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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寸步不离
 女人到了无可奈何时,本就都会接受自己的命运的,现在她已准备接受这种命运。

 谁知花如玉却忽然叹了口气,道:“用不着等到以后,现在我就已后悔了。”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后悔什么?”

 花如玉道:“后悔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

 风四娘又怔住了。

 花如玉轻轻叹息着,轻轻摸着她,道:“我若是个男人,现在岂非开心得很?”

 风四娘终于忍不住又叫了起来:“你…你也是个女人?”

 花如玉道:“你要不要我也脫光了让你看看?”

 风四娘气得连脸都红了:“你…你…你见了鬼了。”

 花如玉噗哧一笑,道:“我是个女人,你为什么反而气成这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她的手还在动。

 风四娘红着脸,道:“快把你这只手拿开。”

 花如玉吃吃的笑道:“我若是个男人,你是不是就不会叫我把手拿开了?”

 风四娘咬着嘴,道:“你是不是见了活鬼?”

 花如玉大笑。

 风四娘恨恨道:“我问你,你既然是个女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花如玉笑道:“因为我喜欢你。”

 她的手居然还不肯拿开,笑嘻嘻的又道:“像你这么惑的女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一样喜欢的。”

 风四娘道:“你的手拿不拿走?”

 花如玉道:“我偏不拿走,莫忘记你还是我的老婆,反正你这辈子已命中注定要做我的老婆,想赖也赖不掉的。”

 风四娘叹了口气,忽然发现了一个真理。

 女人无论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至少都总比嫁给——个女人好得多:

 女人若是也嫁给了一个女人,那才真是件要命的事。

 现在连这个房看来也不像是个房了。

 风四娘忽然道:“你真的还想娶我?”

 花如玉笑道:“当然是真的。”

 风四娘道:“你为的究竟是什么?”

 花如玉眨着眼,说道:“我说句真话给你听,好不好?”

 风四娘道:“当然好。”

 花如玉道:“你现在既然是我的老婆,至少就不能再嫁给别人了。”

 风四娘道:“别人是谁?”

 花如玉道:“萧十一郎!当然就是萧十一郎!”

 风四娘的脸立刻沉了下去,道:“你不要我嫁给萧十一郎?”

 花如玉道:“嗯。”

 风四娘道:“是不是因为你自己想嫁给他?”

 花如玉笑了笑,道:“我既然是你的丈夫,当然也不能再嫁给他。”

 风四娘道:“你难道是为了别人?”

 花如玉道:“嗯。”

 风四娘道:“这个别人是谁?”

 花如玉道:“你应该知道的。”

 风四娘道:“沈壁君?”

 花如玉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她实在太可怜,十一郎若是娶了你,她一定会发疯。”

 风四娘冷笑道:“其实你根本不必担心的,就箅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花如玉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风四娘连话都不说了,她知道女人说的谎话,只能骗得过男人。

 在花如玉这样的女人面前,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的。

 花如玉又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知道萧十一郎要约你到这里来,你就立刻来了。”

 风四娘冷冷道:“你岂非也是为了他来的?”

 花如玉道:“这石山本来是个很荒凉的地方,虽然是关中群盗的总舵,最多也只不过是个強盗窝而已,但现在这地方却有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来了。”

 风四娘道:“那个坐在别人帽子上的怪物,难道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花如玉道:“无论谁能狠得下心,砍断自己的一条手臂和两条腿,都可以算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风四娘也不能不承认,那个人上人的确很有种。

 有种的人就是強人。

 花如玉道:“厉青锋跟他一样,到这里来都是为了要萧十一郎项上的人头的。”

 风四娘道:“厉青锋跟萧十一郎又有什么仇恨?”

 花如玉道:“厉青锋就是厉刚的老子,厉刚就是死在萧十一郎手上的,”

 风四娘恍然,道:“难怪厉刚从来不肯说自己的家世,原来他老子竟是个独行大盗,”

 花如玉冷笑道:“但老子却比儿子強得多。”

 风四娘也承认:“厉青锋至少还不是个伪君子。”

 花如玉道:“金菩萨到这里来,当然也不怀好意,除了他们外,不怀好意的人还有很多,只有我跟他们不同。”

 风四娘冷笑道:“你难道还是个好人?”

 花如玉道:“我本来就是个好人”

 风四娘道:“你这好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花如玉道:“好人当然是来做好事的。”

 风四娘道:“做什么好事?”

 花如玉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风四娘道:“你明明知道是萧十一郎约我来的。”

 花如玉道:“是不是他自己约你来的?”

 风四娘道:“不是。”

 自从那一天分别之后,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过萧十一郎的面。

 花如玉道:“你只不过听别人说,他在江湖扬言,要你到这里来跟他见面而已。”

 风四娘道:“因为他也找不到我,这两年来,我们根本就失去了连络。”

 花如玉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么知道那传言是真的?”

 风四娘叹了口气,她的确不知道。

 她只不过是到这里来碰碰运气而已。

 花如玉道:“说不定那只是别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你到这里来,然后再用你做饵,来钓萧十一郎上钩。”

 风四娘苦笑道:“现在我仔细想想,的确好像是上了别人的当了。”

 花如玉叹了口气,道:“每个人都难免会上当的,所以上当的也不止你一个。”

 风四娘道:“除了我还有谁?”

 花如玉道:“沈璧君。”

 风四娘道:“她也会到这里来?”

 花如玉道:“她一定会来。”

 风四娘道:“难道她并没有跟萧十一郎在一起?”

 花如玉道:“没有,这两年来,她也跟你一样,一直都在找萧十一郎。”

 风四娘皱眉道:“谢天石岂非就因为多看了她两眼,眼睛才会瞎的?”

 花如玉道:“谢天石看见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沈璧君。”

 风四娘道:“不是?”

 花如玉道:“世上的美人,并不止沈璧君一个,萧十一郎身边的‮女美‬,也并不一定就是沈璧君。”

 风四娘咬了咬嘴,冷笑道:“这个人好像一直都在走桃花运。”

 花如玉道:“所以他迟早总难免要倒楣的。”

 风四娘又忍不住叹道:“他已倒了一辈子楣了。”

 花如玉道:“但这次沈璧君却比他更倒楣。”

 风四娘道:“哦?”

 花如玉道:“要钓这条大鱼,用沈璧君来做饵,当然也很好。”

 风四娘苦笑道:“鱼饵的确比鱼还倒楣。”

 花如玉道:“一点也不错,鱼还没有上钩的时候,鱼饵就已经在钩子上了。”

 风四娘道:“她现在已经在钩子上?”

 花如玉叹道:“还不止一个钩子,她已经在两个钩子上了。”

 风四娘道:“两个钩子?”

 花如玉道:“两个大钩子。”

 风四娘可以想像得到:“大钩子才能钓得上大鱼。”

 花如玉叹道:“沈璧君虽然已被他们紧紧钩住了,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

 风四娘用眼角瞟着她,道:“你对她的事好像很关心?”

 花如玉道:“我是个好人。”

 风四娘道:“好人有时候也会不怀好意的。”

 花如玉又笑了:“你在吃醋?”

 风四娘没有笑:“我只不过有点奇怪而已。”

 花如玉道:“其实我不但对她关心,对萧十一郎也很关心。”

 风四娘道:“哦?”

 花如玉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帮着我,把沈璧君从钩子上放下来,钩子上若果没有饵,鱼也就不会上钩了。”

 风四娘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说不定你也是个钩子呢?”

 花如玉道:“你应该相信我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嫣然道:“因为我是你的老公,一个女人若连自己的老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风四娘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道:“幸好你是个女人,否则我不被你死才怪。”

 花如玉笑道:“我现在就要死你。”

 她的手指又在动,她的手动得真要命。

 风四娘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好像快要酥了,忍不住大叫:“你再不把你这鬼手拿开,我就要…就要…”

 花如玉吃吃的笑着,道:“你就要怎么样?”

 风四娘用力咬着嘴,道:“我就要送顶绿帽子给你戴了。”

 现在花如玉又穿上了她那套华丽如帝王般的‮服衣‬,这使她看起来更容光焕发,出群脫俗,就像是只展开了花翎的孔雀。

 她面对落地的穿衣铜镜,左照照,右照照,显然对自己的仪表觉得很満意。

 风四娘忍不住笑道:“难怪别人都说女人最喜欢照镜子,尤其是刚穿上一身漂亮‮服衣‬的女人。”

 花如玉也笑了,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毛病,饭可以不吃,漂亮的‮服衣‬却不能不穿。”

 她又解释着,道:“因为很多人都是先看你的‮服衣‬,再看你人的。”

 风四娘道:“别人只顾看你‮服衣‬时,往往就会忘记分辨你究竟是男是女了。”

 花如玉笑道:“一点也不错,所以虽然有很多人都觉得我有点像女人,却从来也没有人会想到,我真的是个女人。”

 风四娘道:“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打扮成像个男人呢?”

 花如玉道:“因为我喜欢女人,女人却偏偏喜欢男人。”

 风四娘笑道:“你平常‮觉睡‬的时候,也总是穿得这么整齐?”

 花如玉道:“我‮觉睡‬的时候总是脫光的,但现在我并不想‮觉睡‬。”

 风四娘道:“现在难道不是‮觉睡‬的时候?”

 花如玉道:“不是。”

 风四娘用眼角瞅着她,道:“你还想干什么?”

 花如玉道:“去作客。”

 风四娘道:“现在已半夜三更了,还有人请客?”

 花如玉道:“在这种地方,白天才是‮觉睡‬的时候。”

 风四娘道:“这里的人难道全是夜猫子?”

 花如玉道:“因为他们白天根本见不得人。”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是不是要我也陪着你去?”

 花如玉笑道:“新婚的小两口子,当然是寸步不离的,何况,请客的这个人,又是你的老朋友。”

 风四娘道:“我的老朋友?金菩萨?”

 花如玉道:“不对。”

 风四娘道:“不是他是谁?”

 花如玉道:“这里是关中十三寨的地盘,请客的人,当然也就是地盘的主人。”

 风四娘道:“快刀花平?”

 花如玉道:“对了。”

 风四娘道:“可是他两只手好像都已被砍断了。”

 花如玉笑了笑,道:“没有手的人,好像也一样能请客的。”

 风四娘道:“他还有请客的心情?”

 花如玉道:“不管怎么样,帖子上出名的人总是他。”

 风四娘道:“看来他最多也只不过是在帖子上出个名而已,幕后必定还另有其人。”

 花如玉叹道:“你真是个鬼灵。”

 风四娘盯着她,道:“幕后这个人是谁?”

 花如玉道:“是我。”

 风四娘笑了笑,道:“我早已想到是你了,若不是你自己请客,又有谁能请得动你?”

 花如玉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若要讨男人的欢喜,本该装得糊涂点的。”

 风四娘嫣然道:“除了你之外,客人还有谁?”

 花如玉说道:“只要是在这里的人,好像全都请了。”

 风四娘道:“人上人、厉青锋、金菩萨,他们也会去?”

 花如玉道:“一定会去。”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道:“因为今天晚上还有位特别的客人。”

 风四娘道:“谁?”

 花如玉道:“沈璧君。”

 风四娘怔了怔,长长吐出口气,道:“看来今天晚上这宴会,一定热闹得很。”

 花如玉眼睛里带着种奇特的笑意,缓缓道:“一定热闹极了…”

 快聚堂上,灯光辉煌。

 “快刀”花平披着件鲜红的斗篷,坐在中间的虎皮椅上,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他动也不动的坐着,就好像一个人坐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别人在他面前进进出出,来来去去,他也像是完全没有看见。

 他看来实在不像是个好客的主人,客人们看来也不像是愉快的客人。

 除了金菩萨外,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很,人上人居然还高高的坐在那大汉头上,厉青锋手里紧紧握着他的金背弓,像是随时都在准备着出手。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跟主人客套招呼。

 他们本就不是为了这主人而来的,他们也并不想掩饰这一点。

 本来应该很热闹的大厅,却冷冰冰像是个坟墓。

 然后风四娘和花如玉忽然出现了,就像是群中忽然飞来了两只孔雀。

 无论在什么宴会里,风四娘本就一向是个最出锋头的客人。

 今天晚上她看来更容光焕发,谁也看不出她已是三十五岁的女人,而且刚死过一次。

 看见了她,每个人的眉毛好像都提高了两寸,眼睛也放大了一倍。

 能亲眼看见一个刚死的人又活生生的从外面走进来,这种经验毕竟是很难得的。

 风四娘眼波转,嫣然道:“才半天不见,你们就不认得我了?”

 金菩萨忽然开始咳嗽,就好像忽然着了凉一样。

 风四娘道:“你病了?”

 金菩萨勉強笑道:“我假如病了,一定是相思病,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都会生这种病的。”

 风四娘笑道:“你以后千万不能再有这种病了,否则我先生会吃醋的。”

 金菩萨愕然道:“你先生?”

 风四娘道:“先生的意思就是丈夫,你不懂?”

 金菩萨道:“你…你嫁人了?”

 风四娘道:“每个女人迟早总要嫁人的。”

 金菩萨忍不住问道:“你嫁给了谁?”

 花如玉道:“我。”

 金菩萨怔住。

 每个人都怔住。

 风四娘又抬起头,对人上人一笑,道:“现在我们已扯平了。”

 人上人道:“什么事扯平了?”

 风四娘道:“现在我已死过一次。”

 人上人好像也要开始咳嗽。

 风四娘笑道:“死和嫁人,本来都是很难得的经验,我居然在一天之中全都有过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能在一天中得到这两种经验的人,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

 风四娘已走到花平面前,微笑道:“又是两年不见了。”

 花平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两年,整整两年。”

 风四娘道:“算起来我们已经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

 花平冷冷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没有朋友。”

 风四娘道:“你就算已没有手,也还是一样可以有朋友的,没有手还可以活下去,没有朋友的人,才真正活不下去。”

 花平苍白的脸忽然扭曲,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他本不是能接受同情和怜悯的人。

 风四娘黯然叹息了一声,回过头,去找那跛子,她刚才还看见他坐在人上人后面的,她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但现在他竟已看不见了。

 “他为什么总是要躲着我,为什么总是不敢见我的面?”

 风四娘没有再想下去,也没法子再想下去。

 她和花如玉刚坐下来,就看见了沈璧君。

 她第一次看见沈璧君的时候,就觉得沈璧君是她这一生中,所看见过的最温柔、最美丽、风度最好的一个女人。

 现在她还是有这样的感觉。

 但沈璧君却已有些变了,变得更沉静、更忧郁,也变得憔悴了些,只不过这些改变却只有使得她看来更美;一种令人心醉的美。

 她的眼波永远是清澈而柔和的,就像是舂曰和风中的水,她的头发光亮柔软,她的肢也是柔软的,像是舂风中的柳枝。

 她并不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就会冲动的女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看见她,都会情不自噤,忘记了一切。

 现在她正慢慢的走了进来。

 她绝不做作,但一举一动中,都着一种清雅优美的风韵。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服衣‬,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已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衣饰,都不能分去她本身一丝光彩。

 无论多高贵的脂粉打扮,也都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像这么样一个可爱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如此薄命?

 忽然间,大厅里所有的人,呼昅都似已停顿。

 这就是武林中第一美人沈璧君。

 他们终于见到了沈璧君。

 有关她和萧十一郎之间,那些凄凉而美丽的故事,他们不知已听过多少次。

 现在她的人已站在他们面前。

 他们实在想多看几眼,却又不敢。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生怕唐突了佳人,而是因为她身后那两双刀锋般的眼睛。

 沈璧君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后还有两个人。

 两个瘦削、修长,就好像两竹竿一样的老人。

 他们身上穿着长袍,却是华丽而鲜丽的,一红一绿,红如樱桃,绿如芭蕉。

 他们的神情看来仿佛很疲倦,须发全都已花白,但他们一走入这大厅,每个人都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人的杀气。

 利器神兵,必有剑气。

 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身上也必定带种杀气。

 无论谁都可以隐隐感觉得到,这两人一生中必已杀人无数。

 看见这两人,厉青锋的脸色第一个变了。

 他们本是属于同一时代的人,厉青锋当然知道这两人的来历。

 风四娘也知道。

 她忍不住轻轻吐出口气,道:“钩子。”

 花如玉道:“两个大钩子。”

 风四娘道:“我见过他们。”

 花如玉道:“在逍遥侯的玩偶山庄里?”

 风四娘点点头。

 萧十一郎和逍遥侯决战的那一天,这两个老人也在路上相逢。

 花如玉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我说的话不假了吧?”

 风四娘又点了点头。

 她并不知道他们和逍遥侯的关系,只知道他们也在逍遥侯门下。

 逍遥侯门下的人,当然不会对萧十一郎怀有什么好意。

 花如玉道:“所以你一定要想法子,让沈璧君也知道。”

 风四娘道:“我想不出法子。”

 花如玉道:“我们后面有道门,你看见了没有?”

 风四娘看见了,门很窄。

 花如玉道:“出了门,你就可以看到一间小木屋。”

 风四娘在听着。

 花如玉道:“那里是女人方便的地方,你若能将沈璧君带到那里去,就可以放心说话了。”

 这里的男人们自恃身份,当然绝不会到那种地方去偷听。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好,我想法子。”

 他们本在耳语,新婚的夫们,本就常常会咬耳朵的。

 可是那两个老人的目光,却已闪电般向她们扫了过来。

 风四娘虽然明知他们绝对听不见这里说的话,却还是不噤吃了一惊。

 幸好这时她已看见了沈璧君温柔的笑容。

 沈璧君当然也已认出了这个“吓死人的新娘子”正在微笑着向她示意。

 风四娘也笑了。

 那朱衣老人忽然道:“想不到‘金弓银丸斩虎刀,追云逐月水上飘’厉青锋也在这里。”

 绿袍老人道:“他一定也想不到我们会来的。”

 厉青锋的脸色铁青,冷冷道:“两位居然还没有死,实在是令人意外得很。”

 朱衣老人道:“但你却已该死了的。”

 绿袍老人道:“若不是我们手下留情,三十年前你就已该死了的。”

 厉青锋冷笑道:“不错,我的确早就该死了,谁叫我一向独来独往,连个帮手都没有。”

 朱衣老人沉下了脸,道:“我与你手时,他并未出手。”

 绿袍老人道:“我一个人也随时都可以对付你。”

 厉青锋道:“我若有个帮手,也不会叫他帮我两个打一个的,只要他在旁边呐喊助威就已够了。”

 朱衣老人道:“很好。”

 绿袍老人道:“好极了。”

 朱衣老人道:“是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绿袍老人道:“这次该轮到我了。”

 厉青锋大笑,道:“很好,实在好极了,三十年前的那笔旧账,你我正好就此结清。”

 这三个人虽然都已有一大把年纪,竟是姜桂之,老而弥坚。

 三十年前的一点点仇恨,他们竟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厉青锋已霍然长身而起,绿袍老人也转过了身。

 沈璧君一直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前辈们若想在这里杀人,就该将这里的主人先杀了才是。”

 她的声音还是和昔曰同样温柔优雅,可是她说的话里却已蔵着锋锐。

 这两年多来的生活,毕竟已使她学会了很多事。

 绿袍老人看了厉青锋一眼,冷冷道:“你我既然都还没有死,又何必急在一时?”

 厉青锋冷笑着,终于也慢慢的坐了下去。

 风四娘又笑了。

 她走出来,拉住了沈璧君的手,嫣然道:“我想不到你会来,你一定也想不到我会在这里的。”

 沈璧君微笑着,点了点头。

 风四娘笑道:“幸好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旧债要算。”

 沈璧君嫣然道:“你还是没有变。”

 风四娘道:“但你却似已有些变了。”

 沈璧君眸子里的忧郁更加浓了,凄然垂首,默默无语。

 风四娘又笑道:“但我却还是个吓死人的新娘子,我每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都是新娘子。”

 沈璧君也觉得很惊奇,但却并没有问她怎么会又做了新娘子。

 这个出身世家,教养良好的典型淑女,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

 风四娘眨着眼,看着她,道:“你一定走了很久的路,才到这里的。”

 沈璧君道:“嗯。”

 风四娘道:“那么你一定已经…”

 她忽然附在沈璧君耳旁,低低说了两句话。

 沈璧君的脸红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风四娘却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带你去。”

 她真的拉起沈璧君的手,走向旁边的小门。

 沈璧君的脸更红,却也只有垂着头,跟着她走。

 老人对望了一眼,眼睛里却不噤出笑意,他们当然知道风四娘是带沈璧君干什么去的。

 他们都觉得风四娘实在是个很妙的女人,都觉得这实在是件很妙的事。

 别人请来的客人刚进了门,她居然就拉着人家方便去。

 这种事除了风四娘外,还有谁能做得出呢?

 也只有风四娘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别人才会觉得有趣,不觉得诧异。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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