪?”

 “嗯?”

 “我到楼下接听,你稍等一下,”他倾身‮吻亲‬南茜。“我下楼去接电话,待会儿替我挂上电话好吗,甜心?抱歉吵醒你。”

 “她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转身离开。“明天再告诉你。”

 他熟悉地摸黑下楼,到厨房扭开电灯,使用另一支分机。

 “哈罗?”

 “是的。”梅琪回答。

 “好了,我们可以谈话了。梅琪,这真是个惊喜。”

 “我很抱歉,瑞克,竟然愚笨得没注意到时差的问题。我刚和通过电话,她建议我打电话给你。我兴致高昂,根本没想到夜已深,你们都睡了。”

 “别再道歉了。”

 “可是你太太会怎么想呢?”

 “她经常旅行,常常睡在旅馆或‮机飞‬上,相信我,她没有失眠的问题。”

 “说你太太是个大美人。”

 “谢谢你,她名叫南茜。”

 “她不是杜尔郡当地的人吧?”

 “她是爱荷华人,我是在大四时认识她的。你好吗?你住在西雅图?”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我结婚18年,他一年前去世了。”

 “我很抱歉,梅琪…”他顿了一下。“有孩子吗?”

 “有一个,凯蒂17岁了,你呢?”

 “很不幸的,我膝下犹虚。”

 他的回答留下一个空隙,她急于找话题。“说你经营租船公司。”

 “我和麦克合伙,你记得麦克吧?他比我年长两岁。”

 “当然,我们开他的车子去参加毕业舞会。”

 “对,我差点忘了。目前我们有两艘船,我妈负责无线电联系、簿记和执照出售等事宜。”

 “你母亲总让我忍不住微笑,她还好吗?”

 “她一点都没变,仍然精神、神采奕奕。”

 “你母亲向来精力充沛又可爱,你父亲呢?我记得母亲来信提及他去世了。”

 “他去世六年了。”

 “你和他那么亲近,一定很想念他吧。”

 的确,即使已经过了六年,瑞克依然怀念死去的父亲。他的价值观,甚至目前的事业,都是父亲传授的。“呃…他的一生充实而美好,临终那一天还出海航行,寿终正寝时握住母亲的手,我们四个孩子环绕在旁。”

 “你的弟弟妹妹,他们在哪里呢?”

 “若丝在杜鲁士,莱瑞在密尔瓦基。我偶尔会遇见你父亲,他向来喜欢听我谈论鱼群吃饵的情形。”

 “我深信他非常嫉妒你以钓鱼为生。”

 瑞克呵呵笑着。“一个月前我到店里去,还邀他出海去玩一玩。”

 “我妈显然不会准他去。”梅琪嘲讽地评论道。

 瑞克还记得以前他和梅琪约会时有多怕毕菲娜。她像个老巫婆,镇上的妇女都不喜欢她。

 “听来她一点都没变。”

 “差不多,至少三年前我回家那一次,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控制别人。父亲还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因此我也很少回去。”

 “上次的同学会你没来。”

 “…呃,菲力和我定居西雅图,虽然我们常常旅行,但似乎都错过同学会了。”

 她脫口而出的话引起片刻的尴尬。“抱歉,”她说道。“我偶尔会说溜嘴,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不,没…没关系,梅琪。”他停顿半晌,然后承认道:“你知道吗?我正试着想象你现在的模样,但是很困难。”在他心里,她仍然是那个17岁,红褐发、棕眼、脸孔清秀人的女孩,情活泼而愉快,他向来轻易便能逗她开怀地笑。

 “我老多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

 瑞克拿起木碗里面柚木做成的酪梨,他不懂南茜为什么把这种木头水果摆在桌上,杜尔郡处处都生产真正的酪梨。

 “你非常怀念你的丈夫,对吗?”

 “的确,我们的婚姻生活非常美満。”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琪,对不起,我实在不善于安慰人。父亲去世时,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

 “没关系,瑞克,很多人碰到这种事都会手足无措。”

 “梅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他迟疑半晌。“不,还是不问得好。”

 “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我只是…好奇,”或许很无礼,可是他实在忍不住。

 “你为什么打电话来?”

 随之而来的沉默使他明白自己的问题令她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只是问候一下吧。”

 过了23年却只是问候一下?听起来似乎很奇怪,但又别无其他合理的理由。

 她匆匆说下去。“呃…太晚了,我想你明天还得早起。杜尔郡的周末向来充満观光客,他们大概都想去钓鲑鱼,对吗?我很抱歉吵醒你,请向你太太致上歉意。”

 “没关系,梅琪,我很高兴能接到你的电话。”瑞克迟了一下,不知如何结语。“下次你回家时,我想介绍你认识南茜。”

 “好的,请代我问候麦克和你母亲。再见,瑞克。”

 “再见。”

 收线之后,他又坐了好半晌,困惑地瞪着电话。

 究竟是什么原因?

 过了23年,梅琪在夜里11点打电话给他,为什么?

 只是问候一下,她说,但是这听起来很奇怪。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罐柳橙汁,仰头灌下一大口,他八成永远无法得知真正的理由了。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他关掉电灯,转身上楼回房。

 南茜正盘腿坐在上,秾纤合度的四肢在灯光下显得极有光泽。

 “你们聊得可真久。”她涩声说道。

 “我也大吃一惊。”

 “毕梅琪?和你一起参加毕业舞会的女孩?”

 “是的。”

 “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他坐在上,倾身‮吻亲‬她粉‮丝蕾‬底下人的左。“当然是要我的身体啦,还有什么?”

 “瑞克!”她揪住他的头发,拉起他的脸。“她究竟要什么?”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天知道,她说她和联络,建议她打电话给我。”

 “?”

 “柯莉兰,我们在高中时代是好朋友,常在一起。”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以前的女朋友半夜打电话来做什么?”

 他笑得洋洋自得。“嫉妒吗?”

 “是好奇。”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吻亲‬子的嘴。“她丈夫去世了。”他吻她的喉颈。“我猜她很寂寞。”他吻她的。“她为吵醒了你向你致歉。”

 “她住在哪里?”

 “西雅图。”隔着南茜的衬裙,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呃…既然如此…”南茜翻身仰躺,把他拉到上面,两人慵懒地长吻。“我不在家时好想你,瑞克。”

 “那就别离开。”

 “可是我在家做什么呢?”

 “替我管帐,开家精品店做观光客的生意…”他差点继续说:“做家庭主妇,养一堆小表。”或是一个小表也行。但是他知道最好别提这个话题。

 “嘿,”她轻斥道。“我们正开始一件有趣的事,别老提旧帐破坏气氛。”

 她按下他的头,哄他的舌尖探进嘴里,并为两人宽衣解带。她款款相,使出浑身的魅力。她看待自己的魅力如同家庭主妇看待曰常家务事,总是排定时间练一番。

 天,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尤物。在近距离之下,她的肌肤细如蛋壳,丝毫看不出38岁的年纪,毕竟她是用自己销售的昂贵法国化妆品好好保养,每天两次,从无间断。娇兰公司深知业务代表正是公司的活广告,因而慷慨补贴护发和修指甲的花费。在南茜身上,这些花费有了明显的回馈,她是他今生仅见最美丽的女人。

 他伸手‮摩抚‬她的秀发。“这个颜色我喜欢。”他喃喃地说,手梳过浓密、富有光泽的秀发。白天她用价值60美元的金色发夹别着,此刻则让它披下来,一如雍容的埃及后克莉欧帕特拉。

 “芝加哥的…摩莉替我做的头发。”

 “摩莉,嗯?”

 她微笑地低眉凝视他。“嗯…”他的双手‮摩抚‬她。“你真不可思议。”

 “怎么说?”她沿着他的喉咙轻轻刮下一条淡淡的白线。

 “你半夜醒来的模样宛如刚刚走出美容院似的。”

 南茜拱起眉毛,她的睫又浓又密,眼睛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嘴亦然。

 “过来,”他含糊地命令道,拉下她的身体。“我们要弥补五天的别离。”

 当他正准备‮入进‬时,她却推开他低语道:“等等,甜心,我马上回来。”

 “今晚免了,好吗?”

 “不行,太冒险了。”

 “那又何妨?”他持续惑和‮抚爱‬,在她脸上洒下一连串的‮吻亲‬。“尝试一下,”他贴着她的喃喃低语。“难道‮孕怀‬会是世界末曰吗?”

 她轻笑地咬啃他的下巴。“我马上就来。”她溜下走进浴室。

 他叹口气,翻身仰躺地闭上眼睛。要等到何时呢?但答案他心知肚明。她不仅为娇兰化妆品公司、为他而珍爱她的身体,更是为她自己,深怕损及这份完美。今夜他冒险提及这个话题,平常一提‮孕怀‬生子,她就忿忿然地转而他顾,使得整个周末气氛紧崩。他已学会不再惹恼她,可是岁月不饶人,10月他就満41岁,再过一、两年他就老得不适合生儿育女了。

 瑞克想到童年时他骑在父亲肩上,观看天际的海鸥翱翔;另一幕是他和兄弟姐妹围绕在父亲的病旁边,含泪依序‮吻亲‬老人失去了生命的脸颊,然后留下母亲单独守着他。

 今生今世他最‮望渴‬的是有一个家。

 垫轻轻一晃,瑞克睁开眼睛。

 南茜跪在他头顶上。“嗨,我回来了。”

 他们纯地‮爱做‬,像书上的示范一般精确,两人都达到高,但是事后他躺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沉思,心想,一旦这种行为并非用来配合原始的目的,行为本身有多么的空虚。

 第二天南茜按例清晨即起。瑞克冲澡更衣的时候,她已经一如惯例坐在化妆镜前,依序进行美容化妆数步曲,虽然瑞克不明白她怎能每天花上一小时又15分钟化妆,但是他深深了解上妆仪式和节食一样,已经溶入南茜曰常生活中。她不会素着一张脸出现在餐桌上,总是妆扮得十全十美,毫无暇疵,仿佛随时要飞往纽约开会一般。

 瑞克一面系鞋带一面询问道:“要我带些面包回来吗?”

 她正在画眼线。“你应该多吃些全麦的,少吃白面包。”

 “这是本人唯一的弱点,等会儿见。”

 她目送他离开,那依然消瘦的身材和英俊的五官令她深以为傲,但是他昨夜的不悦令她担心。満足于目前这种两人世界的关系,她怎么也无法了解他为什么还要其他的。

 瑞克愉快地慢跑回来,手提白色的蜡纸袋,直接走进厨房倒了两杯咖啡。

 “早安。”南茜走进来说道,对她而言,早晨向来在化妆仪式完毕后才开始。

 “早安。”

 她身着肤的亚麻裙搭配翻领衬衫,衬衫上印満紫和绿色小猫。除了南茜,谁能身着这种绿紫花衬衫却显得极为时髦的?那条紫的麻花皮带在任何人身上都显得愚蠢,但在南茜身上却极有格调。

 瑞克一面浅啜咖啡,忍不住出微笑。

 “谢谢,”她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小心浅啜一口。“嗯…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有什么好笑的吗?”

 他倾身咬一口甜甜圈。“我正试着想象你体重两百磅、身着针织衫、头戴发卷的妈妈模样。”

 “别妄想,”她扬起一眉,哼声笑道。“刚刚慢跑有听见什么消息吗?”

 “没…有。”他净手指,饮尽杯中的咖啡。“你今天要做什么?”

 “除了周报表还有什么?若能免除文书杂务,这份工作就十全十美了。”

 最好也免除出差,他心想。一周五天在外奔波,第六天甚或第七天早上是她用来写周报表的时间。虽然她不喜欢出差,但一想到可以到各大城市的名牌服饰店,倒也甘之如饴。

 迁居杜尔郡的时候,一开始他以为南茜会放弃娇兰业务代表的工作,定下来‮孕怀‬生子。但是她反而投入更长的时间努力工作,以求保住这份工作。

 “你呢?”她戴上眼镜,浏览今天的周报。

 “我和麦克今天都満档,我要带领三个团。”

 “试着早点回来。”

 “尽量,但不敢保证。”

 “试试看,好吗?”

 他点头以对。

 “我得动工了。”她端起咖啡和果汁,倾身吻吻他的颊。“晚上见。”

 她转身走向一楼的小办公室。他也起身出门,越过人行道,掀起车库的门。南茜崭新的灰色轿车旁边,是他使用了12年、车身已生锈的福特小货车。南茜对这辆破车深深不以为然,但瑞克却昵称它为“老鸨儿”

 他坐进驾驶座,转动钥匙咕波道:“好了,老鸨儿,动吧。”

 它需要鼓励,不到一分钟,引擎已轰然怒吼地运转。他微笑地拍拍驾驶盘,倒车离开车库,开往骑士岩。

 严格说来,骑士岩算不上小镇,只有疏疏落落、久经风霜的几幢建筑物散布在湖岸的东南角。一间餐厅、一间纪念品店、几处木造码头、一艘船和他母亲的房子坐落在岸边,此外就是针对钓鱼客所需的拖船、绞盘、帮浦和吊船架。

 车子转进车道,瑞克把货车停在枫树下,发现麦克18和16岁的儿子杰利及尼可已经踏上玛丽号和白鸽号,正分别在清理甲板,将补给的点心饮料装进冰箱里面。

 他甩上车门,对侄儿们挥挥手,朝房子走去。

 这是他生长的地方,也是租船公司的办公室。才6点55分,前门已经敞开营业。室內的松木墙布満各式饵、木匙、驱虫剂、一个双向无线电通话机、钓鱼执照、杜尔郡的地图、鱼网和十几张游客钓起大鱼的照片。架子上挂着待售的黄雨衣,另一端则是印着“席氏租船公司、骑士岩”字样的运动衫。地板上堆着半打一组的可口可乐,屋角的矮桌上则是供游客自行取用的热咖啡。

 瑞克绕过收银台,穿过一道窄门和阳台,走向屋后的厨房。

 “早安,母亲。”他说。

 “早安。”

 瑞克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母亲正在桌上面团,她向来拒吃面包店的面包,宁愿自己亲手做来吃。

 瑞克转动手中的咖啡杯,望着她走向碗柜拿出烘面包的平底锅。

 “你好吗?”他询问道。

 “哈!”

 “有这么糟吗?”

 “你是进来喝我的咖啡并且惹我生气的吗?”

 “你说这叫咖啡?”他望进杯里。“连卡车司机喝了都会皱眉。”

 “那就去喝办公室的咖啡水。”

 “你知道我讨厌那种大水杯。”

 “那就回家喝!或是你老婆不会煮咖啡?昨天晚上她有回来吗?”

 “嗯,大概10点15分左右到家的。”

 “哈!”

 “妈,别又来了。”

 “这种生活太可笑。你住这里,她却住遍‮国美‬各地。”她将猪油抹在锅里。“如果我像她那样,你爹早就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回家了。”

 “你的头发不够多。”

 她用平底锅敲他一下,然后将面团丢进锅里。“吃过早餐了吗?”

 “吃了。”

 “吃什么?又是炸甜甜圈?”

 “妈,你又在多管闲事了。”

 她将锅子放进烤炉。“母亲不管闲事还能做什么?神没说管闲事,所以我这母亲的当然要管。”

 “我还以为母亲只管贩卖钓鱼执照和安排时间表。”

 “那里还有腊肠,吃吧。”她朝炉子上面的煎锅点点头,双手忙着清理桌上的残余面粉。

 瑞克掀起锅盖,母亲一如往常地替他和麦克各留了一份波兰腊肠,他用手拿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妈,你还记得毕梅琪吗?”

 “当然,提她做啥?”

 “昨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

 从他进屋以来,他母亲首度停住脚步,转身盯着他。

 “打电话找你做什么?”

 “只是问候我,说声哈罗。”

 “她住在西部的什么地方,不是吗?”

 “西雅图。”

 “她从西雅图打电话给你,只为了问候?”

 瑞克耸肩以对。

 “她丈夫死了,对吗?”

 “是的”

 “啊,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一旦寡妇想要男人,就会到处嗅呀嗅。”

 “噢,妈,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南茜就睡在旁边。”

 “谁打电话来了?”正好走进来的麦克问道。他比弟弟重30磅,还蓄着一脸褐色的胡须。

 “他的旧情人。”席安娜答道。

 “她不是我的旧情人!”

 “谁?”麦克走到炉前替自己倒一杯咖啡。

 “毕家的女孩。以前他总趁我们‮觉睡‬的时候,和她在阳台上卿卿我我。”

 “噢,老天!”瑞克大声呻昑。

 “毕梅琪?”麦克拱起眉毛,然后对着弟弟嘻嘻一笑。“哦…嘿!斑中时代,你和她几乎热得把躺椅都烧了。”

 “早知道有这种下场,我绝不会告诉你们两个。”

 “她找你干什么?”麦克自行拿起腊肠大坑阡颐。

 “我不知道。她和莉兰联络,然后…”瑞克耸耸肩。

 “打电话给我,我们只闲聊了一些近况。”

 “她来嗅一嗅。”安娜背对他们揷了一句。

 “妈!”

 “对,我知道,她只是问候你。”

 “她也问候你们两个人。天知道我干么这么多嘴告诉你们。”

 “嗯…这事有蹊跷。”麦克寻思道。

 “嗯,等你找出原因再通知我吧。”瑞克讽刺地说。

 外面办公室的无线电叽嘎地响起杰利的声音。

 “玛丽号呼叫基地,你听见了吗,?”

 瑞克站得最靠近办公室,便由他去回答。“我是瑞克,说吧,杰利。”

 “早安,船长。7点整的伙伴们到了,我刚请他们去报到。我和尼可需要协助。”

 “马上来。”

 瑞克抬头一看,一群游客正三三两两地越过甲板过来报到、付费并购买钓鱼执照,此外他还看见他们的助手提姆正指挥一艘船下水,还有另一辆拖车和船正转进停车场。

 瑞克关掉麦克风,大声喊道:“妈?麦克?客人上门,我到船上去了。”

 7点30分整,瑞克已经上船发动玛丽号的引擎。杰利‮开解‬船揽一跃上船,瑞克扯动汽笛,震耳聋的汽笛声打破清晨的宁静,白鸽号上的麦克也以汽笛呼应。

 这是一天中瑞克最喜欢的时光。朝阳冉冉升起,水面冒起阵阵的热气,船只乘风破,海鸥在头顶翱翔,仿佛在护航一般。

 他航向西北方,抛开码头的鱼腥味向宽敞清新的大海。他打开深度测试器,伸手拿起无线电麦克风。

 “这是玛丽号,今天早上有谁出航?”

 稍后无线电传来回音:“这是人鱼号回答。”

 “嗨,罗格,有斩获吗?”

 “还没有,但是我们在55英尺处作记。”

 “还有其他人出来吗?”

 “玛琳娜号正航向华盛顿岛,但是湖面有雾,因此他们收线航向东方。”

 “或许我该往杜尔悬崖碰运气。你现在吃水多深?”

 “很浅,大概45英尺左右。”

 “我到深水域试试看,谢谢你,罗格。”

 “祝好运,瑞克。”

 杜尔郡的向导向来互通有无,借此协助每艘船満载而归,因为成功的航程会昅引这些钓鱼客下次再来。

 瑞克再次呼叫。“玛丽号呼叫基地。”

 麦克风里传来母亲嘎的嗓音。“说吧,瑞克。”

 “我正开往杜尔悬崖。11点见,到时把面包烤好,好吗?”

 她呵呵笑。“是…是,小子,通话完毕。”

 瑞克挂好麦克风,扭头对杰利微笑。“你来掌舵,我去布线。”

 此后30分钟內,他忙碌地穿梭在鱼竿和鱼线之间,时时察看雷达银幕上是否有鱼上钩的踪迹,同时还要和顾客寒暄,指导新手,向老手吹嘘过去的功迹。如此施展浑身魅力谈天说笑,无非是希望他们再上门来。

 他一生都在这个水域钓鱼,因此六个人六条鲑鱼地満载而归根本不足为奇。

 他准11点回航,一一磅过鱼的重量并挂上展示牌,再让六位渔夫排排站在鲑鱼后面照张相,每人发一张留念,然后清洗鱼肚,卖出四个冰筒和四袋冰块,才进屋里吃午餐。

 7点左右,这样的行程他已经重复三遍,总共上饵42次,见过八位新客人和11位客,帮他们钓上15条鲑鱼和3条鳟鱼,一一洗洗18条鱼,然而脑中想起毕梅琪的次数却多得他不愿承认。真怪异,就这么一通电话竟勾起许多回忆和怀念,还有一些“如果”的问题。

 最后一次爬坡回母亲家时,他再次想起梅琪。他一瞥手表,7点15分,想必南茜正等他回家吃饭,但是他心意已定,要先打一通电话再回家。

 他进门时,麦克和孩子们已经走了,母亲正准备打烊关门。他直接走进厨房,查阅冰箱旁边的电话簿,不必回头也知道母亲正跟在后面走进来,但是他没什么要隐瞒的。他拨了电话号码,手肘撑在冰箱上等对方接听。

 “哈罗?”一个孩子应声。

 “莉兰在吗?我是席瑞克。”

 “等一下。”他听见小孩扯起嗓门大喊。“妈,有个席瑞克找你!”这时他母亲已经进来,就站在旁边听。

 片刻之后,话筒响起莉兰的声音。“瑞克,真是意外!”

 “嗨,。”

 “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梅琪吗?有,她吓了我一跳。”

 “我也是。但是我很替她担心。”

 “担心?”

 “对呀…唔,难道你不吗?”

 他在心里盘算一下。“我该替她担心吗?她什么也没说,我们只是闲聊些近况而已。”

 “她没提及她参加的那个团体?”

 “什么团体?”

 “她的情况很糟,瑞克。”说道。“一年前她失去丈夫,女儿又刚去东部念大学,显然她正在参加失亲情感支持团体,接受心理咨商,挣扎地接受丈夫已死的事实,偏偏又碰到团体中某人‮杀自‬的打击。”

 “‮杀自‬!”瑞克猛地站直身体。“你是说她可能会那样?”

 “我不知道。她说心理医生建议她情绪沮丧的时候,最好打电话找老朋友聊聊天。所以她才打电话找我们。”

 “,这些我全都一无所知。如果我知道…但是她只字未提。她在医院吗?”

 “不,在家。”

 “依你看呢?她是不是仍然很沮丧,或是…”他苦恼的目光投向母亲,安娜正一瞬也不瞬地伫立聆听。

 “我不知道,情况很难说,你的看法呢?”

 “,都23年了,我实在很难只从她的声音分辨…可恶,我真希望她告诉我。”

 “呃,有空就打个电话问候她,我、小鱼、丽莎和德妮会轮和她联络,我想这样应该会有些帮助。”

 “好主意。”瑞克只考虑了两秒钟便有所决定。“你有她的电话吗,?”

 “有呀,你抄一下。”

 瑞克在母亲炯炯的目光下,拿笔写下梅琪的电话号码。

 “瑞克,顺便替我问候她,我会尽快再打电话给她。”

 “好的。再见,。”

 “再见。”

 他挂断电话,双目锁住安娜的视线,心中如同千百匹骏马疾奔。

 “她正参加有‮杀自‬倾向者的心理治疗,医生建议她打电话找老朋友聊一聊。”他吐口气,态度有些防卫。

 “噢,可怜的东西。”

 “她一字未提,妈。”

 “这种事的确令人难以启齿。”

 他漫步走到窗前,暮色中仿佛看见了记忆中的梅琪:年轻爱笑,活泼可人。他伫立良久,心中的关怀多得令他吃惊,沉思着自己要怎么办。

 最后他终于转身面对安娜,虽然年届40,有些事仍需征得母亲同意。“妈,我必须打电话给她。”

 “当然。”

 “你介意我在这里打给她吗?”

 “请自便,我去‮澡洗‬。”她放下清洗茶杯的工作,走到他跟前,罕有地拥抱他一下,拍拍他的背。“儿子,有时候我们毫无选择。”说完她留下他独自站在电话旁边。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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