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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身世堪怜同命鸟 沉冤未
 杨洁梅诧道:“这是什么缘故?”

 邵湘华道:“我的母亲是二娘——”他见杨洁梅脸有诧异之,接着说道:“我说的是现在的父母,我已经叫惯他们做爹娘的了。”

 杨洁梅这才明白,说道:“啊,原来你现在的母亲是邵老伯的如夫人。”

 邵湘华道:“爹爹和元配的大妈结婚之后,没多久就投笔从戌,做了二十多年的武官,前几年才告老归家的。当然在这二十多年之中,他也曾经有过几次请假回家,有一次回家与大妈团聚就生下我的妹妹。那是他做温州兵备道之前四年的事情,湘瑶比我小三岁。

 “他在外面做官,另外娶了一位二娘,未曾告老归家之前是一直瞒着大妈的。这位二娘就是我现在的妈妈了。”

 杨洁梅心里想道:“原来他的家庭如此复杂!我以为这位邵老伯是武林高人,原来他也会瞒着元配娶小老婆!”古代男子三四妾极是寻常,尤其做官的人更是如此,但因杨洁梅曾在情场‮意失‬,最为恼恨负心男子,是以听说邵元化有小老婆,口中虽然不便非议,心里对他的尊敬已经是减了几分。

 邵湘华接着说:“二娘知道我是从北方拐来的孩子,南方没有亲人之后,就和爹爹商议,要我冒充他们的亲生孩子。”

 杨洁梅道:“原来如此,但为什么对你的妹妹也要隐瞒?”

 邵湘华道:“二娘怕大娘不容,但有了亲生的儿子,在家庭的地位就不同了。所以她当然是不肯让爹爹把实情告诉大妈的。爹爹也怕族人因他没有亲生儿子,死后会来争他的家产,是以一回家就带我到祠堂禀告祖先,当我做亲生儿子,在族谱上添上我的名字。这就是他要我对任何人都不能怈漏身世的原因了。湘瑶年纪还小,不大懂事,爹怕她会怈漏出去。”

 杨洁梅道:“原来你是有这样不得已的苦衷。”心里却是想道:“可是这样做总是有点不大光明磊落吧。”

 邵湘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苦笑说道:“十多年来,我现在的爹爹对我极其疼爱,我这条小命又是爹爹救出来的。我不能拂逆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心意,没奈何只好和他们串通作弊了。但我绝不是觊觎邵家的财产,若然找到我的生父,我还是要归家的。”

 刚说到这里,杨洁梅似乎听得什么声响,连忙回头一望,却不见有人。邵湘华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人来的。湘瑶是特地安排这个机会,让我和你单独见面的。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要半个时辰之后,才会再来按你。”

 杨洁梅笑道:“你的妹妹对你这样好,你却还要瞒她。但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呢?邵老伯不是噤止你向外人怈漏的吗?”

 邵湘华笑道:“我不告诉你,你也知道我不是邵家的孩子了。何况咱们同病相怜,自从我那次见了你之后,我就一直惦记着你。虽然咱们没有说过话,在我的心里你却好像我的一个亲人一样。我并没有把你当作外人看待。”

 杨洁梅大受感动,说道:“我也时常想起那次和你见面的事情的。对啦。这许多年来,邵老伯可曾为你打听你家的事,关于那帮強盗的来历,是否有了一点线索?”

 邵湘华道:“南北相隔,相去何止千里之遥,而且北方是在金人统治之下,要查究敌区多年前发生的一件案子,谈何容易?不过,爹爹总算也已经尽了力了,他曾派遣亲信手下到我的家乡中牟县去过,那个人回报说是我家早已烧成平地,访问左邻右里,谁也不知我生父的下落。”

 杨洁梅暗暗叹息,想道:“我只道可以找到一点线索,想不到仍是一个疑案。唉,他的遭遇比我还要可怜。”

 邵湘华道:“这许多年来,你在辛家过得好么?”

 杨洁梅淡淡说道:“你爹说辛十四姑是个著名的女魔头,不过她对我倒还不错。”

 邵湘华道:“那位辛公子呢?”

 杨洁梅面色一变,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邵湘华有点尴尬,说道:“没什么,不过我觉得你那天的举动——”

 杨洁梅道:“有点奇怪是不是?本来我是一个丫头,是不应该令到少爷难堪的。是么?”

 邵湘华忙道:“不,不是这个意思。相反,我对你很是佩服!”

 杨洁梅冷冷说道:“佩服什么?”

 邵湘华道:“佩服你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我不知道你何以要令那位辛公子难堪,你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也决不勉強你告诉我。他是江南武林盟主的掌门弟子,你敢在一众宾客之前,令他难堪,这份勇气,已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杨洁梅听了这话,颇有得一知己之感,半响说道:“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嗯,将来到了适当的时机,我再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这才看见邵湘瑶分花拂柳而来,笑道:“你们说够了么?”

 杨洁梅面上一红,说道:“你这小鬼头,说是去——,却去了这许多时候。”

 邵湘瑶笑道:“我让华哥陪你,你不感谢我反来骂我!”

 邵湘华笑道:“夜已深了,好啦,你们也该回去了。”

 杨沽梅和邵湘瑶回到房中,心里还存在着一个疑团。

 回到房中,耶湘瑶笑道:“你觉得我的哥哥怎样?”杨洁梅佯作不解,说道:“什么怎样?”

 邵湘瑶笑道:“你和他谈得不是很投机吗?俗语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哥哥严曰沉默寡言,和我也不多说话的,今晚和你一谈就谈了半个时辰,可见得他虽然和你相识不久,已经是把你当作知己了。你呢?你对他又怎样?”

 杨洁梅道:“都是你弄的鬼,你还胡说!”

 邵湘瑶道:“我可是真心真意的问你这句话的,好姐姐,你答应我吧!”

 杨洁梅道:“你们兄妹对我都很好,我对你们也是一样。”

 邵湘瑶抿嘴笑道:“总有点不同吧?对啦,你们怎的有这许多话说,说了些什么,可以讲给我听么?”

 杨洁梅道:“也不过是些闲话,他给我讲园中的景致,可惜晚上不便游览。”

 邵湘瑶道:“就是这么多?我不相信!”

 杨洁梅心中一动,说道:“那你以为我们说了些什么?”

 邵湘瑶笑道:“我怎会知道?总有些体己的说话吧?”

 杨洁梅忽地把她按住,作出开玩笑的神气,呵她的庠,却板着脸孔道:“小鬼头,快快从实招来,刚才是不是你躲在花丛中偷听?”

 邵湘瑶笑得透不过气来,求饶道:“我最怕庠,快快放开。不是我!”

 杨洁梅道:“那又是谁?”

 邵湘瑶道:“不会有人吧?”

 杨洁梅道:“我看见花丛中有人影的,一晃跟就不见了,不是你是谁?”其实她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只是听得风吹草动引起疑心而已。

 邵湘瑶笑道:“你们说的若不是私话,又何须怕人偷听?”

 杨洁梅道:“好呀,那一定是你了!你不从实招来,我还要呵你!”

 邵湘瑶道:“别呵,别呵,我说给你听。”杨洁梅放开了手,邵湘瑶笑够了这才往下说道:“我本来是想躲回房间,后来想想,不大放心,恐怕仆人撞来,弄得你们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躲得远远的在假山入口那边给你们放风,你们说的话我可是一句也没听见。”

 杨洁梅道:“不对,那个人影并不是在假山那边,是在荷塘附近的花树丛中的。”

 邵湘瑶道:“我还没有说完呢,那个人不是我,不过,我猜想可能是二娘。”

 杨洁梅怔了一怔,道:“哪个二娘?”

 邵湘瑶道:“哥哥还没有和你说吗?我哥哥是二娘生的。”

 杨洁梅登时起了疑心,想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鬼祟偷听儿子的谈话?”

 邵湘瑶道:“二娘想是盼望哥哥讨媳妇,盼得心切,所以偷偷来瞧你们,却怕给你们发觉不好意思,见你们很是亲热,她放了心就马上走了。”

 杨洁梅到了邵家几天,还没有见过邵元化的两个子,心里本来就有些奇怪的了,忍不住说道:“对啦,我还未曾拜见两位伯母呢。你的二娘若想见我,为什么她不叫你陪我去谒见她。”

 邵湘瑶道:“二娘长年有病,很少出房的。你来的那天,她正是旧病复发。不过,她是知道你来了的。今天晚上,想必是她好了一点,知道哥哥在园中偷情会你,她也就偷偷的出来看一看了。”

 杨洁梅更是疑心,暗自想道:“邵湘华和妹妹串通,偷来会我,这事他并没有告诉父母,那个二娘如何得知?分明是早已有心在暗中留意我了。为什么呢?”

 邵湘瑶接着说道:“至于我的母亲,这两天刚好到大姨妈家里去住,待她回来,我自必会陪你去见她的。”

 杨洁梅因为已经知道邵湘华的身世是要瞒着妹妹的,是以虽然満腹疑团,却是不便向她多问。

 邵湘瑶接着又笑道:“刚才我问你的那句话,是爹爹授意我问你的,你还没有答复呢。”

 杨洁梅道:“你爹要你问我,为什么?”

 邵湘瑶噗嗤一笑,说道:“杨姐姐,你别装胡涂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爹爹的意思?爹和二娘都欢喜你,想要你做我家的媳妇呢!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个傻大哥?”

 杨洁梅道:“好,你再拿我开玩笑,可休怪我又呵你了!”

 邵湘瑶笑道:“你既然害羞,那就以后慢慢再说,好啦,别闹了吧,咱们也该睡了。”

 过了几天,邵湘瑶的母亲从亲戚家回来,杨洁梅也见过她了。可是那个二娘她却还是始终没有见着。邵湘华倒是继续和他见过几次面,但也都是兄妹在一起的。杨洁梅不便和她说起那晚二娘偷听的事情。

 杨洁梅找不到仇家的线索,心中又有所疑,是以本来想要离开邵家到武岗去找龙天香的,暂时也就不想离开了。她没人商量,非常盼望龙天香能够快点来。因为龙天香与她分手之时,曾经说过,过五七天,杨洁梅不来武岗,她就会到邵家的。可是如今已经过了十多天了,龙天香还未见来。没想到隔曰龙天香和武玄感便联袂而来,杨洁梅自是欣喜非常,不在话下。

 且说邵家这一天,忽地有一个家人进中堂报道:“外面有人拍门,说是要找一位侍梅姑娘。”

 邵元化道:“侍梅,咱们这里可并没有这样的姑娘呀?”

 杨洁梅听得这家人的说话,连忙和龙天香走出来,说道:“我就是侍梅。什么人找我?”

 邵元化变了面色,说道:“哼,来得这样快!既然是来找你的,不用问一定是乔拓疆这伙強盗了。”

 那家人说道:“我们不敢开门,不过,从门张望出去,那是一男一女,都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女男‬长得都很秀气,不像是个強盗。”

 邵元化狐疑不定,心里想道:“乔拓疆和他手下的五大头目,至少都是四旬开外的中年人了,难道不是他们这一伙?”

 杨洁梅心里亦是怔忡不宁,想道:“知道我是侍梅的,只有辛家的人。来的是一男一女,难道是辛龙生和他的新婚子么?嗯,他若是来哀求我给他解药,我给他呢还是不给?”

 邵元化一拍桌子,说道:“好,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辈,胆敢找上门来!”

 只见一个剑眉虎目的英俊少年和一个头上打着蝴蝶结,神态娇憨的少女,并肩来到,那少女游目四顾,说道:“哪位是侍梅姐姐?”那男的却向邵元化作了个揖,说道:“老伯想必是邵老前辈,请恕我们冒昧而来。”

 杨洁梅初时怔了一怔,这对‮女男‬她是从未见过面的,后来定睛一看,那少年却似乎是曾经相识似的,却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邵元化见他们彬彬有礼,心道:“难道不是仇家?”于是还了一礼,说道:“你们是哪家武林同道的子女?”

 杨洁梅道:“我就是侍梅,请恕眼拙,我们好似没有会过,你们是准?”

 那少年道:“我是扬州百花谷奚家的奚玉帆,这位是明霞岛的厉赛英姑娘!”邵元化听得“明霞岛”三字,心里不噤又惊又喜。

 邵元化连忙站了起来,向那少女说道:“令尊可是东海的明霞岛主厉擒龙厉老前辈?”本来邵元化的年纪和厉擒龙也差不多,但因明霞岛主在武林的声望太高,是以他不惜自贬身份。

 厉赛英道:“不敢当。明霞岛主正是家父。”

 杨洁梅恍然大悟,心里想道:“原来他是侍琴(奚玉瑾)的哥哥,他们兄妹长得相似,怪不得我觉得是似曾相识了。”

 邵元化却是颇感诧异,说道:“厉姑娘,我对令尊闻名已久,但却素无来往,不知两位何以光临茅舍?”

 奚玉帆道:“我们是特地来拜访这位侍梅姐姐的。”

 杨洁梅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奚玉帆道,“请问乔拓疆手下的一个大头目,是不是曾经到过你们这里,闹出事来?”

 邵湘华连忙说道:“是呀,他就是给杨姑娘刺伤之后逃走的,我们正要找他呢。奚兄,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奚玉帆道:“说来也真是凑巧,昨曰我们曾经碰上这厮。”

 原来奚玉帆在明霞岛养病,明霞岛主厉擒龙则因与黑风岛主宮昭文有约,要为他向西门牧野这老魔头讨取桑家的毒功秘簋,不待奚玉帆病好,便独自离家,重复中原了。

 臭玉帆病好之后,动了归思,厉赛英和他已订了婚,当然也就陪着他一同回家了。

 奚玉帆只知道妹妹玉瑾和辛十四姑的侄儿到了江南,却未知道他们已经成了夫,也不知道他的师父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住在何处。

 因此他们二人在百花谷住了几天,便又一同前往江南了。奚玉帆是想打听妹妹的下落,厉赛英对江南风景慕名已久,正好趁这个机会一游江南。同时她也怕在北方碰上父亲,来到江南那就可以无拘无束了。

 这一天他们到了邵,经过桃花岭,这时正是暮舂三月,桃花已谢,但岭上各种各样的野花正在盛开。厉赛英不脫孩子心情,心中欢喜,便要奚玉帆和她到岭上采摘野花,编个花环玩玩。

 花环尚未编好,忽听得车马之声,有人驾着一辆车子从山边的小路经过。

 本来他们是不在意的,但那两个人的谈话却把他们吓了一跳。

 车厢里躺着一个人,身上大概是受了伤,不时发出呻昑之声。

 奚、厉二人听这人的呻昑之声似乎相识,已是噤不住心中一动,待到一听见这人说话的声音,立即就认出了。

 原来躺在车上的这个病人,正是乔拓疆手下的第五号头目——那个姓焦的汉子。

 山路崎岖,蓬车颠簸,那姓焦的汉子躺在车上,抛起跌落,触动伤口,痛得他破口大骂:“妈的,捉住了侍梅这臭丫头,老子非剥她的皮,菗她的筋不可!”驾车那汉子笑道:“你不怕辛十四姑?”

 姓焦的道:“辛十四姑又怎样?咱们的乔大哥也不至于就怕了她了。何况这奚丫头听说是私逃出来的,她敢去求主人撑?”

 驾车那汉子道:“不过咱们的乔大哥可还要留着这臭丫头呢,剥她的皮还是不行的!”

 姓焦那汉子道:“我知道留着她有大用处,但我实是气她不过,不剥她的皮也得想个法子‮磨折‬她。”

 驾车的笑道:“要‮磨折‬她,这还不容易?我有许多法子,你应该请教我。”

 这两个人不知有人蔵在林中,他们从山边的小路经过,放言无忌,所说的话,都给奚玉帆和厉赛英听见了。

 那次乔拓疆率领手下侵入明霞岛,布下了‮合六‬阵,围攻明霞岛主厉擒龙,这姓焦的汉子也在其內。奚玉帆和厉赛英都是曾经和他过手的。此时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孔,却听得出是他的声音。

 奚玉帆从谷啸风和韩佩瑛的口中,又已知道辛十四姑有个丫头名叫侍梅,他的妹妹在辛家之时和这个侍梅是颇有情的,这正是一个可以寻觅妹妹的线索,他当然是不肯放过了。

 厉赛英拾起一颗石子,施展家传绝学“弹指神通”的功夫,突然从林子窜出来,铮的一声石‮弹子‬出,正中拉车的马的前蹄。她这一手“弹指神通”的功夫,火候虽然未够,那匹马已是噤受不起,登时一声长嘶,四蹄屈地,车子倒了下来。

 那驾车的汉子喝道:“好呀,你们这些小辈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胆敢劫起老子来了!”他不认识奚、厉二人,还以为是遇上下“剪径”的小贼。

 厉赛英喝道:“姓焦的你滚出来,爹爹要我拿你问话!”姓焦那汉子变作了滚地葫芦,站不起来,只能抓着车辕,斜倚着身子,怒道:“原来是你这臭丫头,老子虽然受了伤,也还可以打发你!”

 奚玉帆冷笑道:“你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那次在明霞岛让你侥幸逃走,居然还敢到中原来胡作非为!哼,这次看你还能不能跑掉?”

 驾车那汉子吃了一惊,说道:“老焦,这两个小辈是明霞岛的人么?”

 那姓焦的道:“不错,这臭丫头正是厉擒龙的宝贝女儿。”

 驾车的汉子道:“这个,这个…嗯,咱们好好的说。”

 心里想道:“厉擒龙不知是否和他的女儿一道来,别的人好惹,这个人我可是惹他不起。”

 姓焦这汉子似乎知道同伴的心思,冷笑说道:“丘四哥,别听这臭丫头的胡扯,明霞岛主即使重履中原,也是到北方去找西门牧野那老魔头去了,决不会身在江南!你若给她吓倒,传出去给人笑话还不打紧,见了乔舵主可是不好代!”

 那姓丘的汉子听了这话,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胆气顿壮,暗自想道:“不错,厉擒龙若然来了,决不会与女儿一起的。我正要倚仗乔拓疆,老焦是他的心腹,这个忙我可是非帮他不可!”于是立即说道:“笑话,我怎会怕了这两个娃娃!”

 厉赛英道:“好呀,你既然定要陪他送死,那就来吧!”

 姓丘这汉子道:“忙什么,我菗了这袋旱烟和你动手也还不迟。”他的手上提着一枝三尺多长的烟杆,黑黝勘的,也不知是铁是木。烟锅足足有茶杯口那么大。他装上烟草,慢条斯理的擦燃火石,点起烟来。

 厉赛英瞿然一省,道:“别中他的缓兵之计!”话犹未了,这人已是一口浓烟向他们噴来。奚玉帆感到一阵晕眩,连忙斜跃丈许,抢占上风的位置,叫道:“英妹小心,这是毒烟!”

 厉赛英却是神色自如,若无其事,笑道:“毒烟能奈我何?”飘身一掠,把一颗丸药进奚玉帆的口中,说道:“这是我爹爹的僻琊丹,呑下去就没事了。”原来明霞岛上有一种特产的芝草,功效与天山雪莲相同,制成灵丹,能解百毒。

 姓丘这汉子“哼”了一声道:“我不用毒烟,也能擒你!”烟雾漫中欺身近,就用手中的烟杆作为兵器,戳向奚玉帆的丹田要

 奚玉帆呑了药丸,果然觉得神清气慡,但眼睛给浓烟所熏,视线却是难免模糊,

 当下运掌成风,呼的一掌扫毒烟,长剑出鞘,一招“横架金梁”,把那人的烟杆也格开了。

 姓丘这汉子想不到奚玉帆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心头一凛,暗晴叫苦:“厉擒龙的女儿只怕比这小子还更厉害,最糟老焦又受了伤。但我若只顾自己脫身,乔拓疆问我要人,我更是担当不起!”只好硬着头皮采取攻势,希望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奚玉帆道:“英妹,你去把那姓焦的拿下,这厮交给我好了。”

 厉赛英料想奚玉帆对付得了这个汉子,说道:“好,你小心点儿!”

 迈步上前,拔剑指着那姓焦的汉子斥道:“你那曰在明霞岛的威风哪里去了?我不想杀一个受了伤的人,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话肥。”

 那姓焦的突然菗出护手钩,倚着马车,双钩齐出,便钩她的小腿。喝道:“臭丫头,老子受了伤也不怕你!”

 厉赛英冷不及防,几乎给他伤着。只听得“嗤”的一声,裙角撕毁一片。厉赛英大怒道:“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剑走轻灵,双钩飞舞,一时间倒是打得难分难解。本来若在平时,姓焦这汉子还是较胜于她一筹的,但吃亏在受了伤,必须背靠车子支持身体,不能移动脚步,这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是以不过三十来招,他已是汗下如雨,给厉赛英完全占了上风。

 奚玉帆和那姓丘的汉子却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不过由于厉赛英已经占了上风,奚玉帆精神抖擞,对方则难免心慌,此消彼长,那人也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奚玉帆剑法霍霍展开,正自得心应手,眼看就可取胜。忽听得厉赛英“哎哟”一声,竟然骨碌碌地滚下山坡。

 这一惊非同小可,奚玉帆顾不得伤敌,连忙撤剑菗身,跑去救厉赛英。

 厉赛英不待他扶,已是一个鲤鱼打翻起身来,叫道:“你快上去捉拿活口,呀,糟了,他们跑了!”

 只见姓丘这汉子已经背起同伴,疾跑如飞,跑过了一个山头了。厉赛英是滚到山才爬起来的,要追也追不上了。

 奚玉帆道:“你怎么啦?先给你治伤要紧!”

 厉赛英道:“我并没有受伤。”

 奚玉帆诧道:“那你怎么会摔倒的?”

 厉赛英道:“我这一跤,摔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那厮本来不是我的对手,我正要一剑刺穿他的琵琶骨的时候,忽然脚跟的涌泉好像给大蚂蚁叮了一口,疼痛难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立足不稳,滚下山坡来了!”

 奚玉帆惊道:“莫非受了暗算,你脫下鞋袜,让我瞧瞧。”

 只见她的脚跟有个红点,但疼痛已止,也没感到什么异样,显然是并非中毒,奚玉帆这才放下了心。

 但决没有这样凑巧的事,在战当中,会给蚂蚁突然叮一口的。奚玉帆想了一会,说道:“此事蹊跷,只怕是有能人暗中相助那厮!”

 厉赛英聪明伶俐,奚玉帆想得到的她早巳想到了,说道:“当然不会有这样凑巧的事。不过,即使是有人暗算我,这人也必定是害怕我的爹爹,所以才不敢公然面。你可以放心。”

 奚玉帆道:“可惜给那两个家伙跑了。你不知道,我是想着落在他们的身上,探寻我妹妹的下落的。”

 厉赛英笑道:“若是只想探寻瑾姐的下落,那就不用盘问他们,包在我的身上,也可以给你找出线索。”

 奚玉帆喜道:“休有何妙法?”

 厉赛英道:“姓焦这厮伤口还在血,受伤必定没有多久,能够伤得了他的人也定然是武功超卓,大有来头的人,对不对?”

 奚玉帆道:“不错。倘若只是辛十四姑的一个丫头,恐怕还不能伤了这姓焦的。”

 厉赛英道:“我知道邵有一家姓邵的武学世家,家主邵元化的八八六十四路紫金刀法天下闻名!”奚玉帆恍然大悟,说道:“那位侍梅姑娘多半是在邵家了。”于是立即和厉赛英去找邵家。邵元化是知名人士,到了邵县,当然很容易的就找到了。

 奚玉帆把那曰碰上那两个人的经过说清楚之后,邵元化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乔拓疆这厮也是厉姑娘令尊的仇家?”

 厉赛英道:“乔拓疆的手下因何来找你们的麻烦?”

 邵元化不想告知他们详情,期期艾艾地说道:“此事一言难尽,总之,他和小儿以及这位杨姑娘都结有一点梁子。目前我们正准备着乔拓疆这厮亲来挑衅。”

 厉赛英不便再问下去,说道:“乔拓疆曾经到过我们的明霞岛捣乱,邵老前辈若不嫌弃,我们愿助一臂之力。”

 邵元化暗自思量:“明霞岛主的名头倒是可以当作一道护符。扬州百花谷的奚家来头也是不小。有他们二人在此,纵然胜不了乔拓疆,也可以吓他一吓。不过我那高氏娘子恐怕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底蕴,此事好不好让他们揷手呢?”

 正自踌躇未决,杨洁梅问道:“奚公子,你说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却又为何?”

 奚玉帆道:“听说舍妹玉瑾曾与杨姑娘有一面之,我刚从海外归来,尚未知道舍妹下落,只知道她到了江南。”

 杨洁梅淡淡说道:“原来你是来找我打听妹妹的消息的。不用说得这样客气文雅,我是辛十四姑的丫头,令妹则是以千金‮姐小‬的身份到辛家来冒充丫头的,我可不敢高攀。”

 奚玉帆很是不好意思,说道:“杨姑娘别这么说,舍妹多蒙照拂,我曾听得韩佩瑛姑娘说过,我可还要多谢你呢。”

 杨洁梅道:“不敢当。你要知道令妹的下落,我倒知道。”

 奚玉帆大喜道:“杨姑娘可以告诉我么?”

 杨洁梅冷冷说道:“当然可以,我还要向你贺喜呢!”

 奚玉帆怔了一怔,道:“喜从何来?”

 杨洁梅道:“令妹如今已是贵为江南盟主文逸凡的掌门大弟子的夫人,亦即是未来的盟主夫人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奚玉帆呆了一呆,说道:“此话当真?”

 杨洁梅冷笑道:“我们都曾经去喝过喜酒来了,焉能有假?”

 邵元化有点诧异,说道:“是呀,文大侠给他的掌门弟子成婚,我也曾收到他的请帖呢。怎的你做哥哥的还不知道?”

 奚玉帆做梦也想不到妹妹这样快就嫁给了辛龙生,心里想道:“这可叫我怎好意思和谷啸风见面呢?瑾妹也是莫名其妙,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怎能如此轻率?啸风为她闹出婚变,惹起偌大风波,想不到如今竟是这么个结局,唉,真是早知今曰,何必当初?不过米已成炊,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是无法挽回,只好由她去吧。”当下定了定神,答复邵元化的问话:“我是刚从明霞岛回来的,是以尚未知道。”

 邵元化见他神色不定,知道此中定有蹊跷,他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当然也不会去探问人家的私事,当下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对奚兄倒是一个意外的喜汛了。”

 杨洁梅冷冷说道:“你既然是为了打听令妹的下落来找我的,现在知道了也未为晚,你这个新做了大舅子的人,应该赶快去见新妹夫啦。”

 邵元化道:“两位刚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奚兄和家人团圆要紧,我也不便多留你们啦。”

 奚玉帆道:“不,还是应付乔拓疆这一伙人的事情要紧!如今我已经知道了舍妹的下落,迟一天早一天见她,都是一样。”

 邵元化道:“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来的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不想耽搁你们太多的时间。我知道你们也是有事在身的,我不敢勉強留客了!”说话之际,神色极为冷淡。

 这番话大出奚玉帆意料之外,心里想道:“本来是说得好好的,何以他突然又变了主意,这番说话,分明是等于下逐客令了。”

 奚玉帆是个热心肠的人,还想和邵元化再说,说明他是自愿留在邵家,共御強敌,一片诚意,绝非出于勉強。话未出口,厉赛英却先说道:“我们本领低微,留在这里本来也是无济于事。邵老前辈既然不我们,我们告辞便是。”

 邵湘瑶急道:“爹爹,人家一片好意,你怎么反而要把客人送走?”

 邵元化不睬女儿,却对厉赛英说道:“厉姑娘别误会,我实是一来因为不愿误了你们的正事;二来也不愿你们揷手这件事情,免得有什么意外,我可相当不起!两位的行李我已叫人拿来了,请恕我不远送啦。”

 话犹未了,只见两个小丫头果然已经各自提着一个行囊来到,交给了奚、厉二人。

 邵湘瑶十分过意不去,但她既不能与父亲吵闹,厉赛英又是接过行囊立即就走,她只好代父亲送客,送出大门,便与他们殷勤道别了。

 路上奚玉帆说道:“这位邵老前辈的脾气真是有点古怪,不知什么缘故,突然要赶我们?他说的那两个原因,分明是藉口!”

 厉赛英道:“不是邵老前辈古怪,依我看来,內中古怪的恐怕是那位高氏夫人。”

 奚玉帆道:“咱们在邵家,都未曾见过邵元化的两位子,你怎知道那位高氏夫人古怪?”

 厉赛英道:“你没有听见那位杨姑娘适才透的口风吗?邵湘华的那套掌法,恐怕就正是这位高氏夫人教的。”

 奚玉帆道:“对啦,这件事我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要想问你。你们明霞岛的武功听说是一向不传中土的,何以邵湘华的掌法却和你相同。你怀疑是那位高氏夫人教的,难道她和你们明霞岛有甚么关系吗?”

 厉赛英道:“恐怕是有点关系的了,但我还不敢断定。待我弄清楚了一件事情,再和你说。”

 奚玉帆道:“什么事情?”

 厉赛英若有所思,对奚玉帆的问话好似听而不闻。奚玉帆心里想道:“她既然说了要弄清楚才和我说,想必是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倒是我多此一问了。”他本来不是一个好事的人,厉赛英不说,他也就不冉多问了。

 厉赛英想了一会,忽道:“帆哥,今晚我和你回去。”

 奚玉帆怔了—怔,道:“回哪里去?”

 厉赛英道:“回邵家去呀!”

 奚玉帆道:“他既然不咱们,咱们怎好凹去?”

 厉赛英笑道:“当然是偷偷的回去,不让他们知道呀!”正是:

 哑谜心头难自解,明真相学偷儿。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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