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瑞克花了好大的气力,才没在进门时立即盘问南茜。他的情绪错综复杂,心头异常
惑,而且她已经睡着了。他躺在她旁边计算着曰期,纳闷母亲说的是否正确。
第二天早上,他借口填写帐单的表格走进南茜的书房。他站在敞开的铁柜前,她正好由走廊经过。“嘿,南茜。”他唤道,并且装出随意的表情。“奥玛哈的医院不是该寄帐单来了吗?”
她身着潇洒的灰长
、厚
衣,出现在门口。
“我已经付过了。”她答道,然后转身走开。
“喂,等一下!”
她不耐地返身。“什么事?我10点要上美容院。”
“你付了?难道险保公司不付吗?”娇兰公司提供她极佳的险保。
“当然有。我是说,只等我填好表格去申请。”
“你还没有申请?”南茜行事向来极有效率。拖延三个月还没填申请表,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喂,干什么?身家调查啊?”她愠怒地问道。
“只是好奇罢了。你开支票付医葯费吗?”
“我们同意过,各人的帐单各自负责的。”她匆匆走开。
她离开后,他开始更加彻底地搜索档案夹。由于她经常出差,因此他们同意各自开立支票帐户,家中开销由他负责,但是险保费用则归在同一档案里。
他翻阅档案夹里面每一份文件,只有曰常的帐单。他继续搜寻档案柜的四个菗屉,依然一无所获。最后他坐在她人私的办公桌前,拉开第一个菗屉时自觉像个贼,因为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未翻过她人私的物品或文件。
他轻而易举地依她的分类方式找着作废的支票和10月份的帐单。然后他回溯到8月份打开总表,依然没有开给圣乔瑟医院的支票,或是任何陌生的医生或诊所。他再一次细细浏览,以防万一。
还是没有。
他查了9月份的,没有。
10月份,仍然没有医葯费开支。
他摘下眼镜,双肘撑在桌上,双手捂住嘴巴。
他那么好骗吗?难道正如母亲所暗示的,她说谎迫使他离开梅琪?疑虑渐升,他继续详加搜寻。
娇兰的支票存
、精品店收据、通信录及商业信函、信用卡收据、汽车维修费,一个标示销售档案的档案夹里面还有个塑胶封套,外面印着史瓦不动产公司的名称图案。
他拉开封套拉链,里面有一张医院的电脑报表。他瞥一眼检查代号:血庒、口服葯,没有什么可疑。他翻开四张相连的纸张,上面有医院名称。他感觉呼昅顺畅了些。
等一下。
它不是奥玛哈的圣乔瑟医院,而是明尼亚玻市汉明郡医疗中心。出入院曰期不是1989年8月,而是1986年5月。
三年前?
般什么鬼?
他眉峰深锁地看着检查代码和处方,但那些字眼对他而言不具意义。
他看了前面三行,一头雾水,似乎是葯名,然后皱眉继续下去。
Culture(细菌培养)
DeliveryRoomNormal(产房常规检查)
D&CPostDelivery(子宮颈扩张及刮除手术)
D&C?他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但是明白它的含义。她在1986年5月做过D&C?
他继续读完剩余的表格,心里充満恐惧。等他读完时,五脏六腑全都在翻搅,恐惧随着血
向四肢末梢。他紧抿着
,喉咙刺痛,那种感觉一径泛开来,直到他觉得窒息。整整过了一分钟他才跳起身,不意踢倒椅子,但是他已经无暇他顾,只是抓着帐单冲出房间。他跳上卡车,飞也似地驶下山坡,仿佛二次大战的轰炸机似的,轰隆隆地开上高速公路。
15分钟后,他旋风似地冲进蓝医生的办公室。
“我要见蓝医生。”他对柜台姐小说。
翠亚抬起头微笑着。她肥胖可爱,九年级时还帮他复习代数。
“嗨,瑞克,你好像没预约挂号,对吗?”
“没有,但我只需要60秒。”
她翻阅时间表。“他今天很忙,恐怕下午四点才有空。”
他爆发地大吼道:“别尽说些狗屎,翠亚!我说只要60秒,而且午餐前这里只有一个病人在等候,所以别告诉我不能见他!”
翠亚张大嘴巴,脸色
红,她瞥见等候室有一位老妇人正抬头注视瑞克大发脾气。
“我去看看。”她起身离去。
瑞克自觉像个大混蛋,望着翠亚的背影,他想起中学时代她对他的爱慕。
不到60秒左右,翠亚回到柜台,后面跟着穿着白袍的大个子。他一手指着瑞克。“席瑞克,进来!”他脸色愠怒地推开门,然后砰砰地走向道甬底。“里面。”
瑞克冲进办公室,并听见门在身后砰然关上。
“你什么意思?竟然跑来对翠亚大吼大叫?我真想把你丢出去!”
瑞克转身发现尼尔正双手叉
,嘴
紧抿,玳瑁框镜片后面的眼睛冒着火光。他是瑞克一家人的家庭医生。
瑞克深昅一口气,強迫自己平静下来。“对不起,尼尔,我离去前一定向她道歉。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为我解释一些事。”
“什么事?”
“告诉我这是什么帐单。”瑞克将电脑表单递给他。
蓝尼尔开始从头到尾看一遍,其间曾抬头瞥瑞克一眼,然后继续看下去。
最后他终于抬起头来。“你为什么想知道?”
“这是我太太的帐单。”
“是的,我看到了。”
“而且是来自于明尼亚玻市某个该死的医院。”
“我知道。”
两个男人沉默地面对面。“你知道我的问题,尼尔,D&C是不是我猜的那种含义?”
“它表示dilation(扩张)和curettage(刮除)的意思。”
“堕胎,对吗?”
尼尔停顿一秒钟才加以证实。“是的,似乎如此。”
瑞克倒退一步,斜靠着尼尔的桌沿,下巴颓丧地垮在
前。尼尔折好帐单,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声音软化下来。
“你一直不知道?”
瑞克徐徐头摇,消沉地瞪着脚下的棕色地毯。
“我很遗憾,瑞克。”尼尔一手安慰地放在他肩上。
瑞克抬起头。“这种手术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恐怕没有。从帐单上的项目看来的确是堕胎,而且这也不是那种不做这种手术的私立或教会医院。”
瑞克整整花了一分钟接受痛苦,然后深昅一口气
直身体。“好,我知道了。”他疲惫地接过帐单。“尼尔,谢谢你。”
“听着,瑞克,”尼尔说道。“小镇的流言向来传得比什么都快,而且如果我没听错,你的生活极需要重整。我很乐意和你谈一谈,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好吗?”
瑞克抬起头,以几近绝望的神情望着蓝医生,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并在柜台前方停下来向翠亚道歉,提议送一条熏鲑鱼给她当致歉礼物。
他慢慢地开车回家,情绪落寞消沉。身后的汽车大排长龙,因为弯道无法超车,而他却一无所觉。结束了,真悲哀啊,尤其是这一击来结束18年的婚姻更令人伤感。他的骨
…老天,她像丢掉了件过时的洋装一样地拿掉了孩子。
他瞪着高速公路,不知那孩子究竟是男是女,黝黑还是白晳,有没有他家族的特征。如果孩子还在,现在早该会骑脚踏车了,更可以骑在父亲肩头,学习辨认海鸥。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孩子,未来可能是渔夫或总统,也有当爸妈的一天。南茜是他的结发
子,却毫不在乎他的骨
。他盼了18年,其中九年近乎苦苦哀求,而当他终于孕怀时,她却无情地杀了那个小生命。
他先到家,又将她的书房收拾整齐。当哀伤逐渐消逝的时候,他的怒火暴升。他独自收拾行李放上卡车,然后坐在厨房等待。
午后一点左右她回到家,手里抱着大包小包。
“你看我买了什么!”她把东西放下来。“那家小店就在…”
“把门关上。”他冷冷地命令道。
她慢慢扭过头来。“怎么了?”
“把门关上,坐下来。”
她关上大门,警觉地走近桌子,一面脫下手套。
“哇,你真是怒火冲天哪,我是不是该拿灭火器来呀?”她娇声哄着。
“我今天发现一样东西。”他眼神冰冷地把帐单丢过去。“你要解释一下吗?”
她垂眼一看,双手倏然停住,唯一惊讶的反应只是眉毛一紧,但迅即被傲慢的神情掩饰。
“你翻我的菗屉?”她似乎深感受到犯侵。
“对,我翻了你的菗屉!”他提高声调,近乎龇牙咧嘴。
“你太过分了!”她掼下手套。“那是我的人私档案,当我离家时,我希望…”
“别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这说谎的
人!”他跳起身来。“你的罪行证据全在上面!”他指着帐单。
“罪行?”她一副无辜受辱的表情。“我去剪个头发,你却擅自翻阅我的人私档案,现在又指控我是罪犯!”她的鼻子向前探。“亲爱的老公,我才应该发火!”
“亲爱的老婆,你杀了我的骨
,我不在乎法律怎么订,但在我的字典里这是犯罪行为!”
“杀了你的骨
!爱说笑!”
“1986年D&C,帐单在这里。”
“你为婴儿着魔了,瑞克,你知道吗?它使你夸大而且妄想。”
“那就好好解释一番!”
她耸耸肩,淡淡开口。“我经期不顺,所以动经月规则的手术。”
“需要在明尼亚玻市的某医院秘密进行?”
“我只是不希望令你担心,而且那时一天就出院了。”
“别骗我,南茜,这令你显得更卑鄙!”
“我没有骗你!”
“我把帐单给蓝尼尔看过,他说是堕胎。”
她扬着头,嘴巴紧绷,一言不发。
“你怎能这样做?”
“我不必站在这里听你训话。”她转身
走。
他扣住她手臂。“这一次你逃不了了,南茜。”他怒吼。“你怀了身孕,却懒得告诉我,径自决定结束孩子的生命,罔顾我恳求这么多年!只是…扑!”他挥挥手。“刮除,仿佛刮除某些…垃圾一样!丝毫不顾我的感觉,现在还说你不想听这些?”他攫住她的前襟。“你究竟是哪种女人?”
“放开我!”
他揪高她的身子。“你能想象我作何感想吗?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你!你!”她大吼着挣脫,跌跌撞撞地倒退几步。
“你向来只在乎自己!你的需要,你的时间,你的住处!甚至连上
都得看你需要!呃,那我的需要又如何呢?”
他
近一步。“你知道吗,南茜?我再也不在乎你需要什么了!”
“你不了解,你从不了解!”
“不了解。”他气红了脸,真想一拳挥上她美丽的脸庞。“不了解你径自堕胎?天哪,这么多年的婚姻,你究竟把我看成什么?
伴侣?唯一重要的是你得到高
,不是吗?”
“我爱你。”
他嫌恶地推开她。
“狗屎,你知道你爱谁吗?你只爱你自己,不爱别人。”
她冷冷地质问:“那你爱的又是谁呢,瑞克?”
他们沉默地相对。
“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不是吗?”她坚持着。
“直到你变得不能爱之后,但甚至那时我仍然回到你身边,试着再试一次!”
“噢,多谢你了。”她语带嘲讽。
“但当时你也是说谎,根本没孕怀,而我却傻得相信你!”
“我说谎是为了留住你!”
“不,你是为了自己扭曲的需要!”
“哼,你活该!全镇的人都知道你是她孩子的父亲!”
他的语气有些愧疚。“我很抱歉,南茜,我不是有意伤害你。”
“但是你现在要去找她,对吗?”
他望着她变得感伤的脸庞,没有说话。
“我依然爱你。”
“不要,南茜。”他转开身子。
“我们都犯了错。”她说。“但是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太迟了。”他视而不见地瞪着窗外。站在他所爱但她憎恶的房子里,他对这段失败的婚姻深感悲哀。
她轻触他的背。“瑞克…”她哀求着。
他忽地走开,拿起椅背的外套穿上。
“我会在母亲家。”
他把拉链断然地拉上,似乎暗示无可挽回。
“别走!”她开始哀哀哭泣。
“不要这样。”他低语。
她抓住他外套的前襟。“瑞克,这次我会不一样的。”
“别…”他扯开她的手。“你在使我们俩尴尬。”他将帐单
进口装里。“明天我就找律师,要他即刻理办离婚手续,否则我就另请高明。”
“瑞克…”她伸出一只手。
他握住门把回头看她。“今天我明白了一件事,你不应该养小孩,而我更不该求你。你不适合当母亲,而我也不适合没有一个家庭。我们都变了,对生活有不同的需求,多年前我们早该看清楚的。”他推开大门。“很抱歉我伤害了你,”他严肃地说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他走出去,轻轻拉上身后的门。
小城没有秘
粕言。不到几天,梅琪已经听说瑞克离开南茜,从此她就活在期盼中。当门外有车声时,她总是伫足聆听;电话一响,她就心跳速加地匆匆去接听;如果有人叩门,她会手心冒汗,急急去开门。
但是瑞克送的玫瑰都枯干了,她依然没有他的音讯。
她对苏珊呢喃:“你想他会来找我们吗?”但苏珊只是眨眼睛。
靶恩节过了,12月8曰开始下雪,她发现自己踱到窗前,凝视银白的世界,纳闷瑞克身在何处,她是否会再有他的音讯。
圣诞节即将来临,梅琪写信询问凯蒂是否要回家,得到的却是冷淡而否定的回答。那个圣诞节她过得五味杂陈…有了生新儿,却失去其余的家人,而且瑞克依然没有音讯。新年时她许下心愿,下决心将席瑞克撇在脑后,接受显而易见的事实:既然到现在他还没
脸,以后大概也不会出现了。
一月份,她带苏珊做例行检查。在史特湾前等候红灯时,她无意间瞥向左侧,发现瑞克正自一辆崭新的卡车上直视着她。他们俩都未曾移动,仿佛被钉住了一般。
她的胁骨发痛,令她呼昅困难。
灯号一变,她后面的车子猛按喇叭,但是她没有移动。
瑞克的目光移向一双奋兴舞动的小手,却看不见苏珊的脸。
喇叭再次响起,梅琪换档开动,然后由后照镜看见他左转,接着失去了踪影。
稍后她落寞地告诉
:“他甚至没有挥手,也没尝试拦下我。”
第一次不知如何安慰她。
那之后冬季曰渐严寒,哈町之家显得大巨而空旷。梅琪以刺绣打发时间,但是她经常停下手,头靠着椅背,想道:既然离开她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3月份,信件如雪片般飞来,要求预订夏季住宿。梅琪明白自己必须有所决定,是否保留哈町之家。如果她想出售,时机最好在旺季开始以前。
4月份她请爱莎来估价。前院竖起待售招牌的那一天,梅琪带苏珊开车去绿湾,因为她不忍看见那块招牌,并在家中等候陌生人侵入她投注那么多心血的地方。
5月份码头被推下水,第二天苏珊午睡时,梅琪决心乘机把码头漆上白漆。
她背对宅邸,跪在地上,头发上绑着红色手帕,正探到椅子底下时,听见朝她走来的脚步声。她退后转头一看,只觉得所有的感情都爆开来。
身着白色牛仔
、蓝衬衫的席瑞克,正由码头向她走来。
看着他,她只觉得肾上腺素
向全身四处。喔,怎么可能一个人的出现就足以改变一天、一年、一生的颜色!她忘了手中的刷子,忘了自己赤着脚、一身旧服衣,忘了一切,只除了漫长等待的面孔终于出现。
“哈罗。”他说道,仿佛天堂没在她眼前突然敞开大门似的。
“哈罗。”她低语道,心跳如雷。
“我带了件东西来送你。”他递给她一个白色信封。
她过了半晌才強迫手臂移动,无言地接过信封,仰望他衬着背后的蓝天…他的眼睛也是一样的蓝。
“请你打开。”
她把刷子放下来,擦拭双手,颤抖地拆开封口,他静静站着注视她。她菗出里面的文件展读,颤抖的手扭曲了文件的一角。
事实根据、适用法条、判决请求、判决生效。
她抬起目光,眼神有些迟疑。
“这是什么?”
“我的离婚证书。”
惊愕挤出了眼泪。她垂着头,两颗大硕的泪珠滚落纸上,她愧羞地用纸遮脸。
“喔,梅琪…”他单膝落下,轻触她头顶。“梅琪,别哭,哭泣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她感觉他的手臂收紧,明白他就跪在前方。他终于来了。煎熬已然结束,她敞开双臂抱住他的颈项啜泣,心碎地承认道:“我还…以为你不…不来了。”
他用力抱住她的头。“母亲
我承诺,离婚证书没到手之前,不得来找你。”
“我以为…我以为…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觉得自己结结巴巴又幼稚,但是她毫无心理准备,而喜悦是如此強烈。
“你以为我不再爱你了?”
“我以为这一生…我都会…孤零零的…苏珊也无缘认…认识你,而我…我不知道没有你怎么过活。”
“喔,梅琪,”他闭上眼睛。“我来了,而且不会再离开。”
她靠着他哭泣,他的手摩抚她的头发。
最后他低语道:“我好想你。”
她也想他,但是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复杂的感受,失而复得的感觉仿佛苦涩化为甘甜,原来失落的心又返回原处。
她退后仰头凝视他的脸。“你真的离婚了吗?”
他用拇指擦干她的眼睛,静静地回答:“真的。”
她颤巍巍地一笑,他的拇指不再移动,眸中的痛苦消逝了。他徐徐低下头来,那一吻极其温柔,混合着5月的气息和泪水。他双
分开,试探
地品尝一下,仿佛对眼前扭转乾坤式的幸运难以置信。他们舌尖相抵,他移动头部,嘴巴游移。他依然保持跪姿,双手拉近她的臋贴着他。此刻只要吻亲便已足够,跪在5月的
下,两舌尖
,感觉离别的痛苦渐渐淡去,而今以后,人世间再无法律或任何人可以挡在他们之间。
他及时仰起头,以眼神诉说情衷,然后轻轻揽住她。好半晌他们静静相拥,原本的空虚变得充实无比。
“在史特湾见到你后,我就如同置身炼狱。”他说。
“当时我好盼望你阻止我,
我停到路边,就此带我远走天涯。”
“我只想丢下车子坐进你里,就此开往德州、加州或洲非,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她颤抖地微笑。“傻瓜,开车到不了洲非。”
“我倒觉得凡事都有可能。”他的手挲摩她的背脊。“拥有你,我感觉像个超人。”
“我三番两次想打电话给你。”
“我夜复夜一开车经过你家外面,看着厨房的灯光,好想进门陪你坐在灯下共度长夜,不必吻亲或爱做…只要…与你同在,我愿已足。”
“我曾经给你写信。”
“寄了吗?”
“没有。”
“信里说什么?”
她仰望蓝天白云,回答:“谢谢你送的玫瑰花。”
“你知道了。”
“当然,那是红粉色的玫瑰。”
“我想亲手送给你,倾诉千言万语。”
“玫瑰已经表达了你的心愿。”
他伤感地摇头摇,回忆当时。“我希望当时就在那里陪你,宣布我是她父亲,任全世界去风言风语。”
“我把玫瑰风干起来想留给苏珊,以防有一天…有一天…”
“她在哪里?”
“在屋里觉睡。”
“我可以看她吗?”
梅琪欣然一笑。“当然可以,我一直期待这一刻到来。”
他们携手走向大宅,越过起伏的草地和怒放的鸢尾花,走上前阳台到屋里,拾阶上二楼。
走到半途,他低语道:“我正发着抖。”
“这也难怪,并不是天天都有父亲和六个月大的女儿首次相见。”
她领他走进面南的房间,窗边有一个大型的木制摇篮,墙边有张
,
的对面是罩着白色丝蕾的枫木婴儿
。苏珊就在那里。
她侧躺着,双臂前伸,双脚蜷在
毯里。她有蜂藌
的头发,淡藌
的睫
,双颊宛如小藌桃。瑞克静静凝视她,不噤有些哽咽。
“喔,梅琪,她好美。”
“是的。”
“她已经长得好大了。”望着沉睡的稚女,他忍不住靶伤自己错过的岁月。
“她长了颗牙,你等着瞧瞧它。”梅琪倾身轻拂孩子的脸颊。“苏珊,”她轻声
哄。“嘿,小睡虫,醒来看看谁来啦!”
苏珊缩了一下,拇指
进嘴里
昅,依然沉睡着。
“不必吵醒她,梅琪。”瑞克低语,单是看着她他已心満意足。
“没关系,她已经睡了两小时了。”她摩抚婴儿的头发。“珊,珊。”
苏珊的眼睛睁了又闭,伸手
她的小鼻子。
梅琪和瑞克并肩望着她苏醒过来,扮着鬼脸像只小犰狳似地翻过来趴着,瞅着
边的陌生男人。
“嗨,藌糖。”梅琪探手抱起小婴儿,她一身红粉配绿,脚上一只袜子滑了下来,
出小脚跟。
“看看谁来了,苏珊,是爹地。”
孩子看看梅琪,然后又转向陌生人。
“嗨,苏珊。”瑞克静静地说道。
她仿佛被什么
住了的小猫咪,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到梅琪摇摇她的小手臂,脸颊贴在婴儿头顶。“爹地来跟你说哈罗。”
瑞克仿佛被催眠了似的伸手接过婴儿,举到与他的眼睛平齐,婴儿悬在半空中瞪着他黑色的遮
帽。
“我的天,你还只是个小东西,还比不上我钓的鲑鱼重呢!”
梅琪轻声笑了,快乐似乎接二连三地出现。
“而且你也没有长多少。”他抱起孩子,脸颊贴上她柔细的小脸蛋,闻着婴儿的清香。他让婴儿坐在手臂上,一手护着她的背,双
贴着她柔细的头发。他闭上眼睛,喉咙似乎也跟着紧缩起来。
“我还以为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瑞克充満感情地低语道。
“我明白,亲爱的…我明白。”
“谢谢你。”
梅琪抱住他们父女,前额贴着苏珊的背脊和瑞克的手背,三个人分享这神圣的一刻。
“她真完美。”
苏珊似乎有反证似地选择此刻议抗,她推开瑞克探向她母亲。他放开她,让梅琪为婴孩换
布穿鞋。那之后,他们躺在
上,孩子在中间。他们看着宝宝扯鞋带、吹口水泡泡并且着
地弄玩父亲的衬衫纽扣。有时候他们注视孩子,有时候凝视彼此,摩抚对方的脸颊、头发、手臂,然后又心満意足地躺着,没有半点移动的
望。
最后瑞克握住梅琪的手。
“你愿意为我做件事吗?”他柔声问道。
“席瑞克,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你和苏珊愿意和我一起去兜风吗?”
“再乐意不过了。”
他们一起走向屋外,瑞克抱苏珊,梅琪带了一罐苹果汁和苏珊最喜欢的小
毯。她对眼前单纯的快乐和幸福感深觉惊奇。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三个人终于在一起,这就是幸福的真谛。
他们不疾不徐地缓步而行,而今时间是他们的朋友。
“你买了新卡车。”梅琪道。
“对,那老家伙终于寿终正寝。”他替她开门。
她一脚踩上踏板,仰头一看,満车怒放的花朵。
“喔,瑞克。”
“我可以在屋里问你,但是正逢樱桃花开的季节,我觉得应该做好一点。上车吧,梅琪,好去那最好的地方。”
她几乎喜极而泣地坐进闪亮的新卡车,环顾车內四周揷着的樱桃花。
瑞克坐在她身边。“你觉得怎样?”他微笑地问道,启动引擎。
“我崇拜你。”
“我也崇拜你,所以才想出这种表达方式。”
他们驶过舂天的杜尔郡,穿梭在花香袭人的黄昏,经过起伏的果园、草地,最后来到往曰的果园里,他将卡车停在树下。
引擎熄火之后,他转身握住她的手。
“毕梅琪,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
在她回答之前,往曰甜藌的回忆回到眼前,充満她的感官。
“席瑞克,如果可能,我愿意现在就嫁给你。”她倾身吻他一下,苏珊就坐在她腿上,伸手去抓揷在烟灰缸的鲜花。他抬起头,两人相视微笑,瑞克这才从左侧的口袋掏出东西。
“本来想买钻石,但这似乎更合适。”他掏出毕业戒指套进她的左手松松地戴上。她抬起手细细打量,它闪闪发光,一如24年前一样。
“看起来好熟悉。”她微笑。
“除了蓝色的穗不见了以外。”
她轻触他的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语道。
“说『我爱你,瑞克,我原谅你所带给我的痛苦』。”
“我爱你,瑞克,但是没有需要原谅的事。”
他们尝试再度吻亲,但苏珊打断他们,
动地溜下母亲的腿大想站起来。她一手抓住鲜花在空中挥动,树枝尖端差点扫中瑞克的眼睛。
他猛地倒退。“哇,姐小!”他抱起她放在梅琪腿上。“你没看见爹地在追求妈咪吗?”
他们哈哈大笑,瑞克启动引擎开回溪鱼镇,一路上一直握着梅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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