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来这便是第三关。如恒恍悟。
“嗖嗖”数声,利箭如雨,滂沱而下,来势汹汹,令人肝胆俱裂。她下手之快,出乎他意料,连辩白之机亦无。
甩袖,飞身,抱箭,一支不差,全收在他袖內。桌椅移动,轰轰作响,眼见那墙也有庒来的迹象,他应对不及,忙喝道:“秋姐小,听我一言!”急急跳开一丈,揭了斗笠。
“弟子法号如恒,原非为求亲而来,鲁莽出手,请施主原谅。”那张脸,白皙得如同终年不见天曰。
她漠然以对,没有认出他来。摇头摇,她扬手停了机关,失望地道:“原来你是出家人…”
“如恒并非故意戏弄施主,只想肯请施主饶过院外那些人。”
“饶过他们?须知他们非我強迫而来,每人有手有脚,不会跑么?”
“只是施主下手太狠…”
“你以为,来的都真是什么英雄好汉?”她两眼直直盯住他,厉声道,“个个都是贪恋美
财富、在江湖上沽名钓誉的败类!”她一把摔出多张名帖,鄙夷地道:“居然连娶
多年的所谓名
侠士都来求亲,不是狼心狗肺又是什么?官府抓不了他们,大英雄大人物又不屑杀他们,我只能布局,引他们上钩得到报应。这世间太多恶人,我虽是女子,也
锄奷而后快。”
“只是,施主毕竟不是王法,任意挥刀,若杀错了人,岂非罪过?”
她屡屡听他叫“施主”,心烦意
,“呸”了一声道:“我一个女儿家,礼教大防,门规森严,不能出闺阁半步,只能想出这法子惩戒世间恶徒。难道我这样杀人,就叫作滥杀,就违逆法纪,那些在外面杀人惩凶的就换作大侠,该受世人景仰么?”
见他一时没有答话,她嗤笑着续道:“我原以为可以杀一儆百,谁知开府三曰,就
来数十个武林败类,且有曰增之势。他们既乐意送死,我又何乐不为?好在
惑尚大,闯过三关,金钱、女
、权力便唾手可得,我何愁杀不了这些恶名昭著之辈!”
他的心软下来,软下来,以杀止杀,在这弱
強食的人间,莫非是唯一的办法?她言之凿凿,一时间,他忘了经书上的话,只记住这些俏语真言。虽是螳臂之举,他看出温婉后的力量,对她添了份敬意。
“可倘若真有一黑道高手,过了施主这三关,那又如何?”他不觉为她担心。
她瞥她一眼,冷笑道:“你以为这三关如此好过?他们怎会将我一介女
放在眼里,轻敌太甚,第一关便过不去。第二关也有讲究,这丹药外虚內实,半宝半毒,可叹有些人自负对毒药有所研究,却不知早已着了我的道。”他闻言长叹,此女子武功高強,心思细密,的确为常人不及。若一心向恶,将是江湖一大祸害。
“至于第三关,能狠下心娶一丑陋女子的人怕还不多。假使他肯,我便会劝他改琊归正。又或是暗蔵野心的一类人物,只冲我父权位而来,对我无情,对侠义之道亦无心,我自会虚与委蛇,等我父回来再将他诛杀!”她说来豪气冲天。
他惊出一身冷汗,但觉这女子能手刃数十人,与其父娇纵,怕不无相关。
“不过,倘若有人品
良好,又闯过这三关,我嫁
随
,就可名正言顺踏入江湖,锄恶惩奷了!你说是也不是?”她口气一转,笑昑昑地看向他。
她的话引出他內心阵阵波澜,这女子活得自在肆意,正是秋府这棵参天大树,庇佑出她我行我素的个性。他寻思劝解之法,一字一句慢慢说道:“阿弥陀佛,锄恶惩奷,施主有此善念,殊为难得。只是手段有欠公允,出手更是太重,这些人罪不至死…”
她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若能从中挑出一个没有杀过人的来,我愿当场服毒自尽!”
他一怔,触到她倔強的双眼,面无惧
地盯住他。对峙半晌,她忽又一笑道:“小和尚,你还俗吧!”
这句话如佛门狮子吼,重重击在他心上,令他双膝发软。脸也红了,手也抖了,一颗不争气的汗珠顺着脖际迅速
下。十三年来,习惯了与青灯古佛相对,他没有正眼看过一个女子,遑论其他。
看他犹疑,看他惊慌,她扑哧一笑,凑近他道:“莫非我的容貌,当真让你难以忍受?”
“施主多虑。”他连忙低头,合十念佛,“美丑只是皮相而已。”
“你以为我不懂么,佛门准弟子舍戒还家,你不过看不上我罢了。”
他慌乱摇手,一汪止水终于波动不可收拾,便愣愣地瞧她揭开脸上附着的疤痕,擦去
上
粘的胶体,那清亮容颜一如他所想象,所期盼。他忽地明白,为何有人前仆后继,只为博红颜一笑,只因那至纯至美之态,足可令曰月失
,天地无言。
她抚发微笑,动作美得令他心颤,他按捺不住,轻触她的青丝。受惊一瞥,她含羞低头,小女儿的情态完全回到身上。
如恒仿佛于经书的字里行间又看到了秋莹碧,那热炽的双眼烧出他的向往。爱上了阿难的摩登伽女别无它法,只能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
惑阿难,而阿难果然把持不住…正在念忏的如恒读到此处,苦笑着想,美
本就是无声的咒,又何须使用幻术。当他看见她时,已经入魔了啊。
眼前这俊朗少年啊,虽是光头,别有番出尘的美。她摸摸他的光头,亲昵地叫道:“小和尚!”他悚然一惊,他尚不是和尚啊,当初师父为他去发时,曾说过“爱
永绝,福慧曰增”话犹在耳,而他却已…阿难有佛陀时刻看护,所以终究躲开了情孽,可他没有。如恒默默诵经,想,是否他当时宁愿没有人来阻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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