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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马车密会
 琅玡王府在內城之东*近皇宮处,居于此区者均是王族中的显贵,其中又以琅玡王府规模最大,富丽堂皇,高墙內宅舍连绵,主从分明,于宅舍间设置园林,山石花木相辉映,绿化了庭院,为王府添上浓郁幽深的况味。

 此时大部分地方仍是灯火通明,比对起区內其它华宅的乌灯黑火,令人生出不寻常的感觉。

 燕飞在附近一株老树上观察了好一会后,忽然心中涌起司马道子刻下正在府內的想法。尤其是建筑物间的通道不住有人来往走动,更坚定他的猜测。

 如能和司马道子面对面说话,是不是更理想呢?

 旋即又放弃这个想法,一来人心难测,且记起屠奉三对司马道子的看法,更因时间无多,司马元显的亲笔信足可令司马道子明白整件事,不用多此一举,冒上不必要的风险。

 另一个想法又在心中升起。

 如司马道子确在府內,那只要把信投入府內,让人捡起来,可以立即送到司马道子手上,不用去找陈公公,省回不少工夫。不过又怕菇千秋刚好在司马道子身边,又或他估计错误,司马道子根本不在府內,情况便难以预料,有违“不容有失”的精神。

 燕飞暗叹一口气,从树上跃落地面,朝王府后院的方向掠去。

 假如没有司马元显悉心指示要在这广阔的庄园找寻陈公公,确是无从人手。不过他仍有点担心,怕的是陈公公正在主宅侍候司马道子,那他便不知该如何办?他叹这口气是有理由的。

 值此非常时期,琅讶王府肯定枕驻重兵精锐,一个不好,与陷身于慕容垂的行宮并没有分别,最后必然是力战而死的结局。

 面对王府后院的高墙,燕飞倏然下了另一个决定。令他改变的原因,是因为院內处处暗哨箭手,更主要是他几可肯定陈公公现在不会留在居处,偷进去后还要溜出来,徒然浪费宝贵的时间,动辄则是血的场面。

 更想到最重要是换俘虏,能否顺道要徐道覆吃个大亏,反是次要。在如此情况下,会否打草惊蛇,已再不归入考虑之列。

 何况菇千秋既然是换俘行动的负责人,此刻理应在大江某处忙个昏天暗地,而不会陪司马道子在府內闲聊。

 照他猜测,司马道子坐镇王府,是要接见次一级的将领大臣,安抚人心。

 燕飞转到大街处,王府宏伟的门楼出现眼前,一辆马车正从大门出来,燕飞‮速加‬趋前,七、八名正要把门关上的府卫出警戒和凶霸的神色,盯着他这个正不住接近的不速之客。

 他们显然未见过燕飞,否则早人人拔剑离鞘。

 燕飞摊开两手,表示没有恶意,微笑道:“请问哪位军爷是大门的负责人呢?”

 府卫们全出没好气的嘲弄神色,其中一人喝道:“你这小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立即给我滚,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子。”

 另两人往他近,其中一人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燕飞心忖如此看来,先前说话者已属一片好心,警告自己立即离开,而朝他走来的人则决定出手教训他。由此可见这批兵卫平时是如何狗仗主人势、横行霸道、欺庒良民。

 燕飞当然不愿动手,淡淡道:“我此来是奉元显公子之命。”

 想动手的两名府卫已来到他前方五、六步处,闻言愕然止步,双目却凶光大盛,显然是认为燕飞在耍弄他们。

 其它府卫人人现出注意的神色,却没有人感到震惊,只是像看疯子般瞧他。

 门內又拥出另四、五个府卫,见到只是燕飞一人,轻松起来。

 燕飞从他们的神态判断出这批府卫因地位低微,并不晓得司马元显被他们掳去的事。只以为他是来胡混的疯子。对司马道子来说,这种事自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燕飞从怀內取出密函,双手举在前方,从容道:“这是元显公子的亲笔信函,须立即呈上给王爷过目,事关重大,如有任何延误,王爷怪罪下来,将会有人人头落地。”

 人人瞪大眼睛,盯着他手密函,认得确是来自司马元显的亲笔手谕。

 有人喝道:“尔是何人?”

 燕飞微笑道:“本人燕飞!”

 “铮铮铮铮!”

 众府卫人人大吃一惊,纷纷‮出拔‬兵刃,最接近他的两个反向后急退数步。

 燕飞仍是站立举信不动。

 故意提高声音,是要惊动府內地位较高的将领。

 果然一名将军模样者在十多名府卫簇拥下街出府门来,目光先落到燕飞身上,最后投往密函,点头道:“果然是燕兄。”

 又向左右喝道:“还不收起兵器!”

 府卫们全都一头雾水,却不得不还剑鞘內。

 燕飞暗松一口气,知遇上深悉情况的人,司马元显被掳前,此人正是站在司马元显旁的其中一名将领,且和燕飞过了两招,硬被燕飞震开。

 那人排众而来,客气的道:“本人王愉,未知燕兄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燕飞也听过王愉之名,是建康军中著名大将,甚得司马道子倚重,本身是建康世族。庒低声音道:“我是为元显公子送信来的,此信关系重大,王爷看后便晓得详情,可是此信只能让王爷一人过目,且不可漏出任何风声。

 公子本教我把信交给陈公公,再由他呈上王爷,但我却怕找不到陈公公,所以登门送信,请王兄帮个忙。“

 王愉目光闪闪的打量他,并不立即接过密函,沉声道:“元显公子好吗?”

 燕飞微笑道:“我们现在与公子是合作愉快的情况,王爷看信后自会明白。”

 王愉沉昑片刻,似在决定是否该动刀子,然后双手接过密函,低声道:“燕兄名慑天下,当不会节外生枝,另耍手段,可否留驾片刻,待我立即把信呈上王爷,再予燕兄一个答复。”

 燕飞欣然道:“王兄很明白事理,关于此信,愈少人知道愈好,特别是菇千秋,王兄该明白我的意思。”

 又道:“王兄请令手下儿郎把大门关上,我会留在附近,等待王兄进一步的指示。”

 说罢转身去了。

 ※※※

 燕飞躲在对街一道暗巷內。

 四周一片宁静,月温柔地洒照长街,只间中有一阵寒风刮过,令人生出肃冷的感觉。司马曜的驾崩,令建康即将面临天翻地覆的遽变,但在此刻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事。

 他等了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王府大门仍是没有动静。

 想想也觉好笑,掳人勒索的勾当竟会变成目前的样子。

 大门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驶出,车速出奇地缓慢,驾车者赫然是王愉。

 燕飞立即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从暗巷掠出,闪入刚敞开的车厢。

 为他启门的是个发须眉俱白的老太监,脸上満布深刻的皱纹,一副历世情的凄苦模样,身量高顽,神态从容冷漠,予人难测深浅的感觉。

 他为燕飞关门后,垂下双手退到最后排的司马道子旁坐下,燕飞则坐在最前排,中间隔着一排空座位。

 气氛沉凝,像一扯紧的弓弦。

 司马道子双目一眨不眨的狠盯着他,陈公公则垂帘內视,像似老僧入定。可是燕飞却清楚感觉到他的气势正笼罩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陈公公会在气机感应下,骤起反击。此老太监的武功肯定是孙恩、竺法庆等的级数。

 今趟是燕飞第二次见司马道子,上一次是随谢玄到明曰寺挑战竺不归,当时谢玄挟淝水之战的余威,又进占石头城,更凭“九品第一高手”的威势,庒着人多势众的司马道子。

 现在谢玄已去,可是司马道子眉宇间的忧绕不褪,显然是因司马曜之死而阵脚大,亦担心爱儿安危。

 司马道子冷静的道:“燕兄能礼待犬子,本王非常欣赏。”

 燕飞微笑道:“我们只是希望落建康的兄弟姊妹,可以安然归家,全无与王爷作对的用心,请王爷见谅。”

 司马道子又再徽一领首,似漫不经意的道:“燕兄怎样看桓玄这个人呢?”

 马车绕着琅玡王府缓走着,值此夜深人静之时,蹄起蹄落,份外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氛,特别是车內谈话的两人,一为边荒名震天下的剑手,一是目前建康最有权势的人,双方关系错综复杂,可敌可友。

 燕飞隐隐感到司马道子在试探边荒集和桓玄的关系,当然是因桓玄的头号大将屠奉三在边荒集占有一席之位,心中泛起一个模糊的轮廓。答道:“边荒集对桓玄并没有任何好处,他勾结聂天还更令人离心,请王爷恕我含糊其辞,王爷只须明白我们会尽一切手段,务要阻止郝长亨到边荒集去。”

 司马道子首次现出笑容,道:“燕兄已说得清楚明白,我更希望燕兄能达成愿望,所以黎明前的换俘之约,本王会严格遵行,绝不食言。”

 燕飞心忖对方确是做大事的人,明白到在现今的情况下,硬要与他们荒人对着干,是极为愚蠢的事。只要荒人能收复边荒集,保持边荒集的无法无天,不让桓玄的魔爪探进边荒集去,才是他司马道子的利益所在。

 欣然道:“多谢王爷!”

 司马道子有感而发的叹道:“事实上燕兄已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拆穿菇千秋的真正身分,我还可以通过他连拔起孙恩在建康的‮报情‬网,重挫天师军。为回报燕兄,本王从今夜起再不揷手燕兄与弥勒教间的恩怨。国宝亦会由边荒集退兵,本王自会约束他。”

 燕飞心中暗赞,这叫拿得起放得下,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弥勒教现对司马道子已失去利用的价值,如仍和尼惠晖纠不清,只会令佛门和建康的世家大族加深反感。际此非常时期,当然凡是不利稳定的事均不可以去做。

 司马道子的决定是审时度世之下的明智之举。

 燕飞道:“王爷英明!”

 想想也感到好笑。

 他和司马道子一方本是势不两立,现今却因形势变化,坐在这里如一对谈心的知好友,世事之离奇,莫过于此。司马道子是有才能的人,桓玄虽然形势占优,想收拾他却非容易的事。

 陈公公终于开腔,以他带点怪气的沉哑声音,道:“我还以为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是得虚名,直至今夜见到燕兄弟,方知事实刚好相反。燕兄弟身负的先天真气我尚是首次遇上,秘不可测。”

 燕飞心中大懔,陈公公尚未与自己过手,大家只是对坐片刻,他竟已掌握到自己真气的玄妙处,只是这种高明的触觉,已教人吃惊。

 他更是心申明白,陈公公说这番话,并不如表面上赞赏他两句般的简单,而是向司马道子暗示,即使两人连手仍没有生擒他燕飞的把握。

 假如燕飞名不副实,那燕飞根本没有和司马道子平等说话的资格,只要擒下燕飞,便可以从他处问出司马元显的下落,不用赔上五艘战船和大批粮食。

 燕飞真心的答道:“只是侥幸吧!”

 司马道子揷入道:“难得燕兄胜而不骄,我们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呢?本王并非单指今次劣儿的事,而是指长期的互惠互利。”

 燕飞心叫厉害,司马道子不但提得起放得下,还很懂把握机会,如果将来和他对敌,必须把这种性格计算在內。

 淡淡道:“边荒集一向不管边荒外的事,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不知王爷指的是哪方面的合作呢?”

 司马道子对他的反应颇为満意,欣然道:“为表示我的诚意,我将撤去对令友刘裕的追杀令,只要他安份守己,我们父子可以完全不计较与他的嫌隙,他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北府兵內发力。”

 燕飞心中一震,晓得司马道子的几句话,已使刘裕站稳了踏足继承谢玄之路的第一步,消除了军途上的最大障碍。

 他当然不会盲目相信司马道子会转而善待刘裕,而是司马道子发觉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北府兵,而是桓玄或孙恩。刘裕虽然是谢玄挑选的继承人,不过对司马道子来说只属一种谣传,是北府兵因失去明帅后的心理补偿和憧憬,一天刘牢之或何谦当权,刘裕仍是无足轻重。

 所以眼前司马道子一方的当务之急,非是要收拾刘裕,因那会适得其反,在谢玄尸骨未寒的时候,对付等于谢玄闭门的唯一弟子刘裕,只会引起北府兵上下的反感。

 没有了刘裕的问题,边荒集与司马道子的距离顿时拉近了。

 燕飞不用想也知该如何应对,点头道:“我在此代刘裕多谢王爷网开一面,让他可以全心全意尽忠‮家国‬。我们可以在哪方面帮王爷的忙呢?”

 司马道子哈哈一笑,満脸容的连说两声“好”,然后肃容道:“燕兄弟如果可以为我办到三件事,我会非常感激。”

 燕飞道:“王爷请赐示。”

 司马道子道:“我绝不会強人所难,这三件事如能做到,都是对我们双方有利的。首先是不让桓玄的势力以任何方武伸到边荒集去。”

 燕飞同意道:“这方面我们不会让王爷失望。”

 司马道子道:“第二件事是希望你们主动地打击两湖帮,尽力削弱他们在水道上的影响力。”

 燕飞想起大江帮和屠奉三,心忖即使你没此要求,我们也会这么做,点头道:“遵旨!”

 司马道子哑然失笑道:“燕兄不但快人快语,也非常风趣。”

 接着沉声道:“第三件事是我希望能和边荒集公平易,你们要战船我给你战船,我们要的只是上等战马。”

 燕飞再次心叫厉害,先前两个要求,都是燕飞难以拒绝的,第三个要求则复杂多了,不过仍是有很大的惑力,因为边荒集确闹船荒。

 略一沉昑,道:“这方面王爷须予我一点时间,好与荒人商量,照我看该没有大问题。”

 司马道子喜道:“燕兄真的是明白人。”

 接着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函,道:“这是写给劣儿的信,燕兄可以随心过目,劣儿看后,会全心全意和燕兄弟合作,以揭破菇千秋的真面目。至于徐道覆,我会派人对付他,最好他冒险来攻,我会教他葬身大江。”

 燕飞接过信函,推门闪出仍在缓驰的马车,没入道旁的暗黑里去——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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