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她的报复第九章 最古老的欲
一
傅红雪恐惧的并不是这一战的胜败,或是生死,他恐惧的是,他终于发觉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了。
当傅红雪蹲下,当他的刀锋
向西门帅的“
魂剑”时,那本来是卷向他的咽喉的两
鞭子,忽然凌空一抖,抖向那数道乌黑的光芒。
“啪哒,啦哒!”的两下,鞭尾击中暗器,将暗器卷向站在门口的风铃。
一直站在旁边的花満天和云在天,这时也菗出了剑,剑花一抖,人随剑花,飞向风铃。
凌空转向的鞭尾,又是“啪哒”的响着,然后又如灵蛇般的卷向风铃的双手。
风铃虽惊,却不
,她一个转身,避过了
击而来的暗器,刚一回身,花満天和云在天的双剑已刺到了。
“唰,唰!”的两声,风铃的双臂已被划破了两道伤口。
鲜血还未
出,那两道灵蛇般的长鞭已然卷上了风铃的双臂。
这时,傅红雪的刀刚好砍入西门帅的额骨。
傅红雪一点也不给自己
气、调息的时间,随即一个倒纵,刀锋划着弧度,划向举剑
刺的云在天。
刀锋未到,刀气已
人了,云在天顾不得杀风铃,只好回剑以挡开傅红雪倒纵而来的一刀。
“呛当”一响的同时,那个很斯文很秀气的人手中又挥出了数道暗器。
这些暗器
的并不是空中的傅红雪,而是他的落脚处,只要他一落地,就必中这些暗器。
暗器一
出,傅红雪的刀就忽然从一个很奇怪的部位砍出,他砍的不是人,而是院中的一棵大树上的横枝。
刀锋沉入树枝,傅红雪就借这一“拖住”的力量,空中一个翻身,人就翻向“叮当双胞”
被双鞭
住,风铃怎么挣,也挣不开,反而越挣
得越紧,手臂都挣出了血丝。
借力刚要翻向叮当兄弟的傅红雪,人刚翻个身,就看见那很斯文很秀气的年轻人飞了起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双掌一错,再一旋,空中拍向傅红雪。
又被拦住了,傅红雪不得不在空中将全身力量化掉,人瞬间就坠下,闪过那斯文秀气年轻人的双掌。
被他这么一拦阻,叮当兄弟已飞起,也将风铃扯上了屋顶,再一个
错,一个翻身,人已飞出了木屋,飞向森林深处。
眼看着救人已无望了,傅红雪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留在木屋的三个人。
花満天和云在天抖剑,收式,得意的看着傅红雪,那个很斯文很秀气的年轻人依旧笑眯眯地悠然站着。
风仍在吹,阳光一样灿烂。
花満天很得意的笑着,他笑着走近那位很斯文很秀气的年轻人旁,然后对着傅红雪说:“傅兄,刚刚因为时间太匆促了,所以忘了向你介绍这位公子的名字。”
“温柔温柔,很慢很慢。”傅红雪慢慢他说:“他叫温如玉。”
花満天一愣,随即又笑了:“想不到傅兄的见闻真广博,连这么久没踏入江湖的温公子,傅兄居然都知道。”
傅红雪冷冷一笑:“你们今天来,就只为了要带走她?”
“是的。”
“她和你们有仇?”
“没有。”花満天笑着说:“三老板是怕她打扰了傅兄的清雅生活,所以叫我们来将她请走,好让傅兄享受享受宁静的生活。”
“错了!”
傅红雪在此时此刻忽然说了这么两个字,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就连那温加玉也不噤地停了一下笑容。
“错了?什么错了?”花満天问:“你是说三老板的好意错了?”
傅红雪没有马上回答,他将目光落到温如玉的脸上,然后才开口:“你错了。”
“我错了?”温如玉又是一怔:“我哪里错了?”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刚刚在空中双掌互错时,我没有看出破绽?或是认为就算我看出,也无法攻破它?”
温如玉当然知道自己招式里的破绽,但是他知道傅红雪,或是任何人都无法在破绽
出的那一刹那间攻破,所以对傅红雪的话,他只是淡淡地笑着。
可是就在他的笑容刚绽放时,他忽然看见刀光一闪,然后就听见了惨叫声。
傅红雪忽然拔刀,刀锋从胁下一个很奇怪的部位挥出,砍的并不是温如玉,而是另一边的云在天。
等云在天发出惨叫声时,傅红雪的刀已入鞘了,温如玉的脸色也变了,变得苍白如雪。
傅红雪依然冷冷地看着温如玉:“你是不是错了?”
刚刚的刀光一闪,刚刚的一刀挥出,砍的虽然是云在天,可是温如玉已看出这一招正是解破他刚刚那一招破绽的唯一招式。
“我错了。”温如玉终于承认了。
“刚刚我没有用那一招,并不是因为我不会,或是抓不准时间。”傅红雪慢慢他说:“我没使出,是因为那时已于是元补了,贸然使出,说不定会使‘叮当双胞’因惊慌而提早杀掉风铃。”
温如玉的额头已有汗珠沁出,花満天突然上前一步,大声他说:“纵然你没有使出那一招,风铃还是已落入我们的手里。”
傅红雪的回答,并不是对着花満天,而是对着温如玉说:“有一种人天生具有野兽的追踪的本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
“我知道。”温如玉说。
“好。”傅红雪冷冷地说:“那么你已可以死了。”
刀锋破空时,温如玉的人已飞上了屋顶,他的轻功在江湖上,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他碰到的是傅红雪。
他一上屋顶,脚尖一沾屋瓦,正准备借力再倒翻而出时,他就听见了一阵很尖锐的风声,就感觉到双脚一凉,等到他的人翻出时,他正好看见自己的一双脚还停留在屋顶上。
二
花満天从来也没见过那么奇诡的刀法,只见刀光一闪,只见傅红雪的手仿佛轻轻淡淡地挥了一下,已逃六七丈远的温如玉腿双就忽然一断,人就忽然凭空落了下去。
花満天想逃,无奈腿双已不听话了,他甚至听见自己牙齿在打颤的声音。
傅红雪慢慢地回过身,慢慢地将目光盯在花満天的脸上。
“今天我不杀你。”傅红雪说:“但是我要你带一句话。”
“什…什么话?”
“回去告诉三老板,不管他是谁,我一定去找他。”傅红雪冷冷地说:“叫他最好以本来面目见我。”
“我…一定带到。”
野兽中最有追踪本领的是野狼,最会逃避追踪的也是野狼。
三
如果说傅红雪是一匹狼的话,那么“叮当双胞”无疑也是狼。
没有痕迹,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者。
天色已渐渐暗了,暗淡的天空中,已出现了灰蒙蒙的星辰。
傅红雪没有找到风铃,也没有找到“叮当双胞”,他已经找了一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没有喝过一滴水。
他的嘴
已干裂,鞋底已被尖石刺破,小腿肚上每一
肌
都在刺痛。
可是他还在找。
当然还要找,不管怎么样都要去找,就算找上天堂、找下地狱、找上刀山、找人油锅,也一样要去找。
可是往哪里去找呢?
可是又怎能不找呢?
就好像月宮中的吴刚在砍那棵永远砍不倒的桂树一样,虽然明知砍不倒,也要砍下去,直到砍倒为止。
砍得倒吗?
——砍不倒的树,找不到的人,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呢?
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也不是她的亲人,或是…朋友,为什么会那么急着要找到她呢?
她是个要来杀他,要来报仇的人,就算找到了她,将她救了回来,又能怎么样?
等她伤好了,等她有了机会,然后一刀杀了他?
苍穹里已升起了昨夜的星辰。
从傅红雪现在站着的地方看过去,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山中的小木屋。
在昨天以前,小木屋中还充満温馨,然而现在呢?
找了一天,傅红雪实在已很累了,他也实在没有地方去,不得不回到了小木屋。
最主要的是,他希望风铃能自己脫困,而跑回了小木屋。
可能吗?
傅红雪不噤苦笑了,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就在他的笑容刚从嘴角漾出时,他忽然发现小木屋中有灯光透出。
他记得很清楚,白天走的时候,根本没有点灯,现在为什么会灯光透出呢?
是不是风铃已脫困回来了?
傅红雪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距离小木屋还有十几丈时,就听见了木屋里传出的声音。
一种无论谁只要听见过一次就永远难以忘记的声音。
一种混合着哭、笑、
息、呻昑的声音,充満了琊恶与
情。
一种就算是最冷静的人听见也会忍不住要血脉贪张的声音。
傅红雪又冲过去,一脚踢开了门。
门一开,他的心立刻沉下去,怒火却冲上了头顶。
——这简朴的小木屋,已经变成了地狱。
四
人间地狱。
风铃正在地狱中受着煎熬。
叮当兄弟一个野兽般的按住了她的身子,一个躺在她的身上,扼开她的嘴,将満満一杯酒往她嘴里灌。
鲜血般的酒汁,
遍了她洁白无瑕的
体。
野兽般的叮哨兄弟看见傅红雪时,傅红雪已弩箭般的窜过去,漆黑如死亡的刀己挥出。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击,愤怒使得傅红雪使出了全力,直到叮哈兄弟忽然像只空麻袋般倒下去时,他的愤怒犹未平息。
叮哨兄弟一人早已气绝,一人却挣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傅红雪挤出了一丝很难看的笑容,然后用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声音说道:“你会后悔的!”
后悔?
后悔什么?
傅红雪这一生从不后悔。
他用力地将叮当兄弟抛出去,用力地关上了门。
木门是关着的,窗子却是开着的,因为屋子里充満了酒气。
不是“烧刀子”那种辛辣的气味,却有点像是胭脂的味道。
风铃还是躺在那张铺着兽皮的木
上,她是赤
的。
也整个人都已完全虚脫,眼自上翻,嘴里
着白沫,全身每一
肌
都在不停地菗搐颤抖,缎子般滑光柔软的肤皮每一寸都起了颤栗。
她不是翠浓,不是傅红雪的女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她是来报仇的人。
可是看见她这样子,傅红雪的心也同样在刺痛。
在这一瞬间,他忘了她是女人,忘了她是赤
的。
在这一瞬间,在傅红雪的心目中,她只不过是个受尽摧残磨折的可怜人。
一盆水,一条
巾。
傅红雪用
巾温水,轻拭她的脸,轻拭她的嘴角的白沫,轻拭她眼尾的泪痕。
就在这时候,她喉咙里忽然发出种奇异而魂销的呻昑,她的身子也开始动扭,纤细的
在动扭,修长结实的腿也开始动扭。
——能忍受这种动扭的男人绝对不多,幸好傅红雪是少数几个人中的一个。
他尽量不去看她,他准备找样东西盖住她的身子时,她忽然伸出了手,将傅红雪紧紧地抱住。
她抱得好紧,就像是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
傅红雪不忍用力去推她,却又不能不推开她。
他伸手去推,却又立刻缩回了手。
——如果你也会在这种情况下去推过一个女人,那么你就会知道他为什么要缩回手了。
因为女人身上不能被男人推的地方虽然不多,但在这种情况下,你去推的一定是这种地方。
风铃的身于是滚烫,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好快。
她的呼昅中也带着那种像胭脂的酒气,一口口呼昅都传入了傅红雪的呼昅里。
傅红雪忽然明白了。
明白那野兽般的叮当兄弟为什么要用这种酒来灌她了。
——那是情催的酒。
可惜就在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同样被
醉了。
他的身体已经忽然起了种任何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变化。
他的理智已崩溃。
而她已经用她的动扭的身子
住了他,绞住了他,将他的身体引导人罪恶。
最古老的罪恶,最原始的罪恶。
情催的酒,已经
发了他们身体里最古老、最不可抗拒的一种
望。
——自从有人类以来,就有了这种
望。
五
造成错误的原因有很多种,这种
望无疑也是其中的一种。现在错误已造成,已经永远无法挽回了。
一个凡人,在一种无法抗拒的情况下,造成了一个错误。
这种“错误”能不能算是错误?是不是可以原谅?
错误已造成,
情已平静,
望已死,漫漫长夜已将尽。
这一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这一刻正是痛苦与欢乐
替的时候。
这一刻也正是人类良知复苏、悔恨初生的时候。
这一刻傅红雪已完全清醒了。
六
烛泪已干,灯已灭,用松枝
纸糊成的窗户已渐渐发白。
苍白。
苍白如傅红雪的脸。
他的心也是苍白的。
——风铃是个女人,却是个来找他复仇的女人。
——她虽然和他共同生活了好几天,为的是等待机会好杀他。
如今,她却在他身畔,躺在他身畔。
他仍可感觉到她的呼昅,她的心跳,她的体温,以及她
情平复后的那种温柔満足的宁静。
那种本来总是能令一个男人不惜牺牲一切去换取的愉快和平宁静。
现在傅红雪却只希望能毁掉这一切。
如今他总算知道叮当兄弟临死前的那一句话了。
“你会后悔的。”
后悔?
他能后悔吗?
他能毁掉这一切已发生过的事吗?
不能!
他不能!
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不能逃避,也不能抗拒。
是自己造成的,自己就得接受。
不管自己造成的是什么都得接受。
大地是冷的,晨雾是冷的。
傅红雪的手是冷的,他的心已是冷的,冷如刀锋。
——一件已发生,已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
如果你是傅红雪,你会怎么做?
逃避?
每个人都有逃避别人的时候,可是永远都没有一个人能逃避得了自己。
傅红雪也不能。
他轻轻地转头,凝注着仍在梦乡的风铃。
她醒来以后会怎么样呢?
想起昨夜的事情,那种
情,那种
绵,傅红雪知道这一生从此恐怕很难忘得了的。
她呢?
醒来以后,将如何面对她?
——两个没有
的人,一次无法忘怀的结合。
以后是不是就应该结合在一起?
还是应该从此各分东西?让对方一个人单独地去承受因为错误而造成的痛苦和內疚?
这些问题有谁能答复?
有谁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窗户开着,窗外曙光渐临。
宁静的天空,宁静的山谷,宁静的早晨,天地间是一片苍芒宁静。
风铃忽然醒了,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身旁的傅红雪。
她的眼睛有了表情。
也不知是痛苦?是悔恨?是
惘?还是歉疚?或是愤怒?
傅红雪不能逃避她的眼光,也无法逃避。
他在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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