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对红鞋子
暮色更深,庵堂里还没有燃灯。夕阳的最后,抹余晕正照在庵堂后,云房外的走廊上照得廊外那几
沉旧的木柱,也仿佛闪闪的发出了光。七月的晚风中,带着种从远山传来的木叶芬芳,令人心怀舒畅。江轻霞走得很慢,陆小凤也走得很慢。江轻霞没有说话,陆小凤也没有开口,他似己发现目已是个不受
的客人。不受
的客人,就最好还是知趣些闭着嘴。庭院寂寂看不见人,也听个见人声。这里本就是个寂寞的地方,寂寞的人本就已习惯沉静。
江轻霞推开了一扇门、板着脸,道:“施主请进”
陆小凤也沉着脸,道:“多谢”屋子里也没有燃灯,连夕阳都照不到这里。陆小凤慢慢的往里面走,竟好像有点不敢走进这屋子。难道他还伯这冷冰冰的女道人将他关在这间冷冰冰的屋子里?
江轻霞冷冷道:“这屋子里也没有鬼,你怕什么?”
陆小凤苦笑道:“屋子里虽然没有鬼☆心里却好像有鬼”
江轻霞道:“谁心里有鬼?”
陆小凤道:“你!”
江轻霞咬着嘴
,道:“你自己才是个鬼”就在这一瞬间,这冷冰冰的女道人竟突然变了,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忽然用力将陆小凤推了进去,推到一张椅子上按住了他的肩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陆小凤反而笑了:这才像是条母老虎的样子,刚才,你简直就橡…”
江轻霞瞪眼道:“刚才我像什么?”
陆小凤道:“像是条死母老虎”江轻霞不等他说完,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陆小凤疼得差点叫了起来,苦笑道:“看来你们好像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都喜欢咬耳朵。”
江轻霞又瞪起了眼,道:“你们?你们是些什么人?”陆小凤闭上了嘴,他忽然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江轻霞却不肯放松,冷笑道:“你难道常常被人咬耳朵?”
陆小凤道:“别人又不是小狗,怎么会常常咬我的耳朵?”
江轻霞眼睛瞪得更大“别人不是小狗,难道只有我是小狗?”陆小凤又不敢开腔了。
汀轻霞恨恨的瞪着他,道:“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有多少人咬过你的耳朵?”
陆小凤道:“只有…只有你一个!
江轻霞道:“真的没有别人?”
陆小凤道:“别人谁有这么人的胆子敢咬我”
江轻霞道:“薛冰呢?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小凤道:她连碰都不敢碰我,我不咬她已经很客气
江轻霞撇了撇嘴,道:“现在你说得凶,当着她的面,只怕连庇都不敢放”
陆小凤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放?难道我还怕臭死她?”江轻霞忽然笑了,笑得也有点像是条小狐狸。
就在这时,门外已有个人冷冷道:“好,你放吧,我就在这里”
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他连看都不必看,就知道薛冰已来了。遇着一条母老虎已经糟糕得很。
唯一遇着一条母老虎更糟的事,就是同时遇着了两条母老虎。陆小凤忽然觉得脑袋已比平时大了三倍.简直已头大如斗。江轻霞吃吃的笑着,燃起了灯。灯光照到薛冰脸上。薛冰的脸又红了.是被气红的.红得就像是辣椒。“先下手的为強后下手的遭殃。”这句话陆小凤当然懂得的。
他忽然跳起来,瞪着薛冰,冷冷道:“我正想找你,想不到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看见他这么凶,薛冰反而软了:我…我为什么不敢来见你?”
陆小凤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江轻霞抢着道:“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有是一个师傅教出来,专咬人耳朵的,她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
陆小凤不理她,还是瞪着薛冰,道:“我是在问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薛冰道:“你明明知道我是送东西来的!
陆小凤道:“送什么东西?”
薛冰道:“当然就是那块红缎子”居然轻描谈写的就承认了而且面不改
。
陆小凤反倒怔了怔,道:“你不想赖?”
薛冰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为什么耍赖?”
陆小凤几乎又要叫了起来,道:“帮着别人来骗我,难道还很光荣?”
薛冰道:“司空摘星并不是别人,他也是你的朋友,你自己也承认的!陆小凤本就没有否认。
薛冰笑了笑,悠然道:“我帮你朋友的忙,你本该感激我才对!
陆小凤又怔了怔,道:“你帮着他出卖了我,我反而要感激你?”
薛冰道:“那块红缎子,对你已没什么用处,对他的用处却很大,我只不过帮他将那块红缎子送到这里来,又怎么能算出卖你?”她的火气好像比陆小凤还大,理由好像比陆小凤还充足十倍,又道:“何况,他岂非也是你的好朋友,你岂非也骗了他,你骗过了人家后,反而洋洋得意,我为什么不能比你也上个当?”
陆小凤道:“可是你…你…你本该帮着我一点才对
薛冰冷笑道:“谁叫你那么神气的,就好像天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能干的人了,我就看不惯你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他忽然发现男人遇着女人,就好像秀才遇见兵一样,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好讲。女人的心理好像根本就没有“是非”两个字无论做什么事只看她高兴不高兴,你若要跟她讲道理,她的理由永远比你充足十倍
薛冰板着脸道:“你在背后骂我,我没有找你算帐,你反而先找上我了!
江轻霞冷笑道:“这就叫做先发制人,天下的男人好像全都有这一套”
薛冰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苦笑道:“只有一句。”
薛冰道:“你说!
陆小凤道:“你将那块红缎子交给谁了?”
薛冰道:交给了吕
宾。”
陆小凤又不噤怔住:吕
宾是什么人?”
薛冰道:“连吕
宾你都不知道?你怎么活到三十岁的?”
江轻霞道:“吕
宾就是吕纯
.就是朗昑飞过
庭湖的纯
真人,你知不知道?”
陆小凤苦笑邀“我只知道吕
宾要的是白牡丹,不是绣在缎子上的黑牡丹。”
薛冰终于解释,道:“司空摘星并没有叫我把那块缎子
,给谁,只要我把它放在吕
宾的神像下面。”
陆小凤道:“这神像在哪里?”
薛冰道:“就在后面的一个小神殿里。”
陆小凤道:“你来了已有多久?”
薛冰冷冷道:“也没多久,只不过刚巧赶得上听见你骂,我”
庵后的竹林里,还有个小小的神殿,殿里的一盏常明灯,永远是亮着的,灯光正照着纯
真人那张永远都带着微笑的,脸。他虽然不能被供到前面的正殿里去享受血
香火,却已,很満意了。吕
宾是个聪明的神橡,聪明的神仙就和聪明的,人,样,都懂得知足常乐。陆小凤不等薛冰的话说完.已冲,出来,赶到这里,神像下果然有块绣着黑牡丹的红缎子。他,拿起缎子的时候,江轻霞和薛冰也跟来了。
陆小凤看着手里的缎子眼睛里带着种深思的表情,喃,喃道:“想不到缎子居然还在”
江轻霞道:“司空摘星一定也想不到薛冰这么快就对你说,了实话,还没有来得及拿走你已经先来了
陆小凤忽然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道:“也许并不是他,没有来得及拿走”
江轻霞道:“不是他是谁?”
陆小凤道:“是你”
江轻霞冷笑道:“你疯了?我要这块见鬼的红缎子干什么
陆小凤道:“我也正想问你”
汀轻霞变
道:“你难道认为是我叫他去偷这块破缎子的?”陆小凤居然默认
江轻霞道:“若是找叫他将缎子送到这里来的,他怎么会,把你也带来了?”
陆小凤谈谈道:“也许是他要来当面
差,却甩不脫我,也许是他忽然良心发现,觉得有点对不起我,也许是他故意将我带来的,好让我更想不到是你”
江轻霞的脸也气红了,道:“这么样说,你难道认为我就是那个绣花大盗?”陆小凤没有否认。
江轻霞突又冷笑,道:“你也许并不太苯,只可惜忘了件事!
陆小凤道:“哦?”
江轻霞道:“你忘了江重威是我的大哥我怎么会刺瞎我大哥的眼睛?”说完了这句话,她扭头就走,似已懒得再跟这种苯蛋讲理了。
陆小凤却又拦住了她/等一等!
江轻霞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道:“只有一句”
江轻霞道:“好,我再听你说一句”
陆小凤道:“江重威并没有妹妹,你也没有大哥,你本来根本就不姓江”
江轻霞的脸突然变成惨白“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不愿知道的,怎奈老天却偏偏要我知道一些我本不该知道的事!
江轻霞恨恨的瞪着他,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你真的要我说出来?”
江轻霞道:“你说。”
陆小凤道:“你本是江重威末过门的
子,后来却不知为什么出了家,你在他面前故意装作不认得我,就是为了不愿刺
他,不愿让他知道…”
江轻霞身子已开始发抖突然人叫道:“不要说了!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这些话我本来就不想说了出来,的”
江轻霞身子抖个不停,用力咬着牙.道:“不错,我跟江,重威的确从小就订了亲,可是等我们长大了,见了面之后,去发现彼此根本就不能在,起过口子,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出了家?”
江重威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没关系.我也要说。”,他脸上充満了痛苦之负,馒慢的接着道:“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早就是个废人,我根本不能做别人的丈夫更不能做别人的父亲”,的”
江轻霞身子抖个不停,用力咬着牙.道:“不错,我跟江,重威的确从小就订了亲,可是等我们长大了,见了面之后,去发现彼此根本就不能在,起过口子,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出了家?”
江轻霞点点头,黯然道:“除了出家外,我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她眼圈发红,泪巳将落。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出了家,那其心,当然有段悲惨辛酸的往事。
薛冰好像也要哭出来了咬着嘴
,瞪着陆小凤、道:“你本个该
她说出来的”
江轻霞突又大声道:“没关系,我要说!她悄悄的拭了拭,泪痕,
起了
,道:“我虽然出了家,可是我还年青,我受,不了这种寂寞所以我还想到这世界上去闯一闯。所以我认得了很多男人也认得了你。”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出了家.并非就是说她已等于死了,她本来就还有权过她,自己的生活,她本来就有权活下去。
江轻霞道:“你若认为我不愿让江重威知道。你就错了,你若认为我不愿嫁给他.所以才要刺瞎他的眼睛,你就更错了,他…”她的声音突然停顿,吃惊的看着窗外。
江重威已从门外黑暗中,摸索着走了进来,脸色也是惨白的,黯然道:“并不是她不愿嫁给我,而是我不能娶她。”
薛冰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江重威道:“因为我…”
江轻霞又大叫:“你不必说出来,没有人能
你说出来”
江重威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没关系.我也要说。”,他脸上充満了痛苦之负,馒慢的接着道:“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早就是个废人,我根本不能做别人的丈夫更不能做别人的父亲。”
薛冰终于明白,但却已在后悔,为什么要知道这钟事.别人的不幸,岂非也问佯令自己痛苦?
江重威又道:“轻霞在外面做的事,我全都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何况我也知道她表面看来虽不羁,其实却并不是个很随便的人!江轻霞垂下头,泪已
下。一个像她这么年轻的女人,本就很难忍受青舂的煎熬她无论做了什么事,本都是值得原谅的。时是她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
江重威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时以保证,她绝不是那个刺瞎我眼睛的人”
陆小凤突然又问道:“你真的时以保证?你真的看清了那个人不是她?”他心里也充満了同情和悲痛,但这件事的关系实在太大,他只有硬起心肠来。他一定要问个仔细。
汀重威这想郝没有想,立刻道:“我当然看清了”
陆小凤道:“你从哪点可以辨出,那个人绝不是她?”
江重威道:“我…我当然可以看比来,莫忘记我认得她时,她还是个孩子。”
陆小凤道:“但你们却已有多年不见了对不对?”
江重戚沉下了脸,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认为我会帮着她说谎?”陆小凤叹息了一声,他实在己无法再问下去。
江轻霞冷冷道:“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无论他怎么想都没关系”
江重威点点了头.江轻霞巳扶起他的臂道:“我们走”陆小凤只有垂下头,让他们走过去。灯火昏暗,地是用青石板铺的。江轻霞脚上芽着双青布鞋子,跟她的紫衫看来很不相称。她本是个很讲究穿着的女人。
陆小凤突然又道:“等一等”
汇轻霞本不想睬他的,但忽然发现他的眼睛一直盯住她的脚上,才冷笑着道:“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江轻霞退“奇怪什么?”
陆小凤的眼睛还是盯在她脚上,缓缓道:“你的青布鞋子里,怎么会有条红边
出来?”江轻霞的脸色又变了,不由自主,想将一双脚蔵起来。
陆小凤淡谈道:“你的道袍还不够长,蔵不住一双脚的你本不该在青布鞋里还穿着双红鞋子!红鞋子!江重威的脸色似也变了。
江轻霞突然冷笑,道:“你好毒的眼睛!冷笑声中,她已出手,竟想用两
兰花般的纤纤玉指,去挖陆小凤的眼睛。她的出手快而准。
陆小凤叹道:“你最多只能咬咬耳朵.不该挖我眼睛的!他说了十六个字,江轻霞已攻出了十一招。好快的招式,好快的出手江轻霞本就是江湖中有名最可怕的四个女人之一她们是四大美入、也是四条母老虎,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伤在她们的爪下。
女人们的出手,本就大多数比男人更快,更狠因为她们的力气毕竞比不上男人,也不愿跟男人们死
烂斗,所以她们往往一出手,就要了男人的命,只可惜陆小凤并不是别的男人他竟比江轻霞更快。江轻霞攻出十一招,他连手都没有抬,就轻轻松松的避开了。看来他并不想还手,可是他假如还手一击、江轻霞就未必能避得开。
江轻霞咬了咬牙,突然轻叱道:“看暗器,陆小凤立刻后退了七八尺,江轻霞并没有暗器发出来,可是她的人却已凌空翻身.倒飞了出去。就在这时,陆小凤突又出手,闪电般抓住了她的鞋子。只抓下了她的鞋子,并没有抓住她的人。她的青布鞋里面,果然还有双红鞋子绣花的红缎鞋。她的人却已消失在黑暗里,霎眼就看不见了。
陆小凤并没有追。薛冰当然更不会追,她已怔住。
江重威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面如死灰,忽然道:“她巳走了?”
陆小凤道:“她走了”江重威握紧双拳,眼角不停的跳动,使得他那双漆黑空
的眼睛看来更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陆小凤道:“那绣花大盗穿的也是红鞋子?”江重威的神色更痛苦,迟疑着,终勉強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我本来也只不过有个模糊的印象而已,你一说,才提醒了我”就在尖针的光芒已闪到他眼前时,他才看见了那双红鞋子。红得就像是血。
薛冰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的眼睛真毒,我就没看出她鞋子里有条红边。”
陆小凤道:“我也没有看出来!薛冰怔住。
陆小凤道:“我只不过觉得她鞋子的颜色跟服衣不配,而且大大了些,就像是临时套上去的”,薛冰道所以你就故意试她试?”陆小凤点点头。
薛冰又不噤叹了口气,道:“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实在危险得很。”
陆小凤笑了笑,道:“孙中却一定个会这么样想,他一定认为你比我更危险。”
薛冰冷笑道:“我本该连地两条腿也一起砍断的。”
陆小凤道:“他又来找过你?”
薛冰道:“他敢?”
陆小凤道:“但他那只手,又怎会到了你桌上的牛
碟子。”
薛冰也怔了怔,道:“什么手?”
陆小凤道:“你没有看见那只手?”
薛冰道:“没有”,陆小凤苦笑道难道那只手是自己爬到碟子里去的?”他又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了。
薛冰道:“我也有件事想不通,司空摘星既然要我将东西送来,为什么自己又将你带来?”
陆小凤叹道:“这种人做的事,本就没行人能想得通的.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江重威黯然道:“我更想不通,轻霞怎么会做这种事?”
陆小凤道:“你也不必想了”
江重威道:“为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道:“因为她本就没有做这种事。”
江重威也怔住:“她没有?那绣花人盗不是她?”陆小凤道:“绝不是,她武功虽然不弱但却还休想能在几招间刺瞎常漫天和华一帆这种高手的眼睛。”
江重威道:“你看得出她不是在故意隐蔵自己的武功?”
陆小凤道:“我看得出”
江重成长长吐出口气,道:所以你才让她走”陆小凤并没有否认.假如他能抓住一个人的鞋子,他就能抓住这个人的脚。无论说的脚被抓住,都是再也走不了的。
江重戚沉昑着,又皱眉道:“她若跟这件并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走?”
陆小凤道:“因为她也有个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
江重威道:“什么秘密?”
陆小凤道:“红鞋子的秘密!
江重威慢慢的点了点头,道:“那绣花大盗也穿着双红鞋子,莫非跟她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陆小凤道:“很可能是的,也很可能不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是句废话,但是他只能这么说。“那绣花大盗是个武功极高,扮成个大胡子,却穿着双红鞋子的女人。”这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事,但他们却并不能确定,更没法子证明。
江重威的神色更悲伤,凄然道:“她本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女核于,本可以做一个男人理想中的好
子.难道现在竞真的变了?”
陆小凤忽然道:“你已有多久没见过她?”
江重威道:“并不久,每年我过生曰时,她都会去看我”
陆小凤道:“你的生曰是哪天?”
江重威道:“五月十四”
陆小凤道:“劫案是哪天发生的?”
江重威道:“六月十一。”陆小凤不说话了。江重威仿佛想说什么,又忍住,只是长长叹息了,声,垂着头,摸索着走了出去。
薛冰看着他孤独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也不噤长长叹息/我想他现在心里一定难受得很”
陆小凤点点头,
薛冰道:“江轻霞五月十四还去看过他,不到一个月,王府中就出了劫案,”
陆小凤道:“也许这只不过是巧合”
薛冰道:“但王府的宝库警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绣花大盗是怎么入进的?”
陆小凤道:“你说呢?”
薛冰眼睛里闪着光,道:“我想也许是有个人先到王府里去替她看好了地势,又想法子替她将宝库的钥匙打了个模
陆小凤道:“你说的这个人,当然就是江轻霞”
薛冰并不否认,叹息着道:“只有她才能接近江重威,只有江重威身上才有那宝库的钥匙”
陆小凤道:“你是说她偷偷的将钥匙打了个模型,然后才同样打造了一把,交给了那绣花大盗!”
薛冰道:“不错。”
陆小凤道:“那绣花大盗就拿着这把钥匙,开了宝库的门,所以才能进得去。”
薛冰道:“我想一定是这样子的”
陆小凤道:“这想法也不能算太不合理,只可惜你忘了两件事”
薛冰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那宝库的门前,曰夜都有人守卫,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人,怎么能当着那些守卫面前开门走进去?难道他会隐身法?薛冰说不出话了。
陆小凤道:“何况,那天江重威入进的时候,宝库的门还是从外面锁住的,那绣花大盗开门进去了之后,又怎么能再出来锁上门?”
薛冰的脸又红了,我这想法既既然不通,你说她是怎么进么的?”
陆小凤道:“我想她一定有个很特别的法子,也许跟江轻霞根本就没有关系”
薛冰冷冷道:“只可惜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特别的法子,究竟是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所以我一定要自己去试试”
薛冰道:“试什么?”
陆小凤道:“试试看我是不是也有法子能进去”
薛冰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道:“你又喝醉了?”
陆小凤道:“你若没有喝醉,就一定是疯了一个清醒正常的人,是绝不会想到要去做这种事的!”
陆小凤道:“哦?”
薛冰道:“你知不知道王府中有多少卫士?”
陆小凤道:“八百以上”
薛冰道:你知不知道每个卫士身上,都带着威力极強的诸葛神弩,无论谁只要,被发现都可以立刻被
成个刺猬”
陆小凤道:“我知道。
薛冰道:“你知不知道除了这些卫士外.王府中还有多少高手?”
陆小凤道:“高手如云”
薛冰道:“你知不知道小王爷本身,剑法已得到了白云城主的真传?”
陆小凤道:“据说王府中的第一高手就是他”
薛冰道:“你知不如道王府噤地,无论谁擅闯进去,都一律格杀勿论?”
陆小凤道:“我知道。”
薛冰道:“但你却还是要去闯一闯?”,陆小凤道不错”
薛冰道:你想死?”
陆小凤道:“不想。”
藤冰道:“你凭什么认为你闯进去后,还能活着出来?”
陆小凤道:“不凭什么”
薛冰咬着嘴
,道:“你为什么要去冒这种险?难道就为了要证明江轻霞是白清的?”
陆小凤道:“我只不过想知道她跟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薛冰道:“她的事你为什么如此关心?”
陆小凤道:因为我喜次她”
薛冰狠狠的瞪着他.突然跳起来,大声道:“好,你去死吧”
风更轻,寂寞的禅院更寂寞。陆小凤走出来,薛冰也跟着走出来:“我们现在是不是往东南那边去?”
“我们?又是我们?”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嘴里被人
进了个酸橘子。
薛冰板着脸,冷冷道:“当然是我们,你难道想甩下我一,个人走?”
陆小凤实在很想,只可惜他也知道有种女人若是决心要,跟着你,你甩也甩不掉的:“你跟着我去干什么?难道想陪我,去死?”
“不想。”薛冰又在咬着嘴
:“我只不过想看看你死了后,是什么样子。”
街道有很多都是青石板铺成的,比枫叶还红的红锦树,灿烂如晚霞。
“这里就是北平城?”
“听说这里的吃最有名。”
”你吃过?”
“没有吃过,可是我听过,这里有几样东西最好吃。”
“你说来听听?
“大三元”的大银翅.文园的百花
,西园的鼎湖上素,南园的白灼螺片…
薛冰只说了三四样,就已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口水已,经快
了出来。
陆小凤却淡淡道:“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好吃的东西,你也许连听都没有听过”
薛冰的眼睛亮了/你现在是不是就准备带我去吃?”
陆小凤道:“只要你乖乖的跟着我走,我保证你有好东西,吃!这地方他显然来过摆出了副识途老马的样子。带着,薛冰三转两转,转人了一条很窄的巷子。巷子里很阴暗,地上还留着的阴天雨后的泥泞,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门面,也都很窄小,进进出出的,好像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人。
这种话却不敢问出来,到了这里,就好像到了番邦外国一样,别人说的话,她连一句都听不懂。她实在有点怕陆小凤会把她一个人甩在这里。
就在这时,她已发觉有种无法形容的奇妙香气,随风传了过来。她从来也没有嗅过如此鲜香的味道。看来陆小凤并没有唬她,这地方的确有好东西吃。
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陆小凤悠然道:“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你吃过后就知道。”
巷底有家很小的店铺.门口摆着个大炉子,炉子上炖着一火锅东西.香气就是从锅里发出来的。里面的地方却很脏,墙壁桌椅,都已被油烟熏得发黑,连招牌上的字都巳被熏得无法辨认。可是这种香气却实在人
人。他们刚坐下店里的伙计已从锅里勺了两大碗像
羹一样的东西给他们。
这地方好像并不卖别的。
羹还在冒着热气,不但香,颜色也很好看。
陆小凤递了个汤匙给她,道:“赶快乘热吃一冷味道就差了!
薛冰吃了两口.味道果然鲜美,又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做的,除了
之外好像还加了很多别的”
陆小凤道:“你觉得好不好吃?”
薛冰道:“好吃”
陆小凤道:“既然好吃,你就多吃,少问”他吃完了一碗,又添了一碗,忽然向那伙计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那伙计本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种土头土脑的外乡佬,他一向看不顺眼。
可是看到陆小凤的这个手势后,他的态度立刻变了,立刻赔笑道:“大佬有舍吩咐?”
陆小凤道:“我系来!人毡”
伙计道:“一边个?”
陆小凤道:“蛇王。”
伙计的脸色又变了变“你’L有亿缀事?”
陆小凤道:“我娃陆晤该你去通知乙声,乙就知了!
伙计迟疑着终于点点头道:“你等阵”
薛冰吃惊的看着他们,等伙计走出厂后门的,扇窄门才忍不住问道你们叽叽咕咕的,在讲什么?”
陆小凤道:“我请他去替我找一个人。
薛冰道:“到这种地方来找人?找谁?”
陆小凤道蛇王”
薛冰道:“蛇王?蛇王又是何许人也?”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刚才走过这条街,看见了些什么?”
薛冰道:“这不是条街,只不过是条又脏又小的巷子。”
陆小凤道:“这是条街,而且说不定就是本城最有名的一条街。
陆小凤道:“你知不知道这条街上有些什么?”
薛冰道:“有些
七八糟,又脏又破的小铺子还有些
七八糟,奇形怪状的人”
陆小凤道:“你看不看得出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薛冰道:“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陆小凤道:“你应该看看的”
薛冰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那些人里面.至少有十个官府正在追捕的逃犯,二十个手脚最快的小偷,三十个专门替别人在暗巷中打架杀人的打手若是得罪了他们你无论想在这城里干什么都休想办得到”,薛冰道:“我明白了原来这条衡是条黑街”,陆小凤道:“蛇王就是这条街上的王,也是那些人的老大只要有他,句话,那些人随时都可以替你去卖命。”
薛冰道:“你绝不会想找那些人去替你打架吧?”
陆小凤笑了笑,道:“若是要打架.我已有了你这么样个好帮手,还用得着去找别人!
薛冰道:“那么.你来找这蛇王干什么?”
陆小凤道:“我想要他替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伙计已匆匆赶了回来,对陆小凤的态度又变了.变得又亲热,又恭敬“原来你地系老支记躁包,大佬你点解晤早的讲姆我知?”
陆小凤笑道:“L重记得我?”
伙计道:“港系记得啦,L讲你系天下功夫最犀利的人直情用得顶,乙请你快的跟我走”
后门外是条更窄的小巷子,
沟里散发着臭气,到处都飞満了苍蝇。巷子尽头,又有扇窄门。
推开门走进去,是个很大的院子,十来条
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院子坐赌钱.赌得全身都在冒汗。角落里堆着几十个竹笼子,有的笼户里装着的是毒蛇,有的笼子里关着野猫野狗,个人正从笼子里提了条黄狗出来,随手往旁边的,个大水盆里一按,竞活生生的将这条狗淹死了。薛冰看得已几乎忍不住要吐。
陆小凤却声
不动,谈谈道:“这才是杀狗的行家…,点血都不漏,这种狗
吃了才补。”
薛冰不敢开口.她生怕一开口就会把刚才吃下的
羹全吐出来。
直在旁边叉着手看人赌钱的两条大汉,突然走过来眼着陆小凤,道:“你就系来找蛇王的?”陆小凤点点头。两条大汉对望了,眼,突然一起出手,好像想将陆小凤,把抓起来。
陆小凤没有动,这两条大汉的手刚抓住他,自己的人就,被弹了出去。
伙计大笑,道:“我讲你功夫犀利,呢两条慑晤信,睬乙慑地夷家重敢晤敢晤倍?”
院子里的大汉都扭过了头,吃惊的看着陆小凤,纷纷让,开了路。
这伙计又带着他们走进了个小杂货铺走上条很窄的楼,梯一道窄门上接着用乌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门帘子“蛇王,就系入边,请进”
能指挥这么多市井好汉的黑街大亨,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地方?薛冰又不噤奇怪。可是一走进这扇门,她就不奇怪了,屋子里和外面竞完全是两个天地。薛冰本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千金姐小,但却连她也从未看见过布置得如此华丽奢侈的屋,子。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块白玉雕成的,装果物藌饯的盘子,是波斯来的水晶,盘,墙上挂的书画,其中有两幅是吴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韩,干的马,还有个条幅,居然是大王的真迹。,一个人正靠在张软榻上,微笑着向陆小凤伸出了手。这,双手上几乎已连一点
都没有,薛冰也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瘦的人。他不但手上没有
,苍白的脸上,几乎也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软榻上居然还铺着层虎皮,他身上,居然还穿着拾袍。薛冰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市井好汉中,的老大,竟是个这么样的人。陆小凤已走过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蛇王微笑着道:“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废人,居然,还想着来看看我”
薛冰总算松了口气他说的总算还是她能听得懂的话。
陆小凤道:我早就想来看你,可是这次…我并不是特,地来看你的”
蛇王笑道:“不管怎么样.你总算来了,我已经很高兴”
陆小凤道:“我是有事来求你的”
蛇王道:“你既然到了这里,有事当然要来找我,你能想到来找我,就表示你还拿我当做朋友,这就已经足够”他大笑着,看着薛冰.又道:“何况,你还带了这么美的一位姑娘来我已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美人了”
薛冰的脸又红了,嫣然道:“我姓薛.叫薛冰”她忽然发现这个蛇王身上虽虚弱,却是个非常豪慡的人,而且显然很够义气。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印象居然很不错。
蛇王道:薛冰?是不是神针薛夫人家里的薛冰?薛冰红着脸,点了点头。
蛇王大笑道:“想不到今天我居然能见到武林中最有名的美人。”他用力握着陆小凤的手又笑道:“看来你非但眼光不错运气也很不错.我若是你,我自己一定先干一大杯。”
这次陆小凤倒听话得很,立到倒了杯洒喝下左。桌上有金樽玉爵,酒是琥珀
的。
酒已微醺。蛇王终于问: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若是找没有的,我也可以去帮你我到”
陆小凤道:“我要一张图”
蛇王道:“什么图?”
陆小凤道:“王府的地形图,上面还要详细注明着守卫暗卡的所在,和他们换班的时间。”这当然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蛇王既没有
出难
,也没有问为什么要这么样一张图。
他的回答很简单“好”陆小凤也没有谢,他们的
情已用不着说这个字。
蛇王,,他懂得陆小凤的意思,他只问了一句话/今天晚上你们准备在哪里?”
“如意客栈”
“明天曰落前,我会叫人将那张图送去。”
江岸边的风,永远是清凉的,夜凉如水。有月.有星,月有繁星般的点点渔火。他们带着五分満意,沿着江岸慢慢的向前走。这实在是个很美丽的城市,他们喜欢这城市,也喜欢这城市里的人。
薛冰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薛冰道:“你的确有很多好朋友”
陆小凤承认“尤其是蛇王无论谁能
到他这种朋友都是运气”
薛冰停下来.眺望着江上的渔火,月下的波影,心里充満了
愉“我喜欢这地方,将来我说不定会在这里住下来的”
陆小凤道:“这地方不仅人好天气好而且还有很多好东西吃。”
薛冰嫣然道:“尤其是你带我去吃的那碗
羹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陆小凤笑了道:“你若知道那是用什么
做的,定更忘不了”
薛冰道:“那是用什么
做的?”
陆小凤道:“蛇
和猫
。”
薛冰还在吐,她已经吐了五次,回到客栈,又找了个脸盆,躲在屋角里时,连苦水都吐了出来。陆小凤微笑着,在旁边看着。
薛冰总算吐完了,回过头.恨恨的看着他,咬着牙道:“你这人一定有毛病,你喜欢看别人受罪。”
陆小凤微笑道:“我并不喜欢看别人受罪,只不过喜欢看你受点罪!
薛冰跳了起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子害我?”
陆小凤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这种人真是没良心,我带她去吃那么好吃的东西,她居然还说我害她!
薛冰道:“这么样说来,我还应该感激你才对”
陆小凤说“一点也不错”
薛冰道:“我实在很感激你,我简直感激得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她忽然摸过去,摸到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她咬得并不重—一“
风这么轻,夜这么静。两个多情年青人,在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城市里,你若是男人,你希不希望自己就是陆小凤。你若是女人,你希不希望自己就是薛冰?
黄昏,又是黄密。他们手挽着手,从外面回来时,桌上已摆着个很大的信封。
信封上只的四个字“幸不辱命”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在星光下看来.亮得就像是镜子。
薛冰用力握着陆小凤的手“你一定要去?”陆小凤点点
薛冰却扭过头去,因为她眼睛里已有了泪光,她不愿让陆小凤看见。
陆小凤道:“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能活着出来的机会只有一半!
薛冰道:“可是…我一个人在外面等你,你叫我怎么受得了”
陆小凤道:“你可以去找人聊聊天,喝喝酒”
薛冰道:“你叫我去找淮?”
陆小凤笑了笑.道:“只要有头舌能说话,有嘴能喝酒的人,你都可以去找,”
薛冰霍然转过头.狠狠的瞪着他,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大声道:“好,我去找别的男人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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