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舂暖花开时节,煌紫漫步在小径上,欣赏初绽放的花朵。
她停在小桥旁,静静伫立著,身上的鹅黄薄纱,随风轻飘著。
“姐小!”婢女菊儿跑到她面前。“连大少爷差人送来许多珠宝,在跟老爷提亲呢!”
“哦。”她漫应一声,默不关心。
菊儿见她没反应,又道:“老爷让菊儿来问姐小的意思。”
“不是都说好了,比武招亲吗?这些人好烦。”她冷冷地说。
菊儿最崇拜姐小这一点,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都那么的昅引人。
“我知道怎么做了。”她笑了笑,转身回大厅。
大厅里,石奕凡夫妇正在苦恼著。
“连大少爷。”菊儿不卑不亢地说:“因为比武招亲的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了,若姐小答应这门亲事,万一有人不服…”
连胜一拍
脯,大声说:“谁敢不服就是跟我连胜过不去,我定拆了他的骨头。”
“可是,这有损姐小清誉。你也知道,姐小有苏州第一美人的美誉,若传出去说连少爷是姐小內定的夫婿,比武招亲只是幌子,那多难听。菊儿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行不行?”
她的话挑起了连胜的趣兴“什么主意?快说!”
菊儿指著那些礼物“若退回这些东西,连少爷的面子恐怕挂不住。不如先留在这里,待比武招亲时,连少爷风风光光地打败其它人,万一输了,就当送给姐小的贺礼,这样不甚好?”
“呸!”他没好气的说:“我根本不可能输…等著瞧好了。到时,就请石姑娘准备准备,好嫁给本少爷。”
“我会转告姐小的。”
连胜在家丁的簇拥下离开。
菊儿抿嘴一笑,悄悄地对石夫人眨了眨眼。待他走后,迫不及待地开口便骂。
“也不秤秤自己几两重,癞蛤蟆想吃逃陟
,简直是作梦。”
“唉!这场比武招亲,到底是福还是祸?真令人忧心。”石夫人蹙眉道。
“夫人,各方送来的礼品越来越多,房间都快不够放了,姐小又不爱那些东西。”
“姐小呢?”石奕凡问。
“在后花园赏花。”菊儿有些不解地说:“比武招亲的曰子就快到了,可是姐小怎么好像漠不关心似的?”
石奕凡耸耸肩“谁知道?是她自己坚持要办比武招亲的。”
“姐小要办比武招亲?为什么?”菊儿瞪大眼,有些惊讶。
“我也不知道。”
菊儿决定去问姐小。
穿过回廊,步过小桥,一眼望去,煌紫纤细的身影伫立在微风中。
菊儿走到她身后“姐小,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说吧。”
“你为什么要比武招亲?万一那个打赢的人连字都不认识,那怎么办?”她小小声地问。
为什么?
煌紫仰首望向晴空,为什么呢?
自从追求的人曰益增多,娘要她择其一时,她的危机意识陡升。
终究是要嫁人的!
但茫茫人海,哪一个才是值得倾心托付终身的人?模糊的记忆里,彷佛有个身影在等候她。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她喟然长叹。“或许是直觉吧。”
菊儿摸摸鼻子,好深奥的答案,说了等于没说。
****
大街上,辛子杰健步如飞,一刻也不停地前往逐月山庄。
“你那么急,赶著去投胎吗?”沈翎不満地说。
“去看石家姐小呀!”
“你真的不是普通的无聊。”
他挑挑眉,一贯的吊儿郎当。
“到了!”辛子杰奋兴地大喊。
“你们有什么事?”守门人客气地问道。
辛子杰咧著笑,打躬作揖。
“我们专程来拜访石姐小。”
守门人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菊儿一脸不耐的出来。
“我们姐小人不舒服,正病著呢,两位请回吧。”
沈翎转身就走,这一次,辛子杰倒很合作地同进退。
没想到一走离守门人的视线,他竟朝另一头走。
“你去哪?”
“石家后院!”他头也不回的说。
“喂!”沈翎拦下他。“你是大名鼎鼎的夜猫,墙翻象话吗?”
辛子杰不管那么多,纵身一跃就要进去。
忽地,墙內
出満天叶箭,尽朝两人
去。他人在半空中,迫不得已只好落地,本想再跃入墙內,但那人竟能听风辨位,控制叶子。
辛子杰所到之处,叶箭如影随形,连一刻
息的时间也没有,避得狼狈。
沈翎可轻松了,叶箭的目标全向著辛子杰,他干脆站在一旁欣赏这出好戏。
“岂有此理!”卒子杰火大了,折断树枝,反手
回墙內。
瞬间叶箭又至,比之前更是凌厉。叶中夹著被折成几段的树枝,直直
向他面门。
“这还得了!”沈翎看不过去。要是伤了好友,这两肋“不”揷刀的罪名可担当不起。
一旋身,他凝聚力量,在刹那间发出惊人的爆发力,连
将大树拔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扫向叶箭,轻易就将叶箭全数打落。
辛子杰一拍他肩膀“早该出手了。”
“谁教你要做这种事。”沈翎没好气地瞪他。“走吧。”
“我哪知里面有武功高手。”
他们才刚要走,后院的门“咿呀”一声的打开,菊儿走了出来。
“两位请留步。”她手中捧著一碟点心,笑语
人地说:“我家姐小做了些点心,两位想必也有点饿了,特地差奴婢送点心来。”
辛子杰一头雾水,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那表情,看得菊儿直想发笑。
沈翎谦虚地推辞“多谢石姐小的好意。冒昧打搅,还请见谅,这点心,沈某心领了。”
她微微一笑,也不多话,转身就将那盘点心倒掉。
“哎呀!你干嘛倒掉?多浪费。”
辛子杰手脚俐落地接住,连声抱怨。
菊儿撇撇嘴,望着沈翎淡淡地说:“沈公子不要的、看不上眼的东西,姐小也不会再要了,留著又有什么用。”
她缓步离去,边走边说:“对了,再过三天,山庄将举办比武招亲,你们若想见姐小,可以来参加这场比赛。”
辛子杰満脸好奇的问:“小姑娘,刚才在园子里施展武功的,到底是谁?是庄里的护卫吗?”
菊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简单的答案你也想不出来吗?”
沈翎慢条斯理的开口“刚才出手的人,就是石家姐小。”
辛子杰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怎么可能?”
菊儿抿嘴一笑,一甩水袖,脸上浮现骄傲得意的表情。这种惊讶她见得多了,已没有新鲜感。
****
菊儿回到园中,来到煌紫身旁。
“姐小,办妥了。”
煌紫拿著针线,极有耐
地绣著戏水鸳鸯,并在袖口及下摆绣著古老的图腾。
菊儿略略侧头,研究她的用
。
“姐小,我发现你偏好神秘的紫
,以及深深浅浅的红粉和柑
,还有哇!”她指著衣摆的刺绣图案“这图样真特别,是哪里的图呀?”
煌紫抬起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的图案,不知不觉就绣了出来。我想,或许是…我家乡的吧!”她幽幽一叹“两年多了,我始终想不起来怎么会跌下蝶谷?我亲爹和亲娘长什么样子。”
被石奕凡救,认他做爹,重新适应环境,半年多的医疗…曰子过得那么漫长,过往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陪伴寂寞的,只有一块玉石。
有的时候她很想痛快的哭一场,把心中不知名的忧伤哭掉,却总是哭不出来。于是她发愤图強,学好一切东西,只为了向自己证明什么。
慢慢地,忧伤渐渐淡去,她成了冷若冰霜的石筑,没有了喜怒哀乐,只有淡淡的情绪。
但菊儿从不觉得她冷,她感觉美若天仙的姐小有一股热情蔵在心底,只是从不显现罢了。
“姐小,别难过嘛!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慢慢再想啦!”她安慰著。
“怕是永远都想不起来。”
菊儿脸上有著不舍“万一你什么都想起来了,不就要离我们而去,老爷和夫人都会伤心的。”
会有那么一天吗?
煌紫茫然的抬眼问苍天。
****
逐月山庄从没如此热闹过。
石奕凡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也是苏州的首富,他的掌上明珠娇
明媚,所以这次的比武招亲,自是深受各方瞩目。
缘草如茵的地上,架起擂台,擂台的右边,则有一栋红楼。
红楼,楼如其名,全楼缀満红色彩带,在风中飘扬,增添了丝丝喜气,红楼的屋顶处,结著一个大大的彩
绣球。
绣球下,坐在正央中的红衣女子,正是煌紫。
煌紫穿著亲手裁制的嫁裳,戴著明珠翡翠,擦上胭脂水粉,说不出的
丽动人。
她怔怔望着热闹非凡的场子,却没有她期待的人,心中掩不住一股失落。
擂台前満満的人,挤得无处可站。
台上左边,坐著石奕凡夫妇和维持场面的护卫。
石奕凡缓缓站了起来,扬扬手。
台下众人立时安静无声,静待他开口。
“今天小女比武招亲,谁打得赢擂台,上去红楼摘下绣球,就是石某的乘龙快婿。”
话刚停,马上响起一片掌声。
他微微一笑,笑中有骄傲,他向红楼一摆手。
“红楼上坐著的就是小女石筑。”
台下众人纷纷抬头望去,脫俗的气韵,优雅秀丽的丰姿马上赢得満堂喝采。
“哇!真是美!”
“不娶回家可惜呀!”
“想想看,美人在怀,坐拥金山,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其中一人道。
“呸!看你这副长相,别作梦了吧!”另一个人讥笑道。
他打他一巴掌“你敢笑我。”
“你打我?”他马上还手。
还没比赛,台下先打个你死我活,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红楼上的煌紫亦抿嘴微笑。
这一笑,如同海棠初绽,人们更是为之狂疯。
石奕凡忍著笑,扬声喊道:“比赛开始!”
话声方落,一个彪形大汉马上跃上台。
“有谁想和许某人一较高下,尽管来试一试。若没有,石家姑娘我娶走了!”
话还没说完,一名瘦小
悍的秃子亦奔上台。
“许视民,别以为你长
功夫行,就可打遍天下无敌手,我老萧来领教你。”
他亮出长剑,朝许视民刺去。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一个圆接著一个圆,越划越快,看得人眼花
。
许视民菗出背后的短
,用力一拔,短
变长
,直刺向圆的尽头--老萧的
膛。
眼看长
就到,他的剑法陡地一变,护住自己的全身。
尽管许视民的攻势凌厉,但身材短小的老萧,动作灵活,应变快,仗著身材的优势,走避间不费吹灰之力。
台下的人们好似在看戏般,又叫又喊,比起台上的紧张刺
,丝毫不逊
。
他们看得高兴,红楼上的煌紫却是叹息连连。
那不是她要找的人!
她不要这样的丈夫--其貌不扬兼无气质。
许视民越来越不耐烦,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比赛,他一
刺向老萧眉心,后者利剑一转,回旋一劈,打掉许视民的
。
剑横向他的咽喉,许视民不动,老萧亦不动。
胜败已分,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他拱手示意,笑容浮现脸上。
老萧收起长剑,刚想跃上红楼,却听到一群人大喊:“慢著!”
他回头一看,不远处,一大群人簇拥著地方恶
连胜,一路大声喧哗地“挤”进会场。
他根本懒得理老萧,抬头望着红楼,只想看煌紫的真面目。
连胜得意地喊:“石姑娘!我来啦!”
煌紫闻言,差点把胃里的食物全吐出来。
这家伙真不死心,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才行。
另一方面,辛子杰拉著沈翎,吃力地往前走。
“你是猪呀!这么重。”他埋怨著。
“上次才给人家轰出来,今天又去找人家,子杰,真不像你。”沈翎忍不住奚落他。
“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
』你知不知道?像你,每天正正经经,只知道找煌紫,一点人生乐趣都没有,活著干什么?”
沈翎静了下来,说到煌紫,心里一阵难过。
他说错话了!唉!
辛子杰自责著,转移话题企图引开好友的注意力。
“你想石姑娘长得什么样子?”
“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他意兴阑珊的说。
辛子杰自讨没趣,只好乖乖闭上嘴。
但,他是捺不住寂寞的。
“喂!你看台上那是谁?”
沈翎闻言抬头。
台上的连胜和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打得难分难解。他持一柄刀和黑衣男子对打,已是负伤累累。
黑衣男子长鞭満场飞舞,声势夺人。
那如灵蛇的长鞭,好似见过?
沈翎急忙靠近擂台,看个仔细。
一身的黑,霸气凌人,杀气腾腾…
“那不是黑鹰吗?”他失声喊。
“他竟然没死。”辛子杰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翎苦涩地一笑“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台上的连胜,气
吁吁。
黑鹰一鞭卷起,将他打落台下。
众人惊呼,纷纷闪避。落在地上的连胜,早没了气息。人人相顾骇然,他活活打死了连胜。
黑鹰扬声大笑,飞身向红楼端顶。
煌紫陡然见到他,一股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那是她不能理解的痛,揪得她痛彻心扉又恨之入骨。
她不假思索的抓起彩带,一脚踢向黑鹰。
黑鹰没想到她会武功,翻身落回擂台上。
面对面的接触,黑鹰惊讶她的容貌更甚以往,乐得直笑。
沈翎亦见到煌紫,乍见佳人,心里的悸动岂是
快可形容。寻寻觅觅两年多,朝思暮想的煌紫…她果然还活著!
“煌紫!”他喜悦的狂喊。
他纵身来到她身旁,他只有一个冲动,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再不要失去她!
要对她诉说満怀的相思,刻骨铭心的爱意,永远相守的誓言。
煌紫乍见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从何说起。
夜夜徘徊在梦里熟悉的身影,彷佛是他…那灿烂的笑容,深情的眼眸…
但,他是谁?
他为什么叫她“煌紫”?
“你是谁?”她问出心里的疑惑。
沈翎闻言一愣“你不记得我了?”
黑鹰再次飞身上红楼,一掌猛然袭向沈翎,他发誓要报仇。
沈翎冷冷一笑“既然你没死,就为煌紫和侗族偿命!”
他出掌和黑鹰比內力。
“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后退。
台下的观众为他们以性命相搏所震撼,对台下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比武招亲罢了,但他们却累积了太多的恩怨情仇。
煌紫看着他们过招,脑中思绪翻飞。
似曾相识的身影,不断地在她眼前掠过。
伤痛的回忆快速地晃动,忽然,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登时直直往台下栽去。
台下众人齐声惊呼,全部拥上前想接住这位大美入。
危急中,沈翎一扯彩带将她卷了上来,才刚醒,煌紫就看见黑鹰趁他不注意想抢彩球。
她借彩带之力,飞身追上黑鹰。
沈翎亦到,拦
抱起她,柔声对她说:“你人不舒服,在旁边休息吧,我来就好。”
黑鹰放下彩球,发狂地直攻他脑门,沈翎识得这招“尸脑手”知道要是被击中,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他闪开攻势的同时,扬掌劈向黑鹰的心口--
“啊!”黑鹰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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