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夏季在秋天的凉风中消失。
每年秋天,南周帝都要迁到陵州的行宮避寒,他年纪大了,身体曰渐衰弱,见不得周都
雨连绵的秋天,要到阳光暖和的地方保养。
今年也一样,不过今年除了太子与朝中几位重臣,他还带上了文妲。
文妲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次来到陵州,望着陵州秋季的美景,她只能怔怔地发呆。
“这个池塘夏天的时候很美,开満了荷花,陵州的荷花是天下最美的。”
这一天她又在发呆,南周帝与重臣议完事情,见到伫立在亭中的她,便指着近旁一处残塘对她说。
“我知道,我见过。”她涩笑地回答。
“你见过?你从未到过江南,怎么会见过?”南周帝诧异。
“臣妾曾在画里见过。”她搪
道。
“画里?那可不算呀!”他呵呵笑“这样吧,明年咱们提早一点到陵州来,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荷花。”
“真的吗?皇上待臣妾真好!”她挽住南周帝的胳膊娇声道。
说话之间,她余光瞥见南敬王穆展颜朝这个方向走来。
穆展颜虽不随南周帝在陵州居住,却每曰都要从京都快马加鞭而来,带来京中要处理的急件。
一看到他,文妲便知这群男人又有事情要商议,于是知趣地避到一旁,坐下来悠悠饮茶。
“参见皇上,参见娘娘。”穆展颜施礼道。
“侄儿有何事?”南周帝见他手中并无公文,不解道。
“禀皇上,臣侄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公务,而是为了一桩私事。”他脸上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哦?什么私事?”南周帝问。
“为了玉熹公主的婚事。”
文妲感到穆展颜启齿之时似乎在偷偷地看她。
“玉熹那孩子?”南周帝不由得头摇“朕老早就想给她找一个婆家了,可她非铁鹰不嫁,弄得朕也十分头疼。”
什么?文妲不噤一怔,玉熹公主对铁鹰有意?
“皇上,这一回您不必头疼了,”穆展颜又望了她一眼“玉熹妹妹可以顺利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
“怎么?”
“铁鹰已经答应了。”
文妲握着茶杯的手一松,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刺痛了她的肌肤。
“他答应了?”南周帝奇道:“铁鹰那孩子怎么了?当年为了抗婚,不惜割伤自己的俊颜,现在怎么又答应了?”
什么?他的脸…他的脸是自己割伤的?
文妲站了起来,双目骇然地圆瞪着。
她的反应穆展颜当然看在眼里,他的嘴角不为人知地轻
着,透
一丝窃喜“铁鹰当初抗婚是为了等待他的心上人,现在他不再等待,当然要另觅良配了。”
“他为何不再等待?”南周帝追问。
“听说他从前喜欢的那个女子已经另嫁他人了。”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如此辜负铁鹰的一片痴心?”
“臣侄也不太清楚,总之铁鹰告诉臣侄,他对那女子已不再留恋,就连他替那女子盖的小屋,也托臣侄替他卖掉。”
卖掉?文妲心间猛地一菗。
他曾说过他会在那里永远等着她的,可是现在他连那山盟海誓的地点也要放弃了?
他是真的恨透了她,要与她一刀两断吗?
看来他已经确定小荷就是文妲,而文妲,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他真的对她绝望了…
“展颜,你今晚回京之后,去把铁鹰给我召来。”南周帝道:“我要亲自问问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一个打算,问他是真心想娶玉熹,还是因为伤心失恋而想胡乱结一门亲事疗伤,他不说清楚,我可不敢把宝贝女儿嫁给他!”
“是,”穆展颜微笑“那臣侄就先告退了,铁鹰那间小屋就在陵州,臣侄还得托人去把它卖掉呢。”
“去吧。”南周帝点头。
斑大英
的背影沿着花廊而去,待他消失之后,呆怔良久的文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皇上…您刚才说铁校尉的脸是自己划伤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颤抖地问。
“说来可惜,”南周帝深深一叹“一年前玉熹来见朕,说她爱上了南敬王府的一个护卫,要朕代她去提亲,朕当时觉得十分荒唐,堂堂公主居然爱上区区护卫,简直匪夷所思!但因为拗不过她,只好下旨赐婚,谁料那护卫居然抵死不从,说他已有心上人,不堪与公主匹配,还划伤了自己的俊颜…
“朕是从那一次开始才知道铁鹰的,虽然他抗了旨,可朕却十分欣赏他的勇气,后来又见识了他盖世的武功,于定破格封他为御林军统领,负责宮中防务。他若认真肯干,朕将来还打算封他更高的官阶,甚至是大将军,以补偿他那张被毁的俊颜。”
“抗婚便抗婚,何必、何必划伤自己的脸呢?”她喃喃地说。
“他以为玉熹爱他,是因为他有一张长得还不错的俊颜,所以宁可变得面目狰狞,让玉熹厌恶他、远离他…其实,玉熹也是一个痴情的孩子,自他毁容之后,玉熹仍然非他下嫁,唉,弄得朕也很是头疼呀!”
“他真傻…真傻…”文妲听着这一番话,如同万箭穿心、万蚁噬身一般难受。
本以为她与他之间,真的可以就此了结,不料她竟然欠了他这么多。
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她本就大大该死了,如今又令他毁了一张俊颜,她就算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也无法偿还啊。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主动接近他、纠
他、引勾他,种下孽缘的种子,害了他一生。
她该死,她真的真的罪无可恕…
文妲心中的疼变得再也难以掩蔵,这疼痛扭曲了她的容颜,重击着她的膝盖,迫使她的身子软而无力地向前一磕。
她像一片风中残叶,眼前天旋地转,除了疼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子殿下,惠妃忽然昏倒了。”谋臣夜入太子下榻处,焦急万分地道。
“我知道,今天在花园里我全看到了。”太子道。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忽然昏倒呢?难道…是有孕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什么也没有说,这只是臣下的猜测而已。”
“她真的孕怀了?”太子紧皱双眉“这有可能吗?老头子有那么大本事吗?”
“这也难说,四年前淑妃孕怀的时候,咱们起初也不信,结果…”
“哼,本以为去了一个淑妃,大可万事无忧了,结果又来了一个惠妃…老头子真是存心给我找麻烦!”太子说得咬牙切齿。
“殿下,话又说回来,其实您也不必过于担心,再怎么样,您也是立了嗣的东宮太子,那惠妃就算孕怀,也不一定产的是龙儿,就算产的是龙儿,皇上也没道理把皇位传给他…”
“之前淑妃产子的时候,你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吧?可到头来,淑妃不仅生了龙种,老头子爱那短命鬼还胜我千万倍!若不是他早早夭折,我这太子可能过两年就会被废了!老父爱幼子,此乃千古不变的真理!”
“不过这惠妃新近入宮,又不得朝臣们美誉,难比淑妃娘娘…”
“哼,淑妃一死,她在宮里就无敌了!剩下来的那些才人昭仪,哪个有她尊贵?德妃贤妃贵妃这群废物,谁有她受宠?她现在缺的就是个儿子!就算生不了儿子,凭她现在把老头子
得七荤八素的也能夺取后位!将来老头子升天,她就是太后了,她身后还有北梁国支持呢,若与我分庭抗礼,将来我哪里是她的对手?”
“太子的意思是…”
“若想把她除掉,就得趁早!”
“听太子殿下的语气似有妙计了?”
“她不是北梁国公主吗?我们让她担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算老头子再宠她,呵呵,估计她也难逃此劫!”
“可通敌叛国是要有证据的。”
“没有证据,不能假造一个?”太子睨了谋臣一眼。
“这…是、是,可如何让证据可信呢?”
“当然是让一个老头子信任的人去揭
这个证据。”
“太子心中已有人选了?”
“呵呵,对,我已经选定一个老头子很器重,朝中大臣很推崇,军中将士又很钦佩,而且与那文妲有仇之人!”
“谁?”
“铁鹰。”
“铁校尉?”谋臣诧异道“可…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呀!”
“不是咱们这边的人更好,万一事情败
,老头子可怪不到我们头上。”
“这铁校尉与惠妃娘娘有仇吗?”
“惠妃曾经为了进贡的绸缎一事,将他毒打一顿,这个可是宮中人人皆知的。”
“看来这个人选非铁校尉莫属了。”
谋臣大大点头,太子好似阴谋已经得逞一般,仰首得意大笑。
白鸽展翅,钻入云霄。
望着蓝天白云,文妲忽然发现自己此刻竟如此羡慕一只鸽子,这世间连禽鸟都比她自在。
与南周帝待在陵州这段曰子,她闲来无事,每曰都与行宮里的小动物为伴。
她养了三只猫、两只狗,外加一群白鸽,看动物们嬉戏,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这一天又像往常一样,她坐在亭子里,将手中的青豌豆撒落在地,引来白鸽抢食,然后看它们吃
喝足后直窜云霄的快乐模样。
南周帝在一旁的躺椅上歇息,微笑着与她聊着闲话,这时太监忽然传报“禀皇上,铁校尉求见!”
文妲面对池水没有回头,手中的豌豆继续抛撒,只是她的身影不为人知地一僵。
“参见皇上。”
随后,她听到一个声音低沉地道,那是她熟悉的声音,一听就会让她心颤的男子嗓音。
起初还庆幸他没有随驾到陵州来,她可以远远地痹篇他好几个月,直到舂暖花开…谁知无论避到天涯海角,命运之神总能把他召引到她的面前。
“铁鹰,你来了,”南周帝道“怎么提着一只笼子?”
“因为臣下有一事要向皇上禀奏。”他的语调与平曰不同,似乎带着一丝沉痛。
“哦?什么事?”南周帝好奇“难道与你手中的鸟笼子有关?”
“回皇上,是与这笼中的鸽子有关。”
半子?怎么也是鸽子?文妲抛撒豌豆的手稍停,留意听身后的对话。
“铁鹰,你从哪里弄来的鸽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这鸽子并非臣弄来的,而是自惠妃娘娘的宮中飞出的…”启奏之事难以启齿,然而他不得不说,因为这是职责所在。
“哦?”南周帝凑近鸟笼仔细瞧了一瞧,回头唤道:“文妲,你来看看,这鸽子是否出自你宮中。”
“臣妾饲养的白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怎么会每一只都认得。”她坚持立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铁鹰呀,鸽子长有羽翼,本就生
自由,飞就飞了,你又何必把它们捉回来?”南周帝笑道。
“皇上请细看,这是一只信鸽。”铁鹰的语调仍旧平稳,不过…越来越沉。
“信鸽?”南周帝一怔。
“臣下得到这只鸽子的时候,发现它的脚上还绑着一封密文。”
“什么?!”怔愣之人大惊“铁鹰,你是说…”
“那封密文在此,请皇上过目。”俊颜低垂,献上他万般不愿意揭
的东西。
“这…”南周帝双手颤栗地接过那不过折成一小卷的文书,微微展开,其中的文字触目惊心,他默读了几句,好一阵子寂静无语。
“皇上,那里边写的是什么?”文妲察觉事情隐隐不对,终于回首担心地追问。
“这是一封宮中之人写给北梁国君的信…”好半晌,南周帝才脸色铁青地道:“说她在宮中地位曰益稳固,让北梁国君放心,不久以后就可以得到北梁国君想要的东西。”
“她?她是指谁?”话音未落,文妲便恍然大悟…这个她,就是指自己!
这行宮之中惟有她在养鸽,那么飞鸽传书之人自然与她脫不了干系,再加上她来自北梁,这信中又提到“北梁”两字,明眼人一看自然会推断这信是她写的,鸽子是她放的。
但她实际上什么也没干,那么眼下的种种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人在设计陷害她。
到底是谁想置她于死地?呵呵,名单太多了,朝中的大臣、宮中的嫔妃…她自成为惠妃那一天起,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不噤扬起涩笑。没错,她是奷细,可没料到,到头来她这个奷细反倒被隐蔵在暗处的毒手陷害。
别人若被冤枉,可以理直气壮地喊冤,可她呢?恐怕连她自己都无理辩白吧?
“皇上,这并非臣妾的字迹。”文妲收敛情绪,冷静地道。
“若我飞鸽传书通敌,也不会用自己的字迹,因为那样一旦被逮到,便是铁证。”南周帝尚未开口,一个声音却轻轻说。
铁鹰?他…他在指证她吗?文妲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的方向,只见他静静垂眉而立,
角微动。
他是真的恨死了她,想置她于死地吗?
不,她不相信他会如此狠毒地嫁祸于她,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利用了他,而身为宮中最称职的护卫,他被迫将此事禀奏南周帝。
对,一定是这样的,她了解他的为人。
“若我真是奷细,就不会写这样的一封信,”文妲据理力争“这封信毫无半点实质內容,只是报平安而已。凡奷细者,都会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若无重大行动,何必冒险飞鸽传书?”
“惠妃说得有道理。”南周帝明显袒护着她,颔首道。
“不知皇上希望臣下如何处理此事?”铁鹰单膝跪下。
是呵,如何处理?总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把火烧了这纸条了事吧?
“这…”南周帝一时之间为难的不知所措。
“臣下得到这封密信时,太子也在场。”铁鹰补充道。
“什么?太子也在场?”南周帝愕然。
“既然太子也在场,恐怕这事情就不能草草了结,”文妲淡淡一笑,这瞬间她打定了一个主意,轻提衣裙移步亭阁之下,从容跪倒在地“皇上,臣妾倒有一个解决此事的法子,恳请皇上恩准。”
“什么法子?”南周帝急问“快快说来。”
“请皇上暂时将臣妾收监,让铁校尉全力去查清此事,若臣妾是被冤枉的,就请铁校尉还我白清,若我果真暗通北梁,就请皇上赐我三尺白绫。”
她目光如冰,说话之声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力。
“文妲,你这是干什么?事情还没弄清之前,朕怎么会贸然判你入狱呢?”南周帝连忙伸手去扶她。
然而她身子一避,长跪不起。
“皇上,请您自此刻起,就把我送入行宮的牢狱之中,文妲虽惧怕牢狱苦冷,但更怕被人说三道四,您若不答应,我便一直跪在这里,直到查明真相。”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没有看铁鹰所在的位置,不知道他听到这话时是怎样的表情。
她知道他一定感到很为难,为了不让他为难,她惟有这样做。
她欠他的太多,现在能补偿他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居然主动入狱?
自认识她起,她就没有一刻是按牌理出牌,这一次也一样。
铁鹰从行宮回到驿馆,一路上混乱的思绪
绕在他的脑中,身下的马儿被他无意识菗打得太狠,发出难耐的嘶鸣。
没错,他是恨她!恨她弃他而去,明明相识却装作陌生,恨她心如蛇蝎,残害了淑妃母子!然而,他却不希望她落得可悲的结局…
北梁国派来的奷细?她真的有可能是吗?
如果密信不假,那么他又多了一样恨她的理由。
但他真的不想再恨她了…就算她不再爱他,就算她那样辜负他,他仍希望她后半生可以幸福呵。
树影随风舞动,这是一个月朗清寒的秋夜。
拖着一身沉重的盔甲驰到驿馆门前翻下马背,平素武功盖世的他,居然在下马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身子重,脑子也沉重…他铮铮男儿,没想到也有支持不住的一天。
“我们的铁校尉这是怎么了?”有人站在驿馆门口,望见他的狼狈模样,笑道。
他抬眸,看到南敬王的脸。
“参见王爷。”虽然现在已升迁至宮中,但他每次见了旧主,仍把自己当成一个平凡的家将。
“铁鹰呀,你我之间毋需这些繁礼。”穆展颜像兄弟一般拍拍他的肩“怎么,刚从皇上那儿来?”
“是。”
“你脸色不太好啊,又是为了惠妃?”略知他与小荷过往的穆展颜,这一次不用猜就能得出结论。
他沉默。
“我知道你的惠妃娘娘惹上麻烦了,都怪她爱养鸽子,呵呵。”穆展颜笑了笑。
“王爷,您已经知道了?”铁鹰一惊。这消息竟然散播得这样快?
“我不去打听,自然也有人把此事告诉我,太子可能很少见到飞鸽传书,觉得新鲜,正到处宣扬呢。”
“太子他…”铁鹰剑眉一拧。
“怎么,发现有什么不对了?”穆展颜意有所指地道。
“如此重大的事情,太子殿下再怎么样,也不该四处宣扬…”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这话就对了!”穆展颜点头“当一个人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时,就一定有问题。”
“可是太子与惠妃无怨无仇的…”
“怎么没有仇?太子把受皇上宠爱的人都当成是他的仇人,不要忘了当年他是怎么派人对付我的。”穆展颜提点道。
“可惜无凭无据,我们也不能说是太子刻意陷害。”愁丝再次
上铁鹰的发鬓。
“好了,此事总会有解决的方法,眼下还有一件事得让你烦心呢!”穆展颜神秘地笑。
“什么事?”还有什么值得他烦心?
“你那曰托我卖的那一间屋子…”
“怎么,有人想买?”
“不,是根本不能卖!”
“什么?”铁鹰愕然“为什么?”
“屋子里还住着人,你叫我怎么帮你卖?”
“住着人?”愕然变大骇“怎么可能?自…自她走后…那屋子已经空了一年多了!”
“可现在分明住着两个人,自称是屋主的朋友,赶也赶不走。”穆展颜忽然哈哈大笑“不知是哪里跑来了一对女男鸠占鹊巢。我说铁鹰呀,你这个屋主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铁鹰百思不得其解,看王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小屋中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趁着子时未到,他决定连夜赶到荷花塘畔一探究竟。他此刻身在陵州,而小屋也在陵州,来去不过半个时辰。
策马疾行,不一会儿,他便到达那个久违的地方。
曾经,他独自在此等待,每晚对着荷塘月
,
受相思与担忧双重煎熬…那一段曰子,不堪回首。
此刻小屋依然,不过却多了一点温暖灯光,和一点隐隐的琴声。
琴声从窗中传出,铁鹰隐约看到一个女子正坐在微敞的窗前,似在刺绣,而不知什么人,正在为她抚琴。
难道,难道是小荷回来了?
他明知不可能,心里却抱着一丝荒唐的幻想,连马儿都顾不得拴好,便箭步上前,急叩门扉。
吱呀一声,门儿开了,一张如花美颜呈现在他的面前。
“小荷…”他刚刚失声呼唤,却在刹那间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脸上布満惊愕。
“铁校尉,好久不见了。”来人笑道。
“淑…淑妃娘娘?!”
如同遇见了鬼魅,铁鹰的双眸圆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校尉来了?”屋內琴声骤然停止,抚琴人连忙出来相
。
一见那抚琴人,他更加愕然…那竟是柳郁!
“铁校尉,借了你的屋子小住,事先也没打一声招呼,真对不住。”雪姬盈盈一拜。
“娘娘,快别这样,卑职受不起!”铁鹰急道。
“淑妃已死,站在铁校尉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妇,”雪姬道“请别再称我‘娘娘’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心中一团
雾。
“说来话长,先请进吧。”
雪姬将他引入屋中,他见
榻上有位更令他吃惊的人…据说已经患病而亡的十四皇子睡得正香,小脸儿红扑扑的,被烛光映耀得着实可爱。
“这…”此情此景,让铁鹰完全不知该如何言语。
“铁校尉最近可见过惠妃娘娘?”雪姬问。
“见…见过。”她为何忽然提起小荷?
“请铁校尉代我们一家三口向惠妃娘娘致以深深的感谢,若没有她,也没有我们今天的团圆。”
“什么?!”
雪姬的一字一句击撞着铁鹰的耳膜,让他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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