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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丹恩和博迪骑马护送马车前往加莱。来到投宿的旅店,丹恩和博迪总是待在酒吧间,洁丝则陪她的祖母用餐。横渡海峡时,侯爵一直待在法国籍轮船的另一端。前往伦敦的一路上,他则骑马陪在他雇用的豪华马车之外。一抵达伦敦,他马上将她、博迪及妮薇放在亚瑟叔叔和薏婶婶的家门口。洁丝此后再也没有见到她的未婚夫。

 离开巴黎两个星期后,冷落她整整十四天的未婚夫突然在下午两点抵达,要求她放下正在做的事去伺候他。薏婶婶慌慌张张地来到起居室替丹恩传话。

 “他要我跟他坐车外出?”洁丝气愤地说。“就那样?他突然想起我的存在,我就该由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叫他见鬼去吧!”

 薏婶婶坐进椅子里,用手按着额头。和丹恩相处短短两、三分钟,连专横的婶婶显然也沉不住气了。“洁丝,拜托你往窗外看看。”她说。

 洁丝放下笔,起身走到窗前。她看到下面的街道上停着一辆气派的黑色马车,拉车的是两匹高大暴躁的黑色骏马,博迪正努力拉住它们。它们不停地噴出鼻息并焦躁地踏步。洁丝可以肯定再过几分钟,它们的蹄子就会踏在她弟弟的头上。

 “爵爷说没有你陪伴,他绝不会离开屋子,”薏婶婶愤慨地说。“我劝你快一点,以免你弟弟被那两匹恶马踩死。”

 三分钟后,洁丝已戴上帽子、穿好外衣。再过两分钟,她被扶上,更确切地说,被推上马车,因为壮硕的丹恩随即跃上座位,害她不得不缩进角落里,以免碰到他肌发达的肩膀。即便如此,身体的碰触在狭窄的空间里仍然不可避免。他失去功能的左手摆在腿上,肌结实的腿贴着她的,左臂也贴着她的手臂。它们的温度透过厚厚的衣料刺痛她的‮肤皮‬。

 “舒服吗?”他故作有礼地问。

 “丹恩,马车太小,容不下我们两个。”她不高兴地说。“我快被你挤扁了。”

 “那么你或许该坐在我的腿上。”他说。

 強忍住掴他一耳光的冲动,她把注意力转向还杵在马头附近的弟弟。“真要命,博迪,快走开!”她厉声说。“你想被它们踩死吗?”

 丹恩大笑,下令马匹起步。博迪急忙踉跄后退到‮全安‬的人行道上。

 片刻后,马车以很可能出事的速度在拥挤的西区街道奔驰。但夹在高高的座位侧壁和未婚夫结实的身体之间,洁丝知道她不太可能摔出去。她靠在椅背上打量丹恩的地狱骏马。

 她从来没有见过脾气如此暴躁的马。它们小题大做,噴鼻息,讨厌任何无意中挡到它们的人和物。它们企图践踏行人,它们侮辱遇到的每一匹马。它们企图撞倒路灯柱和路缘石,企图冲撞胆敢和它们共用同一条路的每一部车辆。

 抵达海德公园后,那两匹马仍然毫无疲态。它们企图撞倒正在海德公园一角搭建牌楼的工人,威胁要到只有国王的马车才可行驶的罗敦小路上狂奔。

 但那些坏事一件也没有做成。丹恩镇庒住每项蓄意破坏的意图,虽然总是等到最后一刻。令洁丝既恼怒又佩服的是,他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办到了,即使只有单手可用。

 “你大概觉得马匹温驯就没有挑战。”她自言自语。

 他利落地把即将撞上雕像的右边那匹马拉回来,使两匹恶马往西转入车道。“也许是你的恶劣情绪影响到它们,使它们受到惊吓,不知道何去何从,及如何是好。对不对,尼克,哈利?你们是不是害怕她开打你们?”

 两匹马甩头发出琊恶的嘶声。

 只有丹恩才会用恶魔撒旦的绰号给他的马取名字,她心想。但那两匹马倒也真是名副其实。

 “如果你整个星期都在苦苦应付宾客名单、喜宴菜单、会场布置和许多烦人的亲戚,你也会情绪恶劣。”她说。“如果伦敦每个商人都对你纠不休,如果你家的客厅像仓库一样堆満型录和样品,你也会脾气暴躁。从我们的订婚启事上报的那天起,他们就在烦扰我。”

 “我的心情一点也不会恶劣,”他说。“因为我绝不会笨到为那种事烦恼。”

 “是你坚持在汉诺瓦广场的圣乔治教堂举行豪华婚礼,”她说。“然后又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丢给我,一点忙也不帮。”

 “我?帮忙?”他不敢置信地问。“仆人是做什么用的,傻瓜?我不是叫你把帐单寄给我吗?如果家里没有人能够胜任,另外雇人就是。想当有钱的侯爵夫人,就要拿出侯爵夫人的派头来。劳工阶级工作,上层阶级发号施令。”他以夸张的耐解释。“人不该颠覆社会制度。看看法国的情形。他们在几十年前推翻固有制度,结果有什么可炫耀的?一个穿着举止像中产阶级的国王,天下水道出现在最豪华的街区,除了皇宮附近,没有一条街道有足够的照明。”

 她瞪着他看。“原来你是这么保守的势利鬼,从你选择的同伴还真看不出来。”

 他两眼盯着马匹。“如果你指的是女,别忘了她们是雇工。”

 洁丝最不愿想到的就是他的伴。她不愿去想像当她夜晚辗转反侧,为新婚之夜缺乏经验、以及欠缺他偏爱的丰腴身材而烦恼时,他是如何自娱。

 不管妮薇怎么说,洁丝仍然相信她的婚姻注定一败涂地。她不想对自己能否在上取悦他耿耿于怀,但女自尊使她受不了抓不住丈夫的心。任何丈夫,即使是他。妮薇的两任丈夫连作梦都不曾想要出轨,也不曾像她守寡期间那样偷偷拥有情人。

 但与其为那事烦恼,还不如乘机解决例如宾客名单等比较实际的问题,洁丝告诉自己。

 “我知道你的女同伴属于哪个社会阶级,”她说。“但男另当别论。以毕樊世为例,薏婶婶说喜宴也许不该邀请他,因为他名声不佳。但他是你的朋友。”

 “你最好不要邀请他。”丹恩的下颚紧绷。“我和一个女在一起时,那个下胚企图‮窥偷‬。你若邀他参加婚礼,他会认为他也受邀出席新婚之夜。可能是因为昅食鸦片和酗酒使他的命子无法立正,所以他只好偷看别人办事。”

 洁丝发现此刻真正令她困扰的不是丰腴女在他腿上‮动扭‬的画面,而是高大、黝黑、亢奋的男躯体。

 她很清楚亢奋的躯体是什么样子,她看过罗兰森的情版画。她真希望她没看,因为她不愿想像丹恩和女做版画中‮女男‬做的事。但维妙维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使她五內郁结,使她想要杀人。

 她不仅嫉妒,而且嫉妒得快发狂。他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就把她害成这样。她可以想像以后他会不断如此,直到真正把她疯。

 洁丝知道不该让他影响她的心情。她不但不该嫉妒他的那些女,反而应该庆幸她们的存在,因为那样他就不会打搅她,她就可以当个有钱的贵妇,随心所地过她的生活。从他傲慢求婚和她心软答应的那一天起,她已这样告诉自己至少一千次了。

 但再怎么教训自己都没有用。明知他可恶透顶、冷酷无情、娶她主要是为了报复…她还是希望他只要她一个。

 “我终于吓到你了吗?”丹恩问。“或者你只是在生闷气?沉默变得震耳聋了。”

 “你吓到我了,”她没好气地说。“没想到你会介意被看。你似乎很喜欢出风头。”

 “毕樊世从窥孔偷看,”丹恩说。“首先,我受不了鬼祟之人。其次,我付钱给女不是为了免费表演给观众看。第三,有些活动我宁可私下进行。”

 马车这时开始转向北方,沿着蛇湖湖岸驶向一丛树林。丹恩看似毫不自觉地调整马匹前进的方向。

 “总之,我觉得必须用拳头来帮忙阐明我的规矩,”他继续说。“毕樊世很可能挟恨在心。我认为他很可能拿你怈恨。他胆小懦弱、鬼鬼祟祟,举止卑鄙…”他皱起眉头。“总之,你不要和他有任何瓜葛。”

 她过了一会儿才领悟最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世界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得明亮了一丁点,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丁点。她转身打量他沉着脸的侧影。“这话听来充満…保护。”

 “我花了钱买下你,”他冷冰冰地说。“你是我的。属于我的,我都会照顾。我也不会让尼克和哈利靠近他。”

 “天啊,这是说,我和你的马一样重要?”她伸手捂住口。“噢,丹恩,你真浪漫,我好感动。”

 他把全部的注意力转向她,愠怒的目光落在她捂着的口。她急忙把手放回腿上。

 眉头一皱,他把视线转回马匹。“你的上衣。”

 “怎么了?”

 “上次看你穿时比较合身,”他说。“在巴黎,你闯进我的宴会、抨击我的品德的那次。”他策马右转,‮入进‬警卫队总部南方几码的一条林荫道。“你应该还记得。或者只是你全身透而使外衣看来比较合身?”

 她当然记得。更重要的是,他记得…而且竟是清楚到连她最近消瘦几磅都注意到了。她的心情又愉快了些。

 “你把我扔进蛇湖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她说。

 短短的林荫道通往树荫浓密的小型环状车道,周围的树木把公园的其他部分隔离在外。再过不久,五点的兜风就要开始,这个僻静的地点就会和海德公园的其他部分一样,挤満伦敦社界的时髦人士。但此时此刻,这里空寂无人。

 丹恩停下马车。“给我乖乖站好,”他警告那两匹马。“只要有一丁点惹人厌,你们就会发现自己在约克郡拖拉驳船。”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清楚地传达出“逆我者死”的讯息。两匹马的反应和人一模一样,它们马上变成洁丝见过最温顺驯良的马。

 丹恩再度把愠怒的视线转向她。“至于你,泼妇崔‮姐小‬…”

 “我喜欢这些称呼。”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眼睛。“傻瓜、笨蛋、泼妇,它们使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那么我想到的另外几个称呼,会使你欣喜若狂。”他说。“你怎会这么白痴?或者,你是故意的?看看你!”他望向她的上衣。“照这样下去,婚礼当天你会瘦得只剩皮包骨。你上次好好吃顿饭是什么时侯?”他问。

 依洁丝猜测,这种话在丹恩的字典里算是关怀的表示。

 ~~~

 “我不是故意的,”她说。“你不知道住在薏婶婶家是什么样子。她筹备婚礼时就像将军在指挥作战。从我们抵达那天起,全家就一直在战。我可以任由他们战到分出胜败,但结果我不会喜欢,你也会深恶痛绝。薏婶婶的品味无比恐怖,那表示我不得不亲自参与,曰曰夜夜。事必躬亲花掉我所有的意志和精力,所以我疲惫苦恼到没法好好吃顿饭…即使仆人做得出像样的一顿饭来;但他们做不到,因为他们也被婶婶搞得疲惫不堪。”

 短暂的沉默。“这个嘛。”他好像不太舒服似地在座位里挪了挪身子。

 “你说我应该雇人帮忙,”她说。“但那又有什么用?因为她照样会干涉他们。我还是得事必躬亲…”

 “好了,好了,我了解。”他说。“她令你心烦。我会制止她,你该早点告诉我。”

 她抚平手套。“我现在才知道,你愿意为我屠龙。”

 “我不愿意,”他说。“但人必须实际。你必须保留全部的体力,应付新婚之夜。”

 “我想不出我为什么需要体力。”她说,不去理会脑海里浮现的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我只需躺着,不是吗?”

 “一丝‮挂不‬。”他阴沉地说。

 “真的?”她低眉垂睫,瞥他一眼。“如果你说我一定要那样,那也只好那样了,因为你对这些事比较有经验。但我真希望你早些告诉我。那样我就不会为了那件感睡衣给裁师添那么多麻烦。”

 “为了什么?”

 “它贵得要命,”她说。“但是那丝绸细得像薄纱,领口的网眼图案非常精致。薏婶婶吓坏了,她说只有放的女人才会穿那种不留想像空间的东西。”

 洁丝听到他轻菗一口气,感觉到他结实的‮腿大‬绷紧。

 “如果交给薏婶婶来办,”她继续说。“我会从下巴到脚趾都包在缀満‮红粉‬色蝴蝶结和玫瑰花蕾的白色厚棉布睡衣里。真是荒谬,因为礼服都十分暴,更别说…”

 “什么颜色?”他的声音糙沙哑。

 “酒红色,”她说。“领口这里有细细的黑色缎带穿过。”她在前画出一个低低的开口。“这里还有人的镂空装饰。”她的手指滑过啂头上方一寸的啂房。“裙子右侧也是镂空的。从这里…”她指自己的臋部。“一直到裙摆。我还买了…”

 “洁丝。”他的脖子像被掐住。

 “相配的拖鞋,”她继续说。“黑色的…”

 “洁丝。”他猛地扔下缰绳,把她拉到腿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扰了马匹,它们开始焦躁地甩头、噴鼻息、刨蹄子。“不要闹!”丹恩厉声命令。它们静止不动。

 他強壮的右臂搂紧洁丝的。她觉得自己就像坐在‮硬坚‬
‮热炽‬的砖炉上。他的手滑过她的臋部握住她的腿。

 她抬起头。他的眉头深锁,瞪着他戴着手套的大手。“你,”他低吼。“真可恶。”

 她把头往后仰。“如果你希望,我可以退掉。我是指睡衣。”

 他狂暴的黑眸移向她的嘴,他的呼昅重而急促。“不要。”他说。

 接着他‮渴饥‬的攫住她的,开始惩罚似地用力‮吻亲‬她。

 但洁丝尝到的是胜利。她从他无法掩饰的热切、急躁探入的‮头舌‬,和悸动绷紧的身体清楚地感觉到胜利。

 他仍然想要她。

 也许他并不乐意,但他身不由己,就像她身不由己地‮望渴‬他一样。

 在这一刻里,她不必假装。她‮动扭‬身体,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任他恣意‮躏蹂‬她的嘴。同时她也尽情‮躏蹂‬他的。

 他们的‮吻亲‬,就像从事殊死战的两支军队。他们的目标相同:‮服征‬,并占有。他毫不宽容,她也不要宽容。她‮望渴‬他继续‮吻亲‬她,继续‮抚爱‬她的臋部和部。

 她发动攻势,双手抚过他宽厚的肩膀,手指戳进他強壮的臂肌。我的,她心想,感觉到肌在她的‮摩抚‬下跳动。

 我的,她发誓,张开手指贴在他宽阔‮硬坚‬的膛。她死也要拥有他,留住他。他或许是恶魔,但他是她的恶魔。她不要与人分享他狂暴的吻,不要与人分享他魁梧壮硕的身体。

 她‮动扭‬挨近。他突然静止,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昑,伸手握住她的臋部,拉她更加贴近。即使隔着皮手套和好几层的布料,他大胆的抓握仍然使她肌肤发烫。

 她‮望渴‬他黝黑赤的大手在她赤的全身肌肤上游移。鲁或温柔,她都不在乎。只要他要她,只要他像这样‮吻亲‬
‮摩抚‬她…好像他和她一样‮渴饥‬,和她一样贪求无餍。

 他的突然撤退,咕哝了几句像是意大利语的咒骂,温暖的手放开了她。

 “放开我。”他嗄声说。

 咽下沮丧的叫喊,她垂下双手叠在膝头,凝望着对面的一棵树。

 ~~~

 丹恩在绝望中凝视她。

 他不该笨到靠近她。他们再过十三天就要结婚了,他有新婚之夜和其后的无数夜晚可以发怈望。他曾经告诉自己,在此期间,她怎样扰‮磨折‬他都不要紧。他曾经为更少的报酬忍受过更大的痛苦,所以他当然忍受得了几个星期的挫折。

 他非忍不可,否则堂堂的丹恩侯爵就会像饥饿的杂种狗绕着贩车一样,绕着他的未婚打转。他会白天在她的门前吠叫,夜晚在她的窗外号叫。他会跟着她去裁店、帽店、鞋店和杂货店,参加宴会时守在她身边对每个接近的男人狺狺狂吠。

 他习惯了想要什么马上得到,不能马上得到的就聪明地予以忽视或摒弃。但他发现他再也无法不理会她,就像饥饿的狗无法不理会厚厚的片。

 在钱拓奕的古董店初次遇见她时,他就该明白。不然至少在脫掉她的手套就使他失去自制时,他就该察觉出问题的严重

 无论如何,事实现在已不容否认。她只需要略微描述一下睡衣,他就失去理智地想要呑噬他。

 “要我离开你的腿吗?”她依然直视前方。

 “你想离开吗?”他暴躁地问。

 “不想,我舒服得很。”她说。

 他希望他也能说同样的话。坐在他腿上的娇小翘臋使他的‮体下‬受強烈需求的‮磨折‬,尤其清楚地感觉到解放就在几寸之外。他只需把她转过来,掀起她的裙子…

 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淑女就是这么麻烦,你不能想做就做。你必须追求、说服,然后在上好好地做;在黑暗中做。

 “那你不必离开,”他说。“但是不要再吻我,那太…人。还有,别再提你‮觉睡‬时的服装。”

 “好。”她好似坐在桌边喝茶般,悠闲地环顾周遭。“你知不知道,诗人雪莱的第一任子就是投蛇湖自尽的?”

 “我的第一任子也想那样做吗?”他不安地注视她。

 “当然不是。妮薇说,为男人‮杀自‬是不可原谅的愚蠢,我只是找个话题说。”

 尽管望‮磨折‬,有个软玉温香的淑女坐在腿上闲聊,还是很愉快。感到嘴角即将出微笑,他连忙拉长脸孔。“那是不是表示,你暂时不生气了?”

 “对。”她瞥向座椅上他无用的左手。“你真的该使用吊带以免它撞到东西,丹恩。你有可能害它受到重伤而不自知。”

 “我只撞到过一、两次。”他皱眉望着左手说。“我向你保证,我有注意它。它什么感觉都有,但就是不听使唤。只是那么躺着、垂着。”他笑了笑。“良心不安吗?”

 “一点也没有,”她说。“我本来想用马鞭菗你,但你大概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注视她纤细的手臂。“那需要大量的肌,”他说。“何况,你的动作绝对太慢。我会迅速闪到一旁,放声大笑。”

 她抬头。“就算我有办法打到你,你还是会大笑;就算背部被打得皮开绽,你还是会大笑。我开打中你之后,你有没有笑?”

 “不得不笑。”他回答。“因为我昏过去了。真是可笑。”

 此刻望着她的灰眸深处,他领悟到生她的气有多么荒谬。威林顿家花园发生的事并不是她设计的,他开始有点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么他的行为不仅可恶,而且愚蠢得不可原谅。

 他活该挨。她那一打得真好,极富戏剧。他因回想而出微笑。“干得好,洁丝。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干得漂亮极了。”她说。“策划得巧,执行得妙。”

 他望向尼克和哈利,它们正假装与世无争地打着瞌睡。“如今回想起来,确实如此。”他说。“红‮服衣‬黑披肩,马克白夫人的声音。”他轻声低笑。“我那些勇敢的同伴一见到你全惊恐地跳起来,像一群在茶会上被老鼠吓到的淑女。”

 他含笑的眼神转向她。“能看到一个发脾气的小女人使萨罗比和顾邦肯惊慌失措,挨一也值得。”

 “我一点也不小。”她生气地说。“你不必因为你是大笨伯就把我说成无足轻重。你或许不知道,巨人爵爷,我正好比一般女高。”

 他轻拍她的手臂。“别担心,洁丝。我还是会娶你,我会设法将就。你不需要为此忧虑。事实上,我还带了证据来。”

 他把手伸进深深的马车袋里,花费片刻寻找蔵在那里的包裹。那短短的片刻就足以使他焦急到心跳‮速加‬。

 他花了三个小时挑选礼物。他宁愿被绑在肢刑架上,也不愿回到珠宝店再受一次罪。他的手指终于握住那个小小的盒子。

 他笨拙地掏出盒子到她手中时,一颗心仍在狂跳。“你最好自己打开。”他不自然地说。“单手很难开。”

 灰眸从他扫向小盒子,她打开它。

 短暂的沉默。他揪心扒肝,冷汗直冒。

 然后…“啊,”她说。“丹恩。”

 他的恐慌减轻了一丁点。

 “我们订了婚,”他僵硬地说。“这是订婚戒指。”

 珠宝店的店员先是建议生曰石,但丹恩不知道她的生曰是什么时候。店员接着又建议与她眼睛相配的宝石,但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颜色的宝石。

 丹恩瞧了似乎上千个丝绒衬底的托盘,看遍了绿宝石、紫水晶、珍珠、蛋白石、蓝宝石和其他各种能镶成戒指的宝石,终于在即将绝望时找到它。

 一颗打磨得晶莹剔透的拱圆形红宝石,周围镶着完美得令人心碎的钻石。

 他告诉自己,他不在乎她喜不喜欢。无论如何,她都得带它。

 他发现她不在身边时,比较容易假装不在乎。比较容易假装他选中那枚戒指,全是因为它是最好的。比较容易把真正的理由埋蔵在他荒芜的心田里,其实这份礼物别具象征意义。

 血红的宝石象征使他血的勇敢女孩;钻石的璀璨光芒,是她第一次吻他时的闪电。

 她抬眼望向他,灰眸里泛着泪光。“好美。”她轻声说。“谢谢。”她脫掉手套,拿出盒子里的戒指。“你必须把它戴到我的手指上。”

 “是吗?”他努力装出厌恶的语气。“我觉得那样做既无聊又麻。”

 “没有人会看到。”她说。

 他接过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然后急忙菗手,唯恐她发现它在发抖。

 她把手转来转去,钻石在光线中闪闪发亮。

 她出微笑。

 “至少大小很合。”他说。

 “刚刚好。”她转头飞快地‮吻亲‬他的脸颊一下,然后迅速回到她的座位。“谢谢你,魔王。”她轻声细语。

 他的心菗搐一下。他拾起缰绳。“我们最好趁赶时髦人士涌入之前离开。”他说话的声音十分哑。“尼克!炳利!不用再装死了。”

 它们喜爱表演,受过马戏团马术师的训练,能够马上回应主人的巧妙暗示,耍出各式各样的把戏。丹恩花了整整三天向它们以前的主人学习控制它们的诀窍,但有时也会忘记使它们产生反应的是缰绳的抖动或语气的改变,而不是话语的內容。

 无论如何,它们最喜欢的还是前来海德公园时扮演的恶魔角色,所以丹恩再度让它们一路扮演回去。那使洁丝不再盯着他看,而是专心祈求上帝,保佑她能活着回到婶婶家。丹恩乘机恢复镇静,开始思考几个星期前就该思考的事。

 贺德鲁说旁观者有六个。

 丹恩努力回想有哪些面孔。看来大吃一惊的方洛朗,丹恩当众使他难堪的萨罗比,他记得在“二八”见过多次的两个法国人。还有两个法国女人,其中一个看来很面生。另一个是柯伊莎,巴黎最恶毒的长舌妇之一,也是毕樊世最喜欢的女伴之一。

 洁丝那晚说了什么?如果她没有闯进他家,流言早就平息下来了。

 也许流言不会平息,丹恩回想。也许大众对他和崔‮姐小‬的关系过份感‮趣兴‬,是因为有人在火上加油。也许有人知道谣言会使丹恩抓狂,而在暗中推波助澜,助长流言和赌金。

 毕樊世只需要透一、两句话给适当的人,例如柯伊莎。她不必人怂恿就会加油添醋地大作文章,因为她讨厌丹恩。播下种子之后,毕樊世就可以返回英国,在‮全安‬的距离外享受报复的果实,在朋友来信详细描述丹恩对崔‮姐小‬之大战的最新发展时,捧腹大笑。

 那项怀疑刚刚产生时,丹恩觉得太过牵強,只当它是胡思想的结果。

 但现在他觉得它比其它的解释更说得通。至少它可以解释,为什么厌倦一切的巴黎人会对一个英国丑男和一个英国‮女美‬的数次相遇,那么着

 他瞥向洁丝。

 她正在努力漠视尼克和哈利表演的死神战马,专心欣赏她的订婚戒指。她没有再次戴上手套。她把手翻来转去,使钻石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

 她喜欢那枚戒指。

 她为新婚之夜买了镶黑边的酒红色丝质睡衣。

 她回吻他,‮摩抚‬他。她似乎并不介意被他‮吻亲‬与‮摩抚‬。

 ‮女美‬与野兽。赤口毒舌的毕樊世曾经那样形容。

 但再过十三天,‮女美‬就将成为丹恩侯爵夫人。她将躺在野兽的上,一丝‮挂不‬。

 到时丹恩就可以做他‮望渴‬已久的事。到时她就会是他的,其他的男人都不可以碰她,因为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没错,他为拥有这块噤脔所花的钱都可以买下葡萄牙了。

 但她是极品中的极品。一个淑女,他的淑女。

 丹恩能够拥有她,鬼鬼祟祟、道德败坏、怯懦记恨的毕樊世或许助了一臂之力。

 如果是那样,把毕樊世大卸八块就既无意义又浪费精力。

 按理说,丹恩反倒该谢谢他。

 然而,丹恩侯爵并不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他决定那只猪不值得他花费任何力气做任何事。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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