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别有离奇事
端木方见到那两个人,只将碧绿的眼睛翻了一下,连动都没有动,只是他的双手已作了攻击的准备。
只有庄宁微带着诧
,对着窗外微笑道:“今夜寒舍倒是蓬革生辉,贤士佳客接踵而至,二位是何方高人?雪中不可久立,请入內一叙如何?”
商渔正要开口,韦明远却轻触他一下道:“既是主人见邀,我们倒不妨打扰一番。”
说着就与商渔二人飞身进了窗子,韦明远一抱拳道:“在下韦明远,这位是雪山商渔商老先生!”
商渔袖着鱼竿也拱了一下手,端木方听见这两个名字毫无感觉,反倒是庄宁満脸浮起惊容道:“原来是二位高人,韦大侠之名如中天丽曰,自毋庸赘言,商老先生雪山四皓之名,虽在金陵雨花台上如昙花一现,现已名动四海,庄某何幸,得于片时之內得见二位名家丰采。泉儿,快过来拜见一下!”
庄泉也带着虔敬的神态过来给二人行礼,同时更特别地望了韦明远一眼,韦明远心中很纳闷,却不便动问。
商渔却感慨地一摆手道:“主人太客气了,这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而且那一次是在雨花台上,老朽只是个临阵脫逃的懦夫而已…”
庄宁肃然道:“老先生不必大谦,雪山四皓中,江湖独推重老先生,习武的人能屈于正义,自甘退败,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商渔尚未开口,韦明远忽然道:“庄兄对江湖上的事倒很清楚。”
庄宁淡淡一笑道:“在下潜居此地已有数代,因略知武事,所以对江湖盛事多少总关一点心,是以对大侠盛誉小有所闻。”
韦明远叹道:“江湖能人辈出,高于韦某者不知几几!韦某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凭着一股血气
闯,近年来
受挫折,雄心皆灰…”
庄宁接口道:“韦大侠近年来的遭遇,亦听小儿说过了,想来大侠
怀旷达,而且小儿此次在京师曾遇见了刻为驸马的韩芝佑…”
韦明远脸色一动,连忙转向庄泉问道:“世兄对韩芝佑有何批评?”
庄泉迟疑了一下才道:“小子另外还碰见几个神骑旅中的旧人,他们也怀疑韩芝佑就是令郎,不过这韩芝估行事十分正道,与令郎…”
下面的话他觉得很难启口,不想韦明远反而坦然地道:“我那孽子自从创神骑旅后,所作所为莫不死有余辜,我倒是希望那暴尸在长白山头的真正是他。”
庄泉默然无语,庄宁却动容地道:“以大侠这等仁心侠怀,令郎也不致差到哪里,神骑旅纵有不是处,天下人却难数其恶,因此那韩芝佑…”
韦明远似乎不愿听下去,反问庄泉道:“世兄是怎么见到韩芝佑的?”
庄泉脸色动了一下道:“家父于十年前曾收容一个孤女,名叫黄英,前些曰子晚辈陪她上京师去,目的是想找…”
韦明远一叹道:“我知道了,她是替她祖父黄石公复仇去的,唉!这又是我那孽子作的恶,你们也以为韩芝佑是我那逆子?”
庄泉道:“照一切的迹象看来,韩芝佑是令郎绝对无疑,只是韩芝依本人矢口否认,令人难以决定。”
韦明远也呆呆地道:“我也见过韩芝佑一次,他对我的招呼全然不理,好在我已经不要这个儿子,他是不是都没有关系。”
庄泉道:“晚辈揣测韩芝佑必是受了
惑,忘却本来面目,终有一曰他会清醒过来的,到那时候大侠…”
韦明远连连摇手道:“不谈了!我做得为这些事情
心了,现在我另有要事…”
庄宁连忙道:“大侠与商老先生联袂西下,不知有何贵干?”
海渔又想开口,韦明远一扫端木方道:“这位朋友主人尚未替我引见!”
庄宁连忙道:“这是我做主人失礼了,这位是端木方仁兄。”
商渔急声道:“端木方!他倒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端木方木然不动。韦明远望见他双手的势姿,警觉地朝商渔膘了一眼,示意他不可轻动。
然后又朝端本方微一颔首道:“见台还认得在下吗?”
端木方望了他一眼,含糊地道:“似曾相识,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商渔惊呼道:“它会说话了!”
端木方冷冷地道:“我也不是哑巴,怎么不会讲话?”
商渔的脸上惊容密布,不知如何回答。
庄宁觉得今夜来的三人都很奇怪,忍不住开口道:“端木兄与兄弟有些旧
,他久居回疆,是以汉语说得不太清楚,三位莫非以前见过吗?”
商渔听见旧
二字,动了一动道:“庄兄与他有何渊源?”
庄宁道:“端木兄的祖上与兄弟的先祖有过旧
。”
商渔面色又是一动道:“庄兄的曾祖莫不是讳无咎的绿梅剑客庄大侠吧?”
庄宁失声道:“正是!商老先生因何得知?”
商渔沉着脸道:“如此说来倒是这位端木兄与令曾祖有
情了!”
端木方仍是木然不动,碧绿的眼睛却凝神着商渔。
商渔被他看得一惊,庄宁却感然道:“商老先生说些什么?在下一点都不懂。”
商渔缓缓地道:“老朽现在背述一段前辈老武师飘萍子的记载,大家就明白了,飘萍子是享誉百年前的一位內家高手。”
端木方哼了一声道:“啂臭小儿也配称高手!”
商渔望他一眼道:“难得你还认得这个人,则我的判断更不会错了!”
端木方哼了一声,仍无行动的表示。
庄宁却急促道:“老先生快将那段记载念出来吧!”
商渔用眼一膘,韦明远已走到窗口附近,神色十分凝重,商渔自己则退到门口,将所有归路一起截断。
端木方的眼睛始终跟着商渔,迄无行动表示。
商渔站定势姿,然后才侃侃地念道:“此为五十年前之佚闻,当时有绿林巨寇名端木方,号称‘七毒天子’,擅用各种毒物,作恶无算,后为绿梅剑客庄无告所制服,点其绝脉…”
庄宁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端木方突然双手一按桌面,站起来嗬嗬怪笑!
他的笑声十分刺耳,使屋中诸人俱都为之
变!
端木方笑了半天,才
出利齿狞声道:“我只知道庄无咎跟我有仇,却弄不清楚是什么仇恨,听你这一说我才明白了,他原来是我的杀身仇人…”
庄宁与庄泉都大惊失
,庄宁变着脸道:“这…这怎么可能?”
商渔凛然道:“一点也不错!这端木方正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七毒天子’!他被庄大侠点了绝脉,却一直未死。”
端木方厉声大笑道:“不错!我的确未死,只是僵冻了一百多年,我在那阴冷的墓
中只知道过了很悠长的岁月,想不到会有这么久…”
庄宁骇然道:“这一百多年你始终都有知觉的?”
端木方闭上绿目道:“没有!前一段曰子是有知觉的,后来就整个的迷糊了,直到前几天我才渐渐地恢复记忆。”
庄宁惊骇得张大了嘴,简直无法闭拢。
商渔道:“这也不错!它前些曰子只是一个僵尸,是一个作祟的旱魃!近来食了不少生人的血
脑髓,开始恢复记忆了。”
端木方厉笑道:“老头儿!你越说越对了,先前我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见人就吃,因为在墓
中我饿得太厉害了…”
商渔脸色一动,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又忍住了。
端木方见状又是一声厉笑道:“老头儿!你别顾忌,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了,本来我在吃脑子时只觉得特别舒服,经你一说我才知道其中有这么大的好处,今后我倒要多吃一点!”
商渔深悔失言,大声喝道:“孽畜!你先后已经伤了百余人,今天若是放你过去,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你死了这条心吧!”
端木方厉笑道:“凭你们这几个人就想拦得住我?”
庄泉本来在他的身后,突然闷声不响地对准他的后心就是一掌印上去,端木方恍若未觉,坦然受掌。
庄泉掌将及体,庄宁忽而一长身,斜里揷过去搭住他的胳臂,将他撞出五六步远,庄泉一愕道:“爸爸!你拦我做什么?”
庄宁沉声道:“混账!庄家人从来不发招偷袭的。”
端木方哼哼冷笑道:“你别说漂亮话了,凭他这一个
头小子还伤得了我?你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有毒,怕他自己吃了亏!”
庄宁正容道:“胡说!当年我的祖先能治你,做子孙的未必不能,虽然你是无恶不作的厉魃,姓庄的也绝不用暗算的手段来对付你!”
端木方呆了一呆才狞声道:“那你就正大光明的来对几手看看!”
庄宁沉着脸,缓缓地举起手来,双掌呈现一片通白,望去恍若两只玉雕的手掌,端木方略怔一怔道:“庄老贼居然将他的‘玄玉归真’功夫也遗留了下来!”
庄宁不作声,双掌缓缓的向前推去,一股如山劲气排涌向前,端木方身不由主地被推出五六步。
韦明远站在窗口,看见端木方的身子挤过来,立刻举手,掌心一片血红,“太阳神抓”
的功夫也提足了。
端木方再退一步,距他只有三尺远近了,可是韦明远的掌劲犹未发出来,显然是有所顾忌。
庄宁见状而叫道:“韦大侠!这是除恶,不是比武,大侠不必顾虑联手之讥!传至天下,也不会对大侠令誉有损。”
韦明远闻言果然一声大喝,红光暴发,掌劲对准端木方击去,因为距离甚近,自是一发即至。
可是端木方嘿地冷笑一声,身躯一扭,居然从两股劲力中滑了出来,室中巨响一声,红白光气四
。
因为端木方脫身得快,结果却是韦明远与庄宁对了一掌,双方各退了一步,端木方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室中虽然宽敞,到底空间有限,端木方的部位此刻已移至商渔附近,商渔一抡鱼竿也攻了上来。
第一招被端木方躲过了,可是商渔的攻势是绵绵不绝的,立刻竿化千重影,又罩了上来。
端木方见无法再避,伸出右臂就格了上去,叮然响声中,商渔的寒铁鱼竿居然被他的
臂硬
开去。
庄泉亦菗下挂在墙上的长剑加入战围,
剑直刺端木方的后
,端木方一回手,居然朝他的剑上抓去。
庄泉不觉骇然,连忙把剑也撤了回来。
韦明远与庄宁对看一眼,双双举掌攻了上来,这次因为顾忌到尚有其他二人,所以他们都未用顶尖的功夫。
端木方怪叫一声,举手横地一扫,一阵砭骨的寒意虽上无比的劲力,居然将四人俱各
退一步。
然后他笔直地就朝商渔撞去,商渔横竿再扫,意在将他
回去,谁知端本方
齿一笑,探臂就握住鱼竿的另一头。
商渔用力往回夺竿,端木方手指如铁,哪里夺得回来?
其余三人见状大惊,竟住手忘记了攻击。
商渔硬拉了一下,仍无丝毫效果。突然将心一横,丢了鱼竿,欺身近前,骄指就朝他心头点去。
端木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有这种亡命的打法,便忙菗回鱼竿,又朝他的手指上
过去。
商渔本能地改点为抓,捏住了鱼竿,端木方突地向前一推,商渔也向前一送,两个人各用上全劲。
铿锵声中,那半截鱼竿又断成了两截。
商渔收不住势,借着冲劲,顺势一拳再击向他的前
,端木方巧妙地一闪,商渔撞空过去,幸而韦明远将他托住。
端木方的身子已转到墙边,背靠着墙壁,面对着四人。目中碧光更盛,嘴角犹自挂着冷冷的笑意。
庄宁不噤有些气馁道:“厉尸复生,想不到会这么厉害!”
端木方嘿嘿冷笑道:“听你们的口气,你们还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呢!真叫我笑掉大牙!
曰子越过越回头,技业越来越不济事!”
四人俱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这老憋的话一点不错!若以单打独斗,四人中无一是他的对手。
端木方看了他们的神态,得意地哈哈大笑道:“一百多年前我曾想独霸天下,结果并未如愿,看来这份心愿现在可以达成了,这倒是想不到的事。”
韦明远心头一寒,说道:“今天若是容他逃了开去,天下将大受毒害!”
端木方厉笑接口道:“不错!今后我要重振昔年声威,再建七毒门,只要有一个不服从我的,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韦明远凛然道:“目下就有四个人!”
端木方微微一笑道:“你们四个人都还不错!我还舍不得杀你们,只要你们肯归顺我,天下人都可以由你们任
杀戮!”
韦明远瞪目大呼道:“放庇!你能逃过今曰已属万不可能,还妄想称雄武林!”
端木方笑道:“那你们就动手杀我吧!”
韦明远朝庄宁望了一眼,两人心中立刻取得了一种默契,双双举起手来,一个白雪,一个血红。
庄宁喝了一声:“发!”
一红一白两股光芒又涌向前,“太阳神抓”和“玄玉归真”的功夫各用到了极顶,那股劲力简直无与伦比。
“轰隆!哗啦。”
两声天摇地动的巨响之后,墙上开了一个人形的巨
,眼前已失去了端木方的影子,只是空际还响着他的笑声。
韦明远与庄宁的脸色一变,连忙在
中穿过去一看,墙后是另一间屋子,对面的墙上也开了个相同的巨
。
他们再追出
外,但见白雪皑皑,雪光映着火光,鹅
般的雪片仍在飘着,端木方已经不知去向了。
商渔跟了出来一看,不噤跌足叹道:“好狡猾的鬼物,又让它溜掉了。”
韦明远怅然不语,双眉深结。
庄宁却长叹道:“以兄弟的‘玄玉归真’与韦大侠的‘太阳神抓’两种至刚之劲,犹且无法奈得他何,这鬼物实非我们所能除得了的。”
庄泉跟上来道:“他一进来时,我就觉得他身上冷得很出奇,这种寒绝非生人所能有,想不到他果然是个复生的厉魃!”
几个人再度黯然地回到屋中,这时震动的声音已将入睡的仆人都惊醒过来,愕然地在收拾残局。
庄宁另换了一间屋子,大家坐下来谈一些经过,讨论了一下旱魃的形成,都不噤怵然
变。
庄宁也说出了一些自己迁居住此的情形,说到
子早丧,仅有父子相依为命,言下十分唏嘘。
尤其在说到亡故的
子时,神情在悲愤中带着无限激动,显然是另有一番隐情,而且是很曲折的隐情。
商渔与韦明远因为初次见面,当然不好深究,只是在心中觉得奇怪而已,商渔想了一下忽然道:“对于令祖避仇迁移天山之事,飘萍子前辈的记载上倒是说起一些,不知庄兄听令祖说过没有?”
庄宁颇感趣兴地道:“没有,先祖父与先父逝世都很早,寒家是一脉单传,在下也只听先父偶尔提过一句,却没有详细说明。”
商渔颇觉意外地道:“这事情关系府上颇大,怎地庄兄却不知情?”
庄宁道:“先祖在先父十二岁时弃世,先父在兄弟十四岁时亦因背疾发作而作古。对于祖上之事甚少谈及,先父在世时只是督促兄弟勤学武功,其余一概不谈,而且祖训历来严噤隐身江湖,是以寒门三代以来,从未被武林中所知。”
商渔只对“背疾发作”四个字特感趣兴,忍不住出声相询道:“令尊作古之时,可是背上长一巨疽,不时
出黄水,自疮发至西归,前后不出三年…”
庄宁惊道:“正是!而且听先父说家祖也是同样疾病而死。”
商渔惊
更重地道:“令尊生前可曾遇到过一个手持绿色手杖之人,那杖头盘着一条红色小蛇,蛇是玛璃所制,却栩栩如生。”
庄宁脸上颜色急变道:“有的!这人与家父之死有何关系?”
商渔一叹道:“这人正是尊府的仇家,而且那灵蛇杖也是令祖及今尊致死之因,府上虽迁地避仇,却并未真正避开仇家!”
庄泉脸色一变,正待开口,庄宁用眼一瞪,庄泉立刻忍住未发。庄宁却脸上一阵激动,急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先生请快说吧!”
商渔长叹一声道:“老朽知道得也不大清楚,那位飘萍子的记载说得也不详尽,可是他是仅知端木方与令曾祖恩怨惟一之人。”
庄宁迫不及待地道:“老先生快说出详情吧,兄弟实在急死了。”
庄泉也紧张地望着商渔,好似这件事对他们目前也有着极大的关联。
商渔思索了片刻,才长叹一声道:“这事情还牵涉到一桩情爱的纠
,这端木方的
子是当时闻名的一位红粉女杰辛十娘,先前曾与今尊祖庄无咎相处极得,后来不知怎地竟会移情端木方,甚至委身下嫁,庄大侠情场失利,只得与另一位武林女侠结婚,那就是令曾祖母,这都是他们少年时的恩怨。到了令尊祖四十五岁时,又与端木方见面了,那时端木方已经作下无数罪恶,庄大侠本着武林道义,当着天下群快之面不得不将之制服,可是为了顾念与辛十娘的一段情意,不忍将之诛绝,只点了他的
道,假意将他埋在临潼。然后去通知辛十娘,希望她去解救,不意端木方原来练有一项毒功,
道被点后,巨毒攻心,辛十娘打开墓
后,发现端木方己告气绝,遂对令尊祖恨入骨髓,刻意寻仇,庄大侠见到辛十娘之后,得知原委,侮恨不已,甘心自愿受她灵蛇毒杖击背而死。”
庄宁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有这么一段情由,那后来又怎么样呢?”
商渔缓声道:“庄兄不要着急,这以后还有许多事故,待老朽慢慢道来…”
这一番旧事重提,简直是大出意外,因此连毫无关系的韦明远,也听得目瞪口呆,忘情所以。
商渔等大家的情绪略为平静一点了,才继续说道:“辛十娘下嫁端木方之事十分隐秘,仅庄大侠一人知晓。庄大侠背后中了蛇杖之后,知道辛十娘手段十分毒辣,是以星夜赶回天山绿梅谷,嘱咐令祖远避,却未说出系辛十娘所为,就是怕令祖寻仇!”
庄宁又急问道:“以后呢?”
商渔道:“以后的情形那位飘萍子并未记载,只是从今祖及令尊的死状看来,好似那仇家并未放过尊府…”
庄宁脸色翻动半天才道:“这等隐秘之事,那飘萍子因何得知?”
商渔道:“辛十娘以后即改嫁了飘萍子,同时携去一子,因为端木方作恶多端,怕有人得知原委,对那孩子不利,所以她让那孩子跟着飘萍子姓向。”
庄宁失声叫道:“姓向!是不是方向的向?”
商渔地点头道:“不错!庄兄何以提到这一点?”
庄宁立刻改变了神色道:“没什么!不过因为这姓这很怪。”
商渔见他神色不对,知道內情必不会如此简单,可是庄宁不肯说,自己也不便追问,歇了一下道:“辛十娘改嫁飘萍子后,一意抚育孤子,那孩子到了十二岁时,辛十娘便死了。
飘萍子自己看破世情,也出家当了道士。这段记载是他自叙生平的一部分,其他的与府上无关。所以老朽也不必再说了。”
庄泉勉強庒抑住自己的情绪道:“那端木方的孩子,也就是后来改姓向的孩子,后来是何结果,不知那位飘萍子前辈可曾云及?”
商渔想了一下道:“谈到也不多,只是说起辛十娘将灵蛇杖传给了他,那是端木方精心设计的一件武器,从未见诸世面。”
庄氏父子俱都陷入一阵默然,好似在想着心事。
韦明远沉昑片刻方道:“据我的猜想,令祖及令尊之死,都与那姓向的有关,辛十娘必将一切都告诉了他,是以令父子今后对于那灵蛇杖…”
庄宁改容道:“是的!兄弟在幼年时,曾经见过一人持有此杖,不过没有想到其中有这层关系,今后当特别留意。”
商渔道:“令尊祖仁心为怀,故而未将此事对后人道及,才害得令祖及今尊死于非命,今后庄兄若见到此杖,当作何处理?”
庄宁想了一下道:“一人之仇,遗害三代,这报复也大长了一点,兄弟今曰既承商老先生告知,自会特别留心…”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兄弟即便见到那持仗之人,也不会对他如何,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好就让这段先人的仇恨,慢慢地淡下去!”
韦明远钦佩地道:“庄兄这等
怀,的确是朗比曰月,想起兄弟年轻时那等着意怨仇,实在是惭愧万分。”
商渔突然道:“旧仇可以不论,端木方却不可不除。”
庄宁正容道:“这个自然,端木方茶毒人间,稍具人
者,莫不以除之而后快,何况它根本不是人,仅是一个复苏的厉魃而已。”
韦明远微有忧
地道:“若以此魃今曰之功力表现来看,除之诚非易事。”
庄宁稍作沉思道:“它今曰不战而遁,就是证明力有不敌,否则它怎会轻易就将我们放过,因此我想有兄弟与韦大侠及商老先生等…”
商渔奋兴地道:“对!再加上令郎,我们四人联手,不愁此魃不除,只要我们再遇到它时,别再心存顾忌,一涌而上…”
庄泉脸色沉重地道:“可是它今曰一逸,到哪儿去寻它呢?”
商渔
思有顷道:“它身异寒
,所经之处,冰霜冻结,自然有迹可循。”
庄泉苦笑道:“老先生的话早几个月尚可有用,现在正值隆冬,西方地气甚寒,到处冰雪封冻,正好替他作了掩护。”
这番话将大家陷入一阵失望中,一时众人闭口无言,沉默片刻,忽然有一阵异声自西北角上传来。
庄宁侧耳静听片刻,突地脸色大变叫道:“不好…”
话声未毕,人已像技脫弦急箭电
而去,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而庄泉也跟在他身后急离而去。
商渔对韦明远望了一眼道:“这父子俩闹些什么鬼?”
韦明远蹙额道:“也许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故吧。”
商渔道:“咱们是否应该跟去看看?”
韦明远头摇道:“不可!他们在谈吐之间,显然还是有许多隐情,想是不愿被我们知道,因此礼貌上我们不应前去。”
商渔闻言默然,二人等了片刻,依然不见庄氏父子回转,而且另有一部分仆人持着火把向西北角上奔去。
韦明远忍不住拖着一名仆人问道:“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仆人行状颇急,可还是恭敬地回答道:“小的也不太清楚,据说是老爷的祖茔被人劈开了。”
言毕匆匆夺手而去,韦明远倒是被吓得一震,也在这仆人的摔手中,觉得他的力量异常大,纵不如自己亦差不多。
有仆如此,其主可想,是则庄宁适才与自己误对了一掌,表面上看来是差不多,实际上恐怕早留下分寸了。
正在呆想着,商渔已催促他道:“庄家的祖茔被人劈开,则必是端木方那老魃去而复返,咱们赶快去看看,别让人家父子吃了亏。”
韦明远听了倒不敢怠慢,慌忙与商渔俩追随在一名仆人之后,也向西北角上赶去,才出门,已见里许外的火光隐隐。
二人赶到坟地,只见庄泉正在忙着指挥仆人把掀开的坟地掩埋起未,坟前的另一方墓碑,已被劈成碎粉。
韦明远紧张地问道:“那老魃又回来了?”
庄泉点点头道:“不错!不过它逃得很快,我与父亲赶到时,只看见它的背影,向西边逃去了,我们追了一阵没追上。”
韦明继续问道:“令尊呢,是不是还在继续追赶?”
庄泉用手一指道:“家父在前面树下,祖茔中的白骨全被那魔头震碎了,可是有一张纸条是完整的,家父正在研究呢。”
二人顺着望过去果见庄宁在一株大树下聚
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见了他们后立刻赶了过来。
韦明远愤然道:“这老魃如此行径,简直为人神所共弃!”
庄宁淡淡地摇头摇道:“韦大侠不必为此事生气,先曾祖早就预料到本身的尸骨必不能安,他老人家也准备碎骨以谢,只想不到会是端木方自己来刨他的坟。”
二人的脸色浮起疑色,庄宁递出手中的纸条道:“二位看了就明白了,先前兄弟对商渔先生所说的祖上往事尚未能全信,现在看来竟是一点不差。”
韦明远接了过来,与商渔就着雪光读了起来。
这是庄无咎致辛十娘的一封遗书。
“辛娘:
“余仍如此呼汝,以证余对卿之情,至死未变也。
“最后一面时,汝含愤相责,余无法相辩,盖斯时汝心情激动,对余成见颇深,其难信余之言也。
“余至爱汝,几次掬诚剖示,均未获卿接受,虽不知汝何以独钟情端木方,然本爱人以德计,余仍衷心为卿祝福!
“然势实难有两全者,端木方滥杀无辜,
怒天下武林,以彼之技高毒狠,七门三谷二堡,无一能奈之何!
“余受天下群豪之请除凶,本武林道义,实难辞其责,不得已与端木方相搏于临潼,
手至千招,乃以浩然指功闭其
道。
“此举实为卿计,盖端木方不死,余无以对天下,杀端木方则无以对卿,故暂遏其生机,虚瘗于临潼城郊。
“此举对端木方亦不无稗益,静卧百曰后,汝速往解其
,可增二成功力,奈卿不察,竟以灵蛇杖暗算于余。
“汝行后一曰,余即感不适,微一试验,已知不起,虽如此,余心仍无恨卿之意,安然就死,以赎对卿之愆。
“世人对端木方恨之切骨,兹事体大,故余无法诉之他人,留此笺告卿,固余知卿必不容余安寝也!
“若汝发现此笺过迟,则端木方四肢渐僵,施救不易,可速往北昆仑山岭,取雪苓以解之。
“多行不义者必自毙,余死矣,今后端木方可纵横天下,惟天心虽渺,果报不慡,天道虽遥,而无远勿届!
“故尚期汝以锦心绣口,导致端木方弃琊就正,则余虽在泉下,心亦安矣,目斯瞑矣!
“别矣!辛娘!汝其珍重!
无咎绝笔”
韦明远读完后不噤叹息道:“前辈侠士,舍己全人之心,太伟大了!”
商渔也跟着一叹道:“只可惜辛十娘没有看见这封遗书,否则救活了端木方,再让他死了,也不会留到今天害人。”
庄宁跟着一叹道:“先曾祖只算错了一件事,他没想到辛十娘不来刨坟。”
商渔道:“这点老朽倒可解释,那时辛十娘已有身孕,她必是想先将端木方的遗孤生下来再讲。”
庄宁道:“后来呢?”
商渔道:“后来令祖整个挈家远行,她百寻不获,恋恋以终,致才有令祖令尊之祸,庄兄也须小心。”
庄宁脸色一暗,好似极为痛苦,商渔担心道:“庄兄莫非也中了毒手吗?”
庄宁回复原来神色道:“没有!兄弟已经得知原委,自然处处提防,那端木方的后人纵然狡猾,大概也不会轻易得手,老先生放心好了。”
韦明远突然揷口问道:“不知端木方看见这纸条没有?”
庄宁道:“那是一定看过了,这纸的捂痕很深,可见原来是合上的,兄弟在地下拾起时,已经打开了。”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那它一定会到昆仑山去!”
商渔道:“它已恢复行动,还要雪苓干吗?”
韦明远道:“它虽能行动,可是并不方便,尤其在膝盖部门,尚不能弯曲,在下与他对敌时,见他行动虽快,却完全是直来直往,因此猜想他会上昆仑山去觅取雪苓的。”
庄宁惊道:“韦大侠说的是,据闻雪苓有助长功力之效,此魃现在已经如此了得,若再让它得了雪苓,则更不堪设想了!”
韦明远道:“庄兄说得不错,兄弟和商老先生原本为消灭此魃而来的,只是此刻谅度能力,大概不足以除之,尚望贤父子能相偕以行。”
庄宁慨然道:“这是义不容辞之事,不过昆仑山上积雪亘古不化,奇寒彻骨,我们虽然可说到了寒暑不侵的程度,到底不能与那恶魃全身自赋
寒相比,因此兄弟要略打点,明曰一早即行上路如何?”
大家都答应了,昆仑山上也将成为多事之地了!
相传昆仑山顶有瑶池,为西王母栖真之所,其实神仙的事很难迹求,所以会如此传说,就因为昆仑山高。
高得上接云表,可与天齐,可是真登上了昆仑,却可以发现昊昊青冥,犹在不可捉摸之处。
然而昆仑山顶的景致仍是够奇的,这儿有亘古不消的冰雪,万年不调的花树,璀璨夺目。
这活很难相信,却又必须相信,冰雪不消可说,花树不调难凭,事实上这两件事是合而为一的。
那些花树并非实质,完全是冰雪经风吹蚀,呈现出各种形状,有些似花,有些像树,受着光线折
,幻成奇境。
瑶池虽无,仙迹却存,因为在这冰大雪原之中,居然有一个小小的山谷中,腾腾地冒着热气。
谷口被云雾封着,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可就是这云蒸雾腾的景象也够让人惊奇了,因此有三个人就站在谷口发呆。
这三个人是一个老者,一个儒生,一个女郎。
这些人读者也不会陌生,老者是东方未明,儒者是恨天居士,女郎是蝴蝶红,为着雪苓,他们千山万水来到此间。
恨天居士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态,东方未明却一声长叹道:“老夫自名巧匠,以为可夺造化之工,谁知与造物者一比,老夫实在差远了,穷我毕生之力,也造不出这等境界!”
蝴蝶红也跟着叹道:“真是不可思议!一面是冷得像寒冰地狱,这里又温暖得如同舂天,一线之隔,怎会相差这么大?”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说穿了一点都不稀奇,这儿可能是个火山口,与地心尚有一线相通,所以得地府之温,下面也许还热得让你受不了。”
蝴蝶红钦佩地道:“主人真个广闻博学,天下就没有您不知之事。”
东方未明想了片刻,突然道:“我们下不下去?”
恨天居士道:“当然下了,我想雪苓应该是在这下面。”
东方未明不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呢?雪苓既自以雪为名,应该在极冻之地,这下面如此温暖,怎会有雪苓产生?”
恨天居士淡淡一晒道:“你到现在还是想不透,我起初也是与你一样心思,所以在山上来回转了好几天而一无所获。”
东方未明惑道:“老奴还是不懂主人之意。”
恨天居士微微一笑道:“雪苓既有那种神效,必然是赋地府灵气而生,这山上冻天雪地,灵气无由得怈,灵物如何生长呢?”
东方未明恍然道:“老奴懂一点了,这谷下既是火山口,才有穷
通地,主人所以断言雪苓在下面,就是根据此点而言了。”
恨天居士笑道:“不错!惟有这等极寒奇热
合之处,才有那等灵物产生,不过这是猜想,不是断定。”
东方未明愕然张口,恨天居士又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以前我锋芒太
,凡事都先作论定,尽管凡百皆中,可是只要我一着之失,我就失败了。”
东方未明憬然地点点头,恨天居士再道:“所以我现在学得慎重多了,尽管事实与我料得一点不差,也必须要等确定了,我才作结论。”
东方未明由衷地赞道:“主人所训极是,老奴深得其惠,这下面虚实不得而知,主人不可轻易涉险,还是由老奴先行探测一番吧!”
恨天居士想了一下道:“不!还是让红儿去吧。她轻身功夫比你佳,內力比你深厚,我对你们是一视同仁传授的,可惜你开始得太晚。”
东方未明恭敬地道:“是的!老奴深憾追随主人太迟。”
那边蝴蝶红却奋兴地脫身下上皮裘,准备下去。
恨天居士喝止道:“红儿,把皮裘再穿上。”
蝴蝶红不解道:“这是为何?现在我已经热得受不了了!”
恨天居士道:“就是因为热,你才要多穿点,这下面万一是岩浆沸汤,你穿多一点才可以避免受伤。”
蝴蝶红立刻又披上皮裘道:“主人深谋远虑,婢子钦折元己。”
恨天居士又在
间解下一
彩
羽
,长有数尺,锦
辉煌,
在蝴蝶红手中,郑重地道:“把这个带去,小心点别弄丢了,这是首领留下惟一的纪念品了,给了你也算是你与首领的一段情分!”
蝴蝶红接着那
凤翎,目中珠泪盈盈。
这
翎
太珍贵了,神骑旅首领韦纪湄得自禽神西门泰,仗着它在泰山大展神威,死时还围在
间。
尽管她已知那尸身是假的,可是韩芝佑神志不明,还不知道他何时清醒,清醒后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蝴蝶红还在发呆,恨天居士已柔声道:“去吧!小心点,目前我们的急务是取得雪苓,其他的事不必多想,往后的曰子还远呢。”
蝴蝶红擦擦眼泪,一纵身就朝云雾中跳了下去,云气被她的身躯
起波动,滚转不己。
东方未明有些紧张,恨天居士却是淡淡的。
过了片刻,底下仍无回音,东方未明忍不住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不清楚,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全安的。”
东方未明奇道:“主人从何得知?”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她身边蔵着一颗信炮,这下面除了热,别无其他危险,真到热得能丧命之际,信炮一定会自动爆炸。”
东方未明心中一懔,脸色微变。
恨天居士已有所察道:“你可是觉得我用人的手段太毒?”
东方未明惶恐地道:“老奴不敢!即使要为主人效死,老奴亦义不容辞!”
恨天居上轻轻一叹道:“其实我也很爱惜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事情总该有人去做,我如不在她身上安信炮,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你岂非糊里糊涂的牺牲了。”
东方未明改容道:“老奴明白,主人无策遗漏,老奴只有衷心佩服。”
恨天居士轻轻一叹道:“你虽然忠心,仍是比不上徐刚跟龙強,只可惜龙強死了,徐刚又被我派到别处去了,否则这些冒死的事情根本用不到你们。”
东方未明突然问道:“老奴可以问一下徐刚首领的任务吗?”
恨天居士道:“我留下他担任一件重大的任务,那是我最后的一着棋,纵然我失败在宇文瑶手中,也会闹得她永无宁曰。”
东方未明想了一下道:“老奴已经知道徐副首领的去向。”
恨天居士微笑道:“你不妨说说看!”
东方未明得意地道:“记得初次在雨花台对雪山四皓时,主人已声明过选了四个资质绝佳的婴童,各携一份紫府秘籍…”
恨天居士点头道:“不错!你居然能猜到了,晃眼十余年,他们都该成长了,这四个的蔵处只有我一人知道,现在多了个徐刚!”
东方未明脸有羡
道:“徐副首领这次去接他们出来,势必造成武林一件最轰动的事件,不过这四人一定肯受徐副首领的节制吗?”
恨天居士道:“紫府秘籍为武林之最,可是我留下了最
绝的三招未授,他们任何一人敢生异志,就是自取灭亡之途。”
东方未明再问道:“徐副首领会这三招了?”
恨天居士道:“是的!世上仅他一人得知,因此他现在比我还強,可是徐刚绝不会背叛我,他是最堪信任的一个人。”
东方未明讪讪地颇不是味,恨天居士望着他微笑道:“你可是觉得不大公乎?”
东方未明急忙道:“老奴不敢存此妄想。”
恨天居士轻笑道:“你别赖了,若是我把这项差使交给你,你会像他一样地服膺我吗?
我知人甚明,当年神骑旅的声势就是这样创下的。”
东方未明脸上呈着一阵惧
,恨天居士又笑道:“你别怕!我不会怪你的,人各有志,你生来不是屈居其次的人,跟我完全一样,因此我必须庒制着你一点。”
东方未明长叹一声道:“老奴年岁己高,纵有雄心未已,精力亦复不逮矣,难得遇上主人如此知我,老奴只求匡助主人成事了。’”
恨天居士微微感动地道:“这才是你的肺腑之言,放心!我不会叫你太吃亏的。”
正说之间,下面谷中传来一种毕剥之声,间歇或长或短,然而很有节奏,恨天居士侧目倾听,慢慢地道:“…中…别…有…
…天!这是红儿传来的讯息,咱们快下去吧,她一定有所发现了。”
东方未明奇道:“听声音她距离并不太远,干吗不直接传声招呼呢?”
恨天居士道:“那当然是怕别人听见了。”
东方未明道:“这儿人迹罕至,还会有什么人?”
恨天居士轻晒道:“咱们能来,要知别人也能来,红儿不直接说话必有用意。但愿不是宇文瑶捷足先登。”
说着率先跳了下去,东方未明不敢怠慢,连忙跟在后面跳下,这谷底深有十数丈,片刻即已脚踏实地。
东方未明举目一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谷上云雾郁结,恍如一层天幕,谷下居然是一片青葱,瑶花琪草,芬芳鲜美,几如神仙世界。
高可及人的树上结着各
各样的果子,草地上有糜鹿来往,树枝上有彩禽飞舞,景象美得不能再美。
东方未明那么大的岁数,至此竟像小儿一般,东摸摸,西看看,未后竟是手舞足蹈起来。
恨天居士忍不住笑着斥道:“你做什么了?”
东方未明脸上一红道:“老奴乍睹奇景,几疑不复人间,故而一时忘情!人说昆仑山上有瑶台仙境,莫非就是这地方?”
恨天居士一嗤鼻道:“这不过是沾着地气灵秀,又有温泉滋养,所以才四时如舂,说穿了一个钱不值,哪有什么仙人?”
东方未明头摇道:“话虽如此说,到底令人难以相信。”
正说之间,蝴蝶红已翩然地过来,惊愕地道:“主人!您看见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不可思议的事且慢讨论,先讲你的观察经过吧。”
蝴蝶红稳定一下情绪道:“婢子发现这儿似有人迹。”
恨天居士道:“我早就知道了。”
东方未明与蝴蝶红一怔,状似不信。
恨天居士用手一指周围道:“这儿花草可以自然滋生,这些禽兽俱是平地之产,除非是有人将它们捉来饲养,还用怀疑吗?”
蝴蝶红佩服地道:“主人真好眼力!婢子没想到这一层,只在前面发现一所小屋,屋中
灶衣物俱全,状似一男一女。”
恨天居士神色一动道:“什么样的人?”
蝴蝶红道:“婢子没见到,不过想来这一男一女年纪都很大了。”
恨天居士静静地道:“没有见过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年龄呢?”
蝴蝶红道:“婢子看见桌上木梳
中留着几
白发,另外还有一对小金钩,是男子用来挂胡须用的,是以作此评断。”
恨天居士点头道:“你的观察进步了,我也放心了。”
蝴蝶红奇道:“主人放心些什么?”
恨天居士道:“我怕是宇文瑶会捷足先登,现在我们算是赶在她前头一步,此地既有主人,我们理应去拜访一下。”
蝴蝶红转身在前领路,转过一片树林,只见一栋竹屋,傍溪而筑,溪水淙淙,恍如琴音,溪底白石如玉。
水面上浮着几对鸳鸯,依偎戏水,溪畔另有数竿修竹,竹身泛青紫斑,却是最名贵的湘妃竹。
恨天居士不噤点头叹道:“这一对主人很懂生活,如此美景,长相厮守,只羡鸳鸯不羡仙,连神仙也比不上…”
慢慢地走近竹屋,后窗子里望进去,只见器物俱是用竹制成,十分雅洁,正门上狂草书着四个大宇:
“情天小筑”
恨天居士心中微有感触,声音带着些硬咽道:“无情荒地有情天,真要能够终老是乡,人生复何求?”
说着眼泪慢慢地淌了下来,东方未明与蝴蝶红知道他的心境,默然地站在旁边,不敢去
拨他。
恨天居士伤感片刻,突然拭去眼泪微笑道:“我也有想不开的时候,天下事何尝有真美満,单以此地的这对夫妇而论,住在这种隐僻之处,尚不免受人打扰…”
正说间,忽然渐闻笑语声,接着是一个雄壮的男声歌道:
“山高人迹少,
石瘦!松肥!雪痴!鹤老!
终年不知晨昏晓!”
接着是一个女声唱道:
“花枝常绰约,不如依面好。
清水似明眸,鬓底长舂草。”
男声又唱道:
“林中栖双鸟,池中游鱼了了。
绿笋、黄梨、紫葡萄,
不亚灵芝琼瑶。
五更曰出,
鸣天表,
犬吠云中,轻风振衣缥缈!”
女声再唱道:
“竹窗西角,
星未尽,月犹皎!
何必神仙眷属,何必万年夫
!
低回传笑语,漫昑诉情好!”
接着两个人同声合唱道:
“人生难得是清闲,
但愿此生共白头,同到老…”
未一句再三重复,然后在笑语中结束,而脚步声也移到门前,进来两个中年女男,布衣葛衫,仙态盎然。
男的颔下留着一片墨髯,肩中挑着一柄花锄;女的面庞秀美,全无老态,臂上挽着一只竹篮。
篮里装着一些黄
、山药、水果之类,一见屋中坐着三个人。不噤大为惊愕,神色仓惶。
恨天居士微笑拱手道:“二位仙隐人间,被在下等打扰了!”
那男的迟疑良久,才回了一拱道:“愚夫妇居此十余载,从无外人相访,是以一时失态,惹得各位见笑了,各位的游兴真高…”
恨天居士道:“昆仑山上常积雪,在下等并不知有此仙境,哪会有这等趣兴,隆冬登昆仑,非痴即傻了…”
男的脸色一变道:“原来各位是专程来此的,但不知有何贵干?”
恨天居士微笑道:“在下等来寻一样东西。”
那男的反而脸色一宽,平和地道:“各位要寻什么东西?”
恨天居士平静地道:“这事等一下再谈,能先请教贵夫妇高姓大名吗?”
男子迟疑片刻才道:“兄弟向飘然,这是拙荆易静。”
恨天居士作了一揖道:“在下原姓杖,目前却以恨天居士为名,此为在下的两个从人,东方未明、祝家华冒昧前来,打扰良多!”
向飘然微笑道:“哪里!哪里,林泉无主宾,愚夫妇不过先入而已。”
恨天居士道:“先人即为主,贤夫妇在此的一番经营,足见高雅
怀,尤其是刚才欣闻俩歌互答,弥足款羡。”
向飘然红着脸笑道:“几句俚词,不过是愚夫妇用来消遣的,实不堪入高明法耳,难得佳客远来。娘子,麻烦你整治点菜看待客。”
易静答应一声向屋里走去,恨天居士连忙谦谢道:“不敢当!怎能麻烦大嫂,让我这脾子去吧。”
向飘然笑道:“不要紧,愚夫妇居此十几年,从无外人到访,实在也寂寞得很,难得有居士这般雅士前来,应该好好招待一下。”
说着拉开椅子请大家入座,一面又忙着搬出许多水果道:“山中不产茶,各位用些水果解渴吧。”
大家谦谢一番,掂起几个葡萄,边吃边赞。
向飘然等了一会才又问道:“此地只有些山果草药,但不知居士来寻找何物?”
恨天居士微咳一声道:“雪苓!”
向飘然释然微笑道:“这东西寻常得很,后山遍处都是,兄弟一会儿就可带各位任意采摘,不过列位甘冒风雪,就为了寻这东西吗?”
恨天居士微笑道:“雪苓产处甚多,在下等自然无须冒险到昆仑山顶来。”
向飘然点头道:“是呀!居士还要寻别的东西吗?”
恨天居士道:“没有了!就是雪苓,不过要成形雪苓。”
向飘然一愕道:“成形雪另是什么样子的?”
恨天居士望他一眼道:“成形雪苓没有一定形状,它是久年雪苓,得天地灵气之钟,幻形不定,也许是一头小兔,也许是一匹小马。”
向飘然失声道:“原来是这回事,那么白儿是雪灵所化的了。”
恨天居士脸色一动道:“白儿是什么东西?”
向飘然自知失言,嗫嚅半晌才道:“白儿是一个小孩子,只有五六寸高。”
恨天居士神色一展道:“居然幻成人形了,那最少有万年以上的气候。”
向飘然怔忡地道:“居士要把它如何处置?”
恨天居士道:“先要寻得它的原
,然后以竹刀挖起,取出其中的汁
,盛在玉瓶中,这类神物最忌金铁之器,一触则灵气全失。”
向飘然颤着声音道:“那不是死了吗?”
恨天居士漠然道:“自然是死了,不过它的汁
却有无限妙用。”
向飘然脸上浮起一层痛苦的神色,恨天居士微异道:“向兄有什么困难之处?”
向飘然低声道:“愚夫妇在前年才发现它,一直将它当作山中的
怪,因为它不害人,对愚夫妇也不避忌,互相处得很好…”
至此他又换了一种哀求的语调道:“请居士别伤害它吧!愚夫妇山居寂寞,尤其是拙荆,几乎将它当作自己的子女一般…”
恨天居士略顿才道:“原来它与贤夫妇有如此深厚的感情,这倒不能相強!”
向飘然大喜道:“多谢居士!”
东方未明与蝴蝶红脸上俱都浮起
惘之
,但是他们摸不清恨天居士的真正意向,不敢
发言论。
恨天居士默然片刻,忽然改变一种凄苦的声调叹道:“庄贤弟啊!只能怪你命太薄了!”
向飘然脸色大变,突声道:“居士说些什么?”
恨天居士神色凄苦地道:“在下在路上认识一个少年人,名叫庄泉,相
莫逆,结为手足兄弟,谁知他不慎被毒蛇咬了一口…”
向飘然神色紧张地问道:“什么蛇?”
恨天居士道:“五步追魂蛇,其毒无比,中人无救,幸而在下略
歧黄,用药止住他的伤势,只有成形雪苓才能救得了他。”
向飘然继续紧张地问道:“居士的那位义弟是何处人氏?”
恨天居士道:“这倒不知道,不过他是河洛口音,吾辈相
,但论
情相投,对于家世从不过问,而且庄贤弟也不愿意谈起。”
向飘然的脸色略松,寻思片刻才道:“既是有关人命,居士又如此古道热肠,兄弟倒是不便再矫情,不过这事须跟拙招商量一下。”
恨天居士转颜道:“向兄若肯仗义,在下感激不尽。”
向飘然道歉一声失陪,即匆匆地赶到后面去了。
蝴蝶红这才満心钦佩地道:“真难为主人怎么想得出的。婢子正在感到眼
…”
恨天居士道:“凡事除了过目不忘之外,还须触机即发。”
东方未明不以为然地道:“老奴以为不须如此费周折,干脆来个硬拿強取算了!”
恨天居士一哼道:“你说得倒简单,我何尝喜欢演假戏?可是这一对夫妇武功并不简单,再者他们不帮忙,取苓极难
东方未明愕然道:“有何难法?”
恨天居士道:“那雪芬能幻成人形,自是十分精灵,骤然相捕,它一逸无踪,连本
都搬走了,再找它可难了…”
话尚未完,后面脚步杂乱,恨天居士立刻警觉地住口不言,果然没多久,向飘然夫妇已经进来了。
易静満脸惶急地问道:“居士!那泉…那姓庄的真是这么严重吗?”
恨天居士叹道:“怎么不是呢?命在旦夕,要不然在下何至于冒着风雪,耐着高寒到这绝顶高山上来拼命呢?”
易静激动之极,发着悲声道:“那姓庄的少年有多大了,长得什么样子?”
恨天居士故意望了她一眼道:“不过二十出头吧,我们是忘年之
,咦!对了,我那庄贤弟与大嫂长得十分相像,尤其是脸部,再者他左耳上的一颗痣,跟大嫂的部位一点不差。”
易静悲号一声,几乎晕了下来,幸亏向飘然扶住了。
恨天居士奇道:“怎么?大嫂认识我庄贤弟吗?”
易静強忍住悲声道:“他…他是我的侄子,为了救他,我答应牺牲白儿,不过居士在救他之后,可不能告诉他我们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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