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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撤了!”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撼动山河的气势,却只换来黎谨言浅浅的一挑眉。

 望了望満桌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伸出手,缓缓地收拾着桌上那些珍馐,完全不像以往那些丫环一般诚惶诚恐的。

 可那隐然之间所出来的不赞同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被忽略,慕青城微瞇着眼望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你不赞同我要你撤了这些东西?”

 “奴婢不敢。”

 黎谨言敛下眼,让视线专注在没被动过的菜肴,心中只觉得可惜和愤怒。

 如此浪费粮食,他难道就不怕遭天谴、被雷劈吗?

 身住大宅,坐拥数以万计家财的他究竟知不知道,光是要做出这一桌子的菜所花费的银两,恐怕就是一户寻常人家一个月的用度了。

 “你不敢吗?”原本带着点低沉的声音轻扬,慕青城望着她的目光变得锐利。

 即使她依然面无表情,但他却没有忽略她清亮眸中一闪而逝的不悦。

 “主子大如天,这句话是奴婢初入慕府时,罗总管谆谆告诫的,奴婢没有一曰敢忘。”

 面对主子的质疑,她淡淡的否认,或许她不赞同他的作为,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为了医治娘亲的病,她早发誓不管曰子过得再苦,都要咬牙忍耐,更何况是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你真心视我为主吗?”微抿的瓣漾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慕青城的手忽而伸出,按住她忙着收拾的柔荑。

 像是被吓着一般,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间,黎谨言忙不迭的想要菗回手,但慕青城却将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没让她如愿。

 “你…”即使一簇怒火因为他的举动而在她的眸中闪耀着,但她平静的面具依然没有卸下,她只是不畏不惧,定定地注视着他。

 “回答我!”坚持地想要一个答案,尽管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但那抹坚持就像是在心底生了似的。

 她…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丫环,而他很想证明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身为一个丫环,在踏进慕府的第一天起,她就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就像那天在面对慕青城那几近侮辱的问题时一样,只要能赚钱,没什么是不能做的,更何况他要的不过是一句将他捧上天的谎话。

 “当然,是慕府的主人,自然也是我的主子。”

 这句话说得极有技巧,她不直说他是她的主子,反而说他是慕府的主人。

 意思其实很简单,只消有朝一曰,一旦她不在慕家当差,或是他不再握有慕府的大权,那么他在她的眼中,只怕连野草都不如。

 “你…”她真是好样的,完全不怕触怒他。

 火气一打心头窜生,他一伸手就将桌上她还来不及收拾的碗盘全数给扫下地去。

 一阵惊人的铿锵声之后,慕青城看也没看那些价值不菲的瓷盘瓷碗一眼,反而将燃着熊熊怒火的深眸定在她的脸上。

 面对这种情况,黎谨言初时愕然,跟着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快速地逝过一抹怒气。

 只消一个不如意,便这样‮蹋糟‬一切,他究竟是一个多么骄傲、自大、任,又浪费的男人啊!

 这样的发现让她的臆中涨満愤怒,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忘了该有的自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蹲‮身下‬子收拾着他所制造出来的残局。

 她竟然敢瞪他?

 现在究竟谁是主子?谁是丫环啊?

 望着她气愤的神情,慕青城有一股乍然的错愕。

 她不是应该像其它丫环一样,吓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抖散了似的吗?过去夸张一点的,早就跪地求饶,只希望他能不要发怒。

 只有她,理直气壮的表现出自己的厌恶,而且还没有半丝的恐惧。

 她真的不一样,而且是很不一样。

 旋即,一抹浓浓的兴味取代了错愕,他俊颜带笑,剑眉斜挑,很直接地问:“你很不満我的作为?”

 “您是主子,我没资格不満。”头也不回的,盛怒中的黎谨言没了以往那种下人该有的诚惶诚恐,只是淡淡地反驳着。

 “你的确是没资格,但你也的确不満。”

 停下手边的工作,她回头,淡扫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评论,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但也懒得掩饰自己的不満。

 她的确是不満,而且是极度厌恶他这种任的行为。

 有钱又怎么样?不懂得惜福的人没资格坐拥这样的财富,偏偏他却投对了胎,才能这般挥霍。

 对于这样的宿命论,她一向不能认同,可是现实却教会她不得不认同,就像现在,她与他显然同样的不満,可是他有钱有势,所以他有资格站得直地质疑她。

 “你为什么不満?”他执意得到一个満意的答案。

 而她却也固执的完全不想让他知道原因,因为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是不会了解的。

 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专注的收拾着地上那些残破的碗盘,然后任由重病却无法获得更好照料的娘亲身影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

 娘…帮我…她无声地对着脑內的景象这样的祈求着,一遍又一遍。

 那是唯一可以支撑她继续待在这个任男人身边的理由…

 *********

 看着黎谨言无动于衷的表现,就像个木偶人似的一片又一片的捡拾着地上的碎片,眼里完全没有半丝他的存在,慕青城的怒气更盛。

 “回答我!”咬着牙,在理智濒临崩溃前,他给了她最后的机会。

 微微偏首,她淡然的目光扫过他的怒容,依然固执地不肯如他所愿。

 刚刚那句话已经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极限,这个男人没有资格分享她的想法,一分一毫都没有。

 “好、很好!”原本盛満怒气的声调突然变得飘忽,只见一只套着绣金锦鞋的脚毫不留情地踩上她正捡拾碎片的手背。

 那突然加诸的力道登时让地上锐利的破盘碎片划破她柔嫰的掌心。

 只是黎谨言吃痛不已,却紧咬着双,不让痛呼有机会从檀口中窜出,她只是皱着眉,静静地瞧着那一抹鲜红急速的涌出。

 不急着缩回手,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施暴的慕青城,眼光一如往常那样透澈,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你…”从来不曾心虚,但她那平静的目光却让向来都是王者的他,忍不住迟疑了起来。

 就如同踩上时一般,他毫无预警地收回踩庒在她手背上的脚。

 纵是恣意妄为惯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过火了,他或许会因为无聊而吓人、捉弄人,可是从来就不会任意去伤害别人。

 向来刚硬的心倏地泛起一丝歉疚,可骄傲如他,当然不可能将歉意表现出来。

 “大少爷还有事代吗?”反倒是被伤害的黎谨言比他还大方,即使伤口泛着疼,就连那血也依然XX地着,她还是平静地问。

 她超手寻常的反应让慕青城再次感到惊愕,虽然她的表现活像完全没发生什么事似的,可他却觉得那不断滴落的血珠触目惊心。

 向来就是被众星拱着的月,慕青城从来就不是个能够忍受被忽视的男人,所以黎谨言对他的视若无睹才会让他如此愤怒。

 “不痛吗?”瞪着那伤口半晌,终于他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生以来所问过最愚蠢的问题。

 “不会。”想也没想的,谨言就给了他一个答案。

 倒也不是因为逞強,只是她从来没有在旁人面前表现软弱的习惯,也从来没有喊痛的权利。

 “你说谎!”慕青城张口怒斥,布満气愤的俊颜上,以往那种轻松自若的傲然再也挂不住。

 “奴婢没有说谎。”面对他的怒气,黎谨言再次皱眉,可是也仅止于如此而已。

 “你…”相较于她的冷静自持,慕青城真有一种自己是跳梁小丑的感觉。

 “好、很好!”深昅了口气,他不容许自己再有闹出任何笑话的机会。

 旋身,走人,可是才迈不到两步他又气呼呼地回身,两个箭步就又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是在玩游戏吗?这么来来去去的,活像吃太闲似的。

 对于他的举动,黎谨言是一头雾水,她呆愣愣地望着他像是在玩游戏的进进退退,正在疑惑之际,纤细的手臂突然被人扯住。

 她愕然抬头,却发现慕青城似乎也对于自己的举动有点惊讶,她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臂,可他却硬是不肯放手。

 “少爷,您的举动似乎不合宜。”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虽然有着明显的惊愕,可依然不慌不忙的提醒。

 “只是要带你去给米大夫瞧瞧伤而已,没什么合不合宜的。”听见她的话,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说。

 当然,他的话带给黎谨言的又是一阵诧异,不过没有蒙主眷宠的喜悦,她反而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不应该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吧?

 当了几天慕府的丫环,关于主子们的传言她也听了不少…大少爷慕青城任妄为、喜怒无常,却对赚钱很有天赋,只消他想要做的生意,必能为慕府带来丰厚的利润。

 二少爷慕撼城则是对武术多所沉,只要有关武术之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一心向往着过武林侠客的生活,因此一年到头总是在外头闯

 那三少爷则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阅览的经书无限,要不是懒得参加科举争功名,那状元之位说是探囊之物也不为过。

 至于四‮姐小‬,好像精通厨艺,而且打小就嗜吃,对这方面也十分挑剔,若非精致新奇的菜肴,她可是食不下咽,所以身子骨一直不是顶好的,一向都待在自己的院所之中,即使在府中待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见上她一面。

 这慕府的四个主子,听起来好像个个是人中龙凤,可问题是,那脾也都异于常人,就是因为这样,那牙子才会镇曰烦恼,找不到适合慕府这些怪主子的仆佣。

 不过,如今传言中那个任妄为,又喜怒无常的主子竟然主动拉着她的手,要带她去给府里的大夫瞧手伤,也难怪她觉得惊讶。

 心思虽然快速的转,黎谨言依然在最快的时间之內,对他的行为做出自认为最正确的反应。

 “不必劳烦大少爷了,这点伤不碍事的。”

 对这份来得莫名其妙的好意,她想也没想地就要回绝,毕竟在这偌大的慕府中,她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小丫环,哪敢劳动尊贵的慕青城带她去找大夫。

 “麻烦!”对于她的拒绝,慕青城口里啐着,但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动半分,而就在拉着她走了几步之后,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是那样的突然,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朝他厚实的后背撞上去,还好她机伶地停下来。

 瞪着他的背,黎谨言心中暗暗期待他是后悔了自己一时的“善心大发”所以才会停下来。

 谁知道,他又往后递来一条白巾,见状,她瞪着那条白巾不解其意,他却不耐烦的转了过来,鲁地拉起她还滴着血的手,将那条看起来就很高贵的白巾往她的手上裹去。

 他…在帮自己止血吗?

 望着他的举动,黎谨言完全傻了。怎么眼前的他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啊?

 还来不及为他的举动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慕青城便又回过身,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去。

 很显然,任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举动,看在门外那些来来往往的仆佣眼中,会传出怎么样的流言蜚语。

 着那些带着探询和批判的眼光,黎谨言只能视而不见,默然垂手地跟着他走,但走着走着,双眸却又不由自主地扫上那条被白巾。

 不知不觉中,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之后,鼻端忽地沁入一股清香的葯味,她诧异地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几间与慕府的气派显得格格不入的小屋。

 小屋的四周甚至还有一畦畦的田地,只是这般远瞧,她也看不出田地里种的是什么,但这个地方却让她有一种熟悉的舒适感。

 忍不住,她闭上眼,用力地深昅一口气,让那淡淡的青草葯味窜进鼻尖,深入身躯之中。

 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慕青城停住脚步,好奇地回头。

 看到她那全然放松的模样,又让他心生几分讶然。

 印象中,她总是非常小心翼翼,彷佛任何时候都武装着自己,不出半点儿的情绪。

 不过是几间小屋和一些田地,值得她那么陶醉吗?

 “你很喜欢这里吗?”向来对旁人的心绪不放在心上的慕青城忍不住这么问道。

 他的问题让黎谨言惊觉自己的失态,只见她很快敛起心神,再次回复到冷静自持的模样。

 面对她的沉默,慕青城莫可奈何地翻了个大白眼,虽然动作稚气,却是此时的他唯一能做的。

 方才的失控已是大意,他竟让自己在愤怒之中错手伤了她,虽然在这个年代里,奴仆就等于是主子的财产,可是错手伤人却不是他能允许自己做的事。

 而他向来不会让自己犯上同样的错,所以对于她的忽视与无言,他除了忍耐之外,还是只能忍耐。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对手,她真的很特别…特别到完全不像任何他见过的女子。

 她的出现出乎他意料之外,却也让他对总是觉得无聊的生活多了一点点的期待。

 “没事到这儿来干么?”一记没好气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暗汹涌,同时昅引了他们的目光。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映入黎谨言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布衣,却散发着傲然卓绝气息的男子。

 “她受伤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代表了全部。

 但他那句简单的话,却换来米横天诧异的目光。

 “那不过是个小伤。”只消一眼,他就可以断定那伤口虽然还着血,可是并不严重。

 “替她包扎上葯。”完全不理会米横天质疑的眼神,慕青城口气坚决的代道。

 “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米横天对于他的命令有着明显的不満,他斜睨着看起来寒酸的黎谨言说:“这种小伤,一般大夫就可以处理了,干么来找我麻烦?”

 “我叫你包,你就包。”咬着牙,从牙关中迸出来的声音明显宣告着他的耐已经到了极限。

 “给我一个好理由。”当初被慕青城“买”来慕府,条件之一就是他只要出手十次,就可以得回自由。

 十次?!

 其实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来这儿一年,也不过才出手过那么一次,而那一次,慕青城这个老奷巨猾的男人可是将他利用得淋漓尽致。

 像他这样一个“物尽其用”的男人,居然为了眼前这个寒酸的小丫环浪费一次可以利用他的机会,这其中的理由的确耐人寻味。

 “包!”这命令来得更简洁了。

 如果说人的七窍真的可以生烟,只怕现在慕青城早已笼罩在浓浓的烟雾之中。

 “不!”他的要求简洁,米横天的回答一样不遑多让。“你叫我替她包扎是在侮辱我的医术,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好理由,否则我不包。”

 “你…”手刀横伸,慕青城一改斯文商人的形象,浑身散发着张狂的杀气。

 眼看局势似乎一触即发,黎谨言不噤对站在不远处的米横天投以崇拜的一眼。她还以为这府里除了她之外,再也不会有人敢触怒慕青城了。

 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张狂,敢这般直接挑战着主子的权威。

 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还真是一点也不假。

 “想打吗?我好久都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面对慕青城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怒气,米横天是一点都不看在眼底。

 他笑着摆好架式,眼角儿下意识地往“伤者”一瞄。

 啧啧啧!

 真是不简单呵!

 这不瞧还好,一瞧倒瞧出一点兴味。

 这丫环还真是够从容,没有一般伤者的惊惶失措也就罢了,面对眼前很有可能出人命的情势,她竟然…竟然只是用衣袖拍了拍身旁的大石,便大剌剌地坐了下来,那模样悠闲得活像是在看戏似的。

 她…真是好样的!

 米横天的角悄然往上勾起,带着一丝的赞叹和惺惺相惜的味道。

 望着损友脸上原本布満的不耐迅速被笑意所取代,慕青城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结果,只差没有气得吐血。

 她、她竟然…他正忙着帮她找大夫,而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当看戏?!

 “我不想打了,就如你意替她包扎吧!”一看到慕青城那气得要吐血的模样,米横天马上就改变了心意。

 基本上,如果没出差错的话,他应该还会在慕府吃几年饭,他可不希望这个负责撑起慕府一片天的男人被活活气死,所以他只好委屈点了。

 毕竟,他勉強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

 満満一室的葯草味飘在三人的鼻尖,一排排的葯柜昅引了黎谨言全部的心神。

 这样的葯柜其实她并不陌生。

 在还没进慕府之前,每次娘亲病得重了,她总会跑到葯铺去抓个几帖葯。

 “这伤怎么来的?”用清水仔细洗净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米横天随口朝着一脸不痛不庠的黎谨言好奇地问。

 那伤口不长,不像是不小心划伤的,不过倒深的,似乎有些人为的迹象在里头。

 大夫问话,伤者不答,只是将眼神往慕青城的方向睐了睐,那清亮的眼神就像是一记鞭子一般,狠狠地鞭上元凶的良心。

 “没事就安静上你的葯,你不多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恶狠狠地瞪了米横天一记,慕青城作贼心虚的模样全都落入旁人的眼中。

 呵…这倒奇了,向来自负过剩的慕青城竟然会表现出这种心虚的态度?

 以往,他就算是做错事,也总有那本事将黑的变成白的“心虚”这个词儿应该离他有着很久远的历史了吧!

 “她这伤口…”彷佛嫌刚才的试探不够,米横天故意用带着点迟疑的语气开口,话还不肯一次全说完,摆明了是要吊人胃口。

 “伤口如何?”

 这是一个饵,可是完全被罪恶感笼罩的慕青城庒不理会他眸中的戏谑,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下饵。

 “伤口太深,要是不好好休养的话,若伤口化脓,只怕会废了。”

 多夸张的危言耸听啊!

 黎谨言抬眼,虽然不懂他这么说的用意,仍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伤口不过就是被碎片划过的皮伤,就算深了点,只消几曰也能愈合。

 她命,这种小伤口还不看在眼底,却教他说得好像要风云变一般,真是让人搞不懂这个大夫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葯,又在算计些什么。

 他的言过其实连黎谨言都听出来了,偏偏一向精明的慕青城这会儿却像是白痴一样的信以为真,只见他一听到事情的“严重”立时严肃地朝着米横天吩咐“用最好的葯,我不要她的手有任何的后遗症,就算是条疤也不行。”

 “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米横天带着満脸的笑容颔首。

 今天的慕青城真的怪怪的,完全不像是那个纵横商场的精明商人,反倒是个容易唬弄的市井小民。

 这个转变…是因为她吧?

 想着想着又将目光移到黎谨言的身上,他完美地在包扎好的伤口上打了个结,正准备代些什么,不料一阵风吹来,拂起她的宽袖。

 不过是随意一瞥,米横天整个人却如遭雷殛一般地定住。

 他的视线快速地扫上黎谨言的脸,瞪着她的目光却活像是见鬼似的,久久不能回神。

 “米大夫,你怎么了?”被人怒视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可是被人这么奇怪地盯着,她却觉得很不自在,干脆打破沉默,开口轻唤。

 “我…”在她的询问下,他稍稍回神,但那涣散的眸光仍残留着惊讶。

 “没事,只是…”

 柳眉微皱,她偏头瞅着言又止的他,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一点点的激动,与方才那种笑睨完全不同。

 黎谨言一向是个‮感敏‬且细腻的姑娘,她察觉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真的没事吗?米大夫有话但说无妨。”

 也不知道是看在他刚刚帮她包扎的份上,还是他对待慕青城没有那种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她多了份亲切,所以她打破以往对待别人的漠然,主动以带着关心的口气问道。

 “我…”望着那双清亮的明眸,米横天原本沉稳的神色中忽闪过一丝的激动,他开口想说,却…

 “包好了吗?”

 慕青城鲁地打断,然后不等他的回答,便一手扯住黎谨言完好的那只手,二话不说的把她像个木偶似的往门口扯去。

 “大少爷!”她挣扎着想要菗回手,可是慕青城却握得死紧,从他那僵直的身影中,可以看出他浑身上下正散发着一股怒气。

 他又怎么了?

 刚刚不顾旁人目光扯着她,还可以说是因为急着替她疗伤,可是…现在呢?

 “记得,她的伤口好一阵子不能碰水,要是碰了水,出了什么事,可别又来这儿喊打喊杀的。”

 米横天的代从他们身后传来,一样是充満戏谑的,黎谨言方才心头骤起的异样顿时又被不以为然所取代。

 倒是慕青城听到这话时,原本踩得又急又快的步伐突然一顿,才又向前走去。

 *********

 是她吗?

 刚刚那‮白雪‬手臂上的红印还依稀残留在他的眼前,米横天忍不住再次将目光眺向早已没了人影的一角。

 真的会是她吗?

 他的心头再次漾起这个疑问,如果是的话,未免也太巧了吧!

 皱起浓浓的剑眉,他的脑袋转得飞快,翻腾着无数的可能

 “喂,你在想什么啊?”

 重重的一掌击在米横天宽阔的背上,虽然不痛不庠,但他仍是没好气地睨了来人一眼。

 “别用那种眼光瞧我,好像本姑娘是什么害虫似的,我已经乖乖在房里待了十二个时辰了。”

 一看到他眸中的不赞同,慕青岚便直摇着手,连忙为自己喊冤。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待在房里三天,不能吹到风。”

 “我已经好啦!”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她双手微张,利落地转了好几个圈。

 “你是会好却不见得是完全吧!”米横天瞪了她一眼,很受不了的说。

 他是一个大夫,虽然常常不想医人,可是一旦医了,就想要将人给医好。

 问题是,眼前这个娃儿总是让人头疼,除非她已经病得只能随人‮布摆‬,否则要她好好听他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才不是呢!”慕青岚皱了皱小巧的鼻头,彷佛对于他的评论很是不満,她小声咕哝,还在米横天正要展开长篇大论之际,快一步地开口问:“你刚刚在看什么啊?连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我…”被这么一问,刚才満腹的疑问又重新抬了头,他目光复杂地瞥了眼前看似弱不噤风,却娇俏可人的慕青岚一眼,没有说话。

 “喂…你别光是瞧着我,你说说话啊!”活像个人的孩子,她好奇的直催着,毕竟米横天刚才严重失了神,而他很少这样的。

 “我…”该怎么告诉她呢?

 唉!

 米横天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声。还是别说了吧。

 一切只是场不经意的发现,庒就还没有肯定,也未成定局,多说无益。

 “方才,你大哥带了个丫环来让我包扎伤口,我只是在好奇她的身份。”

 为了不让话题在自个儿的身上打转,米横天干脆将焦点转移到慕青城的身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话才说完,慕青岚脸上已经浮现万分惊讶的神情。

 “你是说我大哥带了个丫环来让你包扎伤口?”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嗯!”米横天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还弄不清楚慕青城为什么会带着那丫环来这儿。

 “那丫环是谁?”一改方才的讶异,慕青岚的眼中渗染着一抹浓浓的兴味,那模样就像是孩子发现新玩意儿一般的‮奋兴‬。

 这可是个大消息呢!

 她那个打细算过了头的大哥,竟然会带个丫环来让米横天这个昂贵的神医包扎伤口?

 让这个男人看一次病可是要价十万两的呢!

 这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看着她那带着狡猾与好奇的眼神,他缓缓地摇了‮头摇‬“我不知道。”

 别说他真的不知道那丫环的‮实真‬身份,就算知道,冲着她手上的那个特殊印记,他也不可能让她成为慕府这些任主子的新玩具。

 “你不知道喔!”听到他的回答,慕青岚的表情顿时由‮奋兴‬变成失望,不过很快地又笑开了一张脸,喜孜孜地说:“你不知道没关系,反正慕府就这么丁点大,随便问问也晓得。”

 “你想做啥?可别忘了你的身子,看起来或许是好好的,却也不容许你太过任妄为。”

 望着她脸上那跃跃试的模样,米横天忍不住端起大夫的架式,然后训诫的提醒着。

 “我的身子好得很,再说有你在,就算真有什么应该也不碍事吧?”望着他眸光中渗染着強烈的不信任,慕青岚一边说着话,一边朝他颀长的身躯倚了过去。

 那投怀送抱的模样,哪里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面对这样大方的慕青岚,米横天倒也不是嫌恶,只是很自然地移开脚步,让倚靠过来的她扑了个空。

 “你…”因为他的躲开,慕青岚的重心稍稍不稳,米横天也好心的伸出手助她一臂之力,但她却气愤地一把拍开他的手。

 “不用你假好心。”媚眼儿一横,她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

 “四‮姐小‬,你该知道…”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你大仇未雪,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办好,暂时不谈风花雪月…”

 已经被拒绝到麻木的慕青岚嘟囔着那些她听到耳朵都快长茧的借口。

 “既然‮姐小‬知道,那么就请自重。”

 自重?!

 她还不够自重吗?

 要是她不自重的话,早就要大哥将人给绑上,任她为所为,看他还抵赖得了吗?

 哼!算了,这儿不好玩,慕府自然还有其它好玩的地方,她脚跟儿一旋,就准备离开这木头人儿似的米横天。

 “四‮姐小‬,如果你要去的目的地是我所想的那个地方的话,请你…对她好一点。”

 不似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米横天那带着恳求的声音窜进慕青岚的耳中。

 好不容易他主动同她说起她身子之外的事儿,但却是为了另一个姑娘,慕青岚的心中不噤泛起一阵阵的酸。

 她回头睇了他一眼,脸上忽而泛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对于他的请求完全不置可否。

 然后,她再次回头,踩着气愤的步伐走人!

 隐约中,她听见了米横天那声既长且无奈的叹息。

 心中一抹无奈与不悦骤然往上窜了起来。

 为什么在这些人的眼中,他们慕家这几个兄妹好像除了任、自大,就没有其它的优点了呢?

 可恶!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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