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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因祸得福
 “砰!”

 司马道子一掌拍在身旁小几上,大骂道:“我司马道子一世英雄,为何竟生出你这窝囊没用的蠢材?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两?竟敢和谢安争风吃醋。不要说他只是斩掉两个奴材的手,纵使他斩的是你的手我也无话可说。”

 司马元显目含屈辱热泪,努力苦忍不让泪水下来,只恨两行泪珠仍是不受控制的淌下,跪在坐于地席的司马道子身前,垂头不敢答话。

 司马道子的琅玡王府在建库宮大司马门外,府內重楼迭阁。这天早朝后与心腹袁悦之、王国宝、越牙、菇千秋四人回府议事,于主堂商量的时候,司马元显自恃得宠,进来向乃父投诉昨晚在秦淮楼的事,岂知竟被司马道子骂个狗血淋头。

 坐于右席的王国宝不免为元显帮腔道:“元显公子年纪尚幼,有时拿不准分寸,是情有可原。不过!嘿!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中书监虽是我岳丈,不过他今趟太过份哩!”

 另一边的袁悦之也冷哼道:“也难怪他,现在忽然手握军政大权,忍不住点颜色,照我看他是要向我们施下马威呢。”

 司马道子却像听不到两人说话,也像看不到越牙和菇千秋两人点头表示同意,狠狠盯着仍不敢抬头只能暗中感激王、袁两人为他说好话的司马元显,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我罚你十天之內不准踏出府门半步,给我好好练剑。滚!”

 司马元显一脸委屈地离去后,司马道子‮头摇‬笑道:“哈!好一个谢安!好个宋悲风!越牙低声试探道:“王爷是否打算就让此事不了了之?”

 司马道子目光往越牙去,淡淡道:“你说我该怎庆办?现在苻秦大军南来,我们能否渡过难关仍是未知之数,皇兄亦不得不倚仗谢安,我可以拿他怎样?”

 (不清)*左他直呼谢安之名,想出如此卑鄙毒计,可知他对谢安再无任何敬意亲情,恨之入骨,置诸于死地而甘心。

 司马道子脸现犹豫之

 袁悦之鉴貌辨,已明其意道:“由于此事与王爷有关系,故不该由王爷向皇上说出来,若可由陈淑媛转述入皇上的龙耳,当更有说服力。”

 包括司马道子在內,人人现出暧昧的笑容,王国宝的笑容却有点尴尬。

 原来晋帝司马曜一向最宠爱的贵妃是陈淑媛,淑媛是贵妃的一种级别,乃最高级的贵妃。而陈淑媛的闺中密友,有“俏尼”之称的妙音尼姑,与王国实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袁悦之这么说,等若教王国宝通过妙音支使陈淑媛向司马曜说谢安的坏话。知道王国宝与妙音关系的人并不多,恰好在座者均是知情之人,故笑得暧昧,王国实则神情尴尬。

 众人目光落在司马道子身上,看他的决定。

 司马道子欣然道:“先于这么辨。”

 王国宝等明白过来,司马道子痛责司马元显,非是不想扳倒谢安,只是不能借此事向谢安挑惹,因时机并不适合,故把司马元显的报复之心庒下去。

 袁悦之轻叹一口气道:“据宮中传出来的消息,皇上对陈淑媛的宠爱已大不如前,若非两位王子均为她所出,说不定皇上已把她打进冷宮,不屑一顾。”

 晋帝司马曜本来的皇后王法慧,出身名门大族的太原王氏,十六岁被选入宮为后,岂知她竟有酗酒的恶习,情又骄又妒悍,到二十一岁便一命呜呼。原名陈归女的陈淑媛是倡优陈广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能歌善舞,被选入宮作淑媛,更争气地为司马曜生下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两个儿子,故尽得司马曜爱宠,不过却是体弱多病,难以天天陪司马曜尽情玩乐,一向沉溺酒的司马曜当然不会満足,不断另寻新笼,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

 司马道子苦笑道:“皇上心意难测,这种事谁都没有法子。”

 菇千秋道:“若我们能觅得个千娇百媚的绝美人儿,又懂揣摸逢皇上的心意,兼肯听教听话,这方面也不是全无办法。”

 (无法辨认)此事,谢安啊!此战不论成败,你都是时曰无多,看你还能得意横行至何时?”

 铁镬坠地破裂的噪音从上面传下来,惊心动魄,显示秦兵正对第一楼展开彻底的搜索,连炉灶都不放过。

 敌人这么快寻到这里来,实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只恨他们毫无办法。如敌人是有心寸土不漏,找寻隐蔽的地库,他们将是无所遁形。

 燕飞目光往安玉晴隐蔵的角落投去,这‮女美‬也似乎像他们般认了命,没有任何动静。

 上面倏地肃静,人声敛去。

 三人你眼望我眼,刘裕的手已握上刀把,拓跋圭刚缓缓把背上双戟解下来,不论机会如何渺茫,他们也要尽力硬闯突围。

 燕飞却又生出那种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既熟悉又陌生的奇异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偏又像已被深深牵连。这种同为参与者和旁观客的情况,便如在梦境里的经历,同这发生的事总在不‮实真‬与‮实真‬之间。自亲娘去世后,他不时会有这种感觉。母亲的死亡,令他认识到死亡的绝对和‮忍残‬,而事实上每一个人出生后,便在等待死亡的来临,只能选择把其置诸脑后,彷如死亡并不存在。但终有一天,他也难免面对。纵然死亡可能是另一个生的开始?既不知道他们行动的目的,更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

 当两人先后窜上石阶,“轰”!另一记如雷贯耳,比先前‮实真‬迫切得多的,响在石阶尽处爆发,沙石洒下。*(无法辨认)燕飞朝上瞧去,见到拓跋圭竟置背脊和反手顶着入口,而刘裕亦挤到他一旁,依法而为,两人硬以背脊承受住入口塌下来的大幅小块砖石。燕飞见状,连忙冲上石头阶,探出双手,封挡沙石,三个人挤作一团。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可行之计,是不让砖石滚下石阶,出入口,由于有八个炉灶之多,敌人或会忽略过去。

 砖石碎片不断塌崩在三人的背脊和手掌上,漏网的则滚下石阶,铁锤轰击石灶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记都深深敲进三人的心坎里,使他们像置身一个似没有止境的噩梦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力阻止灶底的“破碎”,但地面上的人声和锤击声,却已变得更迫近和清楚起来,令他们更感到敌人的接近和庒力。

 “轰”!三人一头一脸都是灰尘,沙石直往脖子钻进去之时,轰击声终于停止。

 他们可以想像灶底已变成一地碎砖泥粉,其中一堆全仗他们以血承托,否则酒库就暴在敌人眼下。

 乞伏国仁的声音在上方传下来道:“他们究竟躲在哪里?竟然不是在第一楼內,我们已搜遍每一寸地方,真奇怪!”

 另一把豪的声音道:“我说不如放一把火把这座鬼楼烧掉,看看他们还可以躲在甚么地方?”

 “还可以躲在甚么地方?”

 又另一人道:“一照蒙逊看,集內或许另有逃离城集的地道,又或地下密室一类的东西,却肯定不在第一楼內。”

 上方又沉默下去。

 片晌后,一把声音平静地道:“若有秘道密室确令人头痛。烧掉第一楼根本于事无补,现在天王已抵集外,随时入集,更不宜烧得烈焰冲天,火屑飘扬。只要我们加強守卫岗哨,同时继续进行搜索。敌人千辛万苦的潜入边荒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自量力的试图行刺天王,我们针对此点作出周详布量,他们还可以有甚么作为?”

 三人虽不认识他的声音,不过听他发号施令的语气,可肯定是苻融无疑(图档无法识别这一段)乞伏国仁道:“请苻帅赐示口令。”

 口令乃军营內保安的惯用手法,以之分辨敌我,避免有人鱼目混珠的混进营地里来。

 苻融道:“就是晋人无能,不堪一击吧!”

 这两句话他是以氐语道出来,使下面一动也不敢动的三个人,明白到当苻坚‮入进‬边荒集后,留守的将全是氐族本部的兵员。

 接着是敌人离去的声音。

 地道的暗黑中,三人六目投,暗叫侥幸,那想得到因祸得福,反得悉敌人秘密的口令。

 拓跋圭低声道:“木架!”

 燕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恨两手均没有闲着,托着两角的碎石残片,苦笑道:“只有请我们的安大‮姐小‬来帮忙了。”

 谢玄登上寿城墙,在胡彬和刘牢之陪侍下,观察形势。

 淝水从北方来,先注入淮水,再南行绕过寿城郭东北,在八公山和寿间往南而去,淮水横距城北半里许处。颖水由边荒集至准水的一截河段,大致与淝水保持平衡,两河相隔十多里,颖水汇入淮水处名颖口,淝水注入淮水处叫峡石,一在上游一在下游,分隔不到十里。

 胡彬试探地道:“寿紧扼颖口,峡石三河汇的要冲,只要寿一天保得住,敌人休想南下。”

 谢玄的目光正巡视淝水的河段,峡石形势险要,多急滩石,出峡后水转缓,特别是寿东北和八公山的一段河道,水浅而阔,清可见底,不用搭桥,人马也可涉水而过,只要老天爷不来一场大雨,苻秦军确可迅速渡河。

 可知苻秦挑这个初冬时节来犯,是经过深思虑。否则若是舂夏多雨的季节,将大添变数。

 刘牢之虽没有说话,谢玄可以猜到他事实上同意胡彬的看法,如此关键(不清)。

 胡彬脸现昂神色,道:“下属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为玄帅死守寿,不让秦军南下。”

 谢玄点头道:“好!不过今次我是要打场漂亮的胜仗,且要速战速决,而不是和敌人进行一场旷曰持久的攻防战。一旦寿变成孤城,能捱上十天已算不错,我们将变成完全被动,还要猜估敌人取那条路线南下。以我们薄弱的兵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抵御苻坚,所以寿是不得不放弃。”

 接着出笑容,以肯定和充満信心的语调道:“可是当寿落进敌人手內,敌人将从无迹变作有迹,且失去主动之势,那时只要我们枕军八公山上,苻坚岂敢过淝水半步?”

 胡彬担心的道:“苻坚乃知兵的人,主力大军虽沿颖水而来,渡淮攻打寿,可是必另外分兵于颖口上下游渡淮,互相呼应,到那时我们将变成腹背受敌,情势不妙。”

 刘牢之点头道:“若我是苻坚,最少分出两军,一军在颖水上游渡淮,直追大江,教桓大司马不敢妄动。另一军则在寿下游渡淮,进驻洛口,建设防御力強的营垒,与占领寿的主力大军互相呼应。”

 谢玄笑意扩大欣然道:“此正是胜败关键,敌人劳师远征而来,兼之自恃兵力十倍于我,生出轻敌之意,更估不到我们会主动进击,轻敌冒进,所以只要我们擅用奇兵,此仗胜算极高。”

 胡彬和刘牢之,那还不晓得谢玄已是成竹在,同声道:“玄帅请赐示!”

 谢玄双目生辉,凝望淝水东岸的原野,沉声道:“我们必须十二个时辰监察淮水北岸的动静,其中尤以洛口为关键之处。只要敌人由此而来,我们可趁其阵脚未稳之际,以奇兵突袭。倘能破之,苻坚的主力大军将被迫留在淝水西岸,那时将是我们和苻坚打一场硬仗的好时机。”

 刘牢之听得精神大振,道:“牢之愿领此军。”

 谢玄‮头摇‬道:“我更需要你率领水师,于秦人渡淮后断绝他们的水路交通要道。”

 刘牢之和胡彬点头应是。

 一向以来,北方胡人善马战,南人善水战。在江河上手,北方胡人没有一次不吃亏的。四年前胡人南犯,便因被截断水上粮道,大败而回,今次敌人虽增強十多倍,若以水师实力论仍是全无分别。

 不论船技术和战船的质素装备,南方都远超北方,江南更是天下最著名的造船之乡。刘牢之于水战,有他主持,苻坚休想可随意从水道运载兵员,尤其在北府精锐水师的虎视眈眈之下。

 谢玄道:“何谦正率师至此途上,胡将军可传我将令,着他挑五千精锐,离队潜往洛口附近隐秘处,恭候敌人东线先锋军的来临。只要敌人现踪,由他自行决定,靦准时机,全力出击,不得有误。”

 胡彬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谢玄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安叔,到现在我身处此地,方明白你老人家一句速战速胜,是多么有见地。”

 听到谢安之名,刘牢之肃然起敬。

 谢玄深情地巡视着这片即将变成南晋存亡关键的大好河山,温柔地道:“安叔!谢玄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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