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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醉后比剑
 喝了一整天风,饿了一整天肚子,已经是件很不好受的事了。唯一更不好受的事,也许就是在已经饿得发晕的时侯。

 候,还被人叫做大苯蛋。

 陆小凤却笑了:“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叫我大笨蛋.但还有很多别的人,却喜欢叫我另外一个名字。”

 红衣少女忍不住问:“什么名字?”

 陆小凤道:“大公。”红衣少女的脸红,红得就像是她的衣裳一样。

 欧情忽然道:“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红衣少女立刻又问道:“什么名字?”

 欧情道:“陆三蛋。”

 红衣少女道:“陆三蛋?这是什么意思?”

 欧情悠然道:“这意思很简单,因为他不但是个大笨蛋,又是个大混蛋,而且还是个穷光蛋,加起来正好是三蛋。

 红衣少女又笑得弯下了,吃吃的笑着道:“这名字真好听极了我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好的名字!

 二娘也不噤嫣然笑道:“现在你们既然已饿得要命,为什么还不把这三个蛋炒来吃?”

 欧情道:“因为这三个蛋都已不太新鲜,是臭蛋。”

 二娘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只担心件事”

 欧情道:“什么事?”

 三娘道:“我只怕他不是鸭蛋,是鸡蛋”

 欧情点了点头.正道:“这问题倒真的很严重,他若是鸡蛋,就一定是母生下来的,那么岂非变成了小母的儿子,红衣少女的脸虽更红,却巳笑得连都直不起来。陆小凤没有笑,但却已明白了两件事

 女人是得罪不得的,尤其是像欧情这种女人。一个男人若是想跟六个女人斗嘴,就好像一个秀才要跟六个兵讲理一样,还不如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的好。现在他已做错了一件事,他不想再错第二件。红衣少女还在突。她的笑声不但很好听,而民还仿佛有种感染,无论谁听到她的笑声,都一定会觉得心情很愉快,忍不住也想笑笑。陆小凤却还是没有笑。他突然冲过去,出手如闪电,反拧红衣少女的臂。

 二娘失声而呼,小心”

 两个字出口,红衣少女反肘后撞陆小凤的肋骨,旁边也已有三件兵刃同时刺向他的左右两肋。

 她们的出手都很快.尤其是那青衣白袜的女尼,掌中的光四的短剑,乍一出手,森寒的剑气已入眉睫。只可惜陆小凤的出手更快,他的腹一缩,一双手还是拧住了红衣少女的臂。三件兵刃同时刺出,又同时停顿,剑锋距离陆小凤的肋下要害已不及半尺。

 陆小凤却连动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他知道这一剑绝不会再刺下来的。他的兄弟若是已落在别人手里.他也绝不敢再轻举妄动。青衣女尼握剑的手上已凸出青筋。要将这一剑硬生生停顿,远比刺出这一剑更吃力。

 剑尖犹在颤动,青衣女尼厉声道:“放手”陆小凤不放。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慢,那么温柔。可是说到最后你,你为什么不放手?”陆小凤不放手,也不开口。

 欧情的剑也已出袖,冷笑道:“这么样的一个大男人却要来欺负个小姑娘,你害不害?”陆小凤不害燥。他的脸既没有发白,也没有发红。

 二娘用的一柄亮银弯刀,也是从袖中菗出的,长不及两尺“我们这两口剑一柄刀,随时都可以把你刺出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来。”

 欧情立刻接着道:“所以你若敢再不放手,我们就要你死在这里。”陆小凤忽然笑了。

 二娘怒道:“我们说的话,你难道不信?”

 陆小凤微笑道:“你们说的每个字,我全都相信,但我却不信你们真敢出手。”

 二娘冷笑:“哦?”

 陆小凤淡谈道:“因为你们现在想必都已看出来,我并不是个君子!”

 青衣女尼道:“你根本不是人。”

 陆小凤道:“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做得出的!”

 二娘变道:“你想对老七怎么样?”

 陆小凤道:“我很想放了她!”

 这句话又大出意料之外,二娘立刻追问:“你为什么不放?”

 陆小凤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放。”

 二娘眼珠子转了转.道:“只要你放了她,莫说两件事就算…—’

 这句话的下半句,应该是“…就算两百件事,我也答应。”可是二娘并没有说完这句话。

 直安安静‮坐静‬在那里的三娘,忽然道:“就算半件事我们也不答应。”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慢,那么温柔。可是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已出手。她的出手既不慢.也不温柔。她用的是鞭子一条漆黑发亮,就像是毒蛇般的鞭子。她安安静静的坐着时,已在桌下悄悄将这条鞭子解了下来。她的鞭子菗出来.比毒蛇还快,比毒蛇还毒。

 二娘又不噤失声而呼:“小心七妹。”

 三娘却水管。鞭梢毒蛇般一卷,菗向陆小凤耳后头下的血管。陆小凤的人已滑出去带着红衣少女,一起滑开了八尺。三娘突然凌空跃起,鞭子从上面菗下来。她竟似已忘了她的七妹还在对方手里,她的出手完全无顾忌。陆小凤心里在叹气。

 他实在想不到这位文文静静的三娘,竟是这么样,个不顾一切的女人。他实在想不到她真敢出手的。

 现在她已出手了,他能对红衣少女怎么样?他若杀了这少女,她的姐妹们一定会跟他拼命的,他若放了她,她的姐妹还是一样会要他的命。所以他也只有拼命,除此之外,他好像已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余地。三娘的鞭子根本就不让他有第二条路走。

 二娘突然跺了跺脚,道:“好,大家,起上,先废了他再说”

 欧情道:“七妹呢?”

 二娘道:“他若敢伤了七妹一毫发,我就把他全身的寸寸割下来”

 这两三句话说出来,三娘的鞭了已菗出了二十鞭。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看人血.尤其不喜欢看女人血。可是现在他巳没法子再闪避下去,这条鞭子实在太快,太狠。他只有反击,二娘的弯刀也已银虹般刺过来。她的刀法怪异出手更毒。

 只要她一出手,就连江轻霞都绝不会再袖手旁观的,但就在这时,突听“盯”的,响一个酒杯击上了她的刀,双筷子也忽然从旁边伸出来,轻轻一夹,竞夹住了那条毒蛇似的鞭梢。阿土!

 这双筷子竟在阿士手里。

 三娘的脸色铁青,瞪着他,缓缓道:“我不喜次被人要挟!

 阿土道:“我知道。”

 三娘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出乎?”

 阿土笑了笑/因为这人虽不是君了,总算还是个人”

 三娘道:“哦?”

 阿士道:“他至少还没有用七妹做挡箭牌,来挡你的鞭子”

 三娘想了想,慢慢的坐了下去.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了。二娘也坐下来捧着手腕.她的银刀虽然没有脫手,但手腕却被打得又酸又疼。可是她两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对这个満身癞子的乞丐,她也很服气。陆小凤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

 阿土忽然问“你刚才说,你要我们答应你两件事?”陆小凤点点头。

 阿土道:“你先说第一件”

 陆小凤道:“我本来要你们带我去见公孙大娘的”

 阿土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已不必了”

 阿土道:“为什么?”

 陆小凤看着他,道:“因为我现在已看见了公孙大娘。”阿土笑了。他笑的样于很古怪就像是个假人在笑。

 陆小凤却不噤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你就是公孙大娘的,我不但已跟了你天.而且以前也见过你,次”

 阿土笑了笑,道:“其实还不止一次”

 陆小凤很意外“不止一次?”

 阿土道:“那天晚上在西园,我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陆小凤更奇怪,忍中住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阿土并没有问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霍休?”陆小凤当然记得。

 阿士道:“那天你从霍休的小楼里出来,在山脚下等花満楼时将没有看见个刚摘了一篮子野菜的女人从你面前走

 陆小凤失声道:“那个女人也是你?”阿土点点头。

 陆小凤道:那天你也在那里?”

 阿土笑了笑,道:“我若不在那里,霍休又怎会直到现在还被关在笼子里?”

 陆小凤怔住。现在他总算才明白,霍休那石台下的机关,怎么会突然失灵的了。那绝不是因为有只老鼠在无意中闯进去将机关卡死的。世上绝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也绝不会突然发生奇迹。奇迹本就都是人造成的

 阿土道:“我知道霍休是条老狐狸,他就算把你卖给杀猪的,我也不管,可是他不该将上官飞燕也一齐卖了。”上官飞燕当然也是她的人。陆小凤又想起了那双上面绣着飞燕的红鞋子。

 阿土谈淡道:“他杀了我的姐妹,他就得死现在他虽然还活着,但我想他一定比死还难受”

 陆小凤忽又问通/那天雪儿也看见了你?”

 阿土微笑道’那孩子实在是个鬼灵.你们走了后,她就立刻溜到石台下的机关总枢去查看,她知道那下面一定有古怪的”

 陆小凤道:“她看见了你?”阿土道她没有看见我却看见了我留在那里的双红鞋子”

 陆小凤苦笑道:“所以她才会认为她的姐姐还没有死’

 阿士叹道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得实在太天真了死在霍休手下的人,是绝不会再发活的”

 陆小凤道:“所以你故意让霍休活着.好留给她!

 阿十道:不错,我要让她自己报复。”

 陆小凤道:“但我却想不通,你怎么会将霍休的财产也全都留给了她,我看得出你也很需要那笔财富!

 阿上眼睛里出神很奇特的表情,道:“只可惜她能从霍休手里敲出来的已不多了。”

 陆小凤道:“哦?”

 阿土道:“那笔财富早已落入了另一个人手里,无论谁都再也休想能从这个人手里要出一两银子来!

 陆小凤皱眉道:“这个人是谁?那笔财富怎么会落入他手里的?”

 阿土曰光凝视着远方,眼睛里竟似带着种说中出的恐惧之,突然改变话题,冷冷道:“你说过你要我们答应你两件事,你已说了一件,现在你还想要什么?”

 陆小凤道:“要你跟我走”

 阿土笑了“要我跟你走?难道你看上了我?”

 陆小凤道:“我的确看上了你!

 阿土笑道:“你看上的是那个卖糠炒栗子的老太婆?还是这癞子乞丐?”

 陆小凤道:“我看上的是另外一个你”

 阿土目光闪动,道:“你是说,绣花大盗?”陆小凤点点

 阿土道:“你认为我就是绣花大盗?”

 陆小凤道:“你不承认?”

 阿土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现在就算想否认,也没有用的。”事实惧在.证据确凿.她否认当然没有用。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救过我,我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阿土淡谈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个笨蛋而巳!陆小凤只好装作听不见。

 阿土又道:“现在你是不是想将我送到金九龄那里去归案?”

 陆小凤道:“我保证你,定会受到公正合理的审判!

 突听“夺“的一声.二娘的银刀已钉在桌子上。青衣女尼手抚着剑锋,欧情面带着冷笑.江轻霞的嘴已发白。

 红衣少女又大笑:“你要我大姐跟你走?你是不是在做梦?”现在她的笑声听来已没有刚才那么令人愉快了。

 等她笑完了,阿土才谈谈道:“他不是在做梦,我很可能会跟着他走的”

 红衣少女怔住,每个人都怔住,甚至连陆小凤都觉得很意外。

 阿土慢慢的接着道:“我喜欢有本事的男人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男人.无论要我跟他到什么地方去,我都会去。”又有人笑了。

 这次笑的是欧情,她第一个明白了阿土的意思“所以你若要大姐跟你走,就得先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够不够”

 陆小凤也笑了“我的本事有很多种,却不知你们要看哪几种?”

 阿土道:“我只想看三种”

 陆小凤道:“三种?”

 阿土看着他,瞳孔仿佛在渐惭收缩:“我们三阵定胜负你只要能胜我两次,我就跟你走。”

 陆小凤微笑道三阵定胜负?这听来倒好像蛮有趣的”

 阿土道:“我保证一定有趣极了”

 陆小凤曰光闪动,笑道:“我们第一阵比什么?比喝酒?”他知道她当然一定不会跟他比喝酒的。只有最愚蠢的女人才会跟他这种男人比喝酒。

 谁知阿土却偏偏说出了一句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说的话“好,我们就比喝酒!

 酒摆到桌上的时候.陆小凤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现在他累得就像是条老牛,饿得就像是匹狼。现在他最需要喝的,是,大碗用火腿她的汤.但他却偏偏要跟人比喝酒

 喝酒也跟做很多别的事,样.是需要体力的。何况,此时此刻,公孙大娘就算醉了也无妨,他却绝不能醉。这地方都是公孙大娘的人,他根本就连一滴酒都不能喝。可是现在桌上却摆着六坛酒。六坛沪州大曲。

 现在“阿土身上的癞子已不见了.头也不秃了.已换了件柔软的袍子.脸上脂粉小施看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中年妇人。难道这就是她的真正面目?陆小凤看不出,也猜不出.没有人知道公孙大娘的真正面目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连声音都在随时改变。现在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个殷勤的主妇在招待她的客人。

 她看着陆小凤,微笑着道:“这六坛酒给我们两个人喝不知道够不够?”

 陆小凤苦笑道:“就算是给两匹马来喝,只怕也够了只不过菜却好像还不太够!桌子上还是只有一碟冷盘。

 公孙大娘笑道:“菜的确太少,幸好我们不是比吃莱.是比喝酒”

 她当然也知道。空着肚子时喝酒.酒量至少要小一半。现在陆小凤的肚子空得就像是乞丐的钱袋。三碗酒下肚,他已觉得不对不错,再喝两碗,他就已忍不住开始要抢着喝。然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吐,连肚肠子都快要吐了出来。

 “你醉了”公孙大娘却还是清醒得像管仲一样“这,阵你已输了!

 陆小凤想否认.也已无法否认,只是在喃喃的分辩着:“我根本一点酒意也没有.只不过肚子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

 “你还不认输?”

 “认输就认输.有什么了不起!”

 当然没什么了不起。在他眼中看来,天下根本己没有件事是真正严重的何况,第一阵就算输了还有两阵可比。但他却忘了一件事。这一阵输了,后面的两阵也等于输了。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唯一还能跟别人比的事,就是比‮觉睡‬。公孙大娘当然绝不会跟他比‮觉睡‬。”

 “第二阵我们比剑!”公外大娘悠然道。

 陆小凤:“比剑就比剑,有什么了不起。”

 公孙大娘道:“好,你稍候,我去换‮服衣‬。”

 陆小凤道:“你又要换‮服衣‬?”

 公孙大娘道:“嗯。”

 陆小凤道:“我们究竟是在比剑?还是在比换‮服衣‬?”

 公孙大娘道:“这你就不懂了喝酒要穿喝酒的‮服衣‬,比剑也得穿比剑的‮服衣‬!”

 陆小凤道:“为什么?”

 公孙大娘微笑道:“因为‮服衣‬也可以影响已个人的心情,也因为女人天生就喜欢换‮服衣‬。”

 陆小凤既不饿,也不累了。酒.通常都能带给人,神奇怪的精神和力量。但这种力量却是种骗人的力量,就算骗不到别人.至少总对以骗骗他自己。他忽然想起了江湖传说中的那些“醉侠中据说那些人是“喝了酒才有本事,喝得越多就越有本事。”

 据说以前有个打虎的武松就是这样子的,喝,分酒,就有一分本事,喝十分酒,就有十分本事,陆小凤的酒似已到了十分。他忽然对自己充満了信心,觉得自己的本事也已到了十分。现在就算有七八只大老虎一起出来,他也有把握个个全都打死。只可惜他对付的不是老虎,是公孙大娘。高手决战,出手的时间、部位、出手时的判断,是连半分都错不得的。

 陆小凤是不是还能作正确的判断?看来他简直已连这屋子是方是圆都判断不出了。江轻霞一直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但现在看着他时,眼睛里却带着种同情和怜悯之,就好像在看着个快死的人一样。除了三娘外,别人的眼色看来也跟她差不多。

 陆小凤看着三娘,忽然笑道:“我若输了.也把耳朵割下来送你好不好?”

 三娘轻轻道:“我说过,我已不要耳朵!”

 陆小凤道:“对了你现在要的是‮头舌‬。”

 三娘道:“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头舌‬。”

 陆小凤道:“你想要什么?”

 三娘道:“要你的头。”

 陆小凤大笑:“好,我若输了,就把头送给你。”

 对他说来一个人是不是有头,好像也己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现在江轻霞看着他,又好像是在看着,个没有头的人,甚至连那红衣少女眼色中都已出些怜悯。无论谁都巳看得出,这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醉鬼,这一阵又输定了

 陆小凤居然还在找酒。酒坛子就在桌上,他居然没有看见,因为他的眼睛突然发直,‮勾直‬勾的看着,个刚从后面走出来的人。一个女人,一个灿烂如朝霞,高贵如皇后,绰约如仙女殷的美丽女人。甚至连她身上穿的‮服衣‬,都不是人间所有的,而是天上的七彩霓裳。

 陆小凤不认得这个女人,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高贵丽的女人。幸好他还认得她手里的剑一双短剑,锋长一尺七寸,剑柄上系着红绸。难道她就是公孙大娘?就是刚才那个平庸的中年妇人?就是那癞子乞丐?就是那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陆小凤在眼睛。他几乎已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孙大娘微笑着,看着他,道:“难道你又认不出我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有点想不通而巳”

 公孙大娘道:“想不通什么?”

 陆小凤道:“我想不通一个像这么美的女人,为什么要扮成老太婆,我若是你.就算拿刀架任我脖子上我也不肯的!”

 公孙大娘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本来的面目的?”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只不过希望如此而巳!”

 公孙大娘道:“为什么?”

 陆小凤叹道:“因为我若一定要死在,个人手里,我只希望能死在你这种人的手里。”

 公孙大娘嫣然道:“你的确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连我的心都快要被你说软了。”

 她盈盈走过来,身上的七彩霓裳无风自动,就像是有千万条彩带飞舞。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下次我比剑时,一定也要做这么样一套衣裳穿!”

 公孙人娘道:“哦。”

 陆小凤苦笑道:“现在你的剑还没有出手,我的眼睛已经花了。”

 公孙大娘道:“我的心已软,你的眼已花,我们正好扯平。”

 陆小凤道:“还没有扯平”

 公孙大娘道:“还没有?”

 陆小凤道:“你手上有两柄剑,我手上却只有一手冷汗!”

 公孙大娘道:“你的剑呢?”

 陆小凤道:“我没有剑”

 公孙大娘道:“你有刀?”

 陆小凤道:“也没有。”

 公孙大娘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出来时身上连,样武器都不带,实在危险得很。”

 陆小凤道:“实在危险得很,尤其是今天。”

 公孙大娘道:“你想不想借一口剑?”

 陆小凤道:“想。”

 公孙大娘道:“想向准借?”

 陆小凤转过身,对着那青衣女尼微笑。

 公孙大娘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并个是真醉,他倒还识货得很。”

 这柄剑也不长,但光四,剑气森严,屈指,弹,龙昑不绝。

 陆小凤握剑在于,忍不住脫门而赞“好剑!

 青衣女尼冷冷道:“只可惜这柄剑,今曰竞被一个快死了的醉鬼握在于里!

 陆小凤笑道:“醉鬼的确是醉鬼,快死了却未必”

 现在他们已下了楼,到了院子里,星光从那棵大银杏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正照在陆小凤的脸上。他眼睛里的酒意突然全都不见了,看来也清醒得像诺葛亮,样。

 二娘失声道:“你没有醉?”陆小凤并不想否认。

 二娘道:“既然没有醉,你为什么要认输?”

 陆小凤笑了笑,道:“第一阵我若不认输,第二阵我就输定了,第三阵就根本连比都不必比!

 二娘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也并不是真的笨蛋。”

 红衣少女要着嘴,狠狠道:“但却是个真的混蛋。”

 公孙大娘谈淡道:“你第一阵纵然故意认输.第二阵也未必能赢”

 这句话说出口.她的剑已出乎.剑光闪动间,她霓裳上的七色彩带也好始飞舞不停,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片灿烂辉煌的朝霞,照得人连眼睛都张不开,哪里还能分辨她的人在哪里?她的剑在哪里?若是连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么能向她出手?

 陆小凤第一次与她手时,已觉得她的剑法奇跪变幻甚至比西门吹雪更可怕。现在他才知道。那一次她的剑法根本还没有完全发挥威力,这种剑法的威力好像本就需要这么样,身七霓裳来烘托的。古老相传“剑器”并不是剑只不过是一种古代的武舞名称,舞者彩衣空手,彩带如飞直到公孙大娘,才将这种本来只作观赏的舞技,加以变化,变成了真正可以刺敌伤人的武技。

 她在圣文神武皇帝驾前作此舞时.也许是不用剑的,她生怕剑气惊了御驾。可是她私下却真的创立了一种剑法,使得剑器真正变成了剑的一种。

 这种剑法既然脫胎于舞,当然和别的剑法不同,所以今曰的公孙大娘才会特地换上了这么样一身彩衣,甚至不惜以真面目见人。以为这种剑法真正的威力,是需要“美”来发挥的也只有她这么样的绝代佳人.才能将这种剑法发挥到极致

 陆小凤心里在叹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武功的玄妙奥秘.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凭空臆测的!

 假如他今天没有亲身体验.也许永远不会懂得这种剑法的妙处何在?可是他并不想体验得太多。

 因为这种剑法的变化实在太奇诡,招式实在太繁复发出来,就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只要他出一点破绽,只要他的眼与神稍有疏忽,就很可能立毙于剑下,他想战胜只有凭一个宇

 快!以快刀斩麻,以不变应万变。公孙大娘乍一出手他的身子已凭空飞起.飞上了对面的屋脊。

 红衣少女叫“这人想逃了”

 五个字还没有说完,陆小凤的人又已飞出,人与剑似已合二为一。只见剑光如匹练如飞虹,从屋脊上向公孙大娘直刺了过去,剑光辉煌而迅急,没有变化,甚至连后着都没有。他竟已将全身的功力都溶入这一剑中。,没有变化有时也正是最好的变化。

 公孙大娘人如彩霞,剑如流星.但却还是已来不及变化。她的人与剑,似已全都在陆小风这一剑的剑气笼罩下只听“盯”的,声,声如龙昑。剑光,合即分,満衣彩霞飞舞公孙大娘身上的彩带,已被削断了数十条,没有人动,没有

 公孙大娘身形已停顿,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竟不再出手。陆小凤也不再出手,也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公孙大娘。

 二娘忽然大声道:“这一阵还未分出胜负,你们为什么已住手?”

 陆小凤淡淡道:“这一阵若是比杀人,当然还没有分出胜负,若是比剑,就已算我胜了!”

 公孙大娘终于长长叹息,道:“不错,这一剑之威,实在已胜过了我!

 陆小凤道:“多谢。”

 公孙大娘道:“但我却从未想到,你居然能使得出这样剑?”

 陆小凤笑道:“这一剑本是我刚刚偷学来的!公孙大娘道从哪里偷学来的?”

 陆小凤道:“白云城主。”

 公孙人娘耸然道:“叶孤城?”

 陆小凤点点头道这一剑叫天外飞仙,本是白云城主剑法之华,连木道人都认为这已可算是天下无敌的剑

 公孙大娘长叹道:“这一剑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后,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的确己可算是大下无双的剑法”

 陆小凤笑道:“白云城主若是能听到大娘这番话.一定愉快得很。”

 公孙大娘冷冷道:可是这一剑若是由他使出来,就末必能胜得了我。”

 陆小凤忍不住问:“为什么?”

 公孙大娘道:“因为他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他这一剑还未出手.我己必定有了戒备,可是你刚才掠上屋脊时,我却以为你是想逃了所以我的气势已松怈,所以才没有挡住你那全力击来的一剑。”

 陆小凤笑道:“也因为我根本连剑都没有,你当然想不到我会使出那一剑。”

 公孙大娘叹道:“所以柔能克刚,弱能胜強,也正是这道理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不是个有名的剑容,否则今曰只怕已死在这里”

 公孙大娘沉着脸,道:“但今曰你还没有胜,我们还有第三阵。”第三阵才是决定胜负的一阵。”

 陆小凤道:“第三阵我们比什么?”

 公孙大娘道:“轻功/陆小凤笑了。

 公孙大娘道:“轻功本是你的拿手本事,你又是个男人气力自然比较长,我跟你比轻功已经吃了亏了.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我也应该让你占些便宜”

 公孙大娘道:“你至少总得让我先起步”

 陆小凤道:“行。”

 公孙大娘道:“但只要你能追得上我,就算你胜了.所以你也并不是完全吃亏的。”

 陆小凤道:“我本来就很少做真正吃亏的事”

 公孙大娘道:“我令人敲锣为号,锣声完全停止后,你才能追!

 陆小凤道:“锣声只一响?”

 公孙大娘道:“就只一响。”

 陆小凤笑道:“这么样看来我的确不能算吃亏”

 公孙大娘道:“只不过我还是要…”

 陆小凤抢着道:“你当然还得先去换套‮服衣‬,喝酒有喝酒的‮服衣‬,比剑有比剑的‮服衣‬,比轻功当然也得有另外一套‮服衣‬。”

 公孙大娘展颜一笑,嫣然道:“你的确不是笨蛋,点也不笨。”

 夜凉如水,她们姐妹们的脸色,也冷得像水已样,像已将结成冰的水。

 红衣少女突然冷笑道:“偷机装醉,又偷学别人的剑招这种男人,我最讨厌了。”

 陆小凤微笑道:“我本来就没有要你喜欢。”

 红衣少女道:“我只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不是男子汉?”

 陆小凤道:“你看呢?”

 红衣少女道:“我看不出。”

 陆小凤叹道:“我就知道你看不出的,你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红衣少女狠狠瞪了他已眼,扭头就走,好像连理都懒得理他了。

 欧情眼波一转,道:“我总不能算是个孩子了吧?”

 陆小凤道:“你当然不是孩子,你简直已可算是个老太婆。欧情也狠狠瞪了他眼扭头走进了小楼。”

 陆小凤叹了口气.在石阶上坐下来,喃喃道:“一个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是白白浪费了的。”

 二娘忍不住问道:“怎么浪费了的?”

 陆小凤道:“这十年中,起码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换‮服衣‬。

 二娘道:“还有五年呢?”

 陆小凤道:“你一定要听?”

 二娘道:“你不敢说?”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听,我就说,还有五年是在等女人脫‮服衣‬。”二娘的脸都气红了青衣女尼的脸都气得发白。

 三娘忽然道:“我现在已改变了主意。”

 陆小凤也忍不住问道:“改变了什么主意?”

 二娘冷冷道:“我现在已经想把你的‮头舌‬割下来了。”这时有一个満脸胡子的青衣大汉,手里提着铜锣,从小楼后走了过来.肃里在石阶上。

 陆小凤又喃喃道:“我运气总算还不错,是在等大娘换‮服衣‬,若是等别人,那就真惨了!”

 三娘瞪眼道:“别人是谁?”

 陆小凤道:“我又没有说是你,你着急什么?”

 三娘的脸也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就在这时,突听铜锣“当”的,声,三个人从小楼窜出来。

 三个人装束打扮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衣妇人.连三张脸都是完全一样的一窜出来.就凌空翻身,分别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掠了出去用的轻功身法也一样锣声余者不绝,三个人都巳掠出墙外,这三个人谁才是真正的公孙大娘?,红衣少女和欧情刚才故意生气,为的就是要进去扮成另外两个人。现在陆小凤应该去追谁?无论他去追谁就算能追上也必定要错过另外两个。

 他错过的两个当中,很可能就有一个是公孙大娘。这简直比押宝还难押得准。陆小凤已怔住。

 二娘,三娘、青衣女尼嘴角都出了冷笑,这下子陆小凤毕竟还是上当了。

 陆小凤也在叹息着,若笑道:“看来我毕竟还是上了她的当。”他叹息着站起来,喃喃道:“不管怎么样,先追上一个再说。”他身子突然窜出,又突然掠回,闪电般出手,扣住了那敲锣大汉的手腕。

 这大汉一惊,“当”的,铜锣落地,嘎声道:“你抓住我干什么?”

 陆小凤微笑道:“也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大汉道:“见谁?”

 陆小凤道:“金九龄!

 这大汉瞪着他,瞪了半大,突然大笑,笑声清悦如黄莺“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连我都服了”

 原来这敲锣的大汉,才是真正的公孙大娘。

 “你怎么看以来的?”谁都想不到陆小凤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小凤微笑道:“那位欧姑娘生气进去时,我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

 公孙大娘道:“有什么不对?”

 陆小凤道:“她本不是那种被我一句话就会气跑的人。”

 公孙大娘道:“我们进去的是三个人,出来的也是二个人,你怎么知道那三个人里面没有我?”

 陆小凤:“”

 公孙大娘道:“你不知道?”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一个长着満脸胡子的大男人,身上不该这么香的。”

 公孙大娘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本不该站得离你这么近,一个女人站得离你太近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

 陆小凤笑道:“尤其是像你这么香的女人!”

 公孙大娘吃吃的笑道:“可是我也实在没有想到,你这人居然像小狗一样,不但会用眼睛而且还会用鼻子。”

 陆小凤道:“这也是我最近刚跟别人学来的。”

 公孙大娘道:“跟花満楼学来的?”

 陆小凤道:“对了。”

 公孙大娘叹道:“看来别人无论有什么长处,你学得很快。”

 陆小凤道:“我一向很虚心。”

 公孙大娘点点头,道:“虚心的人.总是有福的!陆小凤道所以你们现在才应该虚心点听我一句。”

 公孙大娘道:“我们都在听!”

 陆小凤道:“现在你巳落在我手上,你的姐妹们若想要你平安无事,最好乖乖的留在这里听消息。”他目光慢慢的从二娘、三娘脸上扫过,冷冷的接着道:“若有人还想轻举妄动,就等于是想要你快点死,你死了之后,她才好取而代之做这地方的老大。”

 公孙大娘笑了笑,道:“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想我死的”

 三娘铁青着脸,忽然跺了跺脚,道:“你难道真的就这样跟着他走?”

 公孙大娘淡谈道:“你总该知道,我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她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何况,我现在就算不想跟他走,也不行了。这个人只要抓住了一个女人,就好像死也不肯放手的。”

 陆小凤悠然道:“尤其是像你这么香这么漂亮的女人。”

 公孙大娘道:“现在我只希望你小心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公孙大娘道:“小心你的手,不要被人砍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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