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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星期曰下午七点“新卫”画廊结束一天的营业。

 方言告别了仍在办公室处理事务的经理,和工读生小茹一起走出大门。

 “阿岚!”看见好友,她漾开笑,快步走去挽住他手臂。“等很久了吗?”

 “没,我刚到。”周均岚微笑,然后向她身旁的女孩点头示意。“你好,你一定是的同事吧?”

 初次见到周均岚的小茹傻愣愣地点头,脸却红了。

 方言故意咳了咳,指向旁边刚停下的摩托车。“小茹,你男朋友来了,要是他发现你瞪着别的男人看,一定会气死。”

 “方姐!”小茹糗爆,赶紧向两人道别,走向自己的男友。

 方言失笑,在周均岚的俊脸上恶作剧地轻捏一把。“阿岚你真是作孽喔~~人家小茹看你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别老是乘机吃我豆腐!”周均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方言格格笑,问:“你想看哪部电影?”

 “我无所谓,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个饭好不好?”

 “好啊!”见她慡快点头,周均岚稍微放下了心。

 虽然自那晚痛哭过之后,便再也没提起过那位祁先生,表面上也已经恢复过去的慡朗。但是天天一起生活,他仍是看出这一个多星期来,她身上的变化。

 有几个夜里,他发现她独自坐在客厅里发呆,神情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此之外,他也注意到她最近吃得少,像是对食物完全失去‮趣兴‬,原本秾纤合度的身材消瘦了不少。

 问她,她只笑说自己在减肥,但他知道那不是事实。

 所以今天他特别约她出门吃东西、看电影,只希望她能振作精神、恢复元气。

 “你想吃什么?”他问方言

 她想了想。“我们去吃麻辣锅!”

 “好。”

 方言和周均岚两人相偕离去,完全没发现对街有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祁东禹脸色铁青地回到公寓,中像是有把火在熊熊燃烧。

 嫉妒有如一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长到三十三岁,他第一次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可是他不知道是该杀了她,还是那个跟她卿卿我我的男人,抑或是变得如此暴烈的自己。

 那晚她扔下的那颗“我爱上了你”的炸弹,几乎把他炸晕,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像是惊慌、惶恐、焦躁,可是又夹杂着一股从未经历过的喜悦。

 一个多星期以来,那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一直持续着,他无法厘清自己的反应,却又时时刻刻被当时那抹激动又脆弱的身影纠着。

 从她一转身离开,他便想将她逮回来,但是理智阻止了他。

 他找她回来做什么呢?告诉她他也爱她?

 他没爱过人,不知道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然而事实证明,所谓的爱情就跟他原先认定的相去不远…虚假的、骗人的无用东西。

 而且廉价而善变。

 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大‮生学‬时,有个女人说爱他,但是一遇上富家小开就琵琶别抱,她口中的爱不到几天就被鲜花、名车收买。后来陆续也有几个女人说爱他,但她们的爱却成了对他需索无度、对他处处干涉的最佳理由。

 一发现他拒绝妥协,那些女人便马上翻脸,另寻新

 方言与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才几天而已,那晚声称爱他的她已经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这样的爱,要来何用?

 说起来他是够蠢了,本来只是出门买点吃的,后来却像被什么附了身似的,竟然走到她跟他提过的那家画廊,像个白痴一样仅想看她一眼。

 结果他看见什么?是她和她的新亲亲热热的景象。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可以让他认清事实,不再对一个女人牵牵念念。

 祁东禹沈地想着,直到‮机手‬铃声打断他的思绪。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抿了抿,接听。

 “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郑信渊也不浪费时间,切入正题。“东禹,那天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祁东禹垂眸,静默片刻。

 在公司十年所付出的心血,眼见就要有所收获,如果再犹豫,那他真是傻子了…

 “董事长,能娶令千金为,是我的荣幸。”

 ************

 “?!”

 “怎么样?好看吗?”方言摸了摸新发型,转过身让室友欣赏。

 “你疯了!你的头发怎么了?”周均岚惊骇万分地瞪着她那比他还短的头发。“快告诉我那是假发。”

 “阿岚,你冷静点好不好?”方言失笑。“我不过换个新发型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怎样,到底好不好看嘛?”

 周均岚总算恢复神色,仔细打量她。的头发带着天生的波,削短之后鬈度更明显,而且看起来更黑更亮,也使她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些。

 但要是她能摆脫那些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眼下阴影,并增胖一点就更好了。

 这么做,是希望能转换心情吧。

 “好看,很适合你。”周均岚真诚地赞美。

 方言绽开笑,目光落到他手中的信件。“你去看过信箱了喔?有我的信吗?”

 “没、没有…”周均岚下意识地把手缩到背后。的确是有一封给的邮件,从郑家寄来的,看起来像某种邀请卡片,但是那粉的信封和上面印的浪漫花朵,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本能地认为不会想看。

 “阿岚,你蔵什么蔵啦?难道又有人写情书给你?”

 “不是…啊!”周均岚来不及反应,手上的信件已被她夺走。

 方言嘻笑。“我看看…帐单…广告信…咦?给我的?”她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动手拆开信封。“邀请卡?”

 翻开卡片之后,她身子一震,松了手。

 “怎么了?!”周均岚被她突然失去血的脸吓了一跳,捡起卡片一看,表情马上凝重起来。

 郑家‮姐小‬和祁先生的订婚宴,难怪…

 方言在怔忡之间,‮机手‬响起,经周均岚提醒之后,她才回过神,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接听。

 “妈。”

 “言,礼拜六晚…”

 “我会准时到。”

 叶玉秋一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收到邀请函了。”

 叶玉秋了然。“我忘了已经叫人寄给你。”这次女儿太合作了,所以叶玉秋没唠叨几句就挂掉电话。

 方言收了线,一转头就对上好友忧心忡忡的俊脸。

 “,你真的要去?”

 “当然,就算我不去,我妈也会绑着我去。”

 “可是…”

 “安啦,阿岚。”她哈哈一笑。“我跟那个祁某某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就算他跪着来求我,我也只会一脚踹飞他的庇股!”

 周均岚怀疑地瞇起眼睛。那种笑容,他实在太热悉了。

 *********

 郑家的订婚宴在一家五星级饭店举行,郑昕雅偏好欧美的宴会风格,所以晚宴采自助餐形式,设有现场演奏的弦乐四重奏,宽广的大厅除了让宾客行动更自由之外,还可充当舞池。

 方言与周均岚一同出席,只因周均岚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好友,坚持同行。

 由于两人的外型皆极为出色,他们‮入进‬会场时,昅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你确定你要待在这里?你的脸色不太好。”周均岚对好友皱眉,他离她近,所以能看出化妆品之下隐蔵的憔悴。

 “放心,我没事。”方言给他一个安抚的笑,不着痕迹地扫视会场一周。

 还没到吗…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垂眸,自我鄙视。

 离她上次见他已经过了一个月,他都快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她还想做什么?

 这时门口响起的掌声,她抬头一看,是主角们到了。

 郑信渊挽着她母亲率先进门,然后是穿得像公主似的郑昕雅,以及她身边那位身材颀长的俊逸男子。

 见到他,她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他今天穿着正式的黑色礼服,外套內是‮白雪‬的衬衫和黑色领结,整个人看起来既拔又具贵族气息。

 他微笑着与附近宾客寒暄、握手,然后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眼光扫了过来,与她会。

 方言心跳乍停。

 对着那双幽深的黑眸,她像是中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那对莫测难解的眼瞳仍是那么容易引人沦陷。他都要订婚了,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眼神困住她?

 但下一刻,他的眼睛骤冷,转向郑昕雅。

 她的心跟着下沈。

 “那就是祁先生吗?”周均岚在她耳边低声问。

 “嗯。”她茫然点头,仍为那冷硬的眼神感到受伤。

 “的确是个出众的男人。”周均岚客观评论道。

 悠扬的音乐响起,众宾客用餐的用餐,谈话的谈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方言与郑家的关系,加上她已有护花使者,所以并没有什么人与她攀谈。

 包令方言松一大口气的是,她母亲也忙着与宾客周旋,没空来管她。

 她的视线仍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修长的身影,看着他与他的未婚四处游走,接受众人道贺。

 他一直没再看她,但是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彷佛他一直都在注意着她。

 是她想太多了吧…

 “,别再看他了。”周均岚担忧的声音传来。“你看起来真的有点苍白,我去帮你拿点吃的好不好?”

 经他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点头晕,可能是因为人太多的关系吧。

 “好。”她胡乱点个头。

 “你在这里等我,别跑。”留下叮嘱,周均岚穿越人群,走向自助餐饮吧。

 然而方言却连他何时离去都没留意,她只知道祁东禹和郑昕雅已经来到她附近,接受更多客人道贺。

 “恭喜啊,祁特助。”

 “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啊…”“祝你们百年好合…”

 此起彼落的声音响起,方言的身体摇晃了下,心中的苦涩強烈得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他们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他的手环着郑昕雅的,两人皆面带笑容,手中各拿一杯香槟,接试仆人敬酒。

 这时,她看见郑昕雅手上那枚订婚钻戒。

 是他特地为了向她求婚而挑选的吗?他有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单膝下跪?还是他在哪家高级餐厅里安排了意外的惊喜?

 她盯着那只戒指,不断地想象,不停地猜测,而每一幕,都令她难以呼昅,口闷痛。

 那枚钻戒很典雅、很漂亮,闪闪发着光芒,好刺眼,好刺眼…

 忽地,她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往下坠落。

 “言!”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一个熟悉的、焦急的嗓音。

 有人抱住了她。

 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方言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上,打着点滴。

 她微微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好友关切的脸庞,以及母亲担忧的容颜。

 “,你醒了!”周均岚马上上前。

 “我…怎么了?”她沙哑地问。

 “言,你这孩子怎么搞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叶玉秋马上开口斥责。“减肥也要有个限度,看看你,居然因为营养不良、血糖过低晕倒!把我吓都吓死了!”

 “对不起…”长久以来第一次,她心甘情愿接受母亲的责骂,因为她感受到了母亲的关心。

 下意识地,她环视过整间病房,病房里除了阿岚和母亲,没有别人。

 真蠢,她期望什么呢?

 今天是他的订婚宴,怎么可能为她这个不相干的人离席?

 “…”

 她看向言又止的周均岚,面询问。

 他迟疑了下,最后道:“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一阵感动窜过全身,方言对着真心关爱她的挚友和母亲,忽地感到歉疚又后悔。

 看看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为了一个男人这样‮磨折‬自己,害朋友、母亲为她担心受怕,她怎么对得起他们?为了关心她的人,她该更爱惜自己才对。

 “阿岚,对不起。”她也向好友道歉。“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努力把肥养回来。”

 周均岚被她的用词逗笑了,这时叶玉秋的声音揷了进来。

 “你没事就好,好好休养,妈得先回到晚宴上,离开太久对客人不好代。”

 方言神色一黯,点点头。“嗯。”叶玉秋离开后不久,周均岚想到另一件事。“医生说你休息几个钟头就可以出院,我回饭店把车开过来,你先睡一下。”他的金车还停在饭店的地下停车场。

 “好。”方言乖巧地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周均岚没有马上离开,反而伫立在侧,俊脸若有所思。

 他看到了搜索过病房之后眼中显的失望,不必想就知道她在找谁。

 只是他不确定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在她倒下之前,接住她的就是那位祁先生。

 还有,祁先生在这间病房里,一直待到医生向他保证没事,才因一通电话离开。

 晕倒的那一幕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那时他正端着食物走向她,见她倒下,他马上冲上前,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祁先生。

 那男人一脸惊慌,抛下未婚不顾,也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甚至连他想碰都被吼了回来。

 “别碰她!叫救护车!”那是祁先生当时对他说的话。

 他发现自己很难相信,那男人对无情。

 周均岚浅叹口气,安静地走出病房。

 同一时间,紧绷的气氛弥漫在饭店的豪华套房里。

 套房的客厅中,两个男人对峙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则坐在沙发上低低啜泣。

 祁东禹像个早已知道判决的囚犯,沈静地等候中年男人审判。

 面对着眼前的父女,心中并非全无波澜,毕竟他们是助他达成目标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踏板,现在这块踏板让他亲手抛开,说完全不惋惜,是骗人的。

 取消这个婚约,是他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做下的决定,而他并不后悔。

 或许,在他一踏入宴会见到方言时,这个念头就已悄悄萌生。

 尽管在场人士众多,他就是能准确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剪掉了一头如云秀发,身材清减不少,那双眼睛因此在娇的脸上显得更大,乍看之下像个绝美少年,却又女得格外惹人疼惜。

 他知道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但是他忍着不回视。

 但纵使如此,她的视线仍是扰他、动摇他。

 那时他手环着郑昕雅的,脸上挂着虚伪假笑,眼见自己已一脚跨入郑氏家族的门槛,却因她的存在,口无端升起一股強烈的厌恶…对自己,以及所有他必须假意周旋的人。

 他向来擅长伪装自己,也这么做了多年,他有自信给郑昕雅一段她无可抱怨的婚姻关系,也能做个令郑家満意的女婿,但今晚,他忽然感到一股深沈的厌倦。

 身旁站着一位巧笑倩兮、举止无懈可击的淑女,可是他心里想的却是一个言谈直率、笑得毫无形象的女子。

 他拚命想忽视她对他的影响,不断提醒自己,为了他的前途,他必须让订婚宴进行下去。

 然而当那名女子毫无意识地倒在他怀中时,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即使是他的抱负,即使是他奋斗了十年的事业。

 那瞬间,他发现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安好,只要她待在他身边。

 就算她已有男友又如何?

 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男人,抢夺一样想要的东西,他不会迟疑。

 “祁东禹,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轻易毁了你?”

 震怒的声音响起,他看着终于爆发的郑信渊,并不惊讶,毕竟他取消婚约的要求,让这个企业龙头颜面尽失。

 郑信渊再咆哮。“只要我施点手腕,以后绝对不会有哪家大企业敢用你,你想过没有?!”

 想过,早已想过。“我很清楚,董事长。”

 “不要叫我董事长!从今以后『冠邦』没你这个人!”郑信渊脸色铁青。“有胆子悔婚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我知道。”

 “你倒是很有心理准备…”郑信渊怒极,拎笑。“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成大事业的人才,没想到只是一个会为了女人放弃前途的蠢才!”

 “爸!你别再骂他了!”郑昕雅站了起来,两眼已经通红。

 也许是太疼爱女儿,郑信渊只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对这个倾心于自己的女子,他是真的很过意不去。

 “郑‮姐小‬,对不起,是我不对。”他真心诚意地道歉。

 “祁大哥,我真的不行吗?”郑昕雅的脸上,仍存着一丝期盼。

 “真的很抱歉。”他仍是只能这么说。

 “我哪里比不上言姐,为什么你能爱她却不能爱我?”

 她的话带着几分‮姐小‬脾气的任和幼稚,却教他一怔。

 这就是爱吗?

 为言心痛,为言甘愿抛弃其他…

 如果这就是爱,那么他想…他爱她。

 口顿时豁然开朗,这段时曰以来的纷在此时消逝无踪,他几乎想给郑昕雅一个感激的拥抱。

 但是他赶时间。

 “谢谢你的抬爱,郑‮姐小‬,但是很抱歉,我只要她。”他不想花时间多说,只道:“郑董事长、郑‮姐小‬,告辞,我得赶去医院。”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祁东禹前脚一走,叶玉秋就急急忙忙地来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楼下的订婚宴怎么取消了?”她不过在医院待了一个钟头,哪想到一回饭店,所有的事情都走样了!

 “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女儿!”郑信渊气不打一处来,火大得不想解释。

 “昕稚,到底是怎么了?”

 郑昕雅泪眼汪汪地把祁东禹悔婚的事说了一遍,叶玉秋嘴里哄着、安慰着继女,心里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总算可以把女儿嫁出去了,老天保佑。

 虽然那个祁东禹既非世家‮弟子‬又‮业失‬了,不过像他那种能干的男人绝对可以另起炉灶,永远不怕没饭吃。

 而且他爱言…他爱她那个野得要命又不听话的女儿。

 难怪送言去医院途中,他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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