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晴。
中原的四月,正如叁月的江南,莺飞草长,正是舂光最,舂最浓的时侯,只可惜这时候舂又偏偏已将去了。
夕阳最美时,也总是将近黄昏。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尤其是一些特别辉煌美好的事。
所以你不必伤感,也不用惋惜,纵然到江湖去赶上了舂,也不必留住它。
因为这就是人生,有些事你留也留不住。
你一定要先学会忍受它的无情,才会懂得享受它的温柔。
车窗是开着的,舂风从垂帘间次进来,把远山的芬芳也带进车厢里来了唐玉斜倚在车厢里,舂风刚好次上他的脸。
他心情愉快,容光焕发,看起来寅在此大多数女人都像女人。
风吹垂帘,刚好能看见骑在马上,跟在车旁的赵无忌。
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如果他高兴,赵无忌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一这四正天里他至少已经有过十次机会可以下手,就连现在都是个很好的会。
从车窗里看过去,赵无忌简直就是个活靶子,从后脑,到后,从颈子.面的大血管,到脊
鼻下的关节,每个地方都在他的暗器威力围之內,只要他出手,要打那里就可以打那里。
他没有出手,只因为他还没有十分把握。
赵无忌不但武功高,反应快,而且并不笨,要对付这种人,绝不能有一。疏忽,更不能犯一点错。
因为,这种人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所以你一定要等到绝对有十分把握,可以一击命中的时候再出手。
唐玉一点都不急。
他相信这种机会随时都会出现的,他也相信自己绝不会错过。
他并没有低估赵无忌。
碍过了狮子林,花月轩那一次事之后他当然也看得出赵无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当然也不会低估自己。
一这次他的计画能进行得这么顺利,看来好像是因为他的运气不错,所以才会机缘巧合,赵无忌才会自投罗网。
鄙是他并不认为他是靠运气成事的。
他认为“运气好”的意思,只不过是能够把握机会”而已。
一个能够把握机会的人,就一定是个、气很好的人。
他的确没有错过一次机会。
花月轩的那次行动已经功败垂成,而且败得很惨。
鄙是他立刻把握住机会,出卖了胡跛子,所以他才有机会和赵无忌朋友,才能让赵无忌信任他,愿意跟他朋友。
对他来说,出卖一个人,简直比吃块豆腐还简单,是不是能把握住那次机会,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把握住那次机会,他甚至不惜出卖他的老子。
因为那的确是成败的关键。
他相信那天绝不会有人怀疑他跟胡跛子是一路,更不会有人想到他就是唐玉。
如果有人一定要认为这是运气,这运气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对自己很満意。
无忌骑的马,当然是匹千中选一的好马。
千中选一的意思,就是说你从一千匹马中,最多只能选出这么样一匹马。
大风堂的马既也和大多数城市里的院一样,分成“上,中,下”叁等。
上等院的女人,绝不是普通人能够“骑”得上去的。
上等马概里的马也一样。
大风堂门下的弟子,如果不是有极重要,极危险的任务,也休想能骑上“上厌”中的马。
无忌不是普通人。
无忌是赵简赵二爷的独生子,赵二爷是大风堂的创始人,也是大风堂的支柱。
如果没有赵二爷,大风堂说不定早就垮了,如果没有赵二爷,也许根本就没有大风堂。
无忌也许还不懂怎么样去选择朋友,可是他对马一向很有研究,也很有跟光。
他选择一匹马,甚至此一个精明的嫖客选女更挑剔。
一逅匹马他是从叁十二匹千中选一的马里选出来的。
唐玉也看得出这是匹好马,可是他的趣兴并不在这匹马身上。
他好像对这匹马的皮鞋很感趣兴。
那是用上好的小牛皮做成的,手工也很考究精致,针脚得很密,如果不仔细去看,很难看得出上面有针眼。
鄙是不管什么样的马鞍都一定要用皮线边,再把蜡打在针脚上,磨平打光,让人看不出上面的线脚和针眼来。
唐玉看着骑在马鞍上的赵无忌,忽然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如果制造这副马鞍的皮匠在边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弄断过一针。
如果也一时大意,没有把弄断了的针尖从针脚里拿出去,就开始打蜡上光,把这半截针尖也打进针眼,看不见了。
如果这半截针尖有一天忽然又从针脚里冒了出来己如果这时候正好有个人坐在这副马鞍上。
如果这时侯正好是暮舂,衣都不会穿得太厚。
那么这半截针尖冒出来的时侯,就会刺穿他的子,刺到他的。
被针尖刺了一下,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他也许连痛都不会觉得痛,就算觉得有点痛,也绝不会在意。
鄙是这半截针尖上如果碰巧有毒,而且碰巧刚好是唐家的独门毒药,那么这个骑在马鞍上的人,走了一段路之后,就会觉得被针刺过的地方开始有点,就会忍不住要去抓一抓。
如果他去抓了一下,那么再走两叁百步之后,这个倒楣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从马上摔下来,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
如果,这个倒楣人,就是赵无忌…唐玉笑了。
这些“如果”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那个皮匠的针没有断,唐玉也可以替旭弄断一,那绝不是太困难的事。
唐王忍不住要笑,因为他觉得这个想法寅在很有趣。
无忌忽回过头,看着他,道:“你在笑什么?”
唐玉道.“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无忌道.“什么笑话?”
唐玉道.“一个呆子的笑话。”
无忌道.“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唐玉道.“不能!”
无忌道.“为什么?”
唐玉道.“因为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上次裁说给一个人听的时侯,那个人笑得把肚子都笑破了一个大好大好大的一个。”
无忌也了:“真的有人会笑破了肚子?”
唐玉道.“只有他这种人才会。”
无忌道.“他是那种人?”
唐玉道.“他也是个呆子。”
他又道.“只有呆子才爱听呆子的笑话,也只有呆子才喜欢说呆子的笑话。”
唐玉还在笑,无忌却笑不出了。
一个呆子,听另外一个呆子说“一个呆子的笑话”
一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笑话。
鄙是,你若仔细想一想,就会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太好笑了。因为这个笑话里不但充満了讽刺,而且还充満了悲哀。
一种人类共同的悲哀。
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如果你仔细想一想,非但笑不出,也许连哭都哭不出来。
无忌道“这不是笑话。”
唐玉道“本来就不是。”
无忌道“我还是想听一听你那个笑话。”
唐玉道“好,我说。”
他想了想,才说出来。
“从前有个呆子,带着个打扮得标标致致的大姑娘,走到大街上,大姑娘忽然跌了一跤,跌了个四脚朝天。”
无忌道:“下面呢?”
唐玉道:“下面没有了。”
无忌道:“这就是你的笑话?”
唐玉道:“是的。”
无忌道:“这个笑话不好笑。”
唐玉道:“如果你真见一个打扮得标标致致的大姑娘,扭扭捏捏的踉一个呆子走在大街上,呆子没有跌跤,大姑娘却跌了一跤,你会不会觉得好笑?”
无忌道:“如果我真的看见了,我也会觉得好笑。”
唐玉道:“我的笑话都是这样子的,听起来虽然没什么好笑,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把这个笑话做出来,那就很好笑了。”
他已经开始笑,笑得很愉快:“那时候你的肚子说不定也会被笑出一个来的,也许只不过是很小的一个。”
无忌道:“不管是大,还是小,总是个。”
唐玉道“完全正确。”
夜
今天下午在路上,和赵无忌那段有关“一个笑话”的谈话,直到现在还是令唐王觉得很愉央猫捉住老鼠后定不会马上呑下去的。
唐玉有很多地方都很像一只猫,赵无忌现在已经像是只老鼠一样落人了他的掌握,他也不妨把这只老鼠先捉弄个够,然后才呑下去。
这才是他最大的乐趣。
一这是家很不错的客栈,每间客房的门窗都严密合,窗纸上也绝没有破。
壁那间房里的赵无忌,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彷佛已睡着。
唐玉坐下来,从头上拔下金钗,再从贴身的小衣袋里拿出个绣花荷包。
现在他还是穿着红裙,扮做女装,这两样东西正是每个大姑娘身上都会经常带着的,谁也看不出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每天晚上,到了夜深人静时,他都要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仔细检查一遍,甚至比守财奴算账时还要谨慎小心。
每次他都要先关好门窗,用温水洗手,再用一块乾净的白布把手擦乾。
然后他才会坐到灯下,拔起这金钗,用两长而灵巧的手指,捏住钗头,轻轻一转。原来金钗是空心的,里面装満了金粉一样的细砂,正是唐家名震天下的断魂砂,细小如粉末,份量却特别重。
暗器的体积越小,越不易躲避,份量越重,趟打得远。
他用的无疑是唐门暗器中的极品。
钗头也是空的,里面装的是一种无透明的油蜡,见风就乾。
他只要把钗头捏碎,这种油蜡就会到他手上,保护他的手。
他从来不喜欢像他的兄弟们那样,把暗器装在那种像活招牌一样的革囊里,耀武扬威的挂在身上,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唐家的弟子。
他也不喜欢用那种又厚又笨的鹿皮手套,他认为戴着手套发暗器,就好像戴着手套摸女人一样,非但有欠灵敏,而且无趣已极。这种事他是绝不肯做的。
荷包里装着一团线一包针,两个“吉祥如意”金踝子和一块透明发亮的石头。
线是用暹罗马金成的,极纽,极韧,不但随时都可以扼断一个人的脖子,而且可以吊得起一个人,如果他万一被困在危崖上,就可以用这团线吊下去,这线绝不会断。透明的石头,是一种呻做“金刚石”的名贵宝石,据说比最纯的汉玉都珍贵,连最贪心的人都可以买动亡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必要时,也许只有这块石头才能救他的命。
鄙惜议价的人并不多,这种东西的名贵,并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出的。
所以他定还要带上两个金踝子应急。
每一件事,每一种情况,每一点缅节,他都想得很周到。
荷包是缎子做的,正反两面都用发亮的金线和珠片绣了朵牡丹心花 心花居然是活动的,随时都可以摘下来。
唐玉脸上忽然出种神秘而得意的微笑,这两朵牡丹的心花,才是他最秘密,最得意的暗器一这种暗器的威力,江湖中非但还没有人亲眼见过,甚至连做梦都想不到。
赵无忌纵然能揭穿他昀身分,就凭这两校暗器,他也可以让赵无忌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只不遇,不到绝对必要时,他是绝不会动用这两校暗器的。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到制造这种暗器的秘诀。
他们在这种暗器上投下的资本,数目已非常惊人,甚至还牺牲了七八位专家的性命,连唐家专门负责制造暗器的第一位好手,都几乎因此惨死。
鄙是直到他离开唐家堡时,这种暗器一共才制造出叁十八件,经过检验,保证能够使用的,遍不到二十件。
谤据他们自己的计算,每一件的价值都绝对在千金以上。
幸好他们对这种暗器的能,已渐渐有把握可以控制,制造的技术也在渐渐改进。
等到他们能够大量制造这种暗器的时候,大风堂就要被彻底摧毁。
他对这一点绝对有信心。
现在唐玉已经把每样东西都检查过一遍,每样东西都仍然保持完整页好。
他认为完全満意之后,也就把烛台上的溶蜡,涂在他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用这叁手指,从那包绣花针中菗出一针来。
一这针看起来和普通的绣花针也没什么不同,可是连他自己郡不敢去碰它。
他一定要先用蜡封住肤皮上的孔,否则就算肤皮不破,毒气也会从孔中渗入,这叁恨手指非要剁下来不可了亡既然做马鞍的那个皮匠并没把一针留在线脚里,唐王就决心帮他这个忙。
一这计画虽然并不十分巧妙,也未必有绝对可以成功的把握,可是这计画有一点好处这次就算不成功,赵无忌也绝不会怀疑到他。
因为每个人都可以在半夜溜到那马厌里去,把一毒计揷入马鞍上的针眼里,再用蜡把针眼封住。
一这些事赵无忌的每一个对头都能做得到。他的对头实在不少,他怎么会怀疑到他的朋友何况,这个“朋友”还帮过他的忙,替他抓住了一个眼看就要逃走了的对头唐玉甚至已作了最坏的打算。
沈算赵无忌怀疑到他,他也有很好的理由反驳“我们天天在一起,如果我要害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机会,我为什么要用这法子,这法子又不能算很好。”
一这理由无论对谁来说,都够好了,唐玉在想得很周到。
每一件事,每一种情况,每一点细节,他都仔细想过,只有一件事,他没有想到。
他没有想到居然另外还有一只羊,一定要来送入他的虎口。
有了周密的计画之后,做起来就不难了。
你走遍天下,所有客栈里的马厌,都绝不会是个防卫森严的地方。
赵无忌的马鞍,也像别人的马鞍一样,随随便便的摆在一个角落里。
对唐玉这种人来说,做这种事简直比吃白菜还容易。
夜已深。
末晚先投宿,鸣早看天”,行路的旅客们,当然早已睡了。
唐王从马庇回来的时候,居然还有情来欣赏这四月暮舂的夜。
月已将圆,繁星満天,夜寅在很美,他心里居然彷佛有了点诗意。
一种和他这个杀人的计画完全格格不入的诗意。
鄙是等他走回他那间客房外的院子里时,这点诗意又变成了杀机?
房里有灯。
他出来的时候,明明已将灯烛吹灭,这种事他是绝不会疏忽的。
是谁点燃了他房里的灯?
叁更半夜,谁会到他房里去?
如果这个人是他的仇敌,为什么要把灯点起来,让他警惕难道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一这里他只有一个“朋友”,也只有这个朋友知道他在这里。
叁更半夜,赵无忌为什么要到他房里去是不是已经对他有点怀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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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也立刻听到房里有人说:“叁更半夜,你跑到那里去了?”
一这不是赵无忌的声音。
唐玉立刻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可是他贾在想不到这个人会来的。
四谁也想不到连一莲会到这里来,更想不到她不、赵无忌却来找唐玉。
鄙是她偏偏来了,偏偏就在唐玉的房里。
贝见这个穿红裙的姑娘走进来,她就开始头摇叹气,:“叁更半夜,一个大姑娘还要到外面去跑,难道不怕别人強奷你。”
说出“強奷”这两个字,她的脸居然没有红,自己实很得意。
她的脸皮,买在厚了不少,也老了不少。
只可惜她别的地方还是很嫰,非但还是认为别人看不她女扮男装,也看不出别人是男是女?
她还是相信这个穿红裙的大姑娘真是个大姑娘唐玉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只老虎看到了一只羊自动送入他的虎。
奇迹
唐玉的笑容温柔而妩娼,还带着叁分涩羞,无论他心里在想什么,笑起来都是这样子的。
这种笑容也不知害死过多少人。
连一莲又叹了气,道:“幸好你总算太太平平的回来了,否则真要把人活活的急死。”
唐王道:“谁会急死?”
连一莲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当然是我。”
唐王嫣然道:“你急什么”
连一莲道:“我怎么会不急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对你多么关心?”
唐玉的脸居然好像有点红了,其贾却已经快要笑破肚子。
这丫头居然想用美男计,来引勾我这个页家妇女。
唐玉忍住笑,低着头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师哥”
连一莲立刻头摇,道:“我根本没有找他,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唐王头垂得更低,道:“看我亍我有什么好看?”
连一莲道:“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看,我就是忍不住想要来看看你,简直想得要命。”
唐玉越害羞,她的话就说得越骨,胆子也越来越大。
她居然拉住了唐玉的手。
既然大家都是女人,拉拉手又有什么关系。
她当然不在乎。
唐玉当然更不在乎。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丫头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是不管她想干什么,他都不在乎。
反正吃亏的绝不是他。
巴算她只不过是想来逗逗这个穿红裙的姑娘,这回也要倒楣了。
贝见唐玉“害羞”的样子,连一莲几乎也快要笑破肚子。
一这位大姑娘一定已经对我很有意思,否则怎么肯让我拉住“她”的手?
连一莲忍住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唐玉道:“叁更半夜的,为什么还要出去?”
连一莲道:“你师哥就住在隔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了,”
唐玉道:“为什么?”
连一达道:“我怕他吃醋。”
唐玉已经开始明白了。
原来这丫头看上了赵无忌,生怕我跟赵无忌勾叁搭四,所以来个釜底菗薪,引勾我,如果我真的看上了她,当然就会把赵无忌甩开了,她正好去捡便宜。
唐玉心里虽然好笑,脸上却作出了很生气的样子,说道:“我只不过是他的师妹而已,他根本就管不着我,他凭什么吃醋?”
连一莲英得很愉快,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看上他的。”
唐玉道:“你怎么知道?”
连一莲笑道:“我那点不比他強亍你怎么会看上他?”
唐玉的睑更红了。
连一莲道:“你跟不跟我出去?”
唐玉红着脸头摇,道:“我怕。”
连一莲道:“你怕什么”
唐玉道:“怕别人強奷我。”
连一莲道:“有我在你旁边,你还怕什么”
唐玉道:“我就是怕你。”
连一莲又笑了。
她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差人答答的大姑娘,贾在是个狐狸。
她是个女人。
鄙是现在连她都好像有点心动了,连女人看见都会心动,何况男人?
如果有个男人天天都踉“她”在一起,不被她死才怪。
赵无忌是个男人。
赵无忌天天都踉“她”在一起。
连一莲下定决心,绝不让任何一个狐狸把赵无忌住。
如果有人说她看上了赵无忌,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她这么做,只不过因为赵无忌对她总算还不错,而且放过她一马。
她既不愿欠他这个情,恰巧又正好没有别的事做,所以就顺便来替赵无忌调查调查,这个大姑娘是不是狐狸。
一这位不动声就能杀人的大姑娘,不但可怕,而且实在有点可疑。
一这是她自己的说法。
所以就算有人对她说的“怡巧”,“正好”,“顺便觉得很怀疑,她也不在乎。
因为这本来就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只要她自己觉得満意就够了。
软绵绵的四月,软绵绵的风,玉软绵绵的倚在她身上,好像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连一莲索把这个大姑娘搂住,搂得紧紧的,甚至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个大姑娘的心跳。
她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跳。
大姑娘好像在推她,却没有真用力推。
“你要带我到那里去”
“到一个好地方去。”
“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个好地方。”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个好人。”
连一莲自已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实在不能算是个好人。
她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个恶。
但是这个地方却贾在是个好地方那种只有恶才会带女孩子去的地方。
地上绿草如茵,就像是一张,四面浓密的木叶和鲜花,刚好能挡住外面的视线,空气中充満了醉人的花香。
一个女孩子,如果肯踉男人到这种地方来,通常就表示她已准备放弃抵抗。
连一莲自己也很得意:“你凭真心讲,这地方怎么样?”
唐玉红着脸道:“只有你这种坏人,才会找到这种地方。”
连一莲笑道:“就连我这种人,也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唐玉道:“你是不是早就计昼好,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连一莲并不否认。
一这次她的确早已有了计画,连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她都已计画好了。
她忽然把唐玉拉了过来,在这个冒牌的大姑娘嘴角亲了一下。
唐玉整个人都软了她整个人都倒在这个冒牌的恶怀里,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倒了下去,倒在一样的草地上。
如果说连一莲一点都不紧张,那也是假的。
她非但没有抱过男人,连女人都没有抱过。
她的呼昅也已有点急促,脸也开始发烫,这个冒牌的大姑娘吃吃的笑着,倒在她怀里,顶在她口,顶得她心都要跳了出来。
一这个冒牌的大姑娘才是个真的恶,有了这种好机会,当然不肯错过的。
一这个冒牌的恶,却是个真的大姑娘,真的全身都软了。
一个恶要让一个大姑娘全身发软,绝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他当然知道一个大姑娘身上有些什么地方是“要害”
连一莲也知道现在已经非采取行动不可了。
一这个“大姑娘”的手在动,动得很不规矩。
她虽然不怕“她”碰到她的要害,却不愿让“她”发现她是个冒牌男人。
她忽然出手,使出她最后一点力气,扣住了唐玉臂关节的道。
她用的手法虽然不如“分筋错骨手”那么厉害,质却很相像。
一这次唐玉真的不能动了,吃鹫的看着她,道:“你这是干什么?”
连一莲的心还在跳,还在气。
唐玉道:“难道你真的想強奷我?”
连一莲总算镇定下来,摇着头笑道:“你不強奷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怎么強奷你!”
唐玉道:“那么你何必用这种手法对付我,我.…;我又没有推你,”
连一莲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不会推我的,我只不过想要让你老实一点,因为我不想像那个妙手人厨一样,糊里糊涂的死在你手里。”
唐玉道:“我怎么会那样子对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对你的意思?”
他好像真的受了委屈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连一莲的心又软了,柔声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唐玉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连一莲道:“赵无忌的武功是家传的,我从来没有听说他有师妹,怎么会忽然变出了个像你一这么样的师妹来?”
唐玉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看起来明明不笨,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懂,”
连一莲道:“这种事是什么事?”
唐玉道:“师妹也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同师练武的,才算师妹。”
连一莲道:“你是他那一种师妹?”
唐玉道:“你为什么不问他去?”
他好像有点生气了:“只要他自已承认我是他的师,不管我是他那种师,别人郡管不着。”
也说的买在很有理,连一莲实在没法子反驳。
唐玉又叹了气,道:“其贾你可以放心,我踉他之间,绝对没什么,他连我的手都没有碰过。”
连一莲道:“你以为我是在吃醋?”
唐玉道:“难道你不是?”
连一莲也有点生气了。
一个人的心事被人揭穿了的时候,总会有点生气的。
她板着脸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你的来历有点可疑,所以我要…”
唐玉道:“你要怎么样?”
连一莲道:“我要搜搜你。”
唐玉道:“好,你搜吧,我全身上下都让你搜。”.他红着脸,咬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如果连一莲真的是个男人,如果她的胆子大些,真的把他“全身上下”都搜一搜,就会发现一这个大姑娘是冒牌的了。
只可惜连一莲的胆子既不够大,也没有存心揩油的意思。
唐玉身上的“要害”,她连碰都不敢去碰。
所以她只搜出了那个绣荷包,她当然看不出这个荷包有什么不对。
这荷包本就是唐玉的精心得意杰作,就算是一个此连一莲经验更丰富十倍的老江.湖,也绝对看不出其中的巧妙。
唐玉咬着嘴,狠狠的盯着她,道:“你搜完了没有干.”
连一莲道:“嗯。”
唐玉道:“嗯是什么意思?”
其买他也知道,“嗯”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抱歉的意思。
因为,她的确搜不出一样可疑的东西来。
唐玉冷笑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搜我,你只不过...…只不过想乘机欺负我,找个藉口来占我的便宜。”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好像已经要了出来。
连一莲忽然笑了。
唐玉道:“占了别人的便宜就笑,亏你还好意思笑得出。”
连一莲道:“你真的以为我占了你的便宜?”
唐玉道:“难道你没有?”
连一莲道:“好,我告诉你。”
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我也是个女人,我怎能占你的便宜?”
唐玉吃鹫的看着她,好像这个“秘密”真的让他吃了一鹫。
连一莲笑道:“我常常喜欢扮成男人,也难怪你看不出。”
唐玉忽然用力头摇,道:“我不信,你打死我,我也不信。”
连一莲英得更愉快,更得意。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易容改扮的技术实在很高明。
她带着笑问:“你要怎么才相信?”
唐玉道:“我要摸摸看。”
连一莲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让一个女人摸抚,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她考虑了一下之后就答应了:“你只能轻轻摸一下。”
她甚至还抓着唐玉的手去摸,因为她怕唐玉的手动。
唐玉笑了。
连一莲红着脸,放开他的手,道:“现在你还生不生气”
唐玉笑道:“不生气了。”
他的手又伸了过来,连一莲失声道:“你远想干什么?”
唐玉道:“我还想摸。”
连一莲道:“难道,你还不信我是女人。”
唐玉笑道:“就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女人,所以我还要摸。”
连一莲终于发觉有点不对了。
这个“大姑娘”的眼神忽然变得好奇怪,只可惜她发兑得迟了一点。
唐玉已闪乜般出手,捏住了她手臂舶节处的道,笑嘻嘻的说道:“因为你虽然是个冒牌的男人,我正好也是值冒牌的女人?”
连一莲呻了起来:“妊道你是个男的十、”
唐玉笑道:“如呆你不倍,你也叮以挨扛于。亡连一莲几乎晕了过去。
一这个大姑娘居然是个男人。
罢才她居然还抓住这个男人的手,来摸她自己,居然还抱住他,亲他的嘴。
想到这些事,连一莲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唐玉还在笑,笑得就像是刚偷吃了叁百只小母的黄鼠狼。
连一莲却连哭都哭不出。
唐玉道:“你不能怪我,是你要引勾我,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他笑得愉快极了:“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绝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连一莲道:“你....:你想干什么午.”
唐玉道:“我也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把你刚才做的事,也照样做一遍。”
他真的说做就做,这句话刚说完,就已经亲了连一莲的嘴。
连一莲又羞,又急,又气,又怕。
最该死的是,她心里偏偏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滋味。
她真想死了算了。
只可惜她偏偏又死不了。
唐玉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服衣。
她搜过他,他当然也要搜搜她,只不过他搜她的时侯,当然不会像她那么客气了。
连一莲大声道:“你杀了我吧!”
其她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得很无聊,唐玉当然绝不会这么便宜她的。
唐玉就算要杀她,一定也要先做很多别的事之后才动手。
那些“别的事”,才真的要命。
连一莲哭出来了。
她本来不想哭的,可惜她的眼泪已完全不听她指挥。
唐王的手在移动,动得很软,很慢。
动得真要命。
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因为你一定远是个女处。”
听见“女处”这两个字,连一莲哭得更伤心了。
唐玉道:“可是你也应该看得出,像我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并没有太大趣兴,所以只要你听话,我说不定会放了你。”
一这些话,好像并不是故意说出来哄她的。
他这个男人实在太像女人,说不定是真的对女人没什么趣兴。
连一莲总算又有了一线希望,忍不住问:“你要我怎么听话?”
唐玉道:“我也有话要问你,我问一句,你就要答一句,只要我听出你说了一句谎话,我就要…”
他笑了笑:“那时我就要干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
连一莲当然知道。
巴因为她知道,所以才害怕。
唐玉道:“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踉赵无忌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师妹,怎么会对他的事知道得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来调查我的来历?”
连一莲道:“如果我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你就会放了我?”
唐王道:“我一定会放了你。”
连一运道:“那么你先放了我,我就说出来,一定说出来。”
唐玉笑了。
巴在他开始笑的时候,他已经撕开了她的服衣,微笑道:“我一向不喜欢跟别人讨价还价的,如果你再不说,我就先脫光你的服衣。”
连一莲反而不哭了。
唐玉道:“你说不说?”
连一莲忽然大声道:“不说。”
唐玉反而感到有点意外,说道:“你不怕?”
连一莲道:“我怕,怕得要命,可是我绝不会说出来。”
唐玉更奇怪:“为什么?”
连一莲用力咬着嘴,说道:“因为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个男人,知道你要害赵无忌,不管我说不说,你都不会放过我的。”
一这一点她居然已想通了。
唐玉忽然发觉这个女孩子虽然胆子奇小,但却聪明绝顶。
连一莲道:“不管我说不说,你反正都会…都会強奷我的。”
她居然自己说出了这两个字。
因为她的心已横了,入已豁了出去,大茉说道:“你手吧,我不怕,我就当作被疯狗咬了一口,可是我死也不古放过你?”
唐玉在想不到她会忽然叟成这样子,如果别的男人看见她这样子,也许就会放过她了。
鄙惜唐玉不是别的男人。
他简直不能算是个人。
连一莲终于晕了过去。
巴在唐玉伸手去拉她带时,她已晕了过去。
四连一莲醒来的时侯,已经是雨天之后的事了。
她居然还没有死,居然还能再张开眼睛,已经是怪事。
有些事比死更可怕,更要命,也许她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鄙是那些事并没有发生。
她还是个女处,那种事是不是发生过,当然,她知道得很清楚。
那个不是人的人为什么会放过她?
她真的想不通了。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马车里,全身仍然软绵绵的,全无力气,连坐都坐不起来。
是谁把她送上这辆马车的,现在准备要送她到什么地方去?
她正想找个人问,车窗外已经有个人伸进头来,微笑道:“大姐小你好?”
一这个人不是那冒牌的大姑娘,也不是赵无忌,她虽然不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却认得她。
连一莲道:“你是谁?”
一这人道:“是个朋友。”
连一运道:“是谁的朋友?”
一这人道:“是大姐小的朋友,也是老太爷的朋友。”
连一莲道:“那个老太爷?”
一这人说道:“当然是大姐小的老太爷呀!”
连一莲的脸色变了。
一这个人不但认得她,好像连她的底细都知道。
她的身世并不悲惨,却是个秘密,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这秘密,更不愿让赵无忌知道。
她立刻又问道:“你也是赵无忌的朋友?”
一逅人微笑,头摇。
连一莲道:“我怎会到这里来的?”
一这人道:“是个朋友送来的,他叮我把大姐小送回家去。”
连一达道:“这个朋友是谁干.”
一这人道:“他姓唐,叫唐玉。”
听见“唐王”这名字,连一莲又晕了过去。
第二条羊四月十二,晴。
唐玉起来的时侯太阳早已照上窗户。
平常到了这种时候,他们早已起程动身了,今天却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催他,难道无忌也像他一样,今天起也迟了些。
其买他睡得并不多,他回来得很迟,上时已经快天亮了。
他最多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可是看起来精神却显得特别好。
一个人心情愉快的时侯,总是会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他的心情当然很愉快,因为昨天晚上他又做了件很得意的事。
想到连一莲发现他是男人时,脸上那种表情,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很好笑。
他相信连一莲醒来时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一定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放过她。
本来他也不想放过她的。
鄙是就在他拉下她带时,忽然有样东西从连一莲身上掉了出来。
贝到这样东西,他立刻就猜出了连一莲的实真身分。
他不但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来历,而且还知道她和赵无忌之间的关系。
但是他不能杀她,也不想杀她。
因为这个女孩子活着远比死了对他有用。但是他也不能把她放走,因为他绝不能让她和赵无忌见面。
一这本来是个难题,幸好他正是在这里,所以这难题也很快就解决了。
一这里虽然还是大风堂的地盘,却已近边界大风堂当年和霹雳堂划定的地区边界。
霹雳堂和唐家结盟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彻底毁灭大风堂。
现在他们的行动虽然还没有开始,可是在各地都已有埋伏布置。
尤其是在这里。
这里是大风堂最后的一个据点,却是他们发动进击时的第一站。
他们暂时虽然还不能像大风堂一样,在这里正式开舵,暗地早已有了布置,甚至连大风堂分舵里都已有人被他们收买。
大风堂绝对想不到这个“细”是谁的。
因为这个人不但一向老贾可靠,而且还是大风堂在这里最高负责人之他们收买了这个人,就好像已经在大风堂心脏里种下了一株僖草。
唐王微笑着,穿上了她的红裙。
现在连一莲当然已经被唐家埋伏在这暗卡中的人送走了。
他们做事一向迅速可靠。
昨天晚上,他把她送去的时候,心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惋惜。
她还是个女处。
她年轻,美丽,健钡,结宜。
她的脯満坚,肤皮 滑光如丝缎,一双修长白雪的腿,在夜中看来更人。
如果说他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他虽然不能杀她,可是先把她用一用,对他也许反而有好处。
一个女处,对她第一个男人,总是会有种特别奇妙的感情。
到了生米已经成饭时,女人通常都认命的。
只可惜他已经不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自从练了劲后,他身上某一部分男人的特徵,就开始退化。
他的望渐渐已只能用别的法子来发,一些琊恶而残酷的法子。
唐王走到外面的大院里来时,大车已套好,马也上了鞍。
贝到马上的鞍,想到鞍里的针,他的心情当然更愉快,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赵无忌知道他就是唐玉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更有趣。
奇怪的是,一向起得很早的赵无忌,今天居然还没有面。他正想问赶车的马夫,赵无忌已经来了,却不是从房里走出来的,而是从外面走进来的。
原来他今天起得比平常还早,只不遇一起来就出去了.一清早他就到那里去了主干什么?
唐王没有问。
他从来不过问赵无忌的私事,他不能让赵无忌对他有一点怀疑。
他始终遵守一个原则。
啊量多听多看,尽量少说少问。
反正马已上好了鞍,赵无忌也已经快上马了,这次行动,很快就将结东。
想不到赵无忌走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那个马夫。“把马鞍卸下来。”
唐王在呼昅,轻轻的,慢慢的,深深的呼昅,他紧张时就会这样子。
他不能不紧张。
因为赵无忌看起来像也很紧张,脸色,神情,态度,都跟平时不一样。
难道他已发现了秘密?
唐王微笑着走过去。
他的呼昅已恢复正常,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可亲,但是他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准备。
只要赵无忌的神色有一点不对,他立刻就要先发制人。
他随时都可以发出那最后的一击。
那一击绝对致命无忌的脸色的确很沈重,显然有点心事。
但是他对他这个朋友,并没有一点防的意思,.只不过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是匹好马。”一唐玉道:“确是匹好马。”
无忌道:“到了连朋友都不能救你的时候,一匹好马却说不定能救你的命。”
唐玉道:“我相信。”
无忌道:“好马都有人,你对它好,它也古对你好的,所以只要能够让它舒服一点,我就会让它舒服一壮。”
他忽又笑了笑:“如果我是一匹马,要我在没事的时候也背个马鞍,我也一定会觉得很不舒服很不高兴。”
唐玉也笑了。
无忌又解释:“今天我们既然不走,就正好让它舒服一天。”
其贾他不必解释,唐玉也听出来了。
他并没有怀疑他的朋友,只不过怜惜这匹好马而已。
鄙是今天他为什么不走呢?
无忌道:“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多留一天,因为有个人今天晚上要到这里来。”
他的表情又变得有点紧张:“我一定非要见到这个人不可。”
这个人当然是很重要的人,他们这次见面,当然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议。
一垣个人是谁?
一这件事是什么事?
唐玉也没有问。
无忌却忽然问他:“你不想知道我要见的这个人是谁?”
唐玉道:“我想知道。”
无忌道:“你为什么不问”
唐玉道:“因为这是你的私事,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他笑了笑又道:“何况,如果你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一样会告诉我的。”
无忌也笑了。对这个朋友的明理和懂事,他不但欣赏,而且觉得很満意。
他忽然又问:“你早上喝不喝酒?”
唐玉道:“平常我是不喝的,可是如果有朋友要喝,我一天十二时辰都可以奉陪。”
无忌看着他,长长叹息,道:“能够到你这样的朋友,”贝是我的运气。”
唐玉又笑了。因为他实在忍不住要笑,几乎真的要笑破肚子。
幸好他常常在笑,而且总是笑得那么温柔亲切,所以谁也没法子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酒,有人,却没有人喝酒,他们甚至连一点喝酒的意思都没有。
无忌道:“我并不是真的想找你来喝酒的。”
唐玉微笑道:“我看得出。”他的笑容中充満了了解和友谊。“我也看得出你一定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无忌手里拿着酒杯,虽然连一滴酒都没有喝,却一直忘记放下。
唐玉道:“无论你心里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
无忌又沈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你一定知道我踉大风堂的关系。”
唐玉并不否认,道:“令尊大人的侠名,我小时候就听说过。”
无忌道:“你当然也听人说过,大风堂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唐玉道:“我知道大风堂的总堂主是云飞扬云老爷子,另外还有叁位堂主,令尊大人也是其中之”
一这些都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事,他尽力不让赵无忌发现他对大风堂知道的远比别人多。
说不定他还可以从赵无忌嘴里听到一些他本来不知道的事。
无忌道:“其宜大风堂的组织远比别人想像中更庞大,更复杂,只凭他们四个人,是绝对没法子照顾得了的。”
他果然没有让唐玉失望,接着道:“譬如说,大风堂虽然也有收入,可是开支更大,云老爷,司空晓风,上官刃,先父却都不是善于理财的人,如果不是另外还有个人在暗中主理财务,帮补亏空,大风堂根本就没法支持下去。”
一这正是唐玉最感趣兴的事。
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钱,大风堂既然不愿像别的帮派那样,沾上娼与赌这两样最容易赚钱的事,当然就得另找财源。
赚钱并不容易,理财更不容易。
视钱如粪土的江湖豪杰们,当然不会是这一行的专家。
他们也早已猜到,暗中一定另外有个人在主持大风堂的财务。
无忌道:“江湖中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分姓名,连大风堂里知道的人都不多,因为他答应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和云老爷子约法叁草“”
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他的事务和帐目。.任何人都不能透支亏空。
他的身分绝对保密。
无忌道:“云老爷子答应了他这叁件事后,他才肯接下这个烫手的热山芋。”
唐王静静的听着,表面上绝对没有出一点很感趣兴的样子。
无忌道:“因为他本来并不是武林中人,如果别人知道他和大风堂的关系,就一定会有麻烦找上他的。”
唐玉叹了口气,道:“也许还不佳片烦而已,如果我是大风堂的对头,我一定会不惜一切,先把这个人口之于死地?”
这句话真是说得恰到好处。
能够说出这种语来的人,就表示他心中坦,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无忌叹道:“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对大风堂贾在是很大的矢,所以…”
他的表情更紧张,声音庒得更低:“所以我今天不能不特别小心。”
唐玉道:“今天要到这里来的人,就是他?”
无忌道“今天晚上子时之前,他一定会到。”
壁唐玉虽然一向都很泛得住气,可是现在却连他自己都已感到他的心跳加快了。
如果龙除掉这个人,简直就等于砍掉大风堂的一条腿。
这个人今天晚上就要来。
对唐玉来说,这寅在是很大的惑。
鄙是他一直在警告自己,表面上绝不能出一点声来。
无忌道:“他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是个名人,关中一带的票号钱庄,最少有一半都跟他有来往,所以,别人都呻他财神。”
财神。
这两个字一入唐王的耳朵,就好像已经用刀子刻在他心里了。
只要有了这条线索,找到这个人已不难。
唐玉立刻作出很严肃的样子,道:“这是你们大风堂的秘密,你不应该告诉我的。”
无忌道:“我一定要告诉你。”
唐玉道:“为什么?”
多无忌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你,而且....:”
他凝视着唐玉,慢慢的接着道:“有件事我非要你帮忙不可。”
唐玉立刻道:“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替你做。”
无忌道:“这件事你一定能做得到,也只有你能做得到。”
唐玉没有说什么。他已隐隐感觉到,又有一只羊要自动送入他的虎口。
四酒杯远在手里,还没有放下去。
无忌终于喝了一口,又香又辣的大面,沿着他头舌,慢慢入他的咽喉。
他总算兖得此较振奋了些,总算说出了他的烦恼卜,大风堂在这里也有个分舵。
因为这里是大风堂最后一站,也是对敌的前哨,所以这里的分舵不但组织较大,属员也较一山不容二虎。
鄙是这两位舵主却相处得很好,因为他们都只知道为大风堂做事,并没有争权夺利的私心。
在大风堂最机密的档案里,对他们的纪录是姓名:樊云山。
绰号:玉面金刀客,半山道人。
年龄;五十六。
武器:紫金刀,叁十六枚紫金镖。
师承:五虎断门刀。
;彭淑贞。(殁)子:无。
嗜好:少年颇近声,中年学道。
司空晓风对他的评语是:聪明仔细,守法负责,才堪大用。
另一位是姓名:丁弃。
绰号:独臂神鹰。
年龄:二十九。
武器:剑。(断剑)师承:无:无。
子:无。
嗜好:好赌,好酒。
司空晓风有知人之明,也有知人之名,大风堂档案里每一个人的纪录后,都有他的评语。
只有丁弃是例外。谁也不知道是司空晓风不愿评论这个人,还是这个人根本无法评论。
唐玉道:“我知道这个人。”
无忌道:“你也知道?”
唐玉道:“近几年来,独臂神舡在江湖中的名气很大,而且做了畿件令人侧目的事。”他笑了笑:“想不到他也投入了大风堂。”
唐玉的笑容一向温柔可亲,可是这次却彷佛带着点讥诮之意。
因为丁弃的名气虽然不小,可惜他的名气并不是那种值得别人羡慕尊敬的。
他的家世本来很好。
他的父亲是武当门下的俗家弟子,丁家是江南的世家,有名望有财产。
但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被他父亲赶出了家门。
武当四大剑客中,最负盛名的金道人,是他父亲的同胞师兄,看在他父一的面上,收他为弟子。
想不到他在武林中人人视为圣地的武当玄真观里,居然还是一样我行我素酗酒滋事。
有一次他居然喝得大醉,竟着他师父的一个好朋友下山去决斗。
他的右臂就是在这次决斗中被砍断的,他也被逐出了武当,连他的剑都被断。
从此之后,他就失去了下落。
想不到七八年后他又出现了,带着他那柄断剑出现了。
他独臂,断剑,练成了一种辛辣而诡秘的剑法,单身上武当,击败了他、前的师父金道人。
所以他自称神鹰。
他仍然我行我素,独来独往,这几年来,的确做了几件令人侧目的事。
鄙惜他做的这些事,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也不能让别人佩服尊敬。
幸好他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无忌明白唐玉的意思,也看得出他笑容中的讥诮之意。
但是无忌自己的看法却不一样:“不管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自从入了大风堂之后,他的确是全心全力的在为大风堂做事。”
唐玉微笑,道:“也许他已经变了,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无忌道:“他是的。”
唐玉道:“玉面金刀客为什么又呻做半山道人这两个名字应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无忌道:“樊云山中年丧之后,就开始学道,所以玉面金刀就变成了半山道人。”
唐玉笑道:“想不到大风堂的舵主中,居然有个学道的人。”
无忌也不噤傲笑。
鄙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又消失:“大风堂的纪律虽严,却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丁弃的喝酒,樊云山的学道,对他们的职务并没有影窖,他们一直是大风堂的舵主中,最忠心能干的两个人。”
他的声音更低沉,慢慢的接着道:“但是现在我却发现这两个人中,竟有一个是奷耙。”
唐玉好像吓了一跳:“是什么?”
无忌道:“是奷细。”他显得悲惨而愤怒:“这两个人之中,已经有一个被大风堂的对头收贝了。”
唐玉好像还不能相信,所以忍不住要问:“你怎么知道的”
无忌点头道:“因为我们派到对力那边去打听消息的人,全都被出卖了。”
他又解释:“他们本来都有很好的掩护,有的甚至已在那边潜伏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被发现,可是最近..…,”
他的声音忽然哽咽,过了很久,才能接下去说:“最近他们忽然全都被捕杀,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回来。”
唐玉也在叹息。
其实这些事他不但全部知道,而且知道得此谁都清楚。
那几次捕杀,他不但全都参加了,而且杀的人绝不比任何人少。
无忌接着又道:“有关他们的事,一直都是由樊云山和丁弃负责连络的,他们行动和秘密,也只有这两个人知道,所以…”
唐玉接着道:“所以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出卖他们。”
无忌道:“不错。”
唐玉道:“这两个人中,谁是奷细亍是樊云山亍还是丁弃?”
一这句话居然是从唐玉嘴里问出来的,连唐玉自己都觉得很好笑。
收买这个奷细的人就是他,负责和这个奷细连络的人也是他。
如果赵无忌知道这件事,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唐玉居然能够忍住没有笑出来,本领贾在不小。
无忌一直在看着他,忽然道:“这两个人中,究竟谁是奷细,只有你才能告诉我。”
如果是别人听见这句话,一定会吓得跳起来。
唐玉却违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知道这句话一定远有下文。
无忌果然已接着道:“因为只有你才能替我把这个奷细找出来。”
唐玉道:“为什么?”
无忌道:“这两个人你都不认得?”
唐玉道:“当然不认得。”
无忌道:“如果我说你是唐家的人,他们会不会相信.”
唐玉还是不动声,道:“他们好像没有理由不信。”
无忌道:“唐家既然可以买通大风堂的舵主,大风堂是不是也一样可以买通唐家的人。”
唐玉道:“好像是的。”
他回答得很小心,每句话都加上“好像”两个字,因为他还不十分明了赵无忌的意思。
无忌道:“所以现在樊云山和丁弃都认为我已买通了唐家一个人,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踉这个人见面,我们约好了今天见面。”
唐玉道:“如果你这么样说,他们好像也没有理由不信。”
无忌道:“我还再叁強调,这个人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有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所以我们一定要全力保护他,绝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里。”
唐玉道:“他们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无忌道:“不知道。”
唐玉道:“既然不知道,怎么去保护他?”
无忌道:“因为我也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我们早已约好了辨认的方法。”
唐玉道:“什么方法”
无忌道:“他一来就会到大街上一家叮同仁堂的药铺里去,买四钱“陈皮”,四钱“当归,然后再到对面一家卤菜店去,买四两烧,四两牛,他坚持要掌柜的把份量秤准,一分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
唐玉道:“这样的人的确不多,很容易就能认得出来的。”
无忌道:“然后他就用左手提着陈皮和烧,右手提着当归和牛,从大街的东边往左转,走到一个桑树林子里,把左手的陈皮和烧吊在树上,右手的当归和牛丢到地下,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去跟他见面了。”
唐王笑道:“用这种法子来见面,倒买的很有趣。”
无忌道:“不但有趣,而且全安。”
他又解释:“除了跟我约好的这个人之外,谁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唐玉笑道:“如果还有别人做这种事,那个人一定有毛病,而且,毛病还很重。”
无忌道:“所以我相信樊云山和丁弃绝不会弄错。”
唐玉道:“既然是你跟他约好的,你就应该到那里去等,为什么叫他们去。”
无忌道:“因为我只知道他今天曰落之前会来,却不知是什么时候。”
唐玉道:“你的行踪很秘密,当然不能够整天守在街上等,所以,只有叫他们去。”
无忌道:“不错。”
唐玉道:“他带来给你的是些什么东西干.”
无忌道:“是一个人的名字。”
唐玉道:“就是那个奷细的名字?”
无忌道:“不错。”
唐玉道:“直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知道这名字是樊云山了还是丁弃?”
无忌道:“可是那奷细自己心里一定有数。”
唐玉道.“他当然不能让那个人把这名字交给你。”
无忌道.“绝不能。”
唐玉道.“所以他只要一看见那个人,就一定会想法子把他杀了灭口。”
无忌道.“他不惜一切,都一定要把这个人杀了灭口。”
唐玉道.“其贾唐家并没有这么样一个人要来。”
无忌道:“不错。”
唐玉道:“所以这个人就是我。”
无忌道:“我只有找你帮我这个忙,因为他们都不认得你,而且只知道我的同伴是个穿红裙
的姑娘。”
唐玉道:“所以我只有换件服衣,改成男装,偷偷的溜出去,到大街上去买点陈皮当归,烧牛,就以替你把那个奷细钓出来了。”
他叹了气,苦笑道:“这法子买在不错,简直妙极了,唯一不妙的是,如果那条鱼把我这个鱼饵呑下去了怎么办?”
无忌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多少有点冒险,可是我想不出别的法子,我一定要在财神到这里之前把那个奷细查出来。”
唐玉道:“所以你只有找我。”
无忌道:“我只有找你。”
唐玉又叹了口气,道:“你实在找对人了。”
他表面在叹气,其实却已经快笑破肚子,他贾在没想到赵无忌这条肥羊也会自动来送入他的虎口,而且还月外带了一只羊来.五赵无忌这值计画本来的确很巧妙,除了用这值法子之外,的确很难把那奷细找出来,只可惜他贾在找对人了。
唐玉当然不会把真正的奷细找出来的,这个奷细当然也绝不会想要把唐玉杀了灭口。
他们正好乘这个机会,把不是绌的那个人杀了灭口。
他们正好把罪名全都推到这个人身上,真正的奷细就可以高枕无忧,继续出卖他的朋友了,因为以后绝不会有人怀疑他。他们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把赵无忌和那个财神也一网打尽。
这真是一举数得,妙不可言,连唐玉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所以不是奷细的那个人,也变成了一条羊,被赵无忌送入了唐玉的虎口。
第叁条羊四月十二曰,晨。
平常这时候,樊云山已做完了他的“功课”,从丹室出来吃早饭了。
今天他比平常迟一点,因为今天一早就有个他预想不到的客人来,跟他谈了很久,说了些让他觉得心烦的话。
这值分舵里居然有奷细,居然连赵简的儿子都知道了。
他主持这分舵已多年,现在居然要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告诉这件事,而且还教他应该怎么做,这使得他很不満意。
他对年轻人一向没有好感,他一向认为年轻人办事不牢,没有一个可靠。
一这也许只不遇因为他自己已经不再年轻,虽然这一点他是绝不肯承认的。
他对赵无忌当然还是很客气,直送到大门外,才入丹室。
丹室就是他炼丹的地方,也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炼丹不是炼金。
虽然有些人认为炼丹也和炼金一样荒谬,他并不在乎。
炼丹就是“烧汞”,也呻做“服石”,是件高雅而神奇的事,非常非常高雅,非常非常神奇,那些俗人们当然不会懂。
只有像刘安那样的贵族,韩愈那样的高士,才懂得其中的奥妙和学问。
他通常都在他的“半山轩”里吃早饭,通常都是红薇和紫兰去伺候他。
红薇和紫兰虽然年轻,却很规矩亡可是今天他远远就听见了她们的笑声,其中居然还有男人的声音。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樊大爷的的私室去,踉他的丫头调笑?
他用不着看,就知道一定是丁弃。
因为谁都知道丁弃是他的好朋友,只有丁弃才可以在他家里穿堂入户,自由出入,甚至还可以吃他的早饭。
他进去的时候,丁弃已经把厨房特地为他准备的燕窝汤吃了一半,正在跟他两个年轻又漂亮的丫头说笑话。
如果别人敢这么样做,樊云山说不定会打断他的腿。
丁弃却是例外。
他们不但是好朋友,也是好伙伴。
贝见他进来,丁弃就大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也吃人间烟火的而且居然吃得这么好。”
樊云山也笑了:“学道的人也是人,也一样要吃饭的。”
丁弃笑迫:“我以前还认为你只要吃点石头就行了。”
樊云山没有再接下去,虽然是好朋友,也不能拿他“炼丹”这件来开玩笑。
这件事是绝对神圣不可犯侵的。
幸好丁弃已改变话题,忽然问道:“赵公子是不是也到这里来过”
樊云山道:“他来过。”
丁弃道:“你也已知道那件事?”
樊云山点头。
他当然应该知道,至少他也是这里的舵主之一。
丁弃笑道:“我到这里来,倒不是为了要来喝你的汤的。”
樊云山道:“你现在就要去等待那个人干.”
丁弃道:“你不去?”
樊云山道:“我还得等等,莫忘记我也要吃饭的。”
丁弃笑了:“好,你吃饭我先去。”
樊云山也觉得很好笑,现在同仁堂和卤店根本还没有开门,那个人就算来了,也没地方去买陈皮当归,牛烧。
年轻人做事总是难免沉不住气,年轻人的眼睛也太不老实。
他忽然发现又应该替红薇和紫兰做几件新衣裳穿了。
去年做的衣裳,现在她们已穿得太紧,连一些不该出来的地方,都被绷得了出来。
一这当然不是因为服衣缩小了,而是因为她们最近忽然变得成了起来,男人看见她们的时
侯,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丁弃是个男人。
他的眼睛实在不能算很老贾。
他已走出门,忽然又回头,道:“我发现学道的人非但可以吃饭而且还有个好处。”
樊云山道:“什么好处?”
丁弃道:“学道的人随便干什么,都不会有说话,如果我也你一样,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来伺候我,别人就要说我是个狼了。”
他大笑着走出去。
樊云山本来也在笑,可是一看到丁弃走出去他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寅在受不了这个年轻人的狂妄和无礼。
虽然他们的地位一样,他的资格总比较老批二丁弃至少总应该对尊敬一点。
不幸的是,丁弃这个人竟似乎从来都不懂“貌”这两个字是什意思。
现在他终于开始吃他的早饭了。
红薇和紫兰,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红着脸偷偷的笑。
他当然憧得她们的意思。
一个发展良好,身体健钡的女孩子,刚刚尝到“那种事”的滋味后,总是特别有趣兴的何况他自从“服石”之后,不但需要特别強烈,而且变得特别勇猛,甚至此他新婚时更勇猛,绝对可以満足任何女人的需要。
每天吃过早饭之后,他通常都会带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到他的丹室去,传授给她们一点神仙的快乐。
现在她们好像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樊云山慢慢的放下筷了,站起来,走向他的丹室。
曰一这次从丹室出来的时候,他虽然显得有点疲倦,心情却好了很多,甚至连丁弃的无礼,也娈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享受过一番“神仙的乐趣”之后,无论谁都会变得此较轻松愉快,宽攘大度。
现在他只需要一壶好茶,最好当然是一壶福建武夷山的铁观音。
他立刻想到了“武夷舂”
“武夷舂”是家茶馆。
一这家茶馆是福建人开的,福建人都讲究喝茶,都喜欢喝铁观音。
一这家茶馆的铁观音,据说真是产在武夷绝顶,派人用快马运来的。
一这家茶馆在采芝隔壁。
采芝是家很有名的糕饼茶食,就在同仁堂老药隔壁,王胖子开的那家卤店对面。
所以樊云山今天如果不到武夷舂来喝茶,那才真的是怪事。
世界上的怪事绝不会太多,所以他来了,茶馆里的人认得樊大爷的人当然不少,知道他是大风堂舵主的人却没有几个。
如果他常常仗着大风堂的威名在外面招摇,现咋柄巨经是个死人。
丁弃一定也来了,一定就在附近,他没右看见丁弃,却看见了小狈子。
小狈子不是狗,是人。
虽然大家都把他当作狗一样呼来叱去,他毕竟还是个人.他是高升客栈十一个店小二里面,做事做得最多,钱拿得最少的一个。
现在也不知是那位客人,又呻他到王胖子的卤菜店来买卤了。
樊云山知道这个赵公子就住在高升客栈,还带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大姑娘。
一逅位赵公子原来也是个风人物。
小狈子提着畿卤菜回去了。
一个页橘子的小贩,挑着搪子走过胖子的卤菜店门口。
王胖子出来买了畿斤橘子给他的女吃。
他的女儿并不胖,因为她只喜欢吃子,不喜欢吃。
王胖子是这个页橘子小贩的老主顾页橘子的小贩走得累了,又累又渴就走到茶馆里来,找茶馆里的伙计,讨碗茶喝。
茶当然不能白喝。
他用两个橘子换了一壶茶喝。
茶馆里的伙计把橘子收到后面,分了一个给掌柜的小儿子,就提了个大水壶出来替客人冲水樊大爷是老客人,也是好客人,他当然要特别巴结。
他第一个就来替樊大爷冲水,还特地带了个热手巾把子来。
樊云山觉得很満意。
他喜欢别人的恭维奉承,所以他的小账总是给的特别多些。
伙计千恩万谢的走了,他打开这把热手巾,里面就有样东西掉下来,落人他的手心里,好像是个卷起来的纸条。
茶喝得太多,当然难免要去方便方便。所以又喝了几茶之后,他就站了起来,到后面去方便了。
一逅些都是很正常的。
一这些事无论被谁看见,都绝不会觉得有一点可疑的。
巴算被一个疑心病最大的老太婆看见,也绝不会想到,就在这件事进行之中,已经有一件很重要的消息,从住在高升客栈里一个穿着红裙的大姑娘那里,传到了樊云山手里。
唐玉现在穿的已经不是红裙子了。
现在他穿的是一套赵无忌的衣裳,青鞋、白,蓝衫质料剪裁虽然很好,却绝不会让人觉得刺眼。
赵家并不是暴发户,无忌一向很懂得穿服衣一这一点唐玉都不能不认。
唐玉从来不会喜欢一个快要死在他手里的人可是他然有点喜欢赵笆他觉得赵无忌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看起来然很笨其贾却很聪明有时侯看起来虽然很聪明,却偏偏又很笨。
唐玉决定替他买口上好的棺材,叫樊云山把的身、回和风山庄去他们毕竟是“朋友”
“我要买四两烧,四两牛。”
唐玉用极道地的官话告诉王胖子:“一分也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
到同仁堂去买陈皮和当归的时候,他已看到坐在武夷舂喝茶的樊云山。
一这个一向循规蹈矩,做事一丝不荀,从来都没有出过一点差错的人,居然会是个“奷细”,贾在是谁都想不到的事。
他们的对象本来是丁弃,但是唐缺却坚决认为樊云山绝对此丁弃容易打动。
唐缺的理由是;像樊云山这种人,对丁弃那种不拘小节的年轻人一定很不満。
一这地方本来是樊云山一个人的地盘,现在大风堂又派了个丁弃这样的年轻人来,而地位居然跟他完全平等,无论他要做什么事,都不能不跟这头小伙子去商量,这对一个已经习惯做老大的人来说,也是件不可忍受的事。
唐缺对炼丹居然也有研究
他知道炼丹是件极奢侈的事,也知道过丹之后,不但情会因身体的热燥而改变,连都会变得极亢奋。
这也正是一些“有道之士”,为什么会冒险去炼丹的原因。
所以唐缺认为:如果我们能提供给樊云山一点炼丹昀灵药和秘诀,把畿个随时可以让他散热”的女孩子送给他,而且保证一定会替他教训教训丁弃,他一定什么事都会肯做的。
后来的事,果然证明他的看法完全正确。
唐缺看人的眼光确宜有独到之处,这一点连唐玉都不能不佩服。
唐玉也看见了丁弃。
丁弃宜在可以算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只可惜太“随便”了一点,看起来简直有点像是个井中的混混儿。
在四月天,他身上居然就穿起夏布袍子,把右面一只空的衣袖束在一用青布做的带里,蓬蓬的头发显然也有好几天没梳过。
他甚至还把他那柄断剑揷在带上,连剑鞘都没有配一个。
一向非常讲究穿服衣的樊云山,对他这副样子当然看不顺眼。
只要一看见他,樊云山就会觉得全身都很不舒服。
四两牛,四两烧都已经切好了,用油纸打成了小包。
唐玉用左手提着陈皮和烧,用右手提着当归和牛,走过了长街,开始往左转。
他相信樊云山一定已接到了他要小狈子送出来的消息。
为了避嫌疑,他一直都陪着赵无忌待在房里,只不过关照小狈子去打扫他那间客房,监督着小狈子把痰盂倒了出去。
赵无忌一定绝不会想到,小狈子也早就被他们买通了。
只要一个人对自己的生活觉得不満意,你就有机会收买他的。
一逅是唐缺的理论。
唐玉发觉唐缺的理论总是很有道理。
桑树林已经在望。
唐王相信樊云山当然绝不会想“他灭口”,但是他们也绝不会先出手对付丁弃。
赵无忌当然会在暗中监视他们。
所以他们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么样才能让丁弃出手来对付他?/p>
≈灰∑怀鍪郑褪羌榕α耍姹闼貅岱袢隙济挥杏玫摹?/p>
巴算他们不杀他,赵无忌也绝不饶他。
唐玉微笑。
他已经有把握要丁弃出手。
为了保护他这个“非常重要的人”,丁弃和樊云山都跟着他走了过来。
丁弃不是奷细。
丁弃当然已开始在怀疑樊云山。
如果这个“重要的人”和樊云山之间有勾结,他交给赵无忌那个名字,当然就不会是真的奷细的名字。
如果他出来的名字是丁弃,丁弃也没法辩白。
丁弃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只要发觉这个“重要的人”和樊云山之间的情况有一点不对,一定就会出手。
这其中的关看来虽很复杂,其实却像“一加一等于二”同样简单。
所以唐王忽然转过头去,看着樊云山笑了笑,好像是要他放心?
“我交给赵无忌的名字,绝对不会是你。”※四。叭天气晴和,阳光明朗。
丁弃也许有很多不太好的毛病,眼睛却连一点毛病都没有,在这么好的天气里,连一里外的麻雀是公的,还是母的,他都能看得出。
一逅也许是他自己次牛,可是唐玉这样笑,他总不会看不见。
他转过头,就看见樊云山也在笑,他忍不住问:“你认得这个人干.”
樊云山摇了头摇。
丁弃说道:“看起来,他却好像认得你?”
樊云山还在笑,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也不再否认。
他并不怕被丁弃看出他们之间的秘密,他本来就想要丁弃出手。
想不到的是,丁弃的出手远比他意料中快得多。
他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丁弃的掌缘已猛切在他左颈后的大血管上。
唐玉刚想把左手提着的陈皮和烧挂上树枝,樊云山已倒了下去。
他知道丁弃会出手的,可是他也想不到樊云山竟会被丁弃一击而倒。
一这一击不但迅速准确,最可怕的是,出手之前,完全没有一点警兆。
既然已决定攻击,他就绝不再犹疑,绝不让对力有一点预防准备。
唐玉忽然发觉自己以前一直低估了他,这个人实在此别人想像中更危险。
丁弃居然还没有扑过来,还站得远远的,用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
唐玉慢慢的把陈皮和烧挂上树枝,才回过头:“你就是独臂神鹰。”
丁弃道:“我就是。”
唐玉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丁弃道:“我知道。”
唐玉道:“你也知道我有样东西要交给赵无忌?”
丁弃道:“我知道。”
唐玉道:“你不想让我交给他。”
丁弃道:“我不想。”
唐玉道:“你想把我杀了灭口?”
丁弃并不否认。
唐玉叹了口气,重重的把右手提着的当归和牛,丢在地上,说道:“那你就动手吧。”
丁弃道:“你为什么不动手?”他冷笑,“既然你是唐家的人,为什么还不把你们的独门暗器拿出来?”
唐玉明白了。
丁弃不敢近来,只不过因为怕他的暗器一这个“重要的人”既然是从唐家来的,身上当
然带着有唐家的独门暗器。
唐玉本来就是唐家的人,本来就带着唐家的独门暗器。
如果他把他的暗器使出来,就算有十个丁弃,也一样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可惜他不能拿出来。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赵无忌。
赵无忌是从一棵大的桑树后出现的,现在已近丁弃。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极谨慎,绝没有发出一点让丁弃警觉的声音。
丁弃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唐玉身上。
面对着一个身上很可能带着唐家独门暗器的人,天下间绝没有任何人敢疏忽大意亡唐玉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
丁弃道:“为什么可惜?”
唐玉道:“现在你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活靶子,如果唐家真的有人在这里,就算是个叁岁?/p>
『⒁部梢园涯愦虺銎甙烁鐾该骺吡础!?/p>
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身上连一样暗器都没有,我根本就不是唐家的人。”
丁弃的脸色变了,就像是一条忽然发现自己已落入虎的羊,不但鹫慌,而且恐惧。
他想拔剑。
他的手刚握住剑柄,无忌的铁掌已猛切在他左颈后的大血管上,用的手法跟他刚才击倒樊云山时同样迅速准确。
唯一不同的是,无忌有两只手,另一只手上还有把刀,短刀。
叁寸六分长的刀锋,已完全刺入了丁弃的。
虎刀柄还在丁弃上,正是绝对致命的部位,刀锋已完全看下见了。
唐王抬起头,吃鹫的看着赵无忌,他实在想不到赵无忌的出手会这么狠。
他看起来贾在不像这么狠的人。
左颈后的那一击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加上这一刀?
赵无忌忽然说道:“我本来并不想杀他的。”
他显然已看出唐玉心里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应该留下他的活口来。”
唐玉道:“为什么杀了他?”
无忌道:“因为这个人太危险。”
壁一这一点唐玉也同意。
无忌道:“要对付这种人,就绝不能给他反击的机会。”
唐玉道:“因为他也绝不会给你反击的机会。”
无忌道:“如果他有两只手,他一定也会再给樊云山一刀。”
幸好丁弃只有一只手。
樊云山的膛彷佛还有起伏,彷佛还有呼昅,却不如他心是不是还在跳午.无忌弯下,把他的身子扳过来,把耳朵贴上他的膛希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唐玉在看着无忌。
无忌的背对着他,距离他还不到叁尺。
一这才真是个最好的靶子,连叁岁的小孩都不会打不中子。
唐玉的手缩入了衣袖。
现在他是男装,当然不能再把那金钗揷在头发上。
他把那恨金钗揷在衣袖里。
他的手缩进去,就捏住了金钗,只要他指尖一用力头里的油蜡就会出来,保护他的手,他就可以把钗头扭断.他手里立刻就有一満把毒砂,唐家威镇天下的五毒断魂砂。
只要他将这把毒砂出去,就算他是闭着眼睛出去的,无忌都死定了。
幸好他这把毒砂并没有出去,因为他还没有忘记财神。
现在他心目中最大的一条羊已经不是赵无忌,而是财神。
只是赵无忌才能把这条羊送入他的虎口。
财神还没有来,他怎么能死?
唐玉的手又慢慢的从衣袖伸了出来,反正财神已经快来了,赵无忌已经在他掌握之中。
他一点都不急,只不过觉得有种奇异的望渴和冲动,就好像一个贪的寡妇,在望渴着男人的拥抱。
樊云山的心还在跳,本来跳得很慢,很微弱,现在已渐渐恢复正常。
他甚至已经可以站起来。
贝见了丁弃,他还是显得很悲伤,黯然道:“他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太聪明了些,如果他笨
一点,也许就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一这是句很有哲理的话,无忌却不想跟他讨论人生的哲学。
无忌道:“他是个奷细。”
樊云山道:“我知道。”
无忌道:“他想杀你,如果他活着,非杀了你不可。”
樊云山道:“我知道。”
无忌道:“可是他已经死了。”
樊云山道:“既然他已经死了,不管他生前做错过什么事,都可以一笔勾消,我一定会好好料理他的后事。”
无忌微笑,拍着他的肩,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今天晚上还有个约会?”
樊云山道:“我不会忘。”
无忌道:“也记得我们约的是谁”
樊云山道:“财神!”
无忌道:“他的行踪一向不愿让太多人知道,这次很可能也是一个人来。”
樊云山道:“我懂。”
无忌道:“所以他的全安,我们一定要负责。”
樊云山道:“我一定会尽量调动本门弟兄中的好手保护他,但是无忌道:“但是你还不知道我们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
樊云山道:“是的。”
无忌道:“其实,你应该可以想得到的。”
他笑了笑,又道:“财神通常都在什么地方?”
樊云山立刻明白了:“财神通常都在财神庙。”
唐玉一直在注意着无忌。
他发现无忌跟樊云山说话时,已经带着命令的味道,樊云山居然也看作理所应当的事。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做首脑的材料,赵无忌好像就是这种人。
幸好他已经快死了,而且死定了。
唐玉看着他的时候,已经好像是在看着个死人。
无忌道:“走,我们现在就到财神庙去。”
唐玉道:“我们?”.他尽量庒制着心里的奋兴,道:“我也去?”
无忌微笑道:“难道你不想去见见财神?”
唐玉也笑了:“有没有人不想去见财神的?”
无忌道:“没有。”
唐玉笑得更愉快,道;、、:、“我可以保证连一个都没有,不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每个人都想见到财神,所以每个地方都有财神庙。
拜说天上地下所有的钱财,都归财神掌管,无论谁只要能见到财神,都会发大财的。
奇怪的是,财神却偏偏好像是个很穷的神,甚至此那位终年为衣食奔波,在“陈蔡之间”畿乎连饭都没得吃的孔老夫子都穷?/p>
”酌硗ǔ6际墙鸨袒曰停闲畚暗拇竺怼?/p>
财神庙却通常都是个很穷的庙,又穷又破又小。
一这贾在是个讽刺,很好的讽刺。
因为它至少使人明白了一点,钱财虽然可爱,却并不值得受人尊敬。
一这个地方的财神庙也一样,又穷又破又小,那位长着张黑脸,跨着匹黑虎的财神像,金漆都已剥落,服衣上都好像打着补钉。
“有件事我始终不懂,”唐玉四面打量着,接道:“为什么财神看起来总是这么穷?”
一这问题他只不过是随便说出来的,并没有希望得到答案。
无忌笑了笑道:“如果你看见真正有钱的人,你就会懂了。”
唐玉又问道:“为什么?”
无忌道:“那些人的钱虽然多得连数都数不清,自己却还是视钱如命,穿的服衣上打満补
钉,吃的是咸菜乾和泡饭,身上挂満了钨匙。”
唐玉道:“他的身上为什么要挂満了匙亍?”
无忌道:“因为他们生怕别人揩油,连柴米油盐都要锁在柜子里,有些人的內衣穿得发臭了还不肯洗。”
唐玉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无忌微笑道:“因为服衣洗多了会破的。”
唐玉也笑了:“难道财神也会像他们这样,把一个钱看得比门板远大,”
无忌道“不是视钱如命的人,怎么能做财神!”
现在已是黄昏。
他们刚吃过一顿很舒服的饭,在舂天温暖的下,慢慢的逛到这里来。
他们的心情都很愉快。
无忌道:“如果我是财神,就绝不会花几两,子去吃顿饭。”
唐玉笑道:“因为财神是不能花钱的。”
无忌道:“绝对不能。”
唐玉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们都不是财神。”
无忌道:“可是你很快就要见到一个财神了,一个活财神。”
唐王道:“今天他一定会来”
无忌道:“一定。”
唐玉在很想告诉赵无忌一这个财神,就是你的瘟神,只要他一来,你就要送命。
他贾在很想看看赵无忌发现真相时的表情。
樊云山已经来了。
他的脸色,并不太好,丁弃在他脖子后面的那一击,直到现在,还是让他觉得很不好受,但却绝对没有影响到他做事的效率。
“我已经把本门弟兄的高手,全部调到这里来,现在这条路上都已有我们的人防守。”
无忌对他的办事能力很満意,唐玉更満意。
樊云山调来的人手,当然鄱是他们自己的人,那其中很有几个好手。
现在赵无忌已经在他们的包围中,他根本用不着再等机会,就凭他和樊云山两个人,已足够要他的命?/p>
『慰鏊砩匣褂心歉龊砂砂系哪档ぃ档さ幕ㄐ摹?/p>
只要一想到那种暗器的威力,他就会变得像是个孩子般奋兴激动,几乎忍不住要伸手进去摸一摸。
但是他一定要忍住。
无忌又在问道:“在外面防守的兄弟们,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要等待的人是谁?”
樊云山道:“我只告诉他们,除了一个穿黑披风,提红灯笼的人之外,无论谁走到这条路上来都要把他挡回去。”
他再叁保证“除了他之外,绝没有任何人能混进来。”
一这不仅是在对无忌保证,也是在对唐玉保证。
既然没有任何人能混进来,当然也没有人能来救赵无忌。
现在他已完全孤立。
唐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计画实在是无懈可击,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満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樊云山刚点起盏油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彷佛蝉鸣般的昅竹声。
“财神来了,”
一这位财神看起来既不穷,也不寒酸。
他身材高大,头发灰白,脸色红润,看起来一表堂堂气派极大,穿着也极考究,正是那种蛀论谁看见都会很信任的人。
如果你有钱,你一定也会把钱存进他的钱庄里去。
但是无忌替他引见樊云山和唐玉时,他的脸色却很难看。
无忌道:“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财神板着脸,冷冷道:“我是不是说过,除了你之外,我不见别人?”
无忌道:“是的。”
财神道:“他们是不是人如果他们是人,就请他们走。”
无忌怔住。他想不到这位财神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幸好樊云山和唐玉都很知趣,都已经在“告辞”了。
无忌更抱歉,很想说几句让他们听了觉得比较舒服一点的话。
唐玉已过来握住他的手,微笑道:“你什么都不必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他真是个好朋友。
他把无忌的手抓得好紧。
无忌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对了,正想甩掉他的手,已有另一只手猛切在他左颈后的大血管上。
那当然是樊云山的手。
他倒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财神怒喝着向唐玉扑了过去。
但是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财神绝不是唐玉的敌手,连唐玉一招都挡不住。
无忌再张开眼时,财神果然已经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亡他自己也当然被绳子绑住,而且还被点住了道,.,云山已点了他的道亡看见他的眼睛张开,财神就在冷笑,道:“你这两个好朋友,真是好朋友。”
无忌叹了口气,道:“只不过你刚才根本不必请他们出去的。”
财神道:“为什么干.”
无忌道:“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人。”
唐玉笑了,大笑。
他笑得实在愉快极了:“我是个人,只可惜你永远想不到我是什么人。”
无忌道:“哦”
唐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无忌不说话了。
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现在唐王总算看到了他的表情,他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唐玉一放开他的手去对付财神时,樊“我就是唐玉,就是你恨不得把他活活扼死的那个唐玉。”
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表情?
唐玉道:“我本来并不一定要杀你的,我也知道活人一定此死人有用。”
无忌道:“现在,你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唐玉道:“因为有一个人告诉我,一定非把你杀了不可。”
无忌道:“谁告诉你的。”
唐玉道:“就是你自己。”
他笑得更愉快:“你自己教给我,如果要对付一个很危险的人,就绝不能给他反击的机会,你这个人刚好是个很危险的人,我这个人刚好很听话。”
无忌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唐玉道:“因为我不想你做个糊涂鬼,我们总算是朋友。”
一这只老鼠既然已经被他抓住了,他为什么要一下子就呑到肚子里去?
猫捉老鼠,本来就不一定是为了饥饿,而是为了这种乐趣。
他正在享受这种乐趣:“本来说不定远会有人来救你的,可惜你自己偏偏又要再叁关照,除了这位财神之外,绝不许任何人来。”
樊云山道:“他不是关照我,而是命令我,就算是我的老子来了,也不能放进去。”
他故意叹了口气,又道:“恰巧我也是个很听话的人。”
唐玉也叹了口气,道:“大风堂有了你这样的人,真是他们的运气。”
他看看无忌:“可是不管怎么样,你总算对我不错,你的后事,我一定也会呻樊云山好好去办的,你临死之前还想什么,只要告诉我,我说不定也会答应。”
无忌沈默着,忽然道:“我只有一件事想问你。”
唐玉道:“什么事?”
无忌缓缓道:“上空刃是不是在唐家堡”
唐玉道:“是的。”
他毫不考虑就说了出来,因为无忌已经等于是个死人。
在一个死人面前,什么事都不必隐瞒着的。
唐玉道:“上官刃不但在唐家,而且很快就要变成唐家的人了。”
无忌道:“为什么?”
唐玉道:“因为他很快就要入赘到我们唐家,做唐家的女婿。”
无忌道:“你们为什么要招他做女婿”
唐玉道:“他是个很有用的人,只有他才能替我们带路。”
无忌道:“带路”
唐玉笑道:“这里是大风堂的地盘,如果我们要到这里来,是不是要找个带路的人?”
无忌道“是的。”
唐玉道“你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此上官刃更好的带路人?”
无忌道“不能。”
现在这件事好像已经应该结束了,财神已经进了庙,羊已入了虎口。
奇怪的是,无忌居然又笑起来了。
他笑得实在不像一条已经在虎口里的羊。
他笑得简直有点像是只老虎。
他笑得简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虎,最后一着杀手唐王在笑。
无忌居然也在笑。
唐玉笑得很开心,因为他本来就是真正很开心。
无忌笑得居然也像是真的很开心。
唐玉不笑了。
他忽然问樊云山:“你看不看得出你们的赵公子在干什么?”
樊云山道:“他好像是在笑。”
唐玉道:“现在他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樊云山道:“我不知道。”
唐玉叹了口气,道:“我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别人也认为我很聪明,可是我也想不通他怎么能笑得出来。”
无忌道:“我本来也不想笑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要笑。”
唐玉道:“有什么事,让你觉得这么好笑”
无忌道:“有很多很多事。”
唐玉道:“你能不能说一两件给我听听?”
无忌道:“能。”
唐玉道:“你说,我听。”
无忌道“我觉得很好笑的事,你未必会觉得好笑的。”
唐玉道“没关系。”
无忌道“你远是想听?”
唐玉道“嗯。”
无忌道“如果我说,有个明明已被人点住道,而且还被绳子绑住了的人,随时都可以站起来,你是是会觉得很好笑?”
唐王道“哈哈。”
无忌道“如果我说有个明明已被杀死了的人,随时都会从外面走进来,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很好笑?”
唐玉道“哈哈哈。”
他发出是笑声,可是他脸上那种温柔动人的笑容却不见了。
无忌道“我记得你说过,有些事情听起来虽然不好笑,可是你若亲眼看见,就会笑破肚子。”
唐玉当、也记得那个笑话。
无忌道“有些事却刚好相反,听起来虽然很好笑,等你真的亲眼看见时,就笑不出来了。”
他忽然站起来。
他明明已被点住道,而且还被绳子绑住,可是他居然真的站了起来。
唐玉亲眼看见他站了起来。
唐玉笑不出来了。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明明已被杀死的人走了进来。
他看见了丁弃。
从外面走进来的这个人居然是丁弃。
那把刀的刀柄还在他上,刀锷下匀那块血渍还是和刚才同样的明显。
鄙是他却活生生的走了进来。
无忌道:“你还没有死”
丁弃道:“我看起来,像不像是个死人?”
他不像。
他的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看起来不但愉快,而且健钡。
无忌道:“那一刀没有把你杀死?
丁弃道.“那一刀,恨本就是杀不死人的。”
他忽然.上出拔了那把刀,刀锋立即弹出,他再用手指一按,刀锋就缩了进去。
无忌道,“原来这只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丁弃道.“可是这种把戏非但骗不倒小孩,连呆子都骗不倒。”
无忌道,“这种把戏,只能骗倒些什么人?”
丁弃道,“只能骗聪明人,有时候越聪明的人反而越容易上当。”
无忌在笑,道:“原来聪明人也一样可以骗得倒的”
丁弃道.“而且要用笨把戏才骗得倒,有时候越笨反而越好。”
其贾这绝不是笨把戏。
一这是个完整的计画,复杂周密巧。
巴算唐玉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也要想过很久之后才能想通其中的巧妙。
但是他居然还能保持镇静。
这不仅因为也天生沉得住气,也因为他还有最后一着杀手没有便出来。
他对缀在他荷包上的那两枚暗器绝对有信心。
他相信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把那种暗器使出来,立即就可以扭转局势,反败为胜,无论什么人遇到他那种暗器,都会变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p>
∷杂琊盐铡?/p>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有反应的鹫慌愤怒恐惧轻蔑辩白、争论乞怜、讪笑、冲动。
一这些反应他完全都没有。
巴因为他没有反应,所以别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一这寅在是个可怕的对手,但是无忌却决心要把他彻底摧毁。
无忌看着他,微笑道:“也许你已经想到,我们这把戏中,只有一点关键是最重要的。”
唐王居然又笑了笑,道:“你说出来,我还是听。”
无忌道:“其实,我早已知道你就是唐玉!”
唐玉道:“哦”
无忌道:“你击倒胡跛子的时侯,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把握能确定?”
胡跛子的武功并不弱,你一出手就能把他击倒,只因为他认出了你是唐玉,他连做梦也想不到唐玉会出页他。
你出卖了胡跛子,带走了那小孩,只因为你要让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唐家的人。
你要我这个朋友,只因为你要找机会杀我。
你说你到和风山庄去,为的是避仇,只不过是在掩饰你真正的目的。
无忌道:“这计画本来的确很巧妙,只可惜其中还是有一点最大的漏。”
唐王道:“哦。”
无忌道:“你能想到把那小孩带走,的确是很妙的一着,避仇也是种很好的藉口,只可惜,你忘了谎话是一定会被揭穿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一个人要做大事,就不该在这些小事上面说谎,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把那小孩带走,我还是会你这个朋友,你来找我,也根本不必说是为了避仇,可惜你偏偏要自作聪明,反而弄巧成拙了。”
唐玉沉默着,过了很次,居然也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要做大事,就不该在小事上面说谎,这句话我一定会记住”
他忽然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赵无忌。
那时候他总认为这些事非但无足轻重,而且和赵无忌完全无关。
他实在想不到赵无忌居然连这种事都会去调查追究。
那里还是大风堂的地盘,大风堂门下什么人都有,要调查这种事当然不难。
无忌道:“如果你要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在骗你,就一定要从这些不关紧的小地方去调查,才能查得出真相。”
因为重要的关键处别人一定会计昼得很周密,鼻准你绝对查不出什么来他才会开始行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百里长堤,往往会因一点缺口而崩溃。
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
无忌道:“我揭穿了你的谎话后,原来也不能断定你就是唐玉,可惜…:”
鄙惜唐玉又扮成了女装,扮得甚至比女人还像女人。
只有练过“劲”的人,才会扮得这么真,因为他男的特徵已渐渐失。
唐玉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练的是劲?”.无忌道:“因为,你曾经用劲杀了乔稳。”
他淡淡的接着道:“这么多因素加起来,我若还不知道你就是唐玉,我真的是个呆子。”
破旧的财神庙,阴暗而,甚而还有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气。
鄙是他们五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事。
唐玉看来还是很镇定,又问道:“你既然已知道我就是唐玉,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強,找个机会杀了我?”
无忌道:“因为你还有用。”
唐玉道:“你要利用我查出这里的奷细是谁?”
无忌道:“我还要利用你,把唐家潜伏在这里的人全都找出来。”
现在他已经从唐玉的身上,找出了小狈子,王胖子,卖橘子的小贩,武夷舂的堂倌。
从这些人身上,他一定还可以找出哽多别的人来。
无忌道:“我们早已怀疑樊云山,但是我们不能确定。”
所以他就和丁弃安排好圈套。
无忌道:“真正的细,反而不会想要杀你灭口的,因为只有真正的奷细才知道你的身分和密。”
他也算准了他们一定会乘这个机会杀了另外一个不是细的人,才好把奷细的罪名推到他的身上,让真正的细逍遥法外。
所以他就安排了丁弃的“死”,而且一定要让唐玉相信丁弃真的死了。
无忌道:“所以我除了在他左颈后那一击外,我还要再给也一刀。”
不但这把“刀”是早已安排好的,丁弃的上当然也早已做了手脚。
无忌道:“可是你若仔细去看,一定还是会看出破绽来。”
唐玉道,“所以,当时你要赶快把我拉走。”
无忌道.“我知道你对“财神二定更有趣兴,一定会跟我走的。”
他把丁交给了樊云山,因为丁弃绝对可以制得住樊云山。
无忌道.“我还有另外一件事交给丁弃去做,这件事也是个很重要的关键。”
唐玉道,“什么事?”
无忌道,“一个明明已经被点住道,而且被绳子绑住了的人,怎么会忽然就站了起来”
唐玉道.“因为绳子绑得不紧,道也没有真的被点死。”
无忌道.“绳子是谁绑的”
唐玉道,“是樊云山。”
无忌道.“道是谁点的?”
唐玉道.“也是樊云山。”
无忌道.“他为什么不把绳子绑紧为什么不把道点死”
因为樊垂山还不想死。
他还要道,还要炼丹,还希望能够长生不老,还要继绾享受那种“神仙的乐趣”
无忌道.“其这一点你也就早应该想到的,他既然可以出页大风堂,为什么不能出卖你”
也问丁弃:“你是怎么打动他的?”
丁弃道:“我只不过问他,是想继缤学道炼丹还是想死?”
无忌道:“你一共就只是给他这两条路。”
丁弃点头,说道:“他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无忌道:“我想他一定考虑了很久,才能决定走那条路?”
丁弃微笑,道:“我的话远没有说完,他就已决定了。”
樊云山选的是那条路就是最笨的人,也该想得出来。
无忌道:“我看见樊云山来了,就知道他走的是那条路。”
因为他还活着,还可以炼丹学道。
无忌道:“所以,我刚才故意让你拉住我的手,因为我一定要让他来点我的道。”
那时侯财神已经往唐王扑过去,唐玉一定要放开无忌,去对付财神,只有樊云山“刚好有空”出手去点无忌的道。
一这计画中每一个细节都算得很准。
无忌道:“樊云山既然已是我们的人,他调到这里来的当然也是我们的人,别人是绝对没有法子混进来的。”
既然没有人能混进来,当然也没有人能来救唐玉。
现在唐玉才真的是已经完全孤立了。
无忌微笑道:“这件事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満意,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玉没有话说了。
幸好他还有最后一着杀手,散花天女蜀中唐门,以独门毒药暗器威震天卞唐门弟子出来闯江湖,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他们威震天下的独门毒药暗器。
唐门弟子大多数都是收发暗器的高手。
“満天花雨”的手法,更是武林中绝传已久的独门绝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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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这都是事贾,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无忌也不应该不知道。
所以他应该想得到唐玉一定还有最后一着致命的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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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注意唐玉的手。
因为这双手上随时都可能发出致命的暗器来。
鄙是他却在看着那位财神。
他忽然问:“你是不是财神?
财神居然说:“我不是。”
无忌又问:“你是什么人?”
财神居然说:“我是个小偷。
做小偷绝不是件光荣的事,这位财神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小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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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这小偷道:“可是我一定要承认。”
无忌道:“为什么?”
一这小偷道:“因为我这个小偷和别的小偷不同。”
无忌道:“有什么不同?”
一这小偷道:“我偷的东西和别人不同,我只偷别人不想偷,不敢偷,也偷不到的东西。”
他忽然反问无忌:“别的小偷会不会去偷你家里的老鼠。”
无忌道:“不会。”
一这小偷道:“可是我偷。”
他又问无忌:“别的小偷敢不敢去偷御花园里养的老虎”
无忌道:“不敢。”
一垣小偷道:“可是我敢去偷。”
他再问无忌:“别的小偷能不能偷得到皇后娘娘的裹脚布”
无忌头摇。
一逅小偷道:“可是我偷得到。”
无忌道:“原来你不但是个小偷,还是位神偷。”
这小偷道:“我本来就是。”
无忌道:“可是,这些东西好像都不值钱?”
一这小偷道:“我本来就只偷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无忌道:“为什么?”
一这小偷道:“因为那都是别人请我去偷的。”
无忌道:“你去偷东西还要别人来请你?”
一垣小偷道:“不但要来请我,而且远要付给我五万两。”
无忌道:“五万两什么东酉?”
一这小偷道:“五万两银子,先付。”
无忌道:“为什么要先付?”
一逅小偷道:“因为我的信用一向很好,只要收了钱,不管别人要我偷什么,而且保证一定能偷得到。”
无忌道:“我记得以前好像也有个人是这样子的。”
一这小偷道:“谁?”
无忌道:“司空摘星。”
一这小偷笑了。
无忌道:“你也知道他这个人?”
这小偷道:“我不但知道他,而且还认得他。”
他笑得连嘴都台不拢。“我碰巧正好是他的徒弟。”
江山代有才入出,武林中也同样是这样子的,每一代都有那一代的名侠,各领风,占尽风西门吹雪。
天下无双的剑客,天无敌的剑,孤高绝傲,白衣如雪。
叶孤城。
天外飞仙白云城,约战西吹雪于紫噤之巅,不战已名动天下。
老实和尚。
一这个和尚,从不说谎吃冷馒头穿破衣裳。
花満楼。
一双眼睛虽然瞎了,颗心却皎如明月。
木道人。
着棋第一,剑法第叁亦狂亦道武当名宿。
他们虽然都已是上一代的名侠,但是他们的侠名却绝对可以传到千载以后。
除了他们之外,当然还有陆小凤。
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贫无立椎,富可敌国的陆小凤。
江湖唯一能够用两手指夹在叶孤城那一剑“天外飞仙”的人就是陆小凤。
西门吹雪唯一的一个朋友,就是陆小凤。
木道人最佩服的是陆小凤。
花満楼最尊敬的是陆小凤。
老实和尚一见陆小凤就要跑。
鄙是陆小凤一看贝司空摘星就头痛。
陆小凤替司空摘星起的名字是:偷王之王,偷遍天下无敌手。
司空摘星什么都偷,什么都偷得到。
司空摘星身材高大,凸肚,却偏偏有一身天下无双的小巧功夫。
陆小凤曾经跟他比翻斗,谁输了谁就要去挖蚯蚓。结果挖蚯蚓的人是陆小凤,挖了十天十夜,挖得一身都是泥。
现在这个小偷居然说他是司空摘星的徒弟。
无忌道:“失敬失敬。”
一这小偷道:“不客气,不客气。”
无忌道:“贵姓。”
一这小偷道:“姓郭。”
无忌道:“大名。”
一这小偷道:“雀儿。”
无忌道:“你就是这一代的偷王之王,偷遍天下无敌手的郭雀儿?”
一这小偷道:“我就是。”
无忌道:“失敬失敬。”
冰雀儿道:“不客气,不客气。”
无忌道:“你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冰雀儿道:“也没有什么别的贵干,只不过来偷点东西而已。”
无忌道:“这次,也是别人请你来偷的”
冰雀儿道:“可是这次我免费。”
无忌道:“例不可破,这次你为什么免费?”
冰雀儿道:“因为你们大风堂的司空晓风碰巧正好是我师父的堂弟,站在你旁边的那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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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道:“是丁弃请你来的?”
冰雀儿叹了口气,道:“本来他也找不到我的,可是我流年不利,正好在走楣运,昨天晚上正好在他那狗窝里喝酒。”
无忌道:“他请你来偷什么。”
冰雀儿道:“偷的只不过是些零狗碎,一文不值的玩意儿。”
无忌道:“你偷到了没有?”
冰雀儿有点生气了:“天下还有我郭雀儿偷不到的东西?”
无忌道:“既然你偷到了,东西在那里.”
冰雀儿道:“就在这里。”
他的手本来是空的,可是现在他伸出手时,手里已多了两件东西。
一恨金钗,一个荷包。
用缎子做成的荷包,上面用金线绣着两朵牡丹,正面一朵,反面一朵。
唐玉终于被击倒,他的身子虽然还没有倒,可是他的意志和信心已完全崩溃。
一这种內心的崩溃,远比体被击倒更可怕。
无忌笑了。
他一直在注意唐王看到这两样东西时的反应,现在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个人已彻底被摧毁。剩
下的,已只不遇是个空壳子而已。
无忌道:“就只有这两样没有别的了”
冰雀兄道:“我本来也已为还有别的,想不到这位唐公子身上居然只有这两样宝贝,这金钗居然是空心的。”
他叹了口气:“做小偷的人碰到这种空心大少,实在是霉气冲天。”
无忌道:“你怎么知道金钗里面是空的?”
冰雀儿道:“我一拿到手上就知道了,因为份量根本不对。”
无忌的眼睛里发出了光,微笑道:“金钗虽然是空的,但是我可以保证里面装的东西绝对比金子更贵重得多。”
他又补充着道:“据说唐家的断魂砂也可以买得到的。”
冰雀儿道:“我也听人说过,只要你走对门路,而且出得起价钱,就可以买得到。”
丁弃道:“这样还不行。”
冰雀儿道:“还要怎么样?”
丁弃道:“他们还要把你的祖宗叁代都调查清楚,才肯卖给你。”
冰雀儿道:“什么价钱?”
丁弃道:“据说是五百两黄金买一两断魂砂。”
无忌道:“毒针呢干.”
丁弃道:“大概也要几百两一。”
无忌忽然拿出了个纸包,里面有半打断了的绣花针。
他微笑道:“如果是五百两金子一,这半银针至少也应该值叁百两。”
丁弃道:“叁百两金子,倒也可以算是发了笔小财。”
冰雀儿道:“你是从那里找来的午.”
无忌道:“从马鞍里。”
他又叹了气:“我想不到这位唐公子为什么叁更半夜到马房去,所以就踉着去看看,他进去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我却足足找了一个多时辰。”
巴因为他在马厌里耽误了很久,所以不知道连一莲来了。
现在看起来好像也只不过是件小事,恨本无足重。
但是有许多本来无足轻重的小事,后来却改变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卜口郭雀儿道:“一两断魂砂,五百两黄金,好贵价钱。”
唐玉忽然冷笑,道:“这种价钱我买,有多少、买多少。”
冰雀儿道:“难道连这个价钱还买不到?”
唐玉道:“还差得远。”
冰雀儿道:“应该是什么价钱?”
唐玉道:“一千两金子一钱还不是精品。”
无忌道:“其实,这个价钱也不算太贵。”
丁弃道:“还不算贵?”
无忌道:“一钱断魂砂,说不定可以要好几个的命。”
唐王道:“如果用法正确,可以要叁个人的命”
无忌道:“而且你用唐家的断魂砂杀了人之后,别人一定会把这笔帐算到唐家身上去,你只要花一千两金子,杀了人之后连后患都没有。”
他笑了笑,道:“如果你想通这道理,就不会觉得这偾钱贵了。”
丁弃终于承认:“这价钱好像的确不算太贵。”
一这本来就是唐家几宗最大的财源之一,要维持那么大一个家族并不容易。制造这种暗器也是一件花费很大的事。
冰雀儿道:“这么样说来,这金钗岂非要值好几千两金子,”
唐玉道:“这是无价的,根本就买不到。”
冰雀儿道:“为什么?”
唐玉道:“因为这里面的断魂砂是精品,荷包里面的针也是精品。”
冰雀儿笑道:“这样看来我实在应该小心点,莫要被别人拾去了。”
唐玉道:“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他忽然长长叹息,黯然道:“现在我已经认输了。”
冰雀儿道:“肯认输的人,才是聪明的人。”
唐玉道:“金钗里的断魂砂,荷包里的毒针,你们郡可以拿去。”
冰雀儿道:“谢了。”
唐玉道:“我这个脑袋你们也随时可以拿去。”
冰雀兄道:“我虽然不想要你的脑袋,可是我知道有人要的。”
唐王道:“这荷包呢,难道也会有人要?”
冰雀儿看看丁弃,丁弃看看无忌,无忌道:“你是不是要我们把这个荷包还给你?”
唐玉道:“我不想。”
他慢慢的接道:“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还给我的,你一定会认为我又想玩什么花样。”
无忌并不否认。
唐玉道:“我只不过希望你们能替我把这荷包毁掉。”
这要求虽然很奇怪,却不能算过分。
唐玉道:“我只希望能在临死之前,能亲眼看到你们把这荷包毁掉。”
无忌道:“为什么?”
唐玉道:“因为…”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悲伤:“因为我不愿看着它落人别人手里。”
他虽然没有说出原因,可是每个人都已想到,这个荷包里一定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关系着一个逝去的情人。
一个人临死之前,总是会变得特别多愁善感的。唐王毕竟也是个人。
冰雀儿显然已经被打动了。
丁弃的脾气虽然硬,心肠却不硬,就连无忌都看不出这其中会有什么诡计。
谁也想不到这两朵牡丹的心花里还有秘密。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毁掉这荷包,只要这两朵牡丹的心花一碎,不但你这个人完了,附近一丈方圆里的人,也必死无疑。
不管是谁动手毁这个荷包,别的人一定也都会站在附近。
唐玉当然是例外。
他一定已经远远的躲开,因为只有他知道其中的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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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这暗器的计画,是由唐缺起草,再经过唐家內部所有核心人物的同意,才拟定成的。
计画的第一步,是结霹雳堂,因为他们一定要取得霹雳堂秘制火药的配方。
这件事说来容易,其贾却极困难。
霹雳堂主雷震天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他们花了整整叁年工夫,甚至连唐家最美的一个女儿也被当怍礼物送给了雷震天,才总算打动了他。
计画的第二步,是要把霹雳堂的火药和唐家的暗器配合,制造出一种新的暗器来。
这种暗器要像毒蒺藜一样,能够打得很远,又要像毒砂一样,能够飞散。
毒蒺藜是用十叁片叶子配合成的,每月叶子上都有剧毒,每月叶子上的毒都不同。
如果他们能够把霹雳堂的火药加进去,只要暗器发出,无论碰到什么,火药都会被引爆,这十叁片叶子就会飞而出,那岂非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他们真的能制造出这种暗器来,那就必将纵横江湖,无敌于天下了。
他们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这种空前末有,超越一切的暗器,就呻做散花天女卜,四在闪动的灯光下看来,这两朵牡丹花不但美,而且美得令人注郭雀儿叹了口气,道:“这两朵花绣得真好。”
丁弃也叹了口气,说道:“实在好极了。”
冰雀儿道:“我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绣的,但我可以想像得到。”
丁弃道:“一定是个又多情,又美丽的女孩子…”
一个多情而温柔的少女,瞒着家人,在灯光下偷偷的绣这个荷包,送给她的情郎,不幸的是,荷包绣成,她已香消玉殒了。所以她的情郎至死都带着这个荷包,至死都不愿让它落人别人手里。
一这是个多么凄,多么动人的故事。
一个感情丰富的年轻人,看到了这么样一个荷包,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这一类的事。
冰雀儿和丁弃恰巧都是这种人。
他们不但很容易就会被感动,而且充満了浪漫而奇妙的幻想。
何况这个荷包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成全别人?
冰雀儿道:“你看怎么样,”
丁弃道:“我没意见。”
没有意见,通常就是不反对的意思。
冰雀儿道:“那么你就替唐公子把这个荷包毁了吧。”
丁弃道:“为什么要找我。”
冰雀儿道:“因为我狠不下这个心,下不了手。”
丁弃道:“你怎么知道我就能下得了手?”
他们都没有问无忌。
他们和唐玉之间,并没有仇恨,他们根本不知道唐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甚至已开始有点觉得无忌太无情,因为唐玉看起来实在是很多情的样子。
冰雀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个荷包还给唐公子。”
反正他的任务已完成,随便赵无忌要怎样对付唐王,随便唐王要怎样对付这个荷包,都已不关他的事。
丁弃立刻同意:“好主意。”
一垣实在是个好主意。
如他们知道这主意有多好,用不着等别人动手他们自己也要一头撞死。
屋郭雀儿已经把这个荷包倒空了,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荷包还给唐玉。
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无忌会不会阻止他,唐玉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不但心跳加快,而且指尖冰冷,嘴发乾,连咽喉都好像被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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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四月,也是舂天,那时他还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
那天的天气比今天热,他忽然觉得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那时候夜已很深了,他想睡却睡不着,就一个人溜出去,东逛逛,酉逛逛,逛到他表姊的后园里,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拌声是从他表姊闺房里面一间小屋里传出来的,除了歌声外,还有水声。
水声就是一个人在澡洗时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小屋里有灯光。
不但从窗户里有灯光传出来,门里也有。
他本来不想过去的,可是他的心好烦,不是平常种烦是莫名其妙的烦。
所以他过去了。
门下面有条半寸多宽的,只要伏在地上,一定以看小里的人。
他身子伏了下去,伏在地上,耳朵贴住了地眼睛、到条上去。
他看见了他的表姊。
他的表姊那时才十六岁。
他的表姊正在那小屋里澡洗。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成了,已经有很的房很结实的腿大。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成丰満的体,也是他第一次犯罪。
鄙是那一沈池的心跳还没有现在这么快。
冰雀儿已经把荷包抛出来了。
从他听到唐玉要毁了这荷包,到他抛出这荷包,也只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鄙是对唐玉来说,这片刻简直比一甲子还长。
现在荷包已经抛过来了,用金线绣成的牡丹在空中闪闪的发着光。
在唐玉眠中看来,世界上绝没有任何事比这瞬弧扁更美的。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显出太奋兴,太着急的样子来。
等到荷包落在地上,他才慢慢的弯下捡起来。
他捡起的不仅是一个荷包,一对暗器,他的命也被捡回来了。
不仅是他自己一条命,还有赵无忌的命,樊云山的命,丁弃的命,郭雀儿的命。
巴在这一刹那,他又变成了主宰,这些人的性命已被他捏在手里。
这是多么辉煌,多么伟大的一刹那?
唐王噤不住笑了,大笑。
冰雀儿吃鹫的看着他,道:“你在笑什么?”
唐玉道:“我在笑你!”
他已将那两枚超越了古今一切暗器的“散花天女”捏在手里。
他大笑道:“你自己绝不会想到刚才做的是件多么愚蠢的事,你不但害死了丁弃和赵无忌,也害死了自己,”
冰雀儿还是在吃鹫的看着他,每个人都在吃鹫的看着他。并不是因为他的笑,更不是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的脸。
他脸上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
没有人能说出是什么地方变了,可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变了。
巴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骤然变得迟钝,瞳孔骤然收缩。
然后,他的嘴角,眼角的肌彷佛变得僵硬了,脸上忽然浮起了一种诡秘的死羔。
但是,他自己却好像连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还在笑。
鄙是,他的眠睛里忽然又出种恐惧的表情,他已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忘了他的手上既没有套手套,也没有涂上那种保护肌辟的油蜡。
他太奋兴,就这样空着手去扳下了两枚暗器,他太用力,暗器的针尖已刺入他的指尖。
没有痛楚,甚至连那种麻木的感觉都没有。
这种暗器上的毒,是他们最新提炼的一种,连解药都没有研究成功。
一这种暗器根本还没有做到可以普遍使用的程度。
等他发觉自己全身肌和关节都起了种奇怪而可怕的变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连笑都已控制不住,他甚至已不能运用他自己的手。
他想把手里的两枚暗器发出去,可是他的手已经不听指挥。
巴在这一瞬间,这种毒已彻底破坏了他的神经中枢。
贝着一个显然已恐惧之极的人,还在不停的大笑,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冰雀儿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忌道:“毒,”
冰雀兄道:“那里来的毒?”
无忌还没回答,唐玉的手忽然菗起,动作怪异笨拙,就像是个木偶的动作。
罢才由他大脑中发出的命令,现在才传到他的手。
现在他才把暗器发出去。
鄙是他的肌和关节都已经硬了,准确也已完全汕矢。
两枚暗器斜斜飞出,就像是被一种笨拙的机弩弹出的,力量很足,一直飞到这财神庙最远的一个角落撞上墙壁。
然后就是“波”的一响,声音并不太大,造成的结果却惊人。
幸好无忌他们都站得很远,反应也很快。总算没有被那飞四的碎片打中。
但是这瞬间发生的事,却是他们一生永远忘不了的。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等于已到地狱的边缘去走了一赵。
漫空飞扬的烟硝尘土,飞四的毫光碎片,现在总算都已经落下。
冷汗还没有乾。
每个人身上都有冷汗,因为每个人都已亲眼看到这种暗器的威力。
过了很久,郭雀儿才能把闷在口里的一口气吐出来。
“好险,”
现在他当然已知道刚才他做的是件多么愚蠢的事了巳他看着无忌,苦笑道:“刚才我差一点就害死了你,”
无忌道:“真是差一点。”
冰雀儿又盯着他看了半天,道:、、“刚才你差一点就死在我手里,现在,你只有这句话说?”
无忌说道:“你是不是希望我骂你一顿?”
冰雀儿道:“是的。”
无忌笑了:“我也很想骂你一顿,因为我不骂你,你反而会觉得我这个人城府太深,太沈,不容易朋友的。”
冰雀儿居然也承认:“说不定我真会这么想的。”
无忌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不能骂你。”
冰雀儿道:“为什么?”
无忌说道:“因为,我还没有被你害死。”
冰雀儿道:“我如真的害死了你,你怎能骂我?”
无忌道:“我若被你害死,当然也没有法子再骂人。”
冰雀儿道:“那你现在为什么不骂我一顿?”
无忌笑道:“既然我还没有被你害死,为什么要骂你?”
冰雀儿怔住了,怔了半天,可不能不承认:“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无忌道:“本来就有道理。”
他大笑:“就算你认为我这道理狗庇不通,也没有法子踉我抬的。”
冰雀儿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我说的有道理。”
冰雀儿也笑了,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了。”
无忌道:“什么事?”
冰雀儿道:“千万不能跟你讲道理宁可跟你打架,也不能跟你讲道理。”他大笑“因为谁也讲不遇你。”
罢才他心里本来充満了悔恨和歉意可是现在已完全开朗亡现在,他心里已完全承认无忌说的理。
能够让别人心情开朗的话,就算没理,也是有理的。
唐玉也没有死。
他居然还没有倒下,还是和刚才一样,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鄙是他的脸已完全麻木了,刚才骤然收缩的瞳孔,现在已扩散,本来很明亮锐利的一双眼睛,现在已变得呆滞无神,连眼珠都已经不会转动,看起来就像是条死鱼。
丁弃走过去,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他的眼睛居然还是勾直勾的瞪着前面,丁弃伸出一手指,轻轻一推,他就倒了下去。
但是他并没有死。
他还在呼昅,他的心还在跳,脉搏也在跳。
每个人都应该看得出,他自己心里一定情愿死了算了。
他这样子贾在此死还难受,实在还不如死了的好。
鄙惜他偏偏死不了。
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个公正无情的主宰,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丁弃心里居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樊云山忽然道:“因为他是唐玉。”
樊云山今年已五十六岁,在江湖中混了大半生,这么样一个人,无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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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这种人一定很识相,很知趣。
所以他很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开过口。
但是他还想活下去,活得好些,如果有机会表现,他还是不肯放弃。
丁弃道:“因为他是唐玉,所以才没有死?”
樊云山道:“不错。”
丁弃道:“是不是因为老天故意要用这种法子来罚他这种人?”
樊云山道:“不是。”
丁弃道:“是为了什么?”
樊云山道:“因为他是唐家的人,中的是唐家的毒,他对这种毒,已有了抗力。”
丁弃道:“抗力?”
樊云山道:“如果你天天服砒霜,份量曰渐加重,子久了之后,别人用砒霜就很难毒死你,因为你对这种毒药已有了抗力。”
丁弃说道:“既然唐玉对这种暗器上的毒,已有了抗力,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子?”
樊云山道:“唐家淬炼暗器的毒药是独门配方,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
丁弃道:“你也不知道。”
樊云山道:“可是我知道,如果这种暗器上的毒药,是种新的配方,唐玉虽然已对其中某批匕成分有了抗力,对新的成份还是无法适应。”
他想了想,又道:“而且毒药的配合不但神秘,而且奇妙,有些毒药互相克制,有些毒药配合在一起,却会变成另一种更剧急的毒,这种毒虽然毒不死他,却可以把他的知觉完全摧毁,甚至可以使他的经脉和关节完全麻木。”
丁弃道:“所以他才会变成这么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樊云山道:“因为他身体里大部分官器都已失去效用,只不过此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丁弃看着他,道:“想不到你对毒药也这么有研究,你是是也炼过毒?”
樊云山道:“我没有炼过毒,可是炼毒和炼丹的道理却是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炼丹的人只要有一点疏忽,也会变.一这样子。”
丁弃道:“这岂非是在玩火?”
樊云山苦笑道:“玩火绝没有这么危险。”
丁弃道:“你为什么还要炼下去?”
樊云山沈默着,过了很久,才黯然道:“因为我已经炼了”
因为他已经骑虎难下,无法自拔。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只要你一开始,就无法停止。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无论是对他的朋友,还是对他的仇敌,都是个问题。
丁弃道:“这个人好像已死了,又好像没有死,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无忌道:“我知道。”
丁弃道:“你准备怎么样?”
无忌道:“我准备送他回去。”
丁弃道:“回去回到那里去?”
无忌道:“他是唐家的人,当然要送回到唐家去。”
丁弃呆了。
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很灵,可是现在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忍不住要问:“你在说什么?”
无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说我准备把他送回去,送回唐家去。”
丁弃道:“你要亲自送他回去”
无忌道:“是的。”
灯油已残了,月却淡淡的照了进来,这古老的财神庙,竟变得彷佛很美。
他们还没有走。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坐坐聊聊天,喝点酒”
于是樊云山就抢着去沾酒。
一个五十六岁的老人,居然要去替叁个年轻小伙子去沾酒,这种事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很荒谬,无法忍受。
鄙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相信无忌和丁弃绝不会食言也不会重提旧事找他算帐,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完全原谅了他。
从他们说话的口气里,他听得他们心还是看不他的。
鄙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子去计较。
他只希望他们能让他回家乡去在那里谁也不知他曾经做过细,还是会像以前那么样尊敬他,把他当朋友。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人贾在不该做出朋友的事否则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已经在后悔。
唐玉已经被抬到那张破旧的神案上,无忌还扯下了一幅神帐替他盖起来。
冰雀儿也不知从那里找出了几个蒲团,盘膝坐着,看着无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常听人说起你?”
无忌笑笑:“想不到我居然也成了个名人。”
一个人开始有名的时候,自己总是不会知道的,就正如他的名气衰弱时,他自己也不会知道一样。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子,在你成婚的那天,还去宿娼。”
无忌笑笑,既不否认,也不辩白。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赌徒,重孝在身,就去赌场里掷骰子。”
无忌又笑笑。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非但无情无义,而且极自私,甚至对自己嫡亲的妹妹和末过门的子都漠不关心,有人甚至打赌,说你就算看见她们死在你面前,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无忌还是不辩白。
冰雀儿道:“所以大家都认为你是很危险的人,因为你冷酷无情,城府极深,而且工于心计,连焦七太爷那种老狐狸都曾经栽在你手里。”
也想了想,又道:“可是大家也都承认你有一样好处,你很守信,从不欠人的债,在你成婚的那天,还把你的债主约齐,把旧帐全都算清。”
无忌微笑道:“那也许只因为我算准了他们绝不会在那种曰子把我迫得太急,因为他们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冰雀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不过表示你很会把握机会,也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所以才故意选那个曰子找他们来算帐。”
无忌道:“这样做虽然有点冒险,可是至少总此提心吊胆的等着他们来找我的好。”
冰雀儿道:“不管怎么样,你对丁弃总算不错,别人都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不孝的孽子,扳师的恶徒,你却把他当朋友看待。”
无忌道:“那也许只不过因为我想利用他来替我做成这件事,所以,我只有信任他,只有找他帮忙,唐玉和樊云山才会上当。”
他笑了笑,道:“何况我早就知道他既不是孽子,也不是叛徒,有关他的那些传说,其中都另有隐情。”
冰雀儿当然也知道,丁弃离家,只因为他发现了他后母的私情。
他杀了他后母的情人,他的后母立誓,永不再做这种事,为了不愿他老父伤心,他一定要瞒起这件事。
他父亲却认为他忤逆犯上,对后母无礼。
所以他只有走。
他叛师,只因为有人侮辱了金道人,他不能忍受,替他的师父约战那个人,被砍断了一条手臂,他师父却将他赶出了武当,因为他已是个残废,不配再练武当剑法。
无忌道:“无论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变成他这种脾气的,可是像他这种人,只要别人对他有一点好,他甚至愿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冰雀儿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你才对他好?”
无忌道:“至少这是原因之”
冰雀儿道:“听你这么样说,好像连你自己都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
无忌道:“我本来就不是。”
冰雀儿盯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无忌道:“可惜什么。”
冰雀儿道:“可惜这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坏人太少了。”
丁弃笑了:“这个雀儿虽然又刁又狂,但一个人是好是坏,他至少还能吩得出的。”
冰雀儿道:“这个雀儿也还能分得出谁是个朋友。”
无忌看着他们,道:“你们真的认为我是朋友干.”
冰雀儿道:“如果你不是个朋友,我跟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无忌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世界上真有你这样的呆子,居然要上我这种朋友。”
冰雀儿道:“呆子至少总比疯子好一点。”
无忌道:“谁是疯子?”
冰雀儿道:“你。”
无忌笑了。“我本来以为我只不过是子,是个赌鬼,想不到我居然是个疯子。”
冰雀儿道:“现在上官刃虽然做了唐家的东快婿,正是舂风得意的时候,可是我想他心里一定还有件不痛快的事。”
无忌道:“为什么?”
冰雀儿道:“因为你还没有死。”
斩草不除,舂风次又生,没有把无忌也一起杀了,上官刃一定很后悔。
冰雀儿道:“如果唐家的人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一定也很希望能把你的恼袋割下来,让唐玉的父母叔伯,兄弟姊妹都去看看。”
他叹了口气:“现在你居然要把唐玉送回去,好像生怕他们找不到你,如果你不是疯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无忌虽然还在笑,笑得却很凄凉。
只有一个隐蔵着很多心事,却不能说出来的人,才会这么样笑。
他笑了很久,笑得脸都酸了。
他忽然不笑了,因为他已决定要把这两个人当作朋友。
有很多事虽然不能向别人说出来,在朋友面前却不必隐瞒。
他说:“我不是个孝子,先父遇难后,我既没有殉死,也没有在先父的墓旁结庐守孝,既没有痛哭涕,哭得两眼出血,也没有呼天号地,到处去求人复仇。”
他看起来寅在不像是个孝子,好像已忘记了复仇这件事。
他认为孝子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决心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也不想让大风堂为了这件事和唐门正面冲突,因为那样的血太多。杀人者死,上官刃非死不可,无论为了什么原因我都绝不能放过他。”
冰雀儿道:“所以你一定要自己去找他?”
无忌道:“既然没有别的力量去制裁他,我只有自己动手。”
他又道:“可是唐门组织严密,围庞大,唐家堡里就有几百户人家,我就算能混进去,也末必能找得到上官刃。”
冰雀儿道:“据说,唐家堡也和紫噤城一样,分成內外叁层,最里面一层,才是唐家直系弟子和重要人物住的地方。”
丁弃道:“唐家所有的机密大事,都是在那里决定的,他们自己把那个区称为“花园,其宾却比龙潭虎更危险。”
冰雀儿道:“就算是他们的本门弟子,如果没有得到上头命令,也不能妄入一步。”
丁弃道:“现在上官刃不但要做唐家的姑老爷了,而且已经参与了他们的机密,为了他的全安,他们一定会把他的住处安排在那座花园里。”
冰雀儿道:“你就算能混进唐家堡,也绝对进不去的,除非.….无忌道:“除非是我能找个人带我进去。”
冰雀儿道:“找谁带你进去?”
无忌道:“当然是要找唐家的直系弟子。”
冰雀儿道:“唐家的直系弟子有谁会带你进去除非他疯了。”
丁弃道:“就算疯了也不会带你进去的。”
无忌道:“如果他死了呢?”
一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荒谬,幸好丁弃和郭雀儿都是聪明绝顶的人。
他们本来也听得怔了怔,可是很快就明白了无忌的意思。
无忌道:“唐玉是唐家的直系弟子,如果我把他的体运回去,唐家一定会把我召入那后花园去,盘问我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我为什么要把他的体运回来?”他笑了笑,“唐玉当然是唐家的核心人物,这些问题他们绝不会放过。”
冰雀儿道:“你踉他是什么关系。”
无忌道:“我当然是他的好朋友。”他微笑:“这一路上,一定有很多人看见我踉他在一起,今天下午,我还跟他在一起吃饭喝酒,无论谁都看得出我们是好朋友,如果唐家派人来打听,一定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冰雀儿道:“原来你早已计画好了,连吃顿饭都在你的计画之中。”
无忌道:“现在我们虽然已经把唐家潜伏在这里的人查出来,但是我们暂时绝不会出手对付他们,因为”
冰雀儿道:“因为你要留下他们为你作证,证明你是唐家的朋友。”无忌道:“因为他们都不认得我,绝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就是赵无忌。”他又解释:“这一年来,我的样子已改变很多。
如果我改个名字,再稍微打扮打扮,就算以前见过我的人都不会认得出我的。”
冰雀儿道.“这计画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只不过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无忌道:“你说。”
冰雀儿道:“唐玉现在还没有死。”
无忌道:“没有死更好。”
冰雀儿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这样子唐家的人一定对我更信任,更不会怀疑我是赵无忌。”他微笑:“如果我是,赵无忌怎么会把他活着送回唐家去”
冰雀儿道:“有理。”
无忌道:“这就呻“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我却偏偏做了出来,就是因为要让别人想不到。”
冰雀儿叹了口气,道:“现在连我都好像有点佩服你了,”
无忌笑道:“有时侯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冰雀儿道:“所以你只要带着唐玉一走,我就会大哭叁天。”
无忌道:“为什么要哭亍卜郭雀儿道:“明明知道你是去送死,我却偏偏拦不住,我怎么能不哭干.”
无忌道:“你刚才也认为我这计画不错,为什么又说我是去送死?”
冰雀儿道:“因为唐玉还没有死,现在他虽然说不出话,也不能动,但是到时却可以被治好的。”
丁弃道:“他中的本来就是唐家的毒,唐家当然有解药救他。”
无忌道:“这一点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
丁弃道:“你还是要这么样做?”
无忌道:“因为你们说的这种可能并不大,他中毒太深,就算仙丹也末必能把他医好,就算能医好,也绝不是短期能见效的,那时候我可能已经杀了上官刃。”
冰雀儿道:“你只不过是“可能杀了上官刃而已。”
无忌道:“不错。”
冰雀儿道:“唐玉是不是也“可能很快就被冶好”
无忌道:“可能。”
冰雀儿道:“只要他能开,只要能说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就死定了?”
无忌笑了笑,道:“这种事本来就要冒险的,就算是吃鸡蛋,都“可能会被噎死,何况是对付上官刃这种人?”
冰雀儿苦笑道:“你说的话好像总是多少有点道理。”
无忌道:“所以你宁可踉我打架,也不能踉我讲道理。”
他微笑,又道:“你当然不会跟我打架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冰雀儿道:“既然是朋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陪你去冒险?”
无忌沈下脸,道:“那你们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他冷酷无情,甚至对千千和凤娘都那么无情,就因为他不愿连累任何人。
冰雀儿忽然大笑道:“其贾你就算求我陪你去,我也不会去的,我还活得很好,为什么要陪你去送死?”
无忌道:“其页,我也不一定是去送死。”
冰雀儿道:“就算你能杀了上官刃又如何,难道你还能活着逃出唐家堡?”
无忌道:“也许我有法子。”
冰雀儿道:“你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你自己装进一个鸡蛋里去,再把这个鸡蛋回老母的肚子里,让这个老母把你带出来。”
他一直不停的笑,笑得别人以为他已经快要噎死了的时候才停止。
他皑着无忌,忽然道:“从现在起,我们已不是朋友。”
无忌道:“为什么?”
冰雀儿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朋友亍为什么要踉一个快要死了的疯子朋友?”
他又大笑,大笑着跳了起来,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无忌居然连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丁弃叹了气,苦笑道:“他说别人疯,其贾他自己才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无忌居然在微笑,道:“幸好这里还有一个没有疯也绝不会忽然发疯的。”
丁弃道:“谁?”,无忌道:“唐玉。”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