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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惊肉跳
 自决定杀害兄长桓冲后,桓玄便晓得有个人非杀不可,此人就是江海。他与桓冲关系密切,情如兄弟,又清楚自己和桓冲的嫌隙,更明白自己的为人,终有一天会揭破他弒兄的真相,那他桓玄便要身败名裂了。

 江海并非平庸之辈,他除了人面广,且是有实力的大帮会龙头大哥,要杀他绝不容易,还要令人不怀疑到他桓玄身上,根本是没有可能的,所以他须借助聂天还的力量。他和聂天还联合起来后,将变成绝配,可以将本来是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

 在南方,谁能控制长江,谁便可以主宰南方的荣衰。

 桓家一直戮力栽培大江帮,正是为控制长江,很多事由帮会人马出头,可以避过与朝廷的正面冲突,灵活度亦大得多。所以自桓温开始,便实行扶植大江帮的策略,大江帮与桓家的关系就是这般建立起来的。

 当年桓温能席卷建康,权倾天下,帮会曾发挥很大的作用。

 到没‮趣兴‬当皇帝的桓冲上台,一切以‮定安‬为主,大江帮在他的指示下,反变成一股稳定局势的力量,一切依江湖规矩办事,亦使大江帮得到沿江各大小帮会的尊重,尤其大江帮得边荒集之利,令大江帮的声势攀上前所未有的巅?。

 另一方面桓冲一力提拔屠奉三,由他成立振荆会,在桓冲的支持下,对两湖帮展开扫,令两湖帮的势力难人大江半步。也使屠奉三和聂天还成为死敌,结下解不开的仇恨。

 现在大江帮已除,必须有另一水道的帮会代替大江帮,故而桓玄与聂天还的结盟是最顺理成章的事。

 而在屠奉三和聂天还之间,桓玄只可以选取其一。

 对桓玄来说,这是个痛苦的抉择。

 他没有朋友,屠奉三是唯一的例外,可是为了完成梦想,他必须舍弃屠奉三。而他更清楚以屠奉三的精明厉害,一旦他与聂天还连手对付江海,屠奉三会因而醒觉桓冲之死是有问题的。这后果令他不但要放弃屠奉三,更要置自己最好的朋友于死地,因为桓冲一向是屠奉三最尊敬的人。

 他差遣屠奉三到边荒集去前,早和聂天还拉上关系,所以他派屠奉三到边荒集去根本是包蔵祸心,希望借别人之手,为他解决屠奉三这个难题。

 事情的发展虽然稍有失控,可是一切很快可以重上正轨,今趟屠奉三是死定了,荒人也要完蛋。当边荒集回复平静后,新一代的荒人将会出现,分别在边荒集已落入他的掌心里。

 河风阵阵吹来,吹得桓玄衣袂飘扬。

 在八艘战船的护航下,他乘坐的战船驶进赣水,朝鄱湖顺而下。

 谋臣侯亮生来到他身后,沉声道:“一切办妥。屠奉三的家族和有关系者共九百五十四人,全体处决。”

 桓玄言不由衷的点头道:“这是背叛我桓玄者必然的下场。”

 侯亮生语无言。

 桓玄不愿再想屠奉三的事,至乎希望自己永远忘掉这个人,岔开道:“王恭方面有甚么消息?”

 侯亮生答道:“淡真‮姐小‬将在后天早上抵达江陵。”

 桓玄终于找到他得以舒解因屠奉三而来的郁结心情的良方。心忖此‮女美‬如真的名不虚传,他会好好享受她,把她的身心彻底‮服征‬,想想也教人‮奋兴‬。

 从容道:“那我们就在十天后挥军直指建康,看司马道子如何应付我们。”

 侯亮生道:“直至此刻,刘牢之仍是非常听话,一切依计划行事。”

 桓玄的血沸腾起来,爹的梦想,终于在我这个儿子的手上完成。当联军分别由大江上下游进犯建康,司马道子的反抗力量将会被辗碎,司马皇朝亦就此灭亡,以后天下便是我桓氏的天下。

 他今次到鄱湖是去见聂天还,大家面商夺得建康后如何分配利益。他清楚聂天还是怎样的一个人,终有一天他会反抗自己,不过那是将来的事了。一个帮会的大贼头,能有甚么作为呢?

 ※※※

 拓跋仪凝望篝火,四周不时传来战马的嘶叫声,心中百感集。

 今次回到盛乐,他首次生出如外人的古怪感觉。似乎他更属于边荒集,更认同荒人的身分。边荒集虽然形势复杂,可是各派系间既敌对又合作的奇异关系,却形成另一种昅引力,令人眷恋其中的变化和发展。

 纪千千的驾临边荒集,把一切改变过来,边荒集再不是以前的边荒集,大家目标明确,为保护边荒集的公义和自由抛头颅洒热血。

 纪千千的被掳北去,更使边荒集‮入进‬空前团结的状态。正是这股由纪千千而来的凝聚力,把所有荒人的心连结在一起。把纪千千主婢回边荒集去,成为荒人最祟高的目标。

 陪他围坐篝火的是拓跋珪派来助他对付刘裕的三个高手,分别是公羊信、贺横和莫干,都是他先前不认识的人。名义上他们全听自己的调度,可是他们也是拓跋珪用来反监视他的人,看他是否如实执行命令。

 这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又以使长轲斧的公羊信武功最高,性格最阴沉。

 在途上为明白他们的实力,拓跋仪曾与他们较量过招,唯独公羊信巧妙地把实力隐蔵起来,令拓跋仪没法摸清楚他的虚实。

 跟随来的百名拓跋族精锐战士,人人均是能以一挡十的勇士,表面上是由拓跋仪指挥,事实上他们只听命于公羊信三人,他要通过三人向他们发命令。

 假设拓跋仪违背拓跋珪的密令,他们大有可能反过来对付他拓跋仪。

 如在落单的情况下,只是公羊信三人连手,已足够杀死他拓跋仪有余。

 他真的为刘裕担心,更感到自己对拓跋珪不像以前般忠心耿耿。他首次羡慕起燕飞来,孤人单剑,是多么的逍遥自在。纵使纪千千暂落入慕容垂之手,他仍有明确不移的奋斗目标。而自己则有点不知自己在干甚么,收复边荒集和杀死刘裕两件事,已混淆起来了。

 此时一名战士如飞掠至,报告在西南方发现敌踪。

 拓跋仪收拾心情,发出往东行的命令。

 ※※※

 司马道子从皇宮回来,大将司马尚之上来道:“仍未找到她,她或许已离开建康。”

 司马尚之是司马道子的堂弟,骁勇善战,论武功在王族內仅次于司马道子,与大将王愉并称建康军双虎将,是司马道子最倚重的大将。

 司马道子不由想着楚无暇动人的体,此女在上确是死人的尤物,只可惜在形势变化下,他们的缘份亦走到尽头。不论于公于私,他也绝不可再沾手此女。

 有点伤感的道:“走了也好!现在我们和弥勒教再没有任何关系。”

 司马尚之退在司马道子身后,‮入进‬主堂,提议道:“我们应否正式公布,把弥勒教定为琊教,并把明曰寺夷为平地,把竺雷音和他的从众公开处决呢?”

 司马道子心忖楚无暇既已知情离开,竺雷音怎还有胆子留在明曰寺任人宰割。微笑道:“你忘掉一个人哩!所有事凑合在-起来办,方够轰动。”

 正在主堂静候他的司马元显上来问好。

 司马道子立在入门处,讶道:“你竟没有到秦淮河鬼混吗?维持多少天哩?”

 司马元显俊脸一红,尴尬的道:“一天未办好正事,孩儿再不会踏足青楼半步。”

 司马道子和司马尚之诧异的对望一眼,因从没想过司马元显如此识大体分轻重。

 自被燕飞等掳走又安然回来后,司马元显便像变成另一个人,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经过深思虑,双目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司马元显道:“孩儿有事和爹商讨。”

 司马尚之识趣的道:“尚之还要到石头城打点事务。”

 司马尚之离去后,司马道子领着儿子,‮入进‬了大堂。

 ※※※

 慕容战来到呆立在码头的屠奉三旁,问道:“你好像満怀心事的样子,是否不看好此战呢?”

 屠奉三叹一口气,道:“不知如何,今早起后,我一直感到心绪不宁,人也特别容易倾向悲观,有点甚么都不想做的颓丧感觉,但又不得不強撑下去。此战我们是不容有失的。”

 慕容战道:“这种情况该很少发生在你身上,对吗?”

 屠奉三双目出茫然神色,点头道:“是从未试过的经验。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是铁石心肠的人。自大司马派给我清剿两湖帮的任务后,我便以铁腕手段对付两湖帮和任何支持两湖帮的人,手段方面无所不用其极,令两湖民众视我为恶魔,而两湖帮亦因我无法将势力扩展至两湖之外。如再给我数年时间,说不定我能平两湖帮,岂知功亏一篑。”

 慕容战皱眉道:“桓玄命你去边荒集,会否是…”

 屠奉三苦笑道:“你终于看到此点,可是我自晓得桓玄与聂天还秘密结盟,我便醒悟过来。桓玄这条计毒至极点,以有心算无心,到我晓得中计,已完全陷于被动。哼!枉我视他为友,他却如此待我,有一天我会教他后悔这个决定。”

 又问道:“燕飞呢?他是有神通的人,或可以知道为何我会心惊跳。”

 慕容战像想到某种可怕的事情般脸色微变,道:“我来正是要告诉你燕飞突然离开了。”

 屠奉三失声道:“甚么?”

 慕容战道:“此事非常奇怪,他本和高彦、老卓两人在谈笑,忽然提剑便去,离开前说只须问刘裕便晓得他到哪里去呢。”

 屠奉三讶道:“他当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赶着去做。”

 慕容战道:“我看该和孙恩有关,因他曾在高彦面前提起孙恩,又说孙恩仍在百里之外,听得高彦一头雾水。”

 屠奉三呆了半晌,苦笑道:“非常人自有非常的行蔵,待刘帅回来后问个清楚便成,夜哩!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得我们忙的。”

 慕容战言又止,终于去了。

 不用慕容战说出来,屠奉三也知他在为自己的家人担心。

 他也担心得要命,偏是毫无办法。

 自光复边荒集后,他便派手下潜返莉州,尽量撤走与振荆会有关系的人。现在他唯一的愿望,是走多一个人,便少一个被桓玄害死的人。

 他与桓玄的友情,已化为深刻的仇恨。

 对桓玄,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

 在大堂一角席地坐下后,司马元显道:“孩儿想求得爹的批准,带着皇谕亲身到广陵走一趟,以显示我们的诚意。”

 司马道子愕然打量他半晌,道:“你不怕刘牢之反脸动手,把你擒下来,再用你作人质吗?”

 司马元显道:“这个险仍是值得冒的,只要令他倒戈站在我们一边对付桓玄,他将永远不能与桓玄合作。因为谁都清楚桓玄不容任何人逆他的意,他会记恨得罪他的人。”

 司马道子欣然道:“我的儿子终于长大哩!学会分析形势,可是爹怎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呢?”

 司马元显失望的道:“爹!”

 司马道子微笑道:“你是否从燕飞等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呢?”

 司马元显‮奋兴‬地道:“确是如此。这三人不但胆大包天,且料敌如神,明明没有可能的事,也可以轻易的办到。”

 司马道子开怀笑道:“看来我得多谢他们三个教导我的孩儿。可惜…”

 司马元显道:“可惜甚么呢?”

 司马道子若无其事的道:“当然是可惜必须铲除他们。”

 司马元显一震道:“爹!”

 司马道子双目厉芒一闪,沉声道:“你可以欣赏你的敌人,却绝不可对敌人心软。明白吗?”

 司马元显点头道:“明白!为了我们司马氏的皇朝,孩儿对敌人绝不会心软。”

 司马道子沉昑道:“你刚才的提议,非是不可行,只是时机却不适合。我们首先要令王恭、桓玄和殷仲堪之辈出师无名,他们的阵脚,方可以把你的提议付诸实行。因为当南方非是处于战争的状态,刘牢之若敢对你不利,等于公然造反背叛朝廷,而刘牢之更怕桓玄隔山观虎斗、袖手不理。”

 司马元显一呆道:“如何可以令他们出师无名呢?”

 司马道子哑然失笑道:“桓玄今次叫作茧自缚,以为能以讨伐王国宝来令我进退两难,岂知我竟有一石三乌之计。桓玄啊!你想和我斗?道行仍差很远呢。”

 司马元显道:“孩儿并不明白。”

 司马道子从容道:“答案该在天明前揭晓,你回房好好睡一觉,时候一到,我会使人去唤你来。”

 司马元显使子的道:“爹!”

 司马道子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这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为争取最后的胜利,我们必须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你须永远记着爹这番话。”

 司马元显像想到甚么地急促了几口气,不敢多问,告退进內院去了。

 司马道子独坐大堂,暗叹一口气。

 他虽教儿子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却清楚自己在某一方面仍不够狠心。

 如他够狠心的话,便不该让楚无暇活着离开,叮是他却知道自己是故意放她走的。当时他为自己找的借口是让燕飞多一个劲敌,但內心中很清楚自己不忍杀她。

 有得必有失。

 为了司马氏的天下,他必须作出取舍。

 现在他已成为独撑司马氏皇朝的栋梁,他如失败,司马皇朝也完了——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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