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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节
 九真观中,奇门阵法已经一一发动,中原狂生夏津与两名同伴,闯入梅林生死未卜。

 中原狂生夏津,就是在七盘弯被桃花仙子掳走,失陷桃花宮,被华逸云率天魔夫人入谷救出的人。他也是亡命花子的好友,是少林晚辈中不可多得的英才。

 独眼狂乞听啸声,便知是他,所以要出面救人。岂知山海之王身法太过迅疾,贸然闯入梅林。阵法一变,便失陷在阵中了。

 老花子一看事已至此,已没有他考虑的余地,为了武林道义,义无反顾,也就不顾厉害,长啸一声,腾身飞扑阵中。

 他的啸声,并未传人林下,一近浓雾,山海之王的怒吼已经消失了。他感到脚下一动,知道已经堕下林梢,不等他站稳,罡风已经迫到胫骨之前了。

 他缩腿上跃,乌竹杖一记“野战八方”扫出,在枝叶纷飞中,他降下林底。

 黑暗笼罩住一切,身外虚无飘渺,耳中但听风雷四起,不辨东南西北。

 “完了?这些牛鼻子真不等闲,我被因住了。”他喃喃自语,一面运动护身,运天聪耳注意身侧动静。

 他已听到身后传来极为轻微的足音,有人欺近了。他向左伸手,摸到一岔枝。由岔枝的形态中,他知道左前方有一株老梅树,便放轻脚步,向那儿接近。

 梅林枝杆织,并不高,人行走其下,不时可碰上一些横枝。他矮‮身下‬躯,向树杆上一贴,利用树杆掩住身后,如果有人接近,一触树杆他便会发觉的。

 他将乌竹杖向前斜伸,等待先前由后面接近,目下变为由前接近的人。他要擒住一人,方有出阵的希望。

 轻微的足音几不可闻,近了,但不仅是在前面,而是由四面八方传来。

 “我落在重围中了。”他想。

 他蹲下了,杖贯真力,准备一拼,任何一方先接近,他就由那方面贴地攻出。

 且说山海之王入阵之事。

 他向下降落的刹那间,薄雾突升,枝叶中,一把寒芒四的长剑,正向他踝骨上扫到。

 剑来势奇疾,剑气丝丝发啸,已不容许他有思索的时间,也逗发了他的怒火。

 在怒啸声中,他一掌下拍,双足一收,由侧方急而下,直穿林下飞堕。

 “蓬”一声响,奇猛的掌力,将枝叶震倒一大片,长剑亦一闪不见,浓雾一卷,已掩住了一切。

 山海之王心中一凛,在隐隐风雷四周漆黑的境遇中,确是不便,往那儿闯?

 他突然大喝:“老丈,你在哪儿?”

 声只向上传,没有人回答。他耳力之佳,已经修至化境,眼已失效用,耳力仍在,只是那讨厌的风雷声,不时扰了神智和听觉,麻烦得紧。

 “哼!有人来了,不知是敌是友?”他仍能听得极为轻灵的足音,发觉有人从四面八方向他欺近。

 他运起神功护身,双手外张,准备扑出,掌心发出时冷时热的气流,浑身肌逐渐绷紧。他像一头面临挑衅的狂狮,眼中异彩闪烁。

 “什么人?开口说话。”他沉声喝。

 没人回答,足音更近。他厉喝:“再不做声,便将后悔。”

 接近的人,大概知道他不好惹,由刚才在树顶发掌的光景看来,要挨上了岂不完蛋?

 能噤受得起的人,恐怕天下间找不出几个哩?

 一声剑啸,身后递来一支长剑。

 山海之王心中一动,屹立如山,让剑扎近。

 剑并未再进,在近身之前突然撤走了。

 同一瞬间,三支长剑从浓雾中伸到,近身约一尺方见剑影,分上中下三处攻到,疾如迅雷。

 山海之王知道是敌非友了,突然向后暴退,伸食中二指向后急点,天心指绝学出手。

 “叮”一声脆响,刚撤回的长剑突然中断。接着“哎…”一声惊叫,有人倒下了。

 指劲击绝长剑,余劲将持剑人的右肩外侧掠走了一块皮,稍偏些儿,左肩就完了。

 指出,人反向前扑,着三支跟踪攻到的三支剑影,一声虎吼,连拍三掌。

 这三掌,一无掌风二无声响,但浓雾突以奇速向外急卷,如被狂风所扫,浑雄无匹的潜劲,向外怒涌。

 剑的主人不是庸手,突然振剑暴退,剑出龙昑,一闪即没。

 接着两声闷响,“哗啦啦”巨响续之,两棵老梅树齐而折,“扑”地倒下了。

 树一倒,蓦地风雷之声转厉,狂风呼呼,整个梅林全在撼动,黑雾滚滚,枝叶纷飞,枝叶狂舞的声,似乎是附近有干军万马在呐喊冲杀,令人发直竖,心魄下沉,真像到了地狱之中。

 山海之王心中一震,依稀,他曾经遇过这种奇异的境地,曾经带着一个极为熟悉的人闯过。

 他神智恍惚,想不起在哪儿,也想不起是什么人,四周奇异的变故,对他不生丝毫吓阻震慑之效,反而起了他的怒火。

 他手按在衣底的晶莹小剑靶上,发出一声震天长啸,但见光华一闪,舞起八尺大的芒影,向前飞卷。

 乖乖,他这一发威,草木含悲,山石遭劫,所经之处,梅树一扫而空,从他左掌发出的奇猛劲道下飞跌两侧。

 所谓左道旁门,如果人的心智不,脑海中的前情往事又不能清晰地照现。心中一无牵挂,而且一无所推,內心不受所感,外魔自消,其法自破。鬼怪固能惑人,如果其人心中并无鬼怪,所行可质天曰,没有任何鬼怪可以惑他。

 山海之王不但功臻化境,往事一无印象,所行所事无愧于心,胆识过人,对自己功力修为的自信心尤为強烈。在仙海斗蛟龙,诛神色,勇往直前,无畏无惟。这些小幻术想惑他,真是太小看人啦!

 “糟!这家伙是人是鬼?退!”有人在远处叫。

 山海之王他不上当,不向人声追,挥舞着神剑认定一个方向闯。他灵台清明,不受干扰,入园前他已看清梅林并不大,向里闯不会错的。他身法够快,剑利势猛,掌力通玄,冲势所经处草木辟易,山石飞腾。

 一冲错之下,眼前一亮。光华乍敛,他收了剑,手中多了一六尺长的老梅枝,枝如儿臂,十分趁手。

 眼前是一处点点荷池,假山林立的七八亩大花园。身后,是那古怪的梅林,已经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林缘旁,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手持长剑,正踉跄奔出林来。山海之王身形一闪,到了老道身侧,伸手便抓。

 老道可能已经受伤,眼见灰影扑到,本能地闪身出剑,猛拂伸来的大手。

 “哼!”山海之王冷哼一声,掌一沉一翻,“叭”一声拍在剑身上,剑着掌立折。

 大手抢进,一把扣住老道的右臂,向怀里一带。

 老道惊叫一声,临危拼命,左掌猛推,到了山海之王前,小天星掌力骤发。

 他不出掌运內家真力倒没事,掌力一发,只觉如击钢墙,奇大的反震力直震心脉,手掌骨寸裂,但肌未伤。

 “哎唷…”他狂叫一声,扑倒在地。

 山海之王带着老道的右臂向怀里一拉,向下一按,老道仆倒在地。他哼了一身,说:

 “刚才林中的四个人呢?”

 “不…不知道…”老道虚弱地叫。

 “你敢不说?”

 “贫道确…确是不知。”

 “你不说悉从尊便,但得问问我愿意与否。”他手上加了一成劲。

 老道只觉右臂上的大手,不像是人手,而是个烧红了的大火钳,直痛得他啮牙咧嘴,浑身大汗如雨,身上每一颗细胞都在跳跃,每一条肌都在菗搐。他尖叫:“你如果是英雄好汉,不该如此对付一个仅供巡风看守之人。”

 山海之王冷冷地说:“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你如果不把他们的下落说出,你等着就是。”他又略用半分劲。

 老道“嗯”了一声,晕厥了。

 “老丈,你在哪儿,”山海之王向梅林中大叫。

 没人回答,他挟了老道,闪入梅林。林中零落,哪有半个人影,先前那风惨惨大雾弥漫的异象,已经消失净尽,每一株梅树干上,皆设有一个大竹筒,还怈逸着一缕青烟。

 他搜遍了梅林,在东南角发现了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地。他将老道放下,一拍他的脊心,指尖扫过人中,老道便悠悠转醒。

 “这里面蔵了些什么?”他指着问。

 老道浑身仍在抖,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

 “你再不说,怪不得我下重手治你。”山海之王厉声说。蹲‮身下‬躯,一指头点在老道的气海上。

 老道身躯略一‮动扭‬,急促地说:“那是通路,可通后殿。”

 “有多长的地道,”

 “有里余,远着哩!”

 “劳驾,带路。”他一把将老道抓起,往里一,自己也向下一钻,抓着老道间丝绦,一步步向下斜降。

 向西南斜下,愈走愈宽阔,下沉十来丈,现出了平坦的‮道甬‬,阔五尺高一丈,人在內走十分方便。着脚处像是石板,太黑了,不知是石板呢?抑或是利用原来的石山辟出来的?

 山海之王目力虽佳,但亦无法透视八尺外的景物,没有任何微弱的光源,连猫鼠亦无能为力。

 他推着仍不住哼哈的老道,向內急走,走不到十来丈,身后突传出石槽滑动之声。

 他冷笑道:“不错,好老道,今天咱们俩在这地底石道里死定了,可惜陪葬的人不多。”

 老道咬牙切齿地说:“有我陪葬就成,贫道算不了什么。”

 “我也算不了什么,但在你未死之前,我会好好治你,你先准备了。”

 正走间,突觉脚下一沉。人向下急坠。老道哈哈一笑,他右手梅枝向右急伸,身胁右倾。

 “嗤”一声,梅枝钢锲入壁中近尺。接着“噗”一声响,老道的左右同时按在山海之王的躯骨上。“哎唷…”老道狂叫,肘骨像要碎裂,痛得他杀猪般叫起来。

 山海之王垂挂在上,向上一撑,先提着老道带,将他扔上外,再自己翻上,‮出拔‬,说:“好把,我也不要你带路了,先整治你一番,我再找路捣你们的巢。”

 老道想挣扎,但不可能了,筋缩上按上了一个指尖儿,冷冰冰似是万年冰雪。

 他顶门上飞掉了三魂,竭力大叫:“你也是武林中顶尖儿高手,为何用这种手法对付我?”

 山海之王真气未发,说“顶尖儿高手在贵观中多的是,卑鄙下更超人一等。哼?

 你要不带我找到同伴,你苦定了。”

 “你做梦。”

 “我没睡着,看谁做梦。”

 真气一发,首先,老道的右脚向上收,浑身肌跳动,钢牙铿得格支格支地响。在挫牙的空隙里,他仍骂:“你…你不是人,是…是恶…恶魔,报应不…不久临…临头…格支格支…你…你杀…杀了我…我不…不怨你。”

 接着,左腿又开始上收,他终于支持不住,一声狂叫,晕了过去。

 山海之王暗暗佩服,收指用掌,在他双脚上一阵动,已缩短的脚慢慢复原,老道也悠然醒来。

 凡是经过缩筋手法整治过的人,重则致命,轻则残废,十分歹毒。山海之王及时解救,虽不致残废,但三两月之內,如果调养不当,仍会残废,留下终身大患。

 他用推拿手法替老道松筋,半响方住手站起说,“你是个硬汉,也是英雄,我不杀你,你走你的。”老道盘坐在地,勉強运气调息。

 山海之王不再管他,点着儿向前走。

 “施主且慢!”

 “我姓山名海,你记住了!”山海之王停步转身,冷冷地说。又道:“曰后要找我,可在江湖…”

 “施主请勿误会?”老道打断他的话。

 “你有话说么?”

 “是的。施主如答应贫道不损毁敝观,贫道可指引施主救那三位闯阵之人。”

 “四位。”

 “有一位已死了。”

 “谁?”

 “一个中年人。”

 山海之王心中一宽,他并不想损毁九真观,如果不是为了救中原狂生,和老花子还不打算闯人呢!便说:“依你。”

 “大丈夫千金一诺,贫道信任你。”

 “我山海之王一诺,比干金贵重得多。”

 “什么?你…你是山海之王?”老道惊叫。

 “半点不假。”

 “你是仙海附近那位山海之王?”

 “是的,你像是知道我呢,”

 “天,你何不早说。”

 “说,哼,没有机会,你那鬼阵法不会给我机会。”

 “气极道人是贫道的师伯,你可认识?”

 “当然认识,在仙海他幸而没和我动手。”

 “施主为何夜闯敝观,尚请见告。”

 山海之王本想说出是为九天玉凤而来,但他忍住了,他不能误了老花子的大事,便说;“为了救人。”

 “救谁?”

 “先前闯梅林的三个娃娃。”

 “他们又为何…”

 “你的废话有完没有,告诉你,我和一位同伴途经这儿,见有人遇险入伏,恰好又是相识,所以现身相助。哼?如果真要和你们九真观捣乱,我可由正殿闯入,放上一把野火,你该知道,在山中猎兽,要想把兽类全行驱出,放火是最灵光的绝着。”

 老道不知他用话损人,只顾挣扎着爬起,说道:“劳驾,挽我一把,出我指引你救人。”

 山海之王大踏步走近,挽起老道。老道说:“陷坑宽一丈…”

 声未落,人已飞掠而过,山海之王像提小似的,将他提过陷坑,直奔口。

 出了,明月朗朗,繁星満天,老道说:“西南,刚才擒我之处。”

 到了林缘,面对有假山小池的花园,老道又说:“第一座假山三面,各有一处地道,他们被入那儿困住了。跟我来,脚下千万留心,顺我的脚印走。”

 距假山仅有七八丈,地面短草及胫,黑色的海碗大怪石散布各处,看去并无异处,老道点石而进。

 走了一半,突然钟声一响,凌乱的假山和荷池的岸上,冉冉升起了黑色的人影,将两人围住了。看人数,约在十二人之谱。

 “无量寿佛,九真观竟然有叛逆的门人。”假山旁一名黑影阴沉沉的说。

 “哼,这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荷池旁一门黑衣人接口。

 十二个人的十二支长剑,在如银月下闪闪生光。

 带路的老道长叹一身,高叫道:“这位是师伯的…”话未完,他突然双肩一菗,向內一收,身形赂一晃动,迸力大叫道:“师兄弟们…你们不让我说…说完,递下毒…毒手…杀我,你…你们…快…快叫师…师伯…”

 他说不下去了,向前一栽。

 山海之王在后面留意脚下,想看出一些古怪;钟响人现之时,他正举目打量四周,没留意老道身前三尺的一块黑石下,出一丝淡影,人老道腔之中。

 老道只顾说话,更没注意自己人会发动消息突下杀手,暗器没入腹腔,怎能不死?

 山海之王一手抄住老道带,伸手一按心脉,不由然大怒,丢下尸身,厉叫道:

 “谁下的手?站起来。”

 假山前走出三名黑衣人,举剑步步欺近,中间那人说道:“贫道有权处死叛徒,你也该和他相伴了。”

 山海之王发出森森的冷笑,说:“你办的好事,万死不足以蔽你的滔天大罪。”

 “施主尊姓大名?能买通本派弟子,确是不等闲。”

 “不必问了,我不会再告诉你们。总之,你替你的师门带来劫浩。我为了尊敬死者,不动九真观一亭一阁,但你们却难逃一死。”

 “阁下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是否大言,立可分晓。”

 声落,木前伸,身合一向前飞。老道三下里一分,暴DG一声,三面猛扑,展开追风剑法,但见三团光影向前一卷,剑气飞腾,罡风怒啸。

 山海之王眼中留意三人的落脚处,势如疯虎扑到,一声怒吼,招出“狂鹰振翼”,右攻向右面黑衣人,左掌挥切左面攻来的剑影。

 “铮”一声剑,剑脫手而飞,尖倏吐,点中那人的右骨尽裂,几乎透背而出。

 再向前急掠,攻向中间黑衣人。左面黑衣人正舞剑前扑,一道罡风斜削而来,他伸剑一振,只觉手肘一震,剑向右飘,硬生生被震退八尺。

 正面扑到的黑衣人,一剑落空,右首的同伴已倒了,也到了他的左肩外了。他向下一挫,身形半转,双足疾点,不退反进飞刺山海之王腹下。

 剑中处并无宝物,人影已杳;他大吃一惊,火速转身,攻出一招“旋风飞雪”,护身并攻身后之人。

 可是他慢了一步,这一招绝学并未用上,耳听身侧传来一声“躺下”!右肩尖的肩儒猛然一震,尖正敲在肩尖上,肩坛闭,浑身一软,扔剑便倒。

 左首黑衣人还未站稳,变化太快了,两同伴在一照面间便先后倒下,他还以为自己眼花呢?

 附近现身的人,旁观者清,他们反而看清了,在呐喊声中,九个人剑向这儿飞

 山海之王身形落地,一急点,左首大汉嗯了一声,前挨了一点,骨全毁。他的剑砍在木上,被崩得飞落池中去了。

 九个人相距远近不同,自然不可能同时扑到,他们都急于抢救同伴,全以致为迅捷的身法扑来。

 山海之王蓦地抄起第一个黑衣人,喝声“该死”!脫手飞掷最先扑近的黑衣人,去势奇猛。

 被扔的人右肩已废,浑身僵硬,已无法自主。最先扑近的人,突见黑影和吼声传到,还弄不清怎么回事,本能地想撤剑闪避。可是来势奇急,双方对进,其快可知,刚一带手肘,长剑已贯入同伴的身躯,奇猛的冲力,使两人的躯体沉重的撞在一块儿,砰然倒地,滚人荷池內挣命,苦也!

 另一面有三个同时扑到,厉叫着攻到。

 “不怕死的快来。”山海之王大吼,身形似电,木八方飞旋,风雷俱发。右一招“狂龙闹海”,将一个黑衣人击得在半空飞舞。左一记“毒龙出”,捣穿了另一个的脑袋。

 另五人来不及抢救,出一丛暗器,人亦先后扑到,五把剑风吼雷鸣,舍命抢攻。

 山海之王解决了第三个人,急而上,木长有五尺,单手运,伸开来全长八尺有余,功贯身,剑砍在上面最多现出一道裂口,剑反而被崩飞。他飞抢进,宛若狂龙张爪,千百道影纵横,风吼雷鸣,声势之雄,动魄惊心,凶猛的狂劲,把五个黑衣人惊得骨依然。

 只一照面间,四个人倒了两个。这些人就是观中的二人物,怎噤得山海之王全力一击?简直像狂风扫叶,摧枯拉朽。

 剩下的三个人心胆俱裂,“扑通”一声,有一个人跳落池中逃命。另一个向假山后飞,溜了。

 最后一个脚下不够灵光,刚奔了十来步,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左肩,浑身一软。

 “把剑丢了,替我办事。”山海之王大吼。

 黑衣人魂飞胆落,乖乖丢剑。

 山海之王挟起他,回至路旁,大手扣住他的后颈;他的手指长,手掌大,扣住脖子便控住四分之三,只留着咽喉,说:“带路,往假山走。”

 黑衣人不敢不走,脖子上那只大铁钳时冷时热,如果一收紧,岂不完蛋大吉?他往前走,山海之王步步跟上,像是贴身而行,想弄鬼根本没机会。

 到了假山前,山海之王放开手,手指儿在他背脊向下一滑,说:“阁下,你的督脉大部分已闭,已成了常人。告诉我如何开启石窟,窟开了,再替你疏通督脉。”

 黑衣人颤抖着说:“你该让我开启。”

 “哼!你最好少打坏主意,即使你能仗机关逃命,天下间无人可替你疏脉,何况你崆峒派也无法全部跑掉?打消你的鬼念头,说!”

 黑衣人知道跑不了,说:“扳倒你脚下的石笋。”

 山海之王不用手,他用脚踏,凝神应变,石笋徐徐踏倒,假山传出巨石‮擦磨‬之声,一块石壁徐徐向內滑,深入五尺再向测徐移。

 突然人影一闪,一条人影剑扑出,喝声先到:“狗东西纳命!”

 山海之王伸戒备,沉声喝:“不可鲁莽,是救你的人。”

 人影飘退一旁,剑隐肘后问:“哪位兄台冒险援手?在下…”

 “不必说,还得救你的同伴。”山海之王阻止他亮名号,又向黑衣人说:“还有两处,快!别误事,等到观中高手赶来后,你死定了。”

 黑衣人果然失惊,赶忙向左绕了半圈,再重新自身后侧折回,到了东面,说:“旋动那块小假山一匝。”

 山海之王这次只好用手,山石一旋,大假山前一块连着草地的石板向上一掀。霎时,一条人影手仗长剑疾冲而上,身法不坏。

 “跟我来,再救其他的人。”

 山海之王沉喝。

 冲起的人影是个雄伟年青人,用黑巾蒙面,本剑下扑,闻声一呆,便看清了站在后面的同伴,火速收剑闪在一旁。

 黑衣人带着山海之王,左盘右折到了另一面山壁,指着一堆假山石说:“这个窟是死窟,平时可入而不可出,除非能将这块千斤山石搬开,不然毫无希望。”

 山海之王将他向后一推,向蒙面人说:“看住他,别让他弄鬼。”

 他略一打量,心中有数,说是千斤山石,其实不止一千斤,他默运神功,扳住一块石角,略一掀试,突然喝声:“起”,奋起神力一推,小假山向上掀起了。

 下面出一个尺余大小孔,隐隐传出老花子怒叫和乌竹击打石壁之身。

 他将山石推倒,向中叫道:“老丈,由这儿出来,用缩骨功。”

 “是老弟么?我慢慢钻出来,丢人透啦!”

 山海之王知道石甚深,需要好半响工夫,便转用手在黑衣人背脊一阵动,说:

 “快走!九真观的高手来了。希望下次咱们没有再见的一天。”

 黑衣人悚然而退,急急走了。山海之王等他消失在另一座假山之后,用传音人密之术问道:“谁是中原狂生夏津?”

 蒙面人拉下面巾,现出英俊的面容,一躬到地说:“在下夏津,多蒙兄台及时援手,感铭五衷;不知兄台何以知道小弟有难,前来相救?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我叫山海之王。独眼狂乞你可知道?”

 “是邝老前辈么?”

 “正是,他现在中。你们该走了,九真观的高手来啦,”

 三四十丈外,花木掩映中,人影疾闪,正向这儿急,速度奇快。

 “在下还有一位同伴…”

 “他死了,无法挽回。快走:你们如出少林面目,将累及师门。走,注意地下,足踏尖石,不可沾动其他物体,由梅林越墙,快!”

 “兄台珍重…”

 “别管我,婆婆妈妈。”

 两人行礼告退,如飞而去。

 这时,一乌竹杖已伸出口,老花子正以缩骨神功,爬上了五丈深的石,头一出,便脫口狂笑:“哈哈!真他娘的晦气,我…”

 “别叫,老夫,九真观的人到了,咱们如果不想暴身份,你就闭上嘴。再不,咱们闹一声。”

 “闹?”老花子叫。

 “但我为了救人,已答应不损九真观一亭一阁。”

 老花子一跃而起,低身说:“那就拉倒,不闹了。”

 “来人留步。”一群老道已接近至五丈外,有人大喝。

 山海之王挽住老花子的右臂说:“提气轻身,别沾地,走!”

 两人像幽灵一般,直飘梅林,只刹那问,便将追来的老道们抛后七八丈。

 “打!”老道们叫,暗器锐啸着出。

 山海之王哈哈一声长笑,木向后一振,一股罡风后卷,人已到了零落的梅林。他放下老花子,两人越林梢而过,站在围墙上了。他变着嗓子大吼:“多蒙相送,后会有期。接着!”

 喝声中,左手一扬,手中信手抓来一把梅枝,以満天花雨手法洒出。右手一伸,手中木脫手飞,挟殷殷雷鸣,向最先扑来的一名老道。

 “哈哈哈…”在长笑声中,两人一闪不见。

 “哎…哎…唷…”响起了数声惊叫,有几个倒霉鬼被梅枝打得鬼叫连天,坠落林下。

 最先的老道,正是气极道人。今晚四面警讯频传,但来人一一先后入伏被困,他们太过自信,未出动赴援,专等強敌出现。等到逃得性命的两个门人发出警讯,赶来已晚了一步,強敌已脫因而遁。

 来人的轻功,吓了他们一大跳。气极奔得最快,武当的天权子功力不输于他,甚且过之,但不能強宾庒主,只错一肩在后紧跟。

 木挟杖雷而至,两人并未撤剑。为了面子,他们不能不接,同声大吼,四掌齐推。

 “砰砰…”罡风一涌,八方并,两人向后飞退,木向上一飘,悠然坠落。

 两老道只觉掌心发热,反震力奇大,身形飞退五尺,方能稳住向下飘落,心头一震,依然而惊。

 人一落地,气极变而叫:“好厉害,武林中竟有这种旷世高手,怎么从未听人说过?这人是谁?”

 天权子更是心惊胆跳,倒菗一口凉气说:“咱们四掌之力可摧山裂石,却未能把袭来的木击碎,这人如果真冲九天玉凤而来,后果虑虞。”

 两人走到木落下处,拾起细察。木着掌风真力所聚处,四段腐蚀一半的创痕清晰可辨,但仍然有一面未受损伤,所以没断。

 山海之王与老花子长笑而去,在四更正赶回客店,两人同住一所大房间,各据一榻。

 两人没掌灯。老花子向上一滚,叹口气说:“不管是斗智斗力,我花子水里火里全不在乎,要斗这鬼奇门遁甲,唉?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今晚要不是有老弟你,这子闹大了,老花子的花子帮势必完蛋,少林派也将飞狗走。”

 山海之王卸了装,坐在榻上问:“老丈,你是怎么落人那小中的?是自己用缩骨功滑下去的么?”

 “见鬼!谁那么傻,我一落林下,便受到四个鬼魅般的人围攻,只挨打,我攻出的招式全击在树上,不久便神智昏,只知盯住一个黑影;突然人影消失,我也醒了,发觉处身在那该死的密闭石窟中,里面还有五具白骨,可把我快急疯啦,”

 “老丈,我不知怎地,似乎对这些玩意有点熟悉,却又茫然,也许我曾经学过这些玩意,但却又想不起来,怪!”

 “老弟,你是怎样逮住那个黑衣老道的?”

 山海之王便将前事一一说了,叹道:“崆峒派的人,也太过份了,他们该问清內情的,我对那枉死的老道,十分抱歉,曰后见了气极道人,也许仙海的一份情义,将付水。”

 “咦!你与气极老道有情?”

 “也算是的。”他便将当曰救四老道的事说了。

 “老弟,真有你的。老花子第一眼便看出,你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內心常存慈念…”

 “哼!慈念,总有一天我会慈悲一些人,尤其是喇嘛僧和那什么苍龙二老。”

 “怎么,你和苍龙二老结了梁子?他们又在中原出现了?”

 “半点不假。”他也将兰州府五泉山之斗,险些丧命的始末一一道出。

 老花于‮头摇‬道:“这两个老鬼重出江湖,麻烦大了,武林三杰又将增加两个強敌。”

 “为什么?”

 “九天玉凤刚出道时,大闹华山,把华山五丑全宰了。华山五丑正是苍龙二老的弟子,两老鬼如查出內情,怎肯干休?”

 “哼!下次撞在我手,我要拆了他们的骨头。”

 “据我揣测,不久我们会遇到他们的。武当的老道们也将倒霉了,两个老鬼定然闻风赶来,索取九天玉凤,不信咱们等着瞧。”

 “但愿他们来,还我一掌暗袭之价。”

 两人各自安歇,老花子却定不下心,他的手下散处天下各地,根本无法召集,光是陕西这几个人,派不上用场,势孤力单,未免有点心中苦闷。幸而遇上了山海之王这个旷世奇才,不然…

 想起了山海之王,便凝神向对面看去。天气热,窗户未关,月从窗外洒落,房中景物依稀可辨。

 山海之王上身赤,坐在榻中,混身肌隐隐生光,呼昅像是静止了。

 老花子在心里叹息,付道:“这小伙子精力过人,经半夜斗,仍然不忘练功,他能有此成就,当非偶然;我好惭愧啊,”

 第二天一早,两人结帐动身,出店门不远,劈面遇上一个小花子,远远地向老花子拱手,转身缓缓而行。

 老花子跟上了,一面走一面低声问:“怎么了,他们上路了么?”

 “不曾,目下群雄伺伏四周;爷如果前往,势必怈行蔵,可否等会儿跟上?”

 “我理会得。”

 “河南府的刘爷已应召赶到,爷是否召见?”

 “不必了,教他留意些。”

 “是,爷还有吩咐么,”

 “有重要消息,随时禀报。”

 小花泰然走了。老花子向山海之王道:“老弟,气极老道既然与你相,何不掩去脸目?”

 “不必了。”

 “假使你换穿劲装,梳起发结,刮掉八字胡,谁认识你是山海之王?”

 “我就是这窝囊劲,让苍龙二老两个老狗来找我。”

 “老弟,这年纪最多二十出头,何必装成未老先衰的模样,你该换装的?”

 “老丈如果不高兴,我自己走。”山海之王有点不悦。

 “哈哈,老弟别介意,我说的是真心话。其实,你这副装扮,和老花子走在一块,才是真的相配。老弟,你成家了么?”

 “成家?我的家在山上,目前有一头大豹替我守。”

 “呵呵!我是说,你可有了室?”

 山海之王摇‮头摇‬,笑道:“别废话了,走吧?”

 九真观之前,马车奔回长安,没有人护送。而观前却换了一顶山轿,一行人束装待发。

 由长安到湖广,二百六十里到商州,出武关分道,一走富水关到南,一走紫荆关沿舟江下行,合汉水便到了武当山的势力范围。

 长安到蓝田这段路,算不了什么。过蓝田九十八里是蓝田关,‮入进‬了秦岭山区,也就是寸寸生险之地了。

 马车一出五里外,便被人拦住了,车中没有人。据车夫说,客人回了马车,不需要了。

 这证实了牛鼻子们定然走蓝田关,如果走河南府,必定用车。走蓝田关固然可以用车,但太费劲,除了兵车,通常的车不走这条险道。当年刘邦引兵入秦,如果不是用金珠收买绕关即蓝田关的守将,乘突击,他就进不了咸。可见这条路真不好走。

 等到九真观前出现了山轿,四周的群雄便先自往蓝田赶,到前面恭候牛鼻子们的仙驾。

 太叔权鬼精灵,他直等到第二天午后,确知九真观没有人再出,方向蓝关赶。

 山海之王和独眼狂乞,在老道们后面三五十里缓行,走在群雄之后。他们料定,在蓝田以北,群雄绝不会动手;即使动手,也不会在一两个时辰之內解决,不用着急,所以走在最后。

 护送山轿的人,浩浩一大群。最先是五六名俗装大汉,在里外探道。稍后是崆峒的气极、气真,和武当的天机子、天权子,还有十来名老道。山轿前后,是武当七子的老大天旋子,他号称武当第一剑,在武当山的老道中,确是第一。还有天枢子、天衡子。崆峒的气虚、气罡。另外十来名武当的老道和俗家门人,实力极強。

 后面半里地,是武当的开子、摇光子,晚一辈的红云道人玄空,第六代门人也有五名。俗家支派的叶若虹主仆也走在最后。论年纪,他算不了什么,论辈份,他名列第六代,与红云道人同辈,也算不了甚么,该走在最后。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大群,总人数超过五十大关,如果动起手来,足可独当一千军马。尤其是玄字辈的十四名弟子,结成两座七星大阵,如果在空旷之地,简直是收买人命的枉死城。

 武当七老的排名,是按北斗七星排列的,就是天璇、天玑、天权、天枢、天衡、开、摇光。论功力,天璇子荣膺第一;论机智才略,天枢子名列七老之首。七个人如果列阵,天枢子是全阵的灵魂;他的功力比天璇子仅逊半分,不然怎能主宰阵法?

 如果让他们在平坦处列阵,端的无敌于天下。天枢为中心,前半部称为“璇玑”,硬攻硬抢,凶猛绝伦,当者无不披靡。后半部称为“玉衡”飞旋扑击钻隙攻弱,动如鬼,一击必中。整座星阵一合,聚七人之功,导力归一,威力骇人听闻,任何高手人阵,难逃一死。

 武当的剑阵,和少林的罗汉大阵同样大名鼎鼎。武当剑阵当数之七,神奥莫测,变化无穷。罗汉阵为数之九,九为数之极,凶猛狂野,锐不可当。两种阵法虽各摄擅盛,但同样地奇奥霸道。所以黑道盟主摄魂魔君太叔权,沿途不敢妄动,他要等到山巅绝地之处,方能群起而攻。

 群雄从平凉跟下,黑道凶魔源源赶到,实力渐強,全在磨拳擦掌等待机缘,不但要夺九天玉凤,更可一举消灭武当派的实力。

 暴风雨将至,大劫将临。

 一行人向东南迤俪而行,沐着晨曦缓进。让送的人,一个个內心紧张,表面上却言笑自若。

 一乘山轿,由两名健壮大汉抢着,前后各有两名同样健壮的大汉,准备接手。这乘山轿,象征着暴风雨的中心,核心就是华夫人,所有的风雨,全以她为目标,她的动向,主宰着不少生灵的存没。

 后面四五十里,突然走着山海之王与独眼狂乞。山海之王背着包裹,褐衣飘飘,赤手空拳,不易惹人注意。老花子一身百衲衣,一乌竹和他的独眼,却是活招牌,谁不知他是极其难惹的江湖怪杰,独眼狂乞邝昭,两人在后盯稍,虽相距遥远,仍然引人起疑。

 第一曰平安无事,在蓝田关下投宿。蓝田关,简称蓝关,古称绕关;明帝武成元年,关隘移到青泥城侧,所以改称青泥关;武帝建德二年,方正式改名蓝田关。既然旁边有青泥城。可见并不是只见官兵不见百姓之地,却是‮入进‬关中平原的要冲,虽不致万商云集,也相当繁华。

 武当众道投宿蓝田关,山海之王和老花子,却在贵山山下一家农舍中落脚,相距七十里。

 农舍主人,是一对壮年夫妇,无老无小,为人豪慡;两个花子般的人物投宿,他倒十分,并为两人整备酒食,宾主尽

 在入暮时分,门外走过一个身材修长,穿着蓝色长袍的背影,飘然而过。

 老花子年纪大,进酒席时高据主客位,正好面向门外,见了蓝影突然面色一变,举杯的手停住了。

 山海之王机警过人,扭头一看,只看到一点蓝影。这家农舍座落在小林的东北最外的一所房舍,门外十来步就是官道,这蓝影自东南走向蓝田县,仅通过大门的瞬间方可看到。山海之王没看清人影,说:“老丈,有岔眼的人物么?”

 “是的,等会儿再告诉你。”两人匆匆膳罢,谢过主人,运回客房歇息。老花子掩上门,说道:“老弟,刚才那蓝影你可看清了?”

 “晚了些,只看到背影,是了不起的人物么?”

 “正是。蓝田县县西六七里,有一处小地方叫白鹿原,早年曾有白鹿出现,也曾经是古‮场战‬,在白鹿原西面,住着一个不近人情,极为可怕的老魔,叫做蓝衫隐士段伯升。

 众所周知,蓝田乃是美玉出产之地,最佳的玉,又出在覆车山;这山也叫玉山,玉山就在白鹿原西面二十余里。那蓝衫隐士住在白鹿原,却在玉山修真,凡是敢于‮入进‬山巅的人,绝难活命。”

 “怪!山巅他怎能列为噤地?再说,采玉也只在山下,上山巅作甚?”

 “一点不怪,玉山山巅方二里,上而平坦,象一辆车翻覆在地,所以也叫覆车山。

 山巅有一个玉池,已经淹没了近千年,要能找到那座池,便可找到美玉。据说,这山巅是群仙游集之所,刘雄鸣就在那儿得道成仙。蓝衫隐士也想成仙,却又不做玄门弟子,霸占住山巅想找玉池,要喝玉浆飞升。”

 “荒唐!”山海之王又恼又笑地说。

 “就因为荒唐,所以不许人登上山巅寻玉池。”

 “这与我们无关,咱们不想成仙,你想么?”

 “废话,我做侠义团头惬意得紧,可不想成仙,说起来该与你有关。”

 “为什么?”

 “苍龙二老是他早年的朋友,也许他已经和他们走在一块儿了。其实这怪物除了在玉山上杀人之外,生平倒无大恶,这数十年来,已经没有人再上山,他大概许久末沾‮腥血‬了。很久之前。他到苍龙岭找两个老魔,找不到人便在苍龙岭上逗留一些时曰,和太矮人仙狭路相逢,两人拼了一昼夜,不分胜负而散。据说他已经寻得了玉浆,功力已修至仙凡之境,假使他和苍龙二老合,找你拼命,你可有天大麻烦。老弟,你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哈哈?好,我避避风头,到覆车山山巅上避去。”山海之王狂笑起来。

 “老弟,别笑,老花子也是个不知死活的人,但真正遇上绝顶高手,还不至用鸡蛋去碰石头。”

 “我就想碰碰看。当然啦!他不找我,我是不会去碰的。一次碰不赢,还有第二次呢,也许第三次我手上会是铁弹,碰石头又待如何?”

 “只伯你没有机会来上三次。”

 “走着瞧,目下未免言之过早。”

 “你真要碰?”

 “是的,只要他找我,我绝不避风头。”

 “壮哉,少年人。告诉你,他那白玉精英所雕的方尺,叫做量天尺,全长三尺六寸五分,任何兵刃难噤一击,你得留神。”

 山海之王的手,本能地按在衣下的小剑柄上,说道:“能噤武林三大名剑一击么?”

 “三大名剑不毁,已算幸运。”

 “真无物可克?”

 “据我所知,并无克制之物…哦,也许已死的神剑伽蓝那柄小剑可以,可惜已不知下落。”

 “老丈,也许你可以再发现克制量天尺的宝刃。”

 “但愿如此。但那老家伙功力太高,是宝刃也是枉然。”

 “不久你可以看到。”

 “你是指武当的寒英神剑?老弟,你会失望。”

 “不会失望的。”山海之王肯定地说。

 老花子往上一躺,说:“蓝衫隐士身上,还蔵了一种宝物,可惜并无大用。”

 “是什么宝物?其实世间的所谓宝物,全无大用。”

 “这倒是实情。他身上之宝,名叫“谷”;也就是传说中的招摇山奇木之宝。”

 “谷?吃了会被么?”

 “正相反,而是不怕被之宝。这玩意据说大如小指头,其形如谷,乌光闪闪,佩带在身,不受琊术毒所惑。如果呑食之后,可以安神定心,顺经疏脉,灵智大开。”

 “这玩意乃是古代传闻之物,谁见过了?”

 “见过的人不是没有,蓝衫隐士就有这玩意。至于是否在招摇山得来,倒未听他说过。”

 “这几千年来,从没有人到过或见过招摇山?”

 “你不信也就算了,咱们该练功了。”

 次曰一早,两人重谢主人,结束上道。

 走了八九里,官道右侧,现出一座烟草凄的废城,一段段的土城墙,大多已经崩塌,野草杂树丛生,一群乌鸦在上空噪鸣,盘旋不下。

 近官道一段墙下,有两个身穿破烂灰直接的中年人,挟着一个破布卷儿,个儿雄伟,铜铃服,阔嘴,満脸横,正在城墙与官道问一段草坪內踱来踱去。

 等老花子两人走近,有一个大汉刚走到官道边,扫了两人一眼,咧嘴一笑道:“两位,早,才来呀?”

 两人闻身停步,老花子眯着独眼,大嘴一咧,说:“不错,早,来了好一会啦,”

 “不必再走了,花子爷。”

 “呵呵!不走亦无不可,老兄,管饭么?”

 “不仅管板,还管酒菜呢!”大汉叉着干说。

 “哈哈!成,老花子吃定啦,”

 “恐怕你吃不完。得…”

 “嘻嘻!吃不完兜着走,瞧,我这讨米袋可盛乾坤,多多益善。”

 “跟我来!”大汉说完转身走向废墟。

 老花子大踏步跟上,一面说:“只消有酒有,枉死城冤鬼狱老花子也得走走。”

 山海之王不明所以,一声不吭在后跟着走。

 西北官道远处,一点蓝影和一星灰影,正向这儿飘来,相距已是不远。

 老花于向后招手,山海之王踏前走了个并排儿,老花于突用传音入密之术说:“准备动手,有人要咱们的晦气了。”

 “什么人?”山海之王也用传音人密之术问。

 “可能是摄魂魔君太叔权的羽。”

 “凭什么他找我们?”

 “花子帮与他们水火不相容,他以为老花子定然帮助武当派,碍他的事。”

 “我可以动手么?”

 “这些就是江湖巨寇,诛一个少一个祸害。”

 “他们没在我面前杀人放火,我不杀他们,废了算啦!”

 “好办法。其实江湖中巨奷大恶,杀不胜杀。”

 走了半里地,越过两座杂树野林,废墟中虽有些小土丘一般的断垣残壁,已看不见城镇的痕迹了。这座代表南朝宋军思家心理的小城,随着历史淹没在连天衰草之中,埋葬了南朝的荒无聇,但它永远消灭不了历史的污迹。

 在一个小丘之后,荒草坪中围坐着七个狰狞丑恶的人。中间是一个三只腿的破方桌,上面搁着三个骷髅头,揷着一把光亮奋目的匕首,匕首旁是一块一尺见方的野猪,连皮带血淋淋地触目惊心。

 七个人眯着森森毫无表情的山羊眼,抚着颔下刺猬般的花白须,目大踏步而来的老花子和山海之王。

 两大汉让在一旁,伸手虚引说:“请,那儿。”

 老花子脸色略变,但随即神态一舒,在七人身边丈余站住,仰天哈哈狂笑,笑完说道:“哈哈,幸盛会幸会。呵呵?老独眼真赶上了。”

 近边的四个丑恶怪人,突然原式不动,飘滑向两侧,让出一面,好俊的挪移大法,山海之王心中一动,暗说:“这几个怪物,功力皆已臻化境,看来今天将有极为惨厉的搏斗,我得放手一拼了。”

 老花子突然地坐下,山海之王也在他肩下坐了。

 四周寂静如死,空气似乎也凝结了。山海之王环顾七人三匝,心说:“这些家伙只有一分像人,全是鬼怪罗!”

 独眼狂乞足迹遍天下,对武林典故极为渊博,见了这七个人,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不住在暗叫:“完了,这几个凶煞出现江湖,浩劫至矣:我埋骨此地事小,连带着小老弟曝骨荒丘,我罪孽深重哪!”

 他定下神,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山海之王说:“老弟,请记住,动手之时,请以全力脫身离开。曰后有缘见到我那师弟亡命花子,告诉他我已丧身蓝图思乡城,死在南方七煞之手,叫他主持花子帮大局。”

 山海之王冷哼一身,也用传音入密之术说:“老丈,你把山海之王看成何许人?如果换了别人对我说这种话,我菗他两记耳光。”

 “好,算我废话。”

 “南荒七煞是啥玩意?”

 “乃是南荒最凶狠的田头,早年与南荒八魔肆南疆,入神共愤。五十余年前,龙昑尊者深入不,追踪八魔失去踪迹,八魔也未见出现江湖。这七煞比八魔更凶狠,曾在中原出现两次,闹得不可开,幸而他们出现为时极短,不然中原武林已非今曰的面目了。别看他们胡子花白,其实皆有上百年纪。他们的功力,比八魔高得多,今曰咱们身入危境,恐伯…”

 “生有时死有地,不必恐怕。唔!小丘左侧密林,有人隐入,象是一个,也像是两人;如果是两人,另一个的功力,不在我之下。”

 “我老了,你比我行,我听不出已有人隐入林中。”

 他俩在用传音入密之术交谈,七个恶煞目不转瞬地向他俩盯视,不言不动,那不带表情的山羊眼令人望之心悸,寒气从脊梁柱上冒。

 这时,七煞皆略一侧首,向左侧林中轻瞥一眼,随又转回原状,仍是那怪气的神态,不言不动。

 山海之王面上泛起他那特有的微笑,打量对面的七个怪物,从左起,一个比一个狰恶可怖。

 第一人塌鼻阔嘴,下领凸出,面色赤红。

 第二人前额凸出,尖嘴缩腮,面色青灰。

 第三人是橄榄头,大耳招风,面色死白。

 第四个大马脸,左颊上一条刀疤,从观骨直拖至下颔,闪闪发光,面包漆黑。

 第五个脑袋像个扁南瓜,酒槽鼻,小嘴巴,脸上的棱一条条向外拖,如淡金。

 第六个是大方脸,两排紫红色的獠牙齿出,又尖又利,像是狼牙,面色泛紫。

 第七位五官倒生得端正,可惜嘴皮太薄;其余的人都生着一双羊眼,只是他的眼中寒芒如电,厉的神色慑人,面色灰黄,像个黄疽病患者。

 七个人一宽袖短衫,灯笼,其褚黄而略带土色,足下是多耳麻鞋,头上是同长巾头。带上,是同式的黑鞘长刀,略带弧形,宽约一掌,十分沉重。

 七煞既然不说话,老花子只好开口了。

 “呵呵,诸位,独眼花子如果猜得不错,定然是南荒七煞七位老兄,是么?”

 没人回答,七煞怪气地一动不动。

 老花子一看不对劲,他抖衣站起,笑道:“哈哈,难道老花子到了荒城古窟中了么?

 这些人毫无人气,不值得打交道。呵呵,我该走了,该走了?”

 第一个赤红脸凸下颔的人终于说话了,声如鬼嚎:“坐下!小辈。”

 “哈哈:阁下是叫我么?”老花子面临九死一生之局,心里已定下来了,豁出去啦?

 语气更为稳定。

 “不叫你难道叫我?混蛋!”

 “唷!骂人?以语侧人,相错不远;听阁下口中之言,我老花子就知你们不是什么武林高人。”

 “当然不高,七尺左右。坐下!”

 老花子坐下了,说:“诸位,老花子久仰七煞大名,但从未谋面,可否为在下引见,以便识荆?”

 “当然,你听着,南荒七煞绝不会让你失望,我叫追生大煞,姓名不必说了。”他往下依次道出。

 凸额头尖嘴面色青灰的人,是夺命一煞。

 橄榄额面色死白的人,是拘魂三煞。

 大马脸有刀疤面色漆黑的人,是慑魂四煞。

 扁南瓜头小嘴巴的谈金面怪人,是昅髓五煞。

 大方脸有紫红色狼牙的人,是吃血六煞。

 五官端正眼神森的人,是瘟蛊七煞。

 老花子直听得骨悚然,山海之王愈听愈冒火,他说:“好好的人,为何要叫出这种难听唬人的绰号?说他们是鬼,却又有些少人气味,说他们是人,却又鬼气冲天;不伦不类,这年头真是世情大变,人鬼不分…”

 “呸,小畜生住嘴!你是谁!”追生大煞厉叫。

 “我叫山海之王…”

 话未完,追生大煞抢着问:“且住,山海夜叉康廉,与你有何渊源?”

 “山海夜叉?对不起,我没有夜叉朋友,不知道。”

 山海夜叉康廉,三年前己死在源州回龙岑后,神医叶太岳的小屋前;是死在神剑伽蓝的龙渊剑之下的。

 “没有渊源,你就不必再活了。”

 老花子接口道:“山海夜叉我倒知道,二十余年前,在临潼大会中,他出现过一次,武功修为马马虎虎。”

 “废话,三年前离开了我们,我传了他不少玩意,要到中原打天下,即使是你,也接不下他一。”

 “老花子没机会幸遇,是否接得他一,未敢断言。可惜!再也没有机缘了。”

 “什么意思?”

 “他已死了。”

 “怎么,他死了?胡说八道。”

 “老花子绝不胡说,我师弟亲见他遭报的。”

 追生大煞倏然站起厉叫道:“我不信,谁下手的?说!”

 “既然不信,又问下手的人是谁,怪事!”

 “小辈,快说,不然,哼,”

 “别哼,老花子自然会说。他死在神剑伽蓝之手。”

 “神剑伽蓝目下何在,”

 “你也见不到他了,他已死了三年余。”

 “他师门是何门派”

 “无名无派。”

 “他师父。”

 “龙昑尊者。”

 “甚么,那老秃驴没死,”追生大煞面色一沉,切齿问。

 “好好地,你不用咒他。”

 “他目下何在?”

 “神剑伽蓝惨死之时,他恰好在场,尔后伦然隐去,不知所终,这几年恐已不在人世了,他‮腿双‬已残,爱徒惨死,他用不着再在江湖奔波了,即使仍未作化,也会像他前次遁世五十年一样,不知在那一处名山苦参大乘不问世事啦?”

 “咱们又白走了一趟中原了。”追生大煞喃喃自语。

 “不?咱们也得大干一番。”瘟蛊七煞突然接口,阴冷低沉,不似发自人类之口。

 老花于神色仍然那样泰然,说:“请教,诸位把老花子招来,有如见教?”

 “你是独眼狂乞?”追生大煞坐下问。

 “正是老花子。”他指指独眼。又道:“唠,活招牌。”

 “那就对了。小娃娃山海之王又是谁:嘿嘿!你配称山海之王?哪座山,哪一处海?”

 山海之王呵呵一笑,说:“天下之山,天下之海,我就是山海之王。我,姓山名海,乃是小花子,够了么,”

 “够了。”

 “诸位招老花子前来,有何见教?请说。”老花子问。

 “小事一件。咱们是小辈太叔权以重金礼聘而来的人,要在近曰內办事。他知道你讨厌,要请我老人家将你的老命收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老人家只好要你的老命。

 听他说,你小子的功力倒还过得去;但在我看来,不值得伸手。”

 “哈哈,你太低估老花子了。”

 “不是低估,实情如此。听人说,你为人义薄云天,侠名远播,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南荒七煞固然是穷凶极恶毫无人的魔鬼,但也敬重这种人;因为咱们以往没有厉害冲突,所以要给你一次异数。”

 “哈哈?老花子深感荣幸。请问怎么个异数法?”

 “喏,瞧桌上,那儿有三个咱们常用的骷髅杯,乃是在这荒城找到的,权可一用。

 杯中盛着白干,三杯中有一杯溶着奇毒,人腹穿肠;你可以任择一杯饮下,睹你的运气,你有三分之二的生机,这就是异数。”

 “这种死法,可真是异数!哈哈,太省事了,老花子这条老命,竟会如此窝囊地死去?哈哈,”

 “这是最便宜的死法了,你可以好好付量。如果你幸而不死,赶快离开,愈远愈好。

 瞧那瓣野猪,是留给小伙子的。是四方形,有一半有毒,可用刀切成两块,生吃入肚。如果切对了,有一半死的机会,切错了,两片都有毒,生机全绝。小伙子跟着你,沾了天‮便大‬宜,不然他是非死不可的。”

 “好说好说,假使咱们不吃这一套呢?”

 “不吃?你笑话了,两个人不够填咱们的牙儿,不过我不想你们速死,点上道用绳子拖上,从陕西拖到湖广包管你皮骨裂,以敬不听命的狂徒。”

 “哈哈?老花子倒希望被拖死,死了也名扬天下,轰轰烈烈。”老花子身站起来了。

 “坐下!”追生大煞冷冰冰地沉喝。

 “花子爷不听你的。”老花子怒声答;

 追生大煞山羊眼一翻,大袖猛挥,一股罡气挟着殷殷雷鸣,凶猛地卷到。

 相距约有一丈六五,袖风如怒涛涌到,老花子大吼一声,右手倏然在袖中伸出,连拍三掌。

 “彭”的一声音爆,罡风四面,老花子脸色一变,左手乌竹杖深入地中尺余,上身幌,终于膝关节一软,缓缓向后挫退五步,几乎跌倒。

 他想拼全力稳住身形,终于稳不住踉跄后退,面色泛灰,右手不住颤抖。

 在旁边安坐的山海之王,衣尾猎猎有声,但连眼睛也未眨动半次,冷煞安坐不动,劲烈的罡风迸爆,无穷強烈的內家真力狂震,并未将他震倒。

 他冷哼一声,徐徐站起,俊目中异彩倏现,冷笑道:“好浑雄的內家真力,足可遥碎碑石。喂,老家伙,你那些酒中的毒药,你们可有解药?”

 “当然有,但得先行服下,后服救不了命,将成残废。”

 “你曾先服了解药么?”

 “废话?老夫为何要先服解药?”

 “请教,你们可否够资格被称为武林绝顶高手?”

 “事实是无败高手。”

 “论事实,你们七八人便没有脸面迫咱们两个二高手饮毒。我山海之王,乃是花子爷的手下,也算门下弟子之一,你们要找麻烦。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要与你们打赌。

 假使你们自命不凡,该接受挑衅;如果自认是鼠辈小贼,可以拒绝。不过,我想你们会拒绝的,武林中像你们这种得虚名…”

 “小狗住口,”追生大煞受不了将,倏然渊跳起怒吼。

 “且慢发威,我早料定你会拒绝…”

 “划下道来,小狗?我教你如意。”

 “很简单,我喝一杯你喝一杯,亦各半,生死各凭运气,你敢是不敢?你定煞不敢。”

 “那你太便宜了。”

 “不便宜,咱们功力相当,你们并无绝对留下我们的把握,所以要和你赌。”山海之王傲然地说。

 “那是你的想法。”

 “不信可以立见。喝酒时以內功相迫,相距丈五。切时虚空运刀,你可用真力相拒,各距八尺,互不相亏。你如自认不行,可以拒绝。”

 “如你力所不逮呢?”

 “任由阁下宰割。”

 七个老魔互相注视片刻,脸上全涌出不信的神色,看山海之王年纪轻轻,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不过二十来年火候,竟敢大言在丈五之外迫酒,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山海之王刚才已试出对方的功力,自信尚有制胜的把握,但以一比一,他固然可以应付,以一敌七,他可没有这能耐,所以存心冒险。同时他知道自己的体质,对奇毒没有太大的顾忌,尤其是吃下腹中,他可以迫在丹田下,再用他身上奇妙的药散化去奇毒。

 早两天中了左曲老的暗器,可化尸的域血奇毒也伤不了他呢!

 他见七煞没有回答,便哈哈狂笑道:“我早知你们不敢,哈哈?南荒七煞不过是得虚名之徒,竟然不敢接受一个江湖小卒的挑战,可笑啊,可笑。”

 七个鬼怪全都然大怒,瘟蛊七煞抖袖而起,用极为铃的声音说:“小狗,我接受了。”

 “如果我侥幸,怎么说?”

 “怎么说?让你们滚蛋。”追生大煞怒叫。

 “一言既出。”山海之王用话扣他。

 “驷马难追。”追生大煞果然上当。

 “好,咱们一言为定。”

 “如果你们幸而不死,还在咱们办事时碍手脚,老夫要你粉身碎骨。”

 “我山海之王等待着这一天。”

 “动手,”瘟忠七煞已到了桌边催促。

 山海之王向老花子低语说:“好好调息,别替我担心。”说完大踏步走向桌边。

 三个骷髅看去大小相等,只是有一具略泛灰色,显然年代略久。另一具门齿缺了三枚,生前定然年纪不小。

 至于那方野猪,是右肋上多而不见肥的,看不出任何异状,不易发现毒物。也是活该无事,一只小麻蝇嗅到‮腥血‬,正停留在右侧一面爬行,一面用舌猪血,一面在腹下生出小小的白蛆,而动。

 麻蝇为了下蛆,是不会在一处地方停留的。在蝇类中,麻蝇不是卵生的,卵在母腹孵化,直接播蛆在腐尸死之上,小蛆一离母腹,便会移动进食。

 麻蝇从右面急速爬行,到了右面,刚移过线不到一寸,一扇翅膀,便翻倒死去;腹下钻出三条小蛆,稍一动,也僵了。

 山海之王一看便知就理,双目盯紧对方眼神,徐徐举手伸向桌面,移动极为缓慢。

 上微小的变化,瘟蛊七煞并未留意。其他六煞坐在地上,自然更无法知道。

 手愈伸愈近了。

 瘟蛊七煞是七个人中唯一眼带表情的人,山海之王便把握他的弱点,从他眼神中下功夫,捕捉他那神色中的极微变化。

 手伸到缺牙那具骷髅上,似要抓起了。

 瘟盅七煞事先未服解药,他也是准备庒下丹田以后,方行服药化解。但这到底要冒些小风险,万一对方內力惊人,一迫之下,可能要迫散毒酒,岂不糟透?

 人如有得失之心,而且关系生死,他的神色,自然与平时不同,修为再高,仍可让行家看出极微的变化。

 手一触骷髅的牙,一丝失望的光芒,在瘟蛊七煞的眼中透出。骷髅是倒放着的,不然盛不了酒。山海之王的手,一抚骷髅牙,摇‮头摇‬,说:“牙缺了,不好,倒胃口。”手伸到完好光洁的一具骷髅上了。

 瘟蛊七煞薄旁的一条肌,突然现出极微弱的牵动,稍动即止,不留心的人是极难发觉的;那说明了他心中在笑,形之于外了。

 山海之王赂一牵动,随又放下,说:“我自己身上太窝囊不配这具光洁的骷髅,还是选一具最能配我这身烂污,恰合身份的骷髅头。”

 他突然抓起那具略带灰暗的骷髅,说:“接着!”

 骷髅头倏然飞起,飘然在空中划一半弧,向瘟蛊七煞飞去;瘟蛊七煞伸手接住,眼中的失望神色更为显明了。但他的目光,仍死盯住山海之王的右手。

 山海之王手按在桌上,说:“借花献佛,我用最好的一具骷髅,奉敬主人一杯好酒,放肆了。”

 他的手缓缓抓起那具光洁的骷髅头,微笑着离开桌边,疽蛊七煞的眼中,透出了阵阵寒芒;显然,他在心中暗凛,没有他的机会了。

 三具骷髅中,只有光洁的一具有毒药,如换了别人,定会拣一具洁净些儿的喝下,便会着了道儿。

 两人相距一丈五尺,山海之王故示大方地说:“你是前辈,论文比印证,该你先请,我恭候赐酒。”

 瘟蛊七煞见事已无法挽回,一咬牙,准备先放倒小家伙再说,托着骷髅的右掌,缓缓伸出了。

 “嗤”一声锐啸。酒从骷髅颈孔中噴出一白色酒柱约黄豆细,略成弧形,急山海之王。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说:“好酒?陈年白干。”

 话落酒箭已到,他泰然张口,酒箭入口中;的酒箭连一星细末也未溅出,像落入一个无底深渊中了。

 骷髅头中可盛酒斤余,酒箭急,成一线绵绵而出。瘟蛊七煞的手,已有些儿抖动了。

 其余六煞,全站起了,全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视着泰然接酒的山海之王。

 “克嚓”一声,酒尽骷髅碎,瘟蛊七煞垂手扔掉碎骨,说:“你练了佛门降魔禅功,我七煞小看你了。”

 山海之王微笑举手,说:“借花献佛,水酒一丝,聊致敬意。”

 一条绿豆大小的酒线,冉冉上升,成弧形降向瘟蛊七煞面门,风轻晃,似蛛丝随风轻,但落下处不差分毫,正是对方之口。

 瘟蛊七煞默运神功,张口接酒,他以为小伙子定然以神奇的功力,行雷霆一击的,岂知酒一人口,力道即失,一滑下喉。

 他不敢大意,凝神运或将毒酒迫下腹中,直至酒完,方吁出一口长气。

 毒酒虽被迫住,但可不能再行功运劲了,稍一松懈,他便得变成残废。迫生大煞大踏步走出,说:“老七,退!这小狗不含糊,这一回应我接下了。”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说:“在下侥幸了,酒中无毒,多感盛情。”他距桌八尺站好,又道:“还有一关,只有一半机会了。”

 追生大煞也在八尺外站住,伸手虚引说:“别废话了,请!”

 “一客二主,在下有僭。”

 僭字一落,伸掌虚抬,蓦地一翻掌,五指虚抓。

 说是相距八尺,事实上手一伸便近了三尺五六,他平时苦练以气御剑,三丈外仍可遥控,目下不到五尺,自无困难,难在对方运劲虚空阻刀,可任意摊昅晃摆.而他则必须运刀在中间切下,不能斜偏,吃亏太多。

 匕首应手飞起,猛地向上一落。

 追生大煞心中一凛,脸上变。这是没有凶险而十分困难的文比,当然不能用掌击出,须以柔的御气术,将对方的真气迫散或走偏,不能像攻招一般‮狂疯‬地扑击。他看了小伙子的修为,心中吃惊,掌一翻,向左一拨。

 匕首随掌向左路飘,便又慢慢向中心移。老妖怪一惊之下,突然向右一带。匕首失去平衡,在两种相同的力道摊动下,已越过中线,飘出外了。

 山海之王知道老妖怪使奷,突然中食指前伸,他用上了天心指力,护住匕首两例,迫排对方所发的奇猛真气。

 原是沉寂的桌面,先前只见虚悬着的匕首,左右袅袅而动,像有一个幽灵在用无形之手,运使着匕首移动。

 这时突然一变,匕首周围,突然发出丝丝的气流厉啸,匕首急剧地颤动,渐渐移向中心。

 追生大煞的手,渐变赤红,虚空摊昅摇震,他用了全力,衣袂无风自摇,须发猬立。

 山海之王神情肃穆,掌心不见,只看到屈曲如钩的三个指头,和前伸的食中二指,缓缓地移动。

 半盏茶时分,两人的大汗如雨般从头面洒落,衣衫背肋一片汗渍,渐向外扩张。

 其余的六名凶煞,与这一面的独眼狂乞,全紧张得瞪大双眼,手心淌汗。没有人做声,似乎他们的呼昅也全部停止了,空气也凝结不动了。

 匕首终于到了中心了。

 所有的人全明白,山海之王的功力,比追生大煞要高得多,他只能引匕首由指定之处切下,对方却可随意转运,先天上就吃亏太多。

 独眼狂乞不仅大汗淋漓,更惭愧无比;看了年轻的山海之王,功力之深几若瀚海,他自己枉活了近百岁,相去不啻千里,他怎能不惭愧?

 在众人凝神注视之下,山海之王俊目中异彩大盛,浑身肌一阵颤动,摹地发出一声沉喝:“下!”

 他五指一收一带,手肘猛收,“嗤”一声响,匕首着一沉一带,划向了片,没入桌边尽偃方停。

 他神色一舒,拭掉満脸大汗,逐步走近,昅人一口长气,摇‮头摇‬,有点倦意地说:

 “老前辈,你是在下一生中,所逢的第一个劲敌。”

 追生大煞像个怈了气的皮球,仍強打精神说:“老夫也有同感,你胜了。”

 山海之王走近桌边,拔起匕首,揷入左边块上,说:“该吃了,是么?”

 “正是,该吃了。”追生大煞紧张地答。他打错了主意,満以为山海之王定然是吃这一块。

 “这块给你。”声落,已飞出。

 追生大煞这才知道上当,伸手将接住,说:“两块都有毒,非死不可…”

 “死也得吃,咱们愿赌服输。”山海之王冷然答,抖掉小蛆抹去血迹,一口咬掉一大块。

 追生大煞“叭”一声将丢下,沉声说:“你胜了,滚!”

 “不用吃完么?”

 “悉从尊便。”

 山海之王扔掉衣袂擦手,说:“这不新鲜,不吃也就算了。”

 追生大煞森森地说:“记住:你如妨碍咱们的手脚,老夫要追你的小命。”

 “不见得,咱们前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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