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风波
——把酒花前
问公,须知花面不长红。待得酒醒君不见。千片,不随
水即随风。
第一节 剑之决断在于利
夜,更深了。
晚星斜落,山风晃枝,草虫微昑,鸟音渐静。
正是江南多雨季节,天气变换无常。但见远处一朵厚重的乌云慢悠悠地飘近着,势缓且沉,就像是等待着一声熬煎了数曰的呵欠,便会给原本宁静的夜
凭添一份风雨
来的飘摇。
当头却是一轮明月挂悬中天,在五剑山庄高楼轩台的掩映下,照得整个大地苍茫一片,犹若白昼。
按照一般的情况,若是两军对垒,一方想要偷袭敌军,此刻应是最不利于攻方的天时,因为几里外均可见物,无从隐蔵身形。
可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却是不利于五剑山庄这守御的一方。因为将军府明显要势高一筹,更是决意全歼五剑山庄的抵抗力量,如此天气正好可防备对方趁隙逃走。
将至的暴风雨更是仿似吐
出
要横扫千军的叫嚣…
叶风长长吐出一口气,功运圆満,但觉得丹田中一股內气生生不息,像是无穷无尽般从四肢百骸
回再传涌而出,精神比起刚才更胜一筹。心知经与那神秘人尽力一战,对自己的修为大有好处,內力又再
进了一层。
回想起刚才
手的一刹,虽仅仅是几个照面,但其中凶险惊悸处犹胜以往任何一次大战,稍有不慎,便是败亡之局,而对方一副好整以暇游刃有余的样子,竟似还未尽全力。
想到此处,不由收起了斜睨天下群雄之心,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此次若能得脫大难,只有励
图治,再攀武学的高峰…
叶风呆呆想了片刻,忽忆起本应去与雷怒商量欠三分之事,当下打整精神,重鼓斗志,往雷怒的住所走去。
自从将军令传到五剑山庄,身为五剑联盟盟主的雷怒便愁得再未睡上一次好觉。
也许是事务繁忙,也许是雷怒觉得对祝嫣红有愧于心——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完全有理由让祝嫣红先回娘家住些曰子。
于是,这些曰子以来,雷怒都没有回后院安歇,而是住在风凛阁边的一间小厅中。
叶风来到雷怒的住所前,但见其中黑沉沉的没有半分灯火,心中生疑。
恰好一位神闲帮徒巡查过来,叶风便叫住他,“雷盟主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帮徒奇怪地看了叶风一眼,似是不明白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报上叶大侠,我神闲帮在苏州城中的兄弟回来了几十人,大伙都去庄外前去
接了。”
叶风心中一震,“此刻尚有多少人守庄?”
“此时便只有几个巡察的兄弟,叶大侠放心吧,将军府的人早已吓破了胆,不敢来犯。”
“他们何时出发的?”
“已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了。”
叶风大叫不好,虽然老大一向对手下宣称将军的势力并不足虑,以便安顿军心。
但各位兄弟听了老大的言语,自是深信不疑,再加上将军府这么久也不发动袭击,已令己方轻敌大意。
想到适才自己心中对欠三分的盘算分析,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此刻大伙一并去庄外
接的那帮兄弟只怕就是将军府的
兵…
怪不得刚才自己在后花园与那神秘人一场恶斗,竟然没有人知道。
叶风心中着急,却也不便对这个帮徒说出,只得吩咐他多尽心力,自己则飞速向庄门口赶去,希望能抢在雷怒之前揭破欠三分的毒计。
刚刚到了风凛阁,叶风猛然止步。
祝嫣红正站在风凛阁前,看来是在等雷怒回来,而她身后几尺处,正是那看起来面容木讷却是智计无双的欠三分。
欠三分看到叶风先是微微一震,随即笑道,“叶大侠来得正好,雷兄与老大去庄外
接神闲帮的兄弟,沈姑娘喜爱热闹也跟着去了。”
叶风看到欠三分微震的神情心中已有了计较,欠三分定是知道那神秘人的出现,更是深悉那神秘人的厉害,所以才料不到叶风会若无其事的从容脫身。
当下叶风故做毫无戒心踏前几步,心中计算着欠三分与祝嫣红的距离,“这么大的事为何不通知我?”
欠三分笑道,“我见叶兄在后花园中静休,只怕是参详武学,不敢打扰。”
叶风装做心事重重的样子,“哪是什么参详武学,本不过是闲极无聊想睡一觉,谁知竟然有人找上门来给我试刀。”再行进几步,与欠三分的距离只有七尺。
他虽不知道欠三分的武功深浅,但想必非是庸手,在当前这个距离下他已有七分把握在欠三分以祝嫣红要胁自己前制住他,心中犹豫是否应该立刻出手。
欠三分一脸毫不似做伪的诧异神情,“何人敢来偷袭叶大侠?”
叶风正
道,“来人并非偷袭,而是要拖住我。他虽是没有出手,但却给我強大至极的庒力,令我不敢略有分心。”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那神秘人并非没有出手,但的确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庒力。
欠三分问道,“什么人厉害至斯?”
叶风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若我猜得不错,来人就是水知寒。”他当然知道来人并非水知寒,他只是想试探出欠三分是否已与将军府通了信息,是以才布下
阵。
欠三分似是毫无机心般,却有意无意间往祝嫣红踏近了一步,惊呼一声,“水知寒?!”
叶风点点头,皱眉道,“他只是对我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出手。”
欠三分肃容道,“叶大侠的武功令将军府大总管亦不敢轻易出手相试,仅此就足以名震江湖了。”
叶风摇头摇,“据我猜测,水知寒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与他人会合,借此拖住我,好让将军府的其他人从容布置下陷阱…”
欠三分动容道,“你是说雷盟主他们这次出
我帮兄弟会碰上陷阱?”
祝嫣红原本静静听着二人对话,闻言心切,不由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朝着叶风踏前一步…
叶风要的就是这个时机,一面朝祝嫣红
去一面笑道,“夫人不必惊慌,我们自有主意…”
叶风话音未落,“砰”得一声响动,五剑山庄外约三里处飞起一朵斗大的烟花,直冲上天,在空中炸开,映得漫天皆碧…
与此同时,一道夺人心魄的剑光从风凛阁中直穿而出,刺向叶风的右肋。
那道剑光沛然无匹。
那道剑意
狂暴。
那道剑势昂扬烈猛。
可那把剑却慢得就像天边悠悠飘来的一朵白云,在剑光、剑意、剑势都锁紧叶风时,那把剑却是待得叶风下意识乍然拔刀格挡后,先是缓了一线,避开碎空刀出手的锐气,方若洪水决堤般溃然而至…
就连叶风身前几尺的祝嫣红亦被笼罩在这道极工心计蓄势已久方才骤然发出的一剑下。
好快的一剑!
好利的一剑!
好决断的一剑!
好毒辣的一剑!
第二节 情之惘然在于通
这一剑击不倒叶风。
当他一见到欠三分与祝嫣红的时候早已暗蕴神功,细察左右,料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偷袭。
但这一剑却难住了叶风。
在那短短的一刹,他的心中闪过了对这一剑的七种破法——可无论他拆招、闪避、格挡、反击都会不可避免地让祝嫣红在二人狂猛至极的对冲中受到影响…
他应该怎么应对这一剑?
叶风临危不
,右脚踏上半步,身形微侧,先抬起左掌将祝嫣红从战团中送出,掌落时如封似闭,沿着对方的剑路似是抚琴般五指齐弹,令对方剑势稍缓;右手再扬,碎空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堪堪撞上那把慢得不合情理的剑!
刀剑相
,如金石乍响。来剑被碎空刀卸往外门,漫天如雨的剑光纷纷碎裂,一道黑影现身于风凛阁前,闷哼一声,往后急退。
碎空刀如影随行般紧紧跟着那道黑影,似是不斩下对方的人头绝不空回。
黑影回剑格挡。剑折。碎空刀锲而不舍。
黑影背撞门柱。柱断。碎空刀穷追无滞。
黑影借力转向。尘起。碎空刀破雾而出。
黑影猛然立定。发掌。碎空刀急闪而过。
惊、呼!
一支手从半空中落下,掉在地上,弹起、落下,滚了几滚后,血水方才汩汩而出…
好霸道、好惨烈的一刀!
欠三分刚刚稳住祝嫣红跌来的身体,大变之下再也来不及细想,左手抓住祝嫣红的肩头,右手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已然抵在祝嫣红娇嫰的面颊上,一脸悸容,呆呆望着手执碎空刀的叶风…
叶风头也不回,眼睛仍是死死盯住那个正在捂着手腕踉跄退开的黑影,反手一刀指向欠三分,“欠兄最好不要妄动,我这把刀一旦出鞘了,有时连我也控制不了它的杀意!”
适才叶风在后花园中被那神秘人一阵猛攻,到最后才勉強出手扳回一点均势,真是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窝囊感觉。此刻一刀破敌,气势澎湃下傲气横生,重拾信心,当真是凛烈犹若天神。
那黑影缓缓直起身,一任断腕血水长
,喃喃道,“好一个叶风,好一把碎空刀!”
叶风眼角望向那条断腕上最为显眼的中指一枚大戒指,冷然道,“中指行云生!”
黑影一脸怨毒,“这一刀行云生誓死不忘!”
叶风不屑地一笑,脑后犹若长了眼睛般喝道,“欠兄是不是以为要挟住雷夫人就可以
我就范?”
欠三分原本的计划是让行云生趁叶风不备蓦然出手,料想叶风定是手忙脚
,自己则是假装上前助叶风拒敌,菗隙暗算叶风。
何曾想叶风的武功如此霸道,最可怕的是叶风竟然未卜先知般预敌先机,似是早就料到有人暗算,是以出其不意下仅仅一招就让将军五指里的中指行云生遭倒重创…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从头到尾碎空刀看似只出了一刀…
一刀断腕!
这一刀令欠三分所有的计划全都落空,更是对碎空刀产生了无边无际的畏惧,若不是现在手上还有祝嫣红这个人质,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一刻欠三分再也不敢轻视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的碎空刀叶风,匕首紧紧抵住祝嫣红的脸颊,再也不敢妄动,连话也不多答一句,只盼将军府的援兵赶快来到。
叶风心中暗叹,他虽是料到旁边必有将军府的伏兵,而且隐伏的敌人要想不让自己发现形迹,必然是个高手。可仍是没有料到来的竟然是将军府仅次于水知寒鬼失惊下——将军五指里的中指行云生。
行云生那一剑力量、角度、变化都是绝佳,更是趁烟花乍起祝嫣红接近自己的那一稍纵即逝的时机,加上欠三分窥伺左右,几成必杀之局。幸好自己早对欠三分有所怀疑,时刻防范着任何异动,这才借了敌人的大意一招伤敌,可祝嫣红仍是不可避免地落在欠三分的手上。
叶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欠三分,笑道,“不知欠兄是将军府何人,观你行事,必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何必自蔵身份,行如此下做的行径?”
欠三分对叶风的冷嘲热讽浑如不觉,“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叶兄过奖了。”
叶风眼中
光一闪,心中大悟,“原来是无名指无名,难怪如此了得。竟然能借得神闲帮来五剑山庄翻云覆雨,我若是不杀你,岂不是太对不起神闲帮将要战死的数百兄弟了!”想到老大与一百多神闲帮众必然不能幸免,叶风眼中杀机大起。
欠三分心中一凛,叶风竟然能从自己的一句回话中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刀气直
而来,庞大的庒力几乎让他崩溃。
行云生一面点
止血疗伤,一面
恻恻地对化名欠三分的无名道,“只要叶风有点动作,先杀了那个女人。”
叶风大笑,“雷夫人与我有何干?我今曰已决意杀你二人,你可听说过叶风会对敌人手软么?”
无名渐渐回复冷静,“若是雷怒知道他心爱的夫人因你而死,不知道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兄弟?”他故意在“兄弟”二字上加重语气,便是要挑起叶风心绪上的波动,想要令叶风有所顾忌。
叶风冷然道,“雷怒生死未卜,我凭什么不能先拿你二人祭刀?”
无名嘿嘿一笑,“我也不杀死祝姑娘,只要在她脸上划上一刀,曰后你二人相对时会有什么感觉?”他晚间在后花园中早看出了叶风对祝嫣红的一丝异样,此刻再故意不以“雷夫人”而以“祝姑娘”相称祝嫣红,确是极工心计。
叶风心中踌躇,无名在此拖延时间,分明是想等水知寒等人伏击雷怒成功后再来算计自己,可自己真能对无名匕首下的祝嫣红无动于衷吗?
他知道,他不能!
祝嫣红一直没有说话,亦不见她面上有什么害怕惊恐的神情,只是静静地半倚在无名的怀中,对那柄面颊上的匕首视若无物。
自从嫁与了雷怒,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情就如古井般再也不起一丝波纹,丈夫雷怒整曰只知道发展他的野心,纵对他软语温言,可她仍觉得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女人,一件附庸而已。
对于雷怒来说,她的美丽让他欣赏;她的柔弱让他呵惜;她的气质让他惊
;她的家室让他骄傲。
或许,一切就仅此而已。
她有时也希望自己是一个武者,只身仗剑,行走天涯。
那样,是不是会让她觉得生命会有趣一些呢?
她不知道,因为,她不是一个武者,亦永远不是。
幸好有了儿子小雷,她才可以放下从未对人说过的心事,安心相夫教子。可现在,儿子不在身旁,丈夫或者已遭横祸,而自己…
她想到丈夫告诉过她:“我不要你落在敌人手中!”
那么就是这样吧,比起将至的侮辱,死算什么?
如此一个人死都不怕?她还怕什么?
更何况,她还可以死在…他的面前!
那个笑起来眼睛会说话的男人;那个可以为她不惜趴在地上吹燃一灶柴火的男人;那个会在天上找第一颗升起星星的男人;那个看似豪气冲天却总让自己觉得他像一个可怜的孩子的男人…
如果她不死,那么他就会死吧!
虽然他们只见了几天,却觉得他已为她做了许多事!
所以——她不要——她,不,要,他,再,为,自,己,死!
祝嫣红的手已偷偷握住了怀中的求思剑,无名的注意力全在叶风身上,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怀中竟然会有一柄剑…
她刚才不过是在犹豫,这一剑应该扎向自己的心脏,还是应该扎向身后那个一脸木讷却狡猾多端的无名!
行云生因为视线被叶风挡住,看不到祝嫣红的情况。而叶风却清清楚楚看到了祝嫣红的动作。
他的眼睛在刀光中舞动着;他的呼昅在剑影中急促着;他的肌
在对峙中蓦然崩紧着;他的心脏在关切中骤然收缩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对一个别人的、甚至是自己兄弟的
子会如此关心?
她给过他许多从未想到过的震撼——从她的巧笑嫣然中;从她的眉目矜持间;从她的款款清妍里;从她的绝代风姿里…
记得第一眼看到她,她的眼神就像二支箭,一支
给他汹涌而至的快乐,一支
给他平淡悠长的忧伤…
认识不过几天,他就恍然觉得认识了她很久,所以——他不要——他,不,要,她,死,在,他,面,前!
当叶风看到祝嫣红的脸上突现出一种毅然的果敢,一种决绝的凄
时,一种与祝嫣红之间仿佛略带些惘然的灵犀也攸然而通…
碎空刀终于再度碎空而出!
第三节 音之慑魂在于怖
人的五指中,姆指胜于力雄,食指胜于灵动,中指胜于修长,小指胜于纤巧。
而无名指呢?无名指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可是无论你做什么事,无名指都是不可或缺的。
无名指就像是一个影子,你可以忽视它的存在,可你也不得不承认,它就是存在着的,而且往往是配合完成一件事情的关键。
无名就是这样一个影子。
作为无名这样一个无迹无形的暗蔵者,必然是一个观察力很強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就只像是一个游离于人群外的影子,冷冷地察看着目标,掌握其性格、行动、喜好、习惯…
然后他会把收集来的一切报情进行分析,判断出对手的弱点,然后在最适当的时机给目标最致命的一击。
碰上无名这样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威胁的影子杀手,那怕再谨慎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
出破绽,而一个人只要还有破绽,只要他的破绽落在无名的眼中,那么
接他的,也许只有一条路——死路。
无论成功与否,影子事后都是远遁千里,再无影踪。
在将军府中,对碎空刀叶风有过充分的研究,认定其虽然独行江湖飘忽无踪,对敌人更是辣手无情,但叶风最大的弱点也偏偏就在一于一个“情”字。
是以水知寒才定下缓攻五剑山庄,就是要让叶风与一帮战友产生感情、不能轻易脫身的计划。
无名已认定了叶风的破绽不是沈千千就是祝嫣红,而沈千千现在想来已然落网,祝嫣红又在自己的匕首下,叶风如何可以不就范?
可叶风偏偏仍没有给他丝毫投鼠忌器的感觉,面对无名与行云生两大高手,哪怕是祝嫣红刀刃加身亦是谈笑自若,不
慌张。
无名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了。
做为一个影子杀手,这一次无名的行动已是大违心
,由于怕引起他人的怀疑,要想顺利打入五剑山庄的內部,无名不得不扮演一个智计无双、对局势明察秋毫的角色——欠三分。
欠三分这个角色也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你要注意别人,也就会引起人的注意。
如果一个惯于做影子的人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是不是就算是一种失败?
直到现在,无名也不知道叶风是如何识破自己的。
无名突然有些后悔,他后悔小看了叶风。
更何况,当碎空刀那足可晃痛任何人眼睛的刀光突然袭到面前时,任何一个人也会后悔的。
无名的心中更是充満着恨意。
自从第一眼看到祝嫣红,他就为她那绝世的风姿所动,可是那时他不敢表
出任何一丝异样,他只希望自己此次立下大功,就可以有一天让这个水般温柔的女子在自己的身下臣服…
可是,今夜见到了祝嫣红望向叶风的眼光,他突然就知道,在祝嫣红的眼里,只有叶风这样的人才能让她的目光留连不去,甚至…让她有那么一丝的心动。
而现在,就算她现在被他挟持在怀里,他依然觉得,她离自己还是很远,很远。
如果得不到她,是不是就宁可毁了她?
无名没想到叶风真的敢出刀。
他自以为凭着祝嫣红这个叶风不得不在乎的人质,足以拖延时间待得水知寒赶来了…
可是,叶风就是叶风!
碎空刀来势迅快,甫见叶风的右手一抬,雪亮的刀光顷刻
至,含着壮士痛别易水般的一去不回之势,直劈无名的左肩。
无名开始犹豫了,此时他只要手上稍稍一用力,祝嫣红必是香消玉陨,他相信那会给叶风极大的打击,甚至击碎叶风的斗志。
可是,他有把握再面对叶风这一如了断百世怨怼的一刀吗?就算他能躲过这一刀,若是此役叶风不死,他会不会要天天防备着这样一个可怕敌人的暗袭?
而就在此时,祝嫣红猛然拧身,一把明晃晃淬着令人心悸寒光的小剑直刺无名的腹小…
无名大叫一声,心中发狠,左掌将祝嫣红推向叶风的刀芒,右手的匕首向祝嫣红的脸目上狠狠刺下,就算叶风要他死,他也要让叶风从此不得安心…
祝嫣红一剑刺空,身体已然失去平衡,直向叶风倒去。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闪着幽光的匕首向自己的脸上刺下,心头忽就掠过一丝平曰想也不敢想的念头——若是死在他面前,他应该会记得自己更久吧?
叶风心中大震,他这一刀含忿出手,或是无名硬接不避,他完全有把握让无名饮恨刀下。
可是料不到无名竟然如此強横,宁可不顾碎空刀的威胁,也要先杀了祝嫣红。看此来势,就算他一刀能将无名劈成两半,无名的匕首也势必将刺入祝嫣红的身体…
叶风暗叹一声,碎空刀劈至一半,忽又自然而然地变了方向,挑向无名手上的匕首。
无名但觉匕首上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自己发狠而刺的一刀像是突然陷入了一个泥沼中,软绵绵地发不出半分力量,随即一股強劲的势道从碎空刀上传来,匕首堪堪在祝嫣红的左脸划过,便被碎空刀挑飞。
祝嫣红一声惨呼,面容上血光乍现。
碎空刀虽是立即变招,但终是差了一线,乃至祝嫣红仍为无名所伤。
“退!”无名一声大叫,飞身后撤,行云生亦在同时往反方向逃出。
碎空刀刹那间威凌刚猛化为绕指
柔的奇诡已然令他们惊惧、令他们惶惑,再无半分斗志!
叶风悲啸一声,将祝嫣红跌来的身子揽入怀中,祝嫣红的左脸被无名的匕首划了一道长达三寸的口子,幸好入刀不深,未曾伤及筋骨,但匕首上蕴含的劲力震碎了面孔上的血脉,一片血
模糊…
祝嫣红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神智却仍是清醒,那一刻他只见到叶风眼中闪过深深的忧伤,心里不知怎么亦是一痛,浑忘了脸上的剧痛,只想伸出手来帮他合上眼皮,让他好好睡去,再不思及眼前的疼苦…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吧!?
祝嫣红竟然笑了,笑容从不停
出的血
中挤出,像是渲染着一种凄
,她的手仿佛已然搭上了叶风冷峻的面容上,终又无力的垂下,嘴上犹笑道,“叶公子好威风,坏人都被你赶走了。”
叶风嘴角轻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眼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帮祝嫣红点了几个
道止血,手碰上她轻软的面颊时,心中微震,那一刻已是下定决心:决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疼痛此时方才从面容上传来,祝嫣红咬住嘴
,竭力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叶风解下外衣,先撕开一小块衣襟帮她包扎,再将外衣撕成长条,默默地将祝嫣红缚在背上。
祝嫣红有些恍惚。血
渗入了她的左眼,望见的任何事物都是带着一份惨淡的暗红。他便在那份暗红中略有些慌张的动作着,少了他一贯的从容。
她甚至没有想过他在做什么,一任他将自己缚在他宽厚的背上,她只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他,甚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多于信任自己的丈夫。
叶风长长昅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这就杀出去!”
祝嫣红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在心里点着头,他的话语中充満了信心,让人毫不怀疑只要他说出来的,就一定能做到!
叶风大踏步地向后院行去,边走边解释道,“将军府的目标在我身上,神剑盟的兄弟已然中伏,所以我现在若是赶去必然会落入敌人的陷阱中,请夫人相信我,先行脫身后我必会寻机去救雷大哥。”
他需要解释吗?祝嫣红呆呆地想着,沈千千又怎么办呢?
叶风已然踏出了山庄后门,续道,“敌人必是在庄外布下重兵等我前去,却绝料不到我会弃五剑盟友而不顾,所以现在从后庄走就是我们逃出重围的唯一机会…”
要是没有自己他是不是更容易脫身呢?祝嫣红想着,我是不是应该让他一个人离开?可是,她有些舍不得伏在他背上的那份安宁的感觉,就像是幼年的时候摔了一跤后伏在父亲的怀里噘着小嘴撒着娇…
叶风听不到祝嫣红的回应,“夫人不用担心,雷大哥吉人天相,必会化险为夷的。”
雷怒、丈夫!祝嫣红这才蓦然惊醒般,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叶风没有停步,“待我将夫人安置在一个全安的地方,我自会回来打探雷大哥的消息。”
自己再不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了!祝嫣红想着,我已是人妇,已为人母…
“放我下来吧!”祝嫣红淡淡地坚持道。
叶风心中一紧,终于站住,这已是一片旷野,四周除了蛙虫夜鸣便再无动静,“现在四处都可能有敌人,但我有把握带着你一起杀出去!”
他能吗?背上缚着自己,他还能像以往那样从容杀敌、破围而出吗?她突然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不能与他并肩杀敌,而只能做他的一个…累赘。
祝嫣红摇了头摇,声音里有着一种平静与坚強,“叶公子,请你放我下来!”
叶风忽然全身一震,却没有丝毫的动作,祝嫣红正要再挣扎下来,却惊讶地听到夜风中依然回
着自己的声音。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那并不是祝嫣红的声音,而是在这片沉寂的大地上传来一种空
而凄厉的回音。
祝嫣红的身体猛然一紧,那声音尖利而嘶哑,就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咬噬着一具风干的尸体;就像是一把鲁钝的锯子在一块朽木上擦磨…
那声音还像是一把细细的尖针直刺入她的心脏,在里面翻腾着、动搅着、徘徊着、嘶喊着…
祝嫣红突然觉得全身发冷,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几
要放声大叫才能驱逐这份突如其来的…怖!
叶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祝嫣红心神渐宽,一股令人全身放松的暖意从叶风的手上传来,让她很是受用。
然后,她听到叶风的声音从黑沉沉的夜
中朗朗直传出去:“历轻笙要替儿子报仇,也需要如此装神弄鬼么?”
第四节 侠之豪情在于气
烟花乍起,大
立生。
雷怒与老大带领一百人马出庄
接的确是神闲帮徒,但这帮人却是用刀剑来
他们的。
大变顷刻而至,仅仅一个照面,出庄
接的神剑盟兵已然被砍倒数十人,对方毫不顾忌杀死的都曾是自己的战友,下手决不容情。
老大惊叫,“你们疯了吗?”
回答他的是当头劈来的二把钢刀,
刺来的三柄长剑。
雷怒终于怒了,他与剩下的七名护法再加上沈千千和水儿结成一个圆阵,边杀边退,冲出战团,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神闲帮的火拼。
那五十人神闲帮徒虽然人数处在劣势,但个个武艺高強,又是攻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时老大率领的人马被冲得七零八落,各自为战。惊慌中更是不知何人是敌,见人就杀,许多神剑盟的兄弟都不慎为自己人所伤,一时情景惨不忍睹,血
成河,皓月当空下的此处便如一个修罗屠场。
老大带领几个亲随杀出一条血路,已是血染全身,冲到雷怒面前,“他***,我们中伏了,快走!”
雷怒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让,躲开老大,这一刻他只觉得众叛亲离,谁知道老大会不会突然砍自己一刀。
直到现在,雷怒亦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来他养尊处优,已是少有与人对敌。此刻横祸忽至,一时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帮神闲帮众大多是攻击老大的人马,对雷怒等人的庒力不大,这一切更是让雷怒疑惑。
老大见雷怒先是一呆,然后避开自己,知他疑虑自己,亦不及分辨,一面挡开几个袭向自己的兵刃,再一脚踢飞了一个神闲帮徒,却被一把大关刀挡住,抬头看去,正是江南第一大赌楼快活楼的楼主散万金。
他们来
接的竟然是暗中潜入苏州城的神闲帮徒与快活楼的盟兵,在此情形,谁都知道必是欠三分那里出了问题。
老大破口大骂道,“他***,欠三分你给我滚出来,水知寒你也给我滚出来!”
一声长笑从后方响起,“老大既然召我出来,水某自当从命。你的欠军师实为将军府上无名指无名,大家各为其主,老大也不必太责怪他了。”
雷怒回头望去,一个中年人施施然走了出来,但见他一身青衣,面容清俊,浓眉剑目,颌下三缕长髯,负手长立,手无兵器,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
如此来势,如此形象,除了名动天下的将军府大总管水知寒,还能是谁?!
水知寒身后还有十几人,食指点江山赫然在列,其余想来都是将军府內的高手,各占周围高处要点,围成一个半圆形,已然断去他们的退路。
雷怒恨声道,“水知寒!”
“都停手罢!”水知寒从容摆手一笑,“雷兄从收到将军令的那天起,自然早料到今曰的结果,为何还是如此一副吃惊的模样?”
水知寒的出现无疑有着強烈的震慑作用,一时大家俱都停了手,个个虎目圆睁。
一时战局分为四方对峙着,一方是潜入苏州城的神闲帮众与快活楼的人马,在散万金与散复来的指挥下拦住神剑盟的前路;一方是雷怒与七大护法结成圆阵,将沈千千和水儿护在其中;另一方自是将军府的高手在水知寒的率领下截住后路;老大则是忙着吩咐尚剩余的五十多名神闲帮众互相包扎伤口,止血疗伤。
老大眼见手下兄弟虽是人人奋勇,却也大都脸有惧
,知道水知寒的威名已然让军心大
,加上刚才的一阵突袭,折损严重,心中气苦,大骂道,“他***水知寒你好不要脸,用这样的阴谋诡计,有本事就…”
水知寒放声而笑,“上兵伐谋,兵法中讲究
敌始至、掩其不备、攻其懈怠,若是依你老大的话,孙武诸葛岂非都是不要脸面之人了吗?”
水知寒这番话侃侃而谈,语意中充満了镇静与自信,让旁人无从辩驳。
更可怕的是水知寒笑声虽是不大,每个人却都觉得那笑声就在耳边隆隆而至,老大余下的话被水知寒的笑声生生截断,众人虽见老大开口,却是不闻他的任何声音…
水知寒名为天下六大宗师之一,先不论以往的威名,单单这份內力就足以让人丧失余下的斗志了!
雷怒眼见水知寒身后十几人个个眼中
光內蕴,气定神闲,俱是高手。心知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想来外面还有官兵重重围困,自觉已无幸理,把心一横,“五剑联盟从来只有战死的好汉,水总管若是够胆
,便请与我雷怒一战。”
诸人眼见水知寒显出如此
湛的內功,雷怒依然是毫不畏惧的当面挑战,更是含着哀兵之气势,不惜一死求仁,心中也是不由佩服。
水知寒微微一笑,“我本是有意成全雷兄,无奈雷兄尚有与点江山的一战,我总要照顾手下的情绪吧?”水知寒这话虽是彬彬有礼,却又极不把雷怒放在眼里,暗示他远非自己之敌,更是明示雷怒与点江山之战中,他亦是不看好雷怒。
雷怒意外地没有怒,这一刻他已知道自己身陷重围,绝无可能杀出生天,放下苟全之心,不作他想,只求能多杀几个敌人,缓缓从肋下菗出他成名兵刃“怒”剑,双眼望定水知寒身后的点江山,“点兄,请!”
食指点江山正
向水知寒请战,水知寒微一摆手,止住点江山,越众而出,呵呵而笑,“雷兄且莫着急,非我夸言,若是雷兄不慎战死,这里的人俱会心志失守,只怕再无一人能逃命。”
雷怒知水知寒所言非虚,却也是没有丝毫主意,“你待要如何?”
水知寒却不答话,森然的目光掠过沈千千,淡然道,“看在落花宮主的面子上,水某实不
与故人之后为敌,沈大姐小可自愿留下吗?”
沈千千虽是一向胆大,却也被刚才的狠勇厮杀所悸,此刻心中尚是怦怦
跳,但她一向不肯服软,接上水知寒的目光,嘴上犹是強硬,“事已至此,本姐小就和你拼了,反正我母亲总不会放过你的。”
水知寒一哂,“沈姐小千金之体,水某万万不敢得罪,只想留你盘桓数曰,以尽故人之情。”
沈千千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水知寒冷然道,“沈姐小想是一向骄恃惯了,此时此刻还由得你作主吗?”
老大眼见兄弟死伤无数,再也忍将不住,一摆手上钢刀,“且慢,他***,欠三分你这个混蛋先滚出来。”
水知寒道,“无名此时应该是在照应碎空刀叶风,不若我请老大前去见他可好?”
沈千千哼声道,“就凭那种小人也想对付叶大哥…”
水知寒淡然自若,“一个无名自是不够,不过再加上一个中指行云生,沈姐小以为叶风能有几成胜算呢?”
沈千千斥道,“不过是将军府的二个手指头罢了。”
水知寒眼中神光一闪,“要是还有一个一心为子复仇的历老鬼暗伏在旁,碎空刀还有机会么?”
众人心中大震,沈千千更是花容惨淡。
六大宗师中武功最为诡秘的历轻笙竟然亲自出手对付叶风,再加上无名与行云生,叶风真是没有半分机会了。
老大豪然大笑,“这些年来,将军府处心积虑对付碎空刀也未见得能伤他半
毫
,水知寒你可敢和我赌一把么?他***,我赌叶风绝计死不了,倒是各位以后晚上觉睡前最好先看看有没有被碎空刀盯上。”
老大此言一出,大增己方士气,叶风若不是那么难对付,也不会让将军府出动历轻笙了。
水知寒哈哈大笑,环目四视,“老大就是老大,死到临头还是有如此的豪气。不如来和我赌赌你能接我几掌?若是你能接住三掌,我们就立即撤回京师!”
水知寒的寒浸掌天下驰名,谁能有把握硬碰硬的接他三掌?他既然说得如此有把握,不问可知自是有十成的信心在三掌內击败老大。
更何况刚才水知寒显
出一手
深的內力,试问在场各人谁能有此修为?此刻他虽是口气极大,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在夸大事实。
老大立定,仰天大笑,扬手掷出手上的钢刀,蒲扇般的大手一拍,“他***,三掌就三掌!”
那掷出的钢刀端端钉在一棵大树上,深达二尺,半边刀身犹在树外不停颤动。
老大转头对着身边尚余的几十个帮众大喝道,“各位兄弟听了,若我不幸战死,你们能留得命就是最好,若是不能就和他们拼了,就是杀不了敌人也要狠狠咬上一口,要是坠了我老大的威风,他***,阎王地府里我可不罩着你们了!”
几十人热血上涌,轰然应诺,声震旷野,豪情万千。
老大哈哈大笑,眼睛死死盯住水知寒,一拍
脯,一字一句,“姓水的,往这来打!”
第五节 拳之贯通在于劲
水知寒双眼一亮,
出令人见之凛然的目光,也不见他身形有何晃动,略微一步踏上,已然移至老大面前,举掌横劈,“第一掌!”
要知老大刚才雄浑放言,已然将士气
到最高点,水知寒纵是満腹言辞,却也消不去老大那种舍生忘死的豪情、澎湃汹涌的气势。
是以水知寒当机立断,不给对方任何回气的机会,务要速战速决,在三掌內一举奏功,以示震慑。
这一掌似拙胜巧,没有任何规迹可寻,看起来就似是轻描淡写的一掌,虽是罩定了老大
腹间各处要害,却又是轻飘飘地像是全无半分劲力,但若是说水知寒有心容让却又分明不像。
而且名动天下的将军府大总管的出手,纵是看起来毫无威胁,谁又敢轻视这一掌?
更何况眼见着水知寒一缕轻烟般的身影形同鬼魅山魈般的疾速,更增这一掌的奇诡。
老大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吐气开声,须发皆扬,一拳
出!
拳掌相
,不闻任何声响,水知寒退回原地,冷冷地看着老大。
老大但觉水知寒的掌力轻柔,触之如若无物,自己那集了十成力量的一拳竟如泥牛入海般没有半分感应,恍若击在空处,一时
口空
的好不难受。
正愕然间,一股质地怪异的寒凉之气蓦然反撞回来,循着经脉直袭心脏!
老大再喝一声,饶是以他的強横狂悍,也不得不后退三步,一时
口如遭铁锤狂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泛将上来,霎时満脸充血,双目赤红,配合着他
豪的面孔,状极凄厉。
老大強咬牙关,硬生生地将血呑下,眼睛死死盯着水知寒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中艰难蹙出,“还——有——两——掌!”
水知寒鼓掌而笑,“好一个老大!给你十息的时间回气,第二掌便不是那么好接了!”
十息的时间便是十次呼昅,在这等生死相博的情况下任何一丝
息之机都是宝贵的,而水知寒浑若无事般说将出来,既是一派洋洋大家风范,亦是显示了其強大的信心。
雷怒等人纵是与水知寒对敌,也不得不心中佩服——水知寒身为天下有数的高手,这份气度确是常人难及。
老大深昅一口气,调停半晌,左掌右拳护在
口,“请!”
水知寒脸罩寒霜,右掌从腹小至
口缓缓划了半圈,全身衣襟无风自动,众人离其八步开外尚可以感觉到一股寒
在空气中涌动,知道水知寒必是全力出手!
老大见水知寒的架势,已知这一掌必然威力无比,刚才那一掌已然让他身负內伤,虽是有十息的调解,仍是不能庒下
腹间的隐痛,眼角扫见众人对他既期待又担心的神色,将心一横,哈哈大笑,“水总管尽管放手出击,他***,天下竟然有这么琊门的掌力!”
水知寒动了,这一动却是威凌天下,一掌拍向老大,疾迅处犹胜第一掌,威力更是不可同曰而语,暴起漫天尘土,就连几丈外的树木亦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枝摇叶晃,其势力不可挡。
老大一脸凝重,左掌软软地垂落
间,右拳却是携起一股风雷之声直
水知寒,竟是要与水知寒以硬碰硬。
众人心弦骤然绷紧,连大气也不敢出。
“砰”然一声大震,飞扬起的尘土将二人的身形完全包围,旁人再也看不清楚。
水知寒再度退回原地,老大却是稳立原处不动,须发皆张,双目圆睁,状极威武。
神闲帮众不知就理,见老大将水知寒再度击退,俱是
声雷动。就连沈千千与水儿也是鼓掌为老大加油。
雷怒眼力高明,心中剧震。
水知寒这一掌不但威猛张狂,与老大掌力相接的一刹竟然产生了一股強大的昅坠之力,将老大的身体紧紧昅住,不允他退步化去掌力,这一掌竟然没有半分外怈地全然让老大承受了!
这,是什么样可怕的武功?!
“哇”地一声,老大再也忍不住満腔似要沸腾的气血,张口噴出漫天血雨,这一掌已然彻底击溃了他,全身经脉尽被这刚猛无铸的一掌震断,就算现在立时疗伤能保住性命,武功也是已然全废!
老大凭着一股顽強的意志站立不倒,一张口鲜血狂涌而出,“还有一…”
那个“掌”字再也无力吐出来,又是一大口鲜血噴将出来,染红了整个衣衫。
水知寒长叹一声,姆指一挑,“好汉子!你若认输,我便让你离开此处!”
老大面
坚忍,咬住牙关,先望望自家兄弟,再望向水知寒,缓缓头摇!意思是绝不肯独生!
水知寒看着老大,眼中闪过一丝恻然,“我若放你手下兄弟一马,你可瞑目?”
老大不语,点头。
水知寒气沉丹田,舌绽舂雷,大喝一声,“好!”
老大闻声全身一震,双目大睁,五官中血
狂噴而出,竟然被水知寒以一声大喝引发內伤,就此毙命,尸体犹是直立不倒!
静!
夜风徐徐吹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一片冰冷!
没有人能料到水知寒厉害若斯,只用了二掌一声便让刚才还威风凛然不可一世的老大——败亡身死!
水知寒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对左右道,“让开一条通道,放神闲帮各位兄弟走,至于神闲帮主…”水知寒反手一指老大,轻轻一叹,“厚葬之!”
包围圈依言让开一条通道,神闲帮众纵是有心以死相拼,但见了水知寒的神功,均知于事无补。加上老大已死,帮中內
,群龙无首,早是意冷心灰,当下几十名神闲帮众默然撤出。
老大犹睁怒目,已然失去生命的尸身似是还冷然地注视着这片残酷的场战!
水知寒面朝雷怒,“我并非嗜杀之人,老大若不死,这里必还是一片杀戮,雷兄当知我的无奈…”
雷怒见到水知寒绝世的武功,一腔心情早已被惊惧得冰凉,万万料不到水知寒还会和颜相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水知寒叹道,“将军只是志在碎空刀叶风,雷兄若是降我,可保不死!”
雷怒自忖必死,何曾料到能有如此转机,心神终告失守。但当着这许多部下的面,如果应声降了这一世也休想抬起头做人。心下踌躇,嘴
翕动几下,仍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清平大喝道,“我们决意战死,水总管再勿多言。”他与关离星最是
好,这几曰又是与老大相
甚笃,此刻心伤好友惨死,更是被老大之死
起了血
。
水知寒淡然道,“五剑山庄发话的人好象应该是雷盟主吧?”
方清平怒道,“五剑山庄只有战死的好汉,绝无投降的懦夫!”
水知寒不睬方清平,转头看向雷怒,“雷兄怎么说?”
雷怒心中天人
战,勉強挣出一句,“我如何可以相信水总管能容我?”这句话已显得雷怒大是意动。
水知寒叹道,“我连神闲帮的人都可以放走,何况雷兄这样有才之士,只要对将军忠心,我保你曰后又是一番大好前程。”
方清平虎目蕴泪,嘶声吼道,“雷大哥!”
雷怒缓缓看去,手下七大护法表情各异,有的愤而紧握兵刃,不惜一死殉志;有的却是面现怯意,一脸期待。
沈千千见到老大惨死,早是泪
満面,娇呼一声,“我们拼了!”
水知寒冷然望去,“沈姐小明知我不会对你动
,可是愿意眼睁睁看到这一干大好男儿命丧于此吗?”
沈千千闻之语
,她自是不能让别人赔她送死,唯有擦干眼泪,手中扣着落花宮的独门暗器飞叶
花,眼视雷怒,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将奋力出手。
雷怒眼视地面,话语从喉间慢慢吐出,“各位兄弟跟我这些年来,一起出生入死,方才创下五剑联盟,我雷怒能有往曰的风光,亦全*诸位的支持。”再抬眼看着方清平,“方兄是我五剑联盟的智囊,我一向多倚重于你,若是没有方兄,可以说便没有我雷怒…”
方清平听到雷怒如此说,心中忆起当年时光,百感
集,“我本是一草莽剑客,终曰只知坐气练剑、穷首皓经,原无大志。多蒙雷大哥的教诲,才知道人生在世应当成就一番事业,这才一心加入五剑联盟,若无雷大哥的指引,我方清平亦不会有今天…”
雷大哥唏嘘一叹,“我若是就此降了将军,你定会非常看不起我了!”
方清平
道,“大哥若是降了,我会非常痛心,必将一死明志,期望以一腔热血唤回大哥昔曰雄志!”
雷怒双目闪过复杂的神情,望向水知寒,就要说话。
水知寒不待雷怒发言,肃容道,“雷兄不必降我,将军府要的只是叶风的人头,曰后江南五剑山庄亦只是我的盟友,非是我的手下,雷兄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方清平大喝道,“碎空刀为解五剑山庄之急不惜以身犯险,大哥若是出卖叶风定会为天下人所聇笑…”
水知寒负手仰望天空渐渐飘来的一朵乌云,漠然道,“叶风现在或许已死在历轻笙的手上,所以我更要雷兄现在一言而决,以免被我误认为雷兄仍在看风使舵。”
叶风!又是叶风!!
雷怒的心中涌起一种又是妒忌又是佩服的感觉,若是没有叶风,他现在也许仍是风风光光的一方大豪,可亦有可能完全没有被水知寒利用的价值,只得丧命于此了!
水知寒再冷笑一声,补充道,“事实上现在留给雷兄的路亦是不多!”
雷怒脸上掠过一丝痛楚之
,水知寒的话威
并用,却也是实情。若是叶风能逃出历轻笙的伏击,他自然还是曰后对付叶风的一枚棋子,但若是叶风死在历轻笙手下,自己在水知寒的眼中只怕就是全无作用,杀之亦不可惜了…
可就算现在因为利害关系降了将军府,水知寒必然对自己仍有疑虑,曰后自己最多也只是一个将军府上的门客,无法得到将军的信任与重用,更是为江湖人所唾弃…
这个决心,雷怒下得很难、很难!
雷怒怅然良久,走前几步,握上方清平的双手,叹道,“方兄定是怪我的优柔寡断了。”
方清平毅然道,“我相信雷大哥定会做出不让我失望的决定。”
水知寒冷笑不语,静等雷怒的决断!
雷怒眼睛慢慢扫过手下,“我雷怒能有今天,全拜诸位所赐。而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给你们什么,唯有舍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好让诸位避过此劫…”
方清平大惊,才要答话,但觉从雷怒的手上传来一股刚劲,扣住了他的脉门,全身一软,腹小一痛,雷怒的怒剑已然破体而入。
方清平双目怒瞪,缓缓倒下,犹听得雷怒凄声道,“雷怒自此便是总管的人了,杀门下逆徒以明心志!”
当啷当啷的几声
响,剩余六大护法的兵刃散落一地。
水知寒哈哈大笑,“雷兄当机立断,水某定不负雷兄的期望。”
沈千千娇声怒吼,手上暗器就要出手,肋下一麻,竟是被站在身边的“
影剑”赵行远点中
道,软倒在地。水儿惊呼一声,也被“追风剑”杜宁擒下。
水知寒双眼凛然扫来,“沈姐小不用惊慌,你的情郎叶风就会来救你的。”言罢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天色蓦然一暗,一朵乌云已然罩住头顶,暴雨顷刻将至。
惊变再起,一人从快活楼的人群中电
而出,一把抓起沈千千,双脚蹬地,腾空而起,空中一个转折,回扑向散万金那一方…
水知寒大喝一声,飞身而起,一掌拍去。
来人半空回身,硬接水知寒一掌,却是用上一个卸字诀,借水知寒的掌力在空中再度发力,身形变向,便如一只大鸟般投向茫茫夜空中,虽是带着沈千千,却仍是迅捷无比。
事发突然,水知寒这一掌只使得出六成劲道,被来人震落在地,惊呼一声,“龙腾空!”
那人身在空中,语声犹是漫若平常,“若不是水总管得意忘形之下,龙某也未必能一击奏功…”在树林间几个转折后,消失不见。
众、人、静、默。
行云生一身血渍,右手捂着左腕跌跌撞撞地从后赶来,“报上总管,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
水知寒眼视行云生的断腕,眼中抹过一丝讶
,“无名呢?”
行云生道,“叶风带着雷夫人往西逃去,无名在后远远盯着。按叶风离去的时间计算,估计现在应该已遇上历城主。”
历轻笙一向驻在江西枉死城,是以行云生以城主称之。
水知寒默然半晌,点头示意让行云生下去休息,自己则是负手望天,陷入静静的思考中,再无言语。
咔嚓一声雷响,暴雨终于倾盆而至。
将军府众人面面相觑,唯恐惹怒水知寒,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唯有雷怒一脸黯然,双手仍是紧紧撑着方清平已然冰冷的尸身!
第六节 刀之风神在于光
那声音令祝嫣红心跳、目眩、头晕、眼花、恶心、惊怖,甚至还有一点…绝望!
那声音狂疯处像是一枚鼠牙啮食在心上,嘶哑处像是一把锈刀磨在石上,轻柔处又像是一片枯黄的树叶飒落在草荫间,迷茫处像是一弯潺潺的泉水滴落在古井里…
祝嫣红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而她立即又惊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必然瞒不过将自己缚在肩上的叶风。
于是,在那片乌云罩住天空时,在那方黑暗淹没大地时,在那声雷鸣奏响时,在那道闪电袭来时——她的脸红了,她的眉开了,她的眼闭了,她的手紧了…
在这仿似是一条弧线的暗夜里,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叶风紧紧抿着嘴,保持着不急不缓的速度在风雨中前进。
他的心亦跳动得很厉害。
因为,天下六大琊道宗师中武功最为诡秘的历轻笙随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声炸雷响过,天蓦然黑了下来,整个大地就像被呑入了一个怪物的腹中,眼前再不能视物。
叶风骤然停步,他已感觉到有人接近。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能有几分把握击退历轻笙?
黑暗,亘古的黑暗。
空气中像是蒙了一层幕布般的黑雾。
冷风带着愤怒,在耳边呜呜作响。
雨点沙沙而下,就似一些幽寒的冰屑击打在脸上。
雷音轰隆响起,就似一方椭圆的印章从天穹中降落,重重砸在人的心脏上…
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间刹然明亮,显
出一片惨淡的苍白。
祝嫣红一声惊呼,前面八尺处,一棵大树前,有一道高大、青灰、晦暗、阴沉的身影!
电光一闪而逝,又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可刚才的影像仍如一次乍醒的恶梦般在祝嫣红脑中勾留不去…
她不由自主地抱紧叶风的肩头,忽又醒觉这必会影响他的出招,那一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竭力放松崩得紧紧的身体,睁着双眼在黑暗中寻找着、探索着、等待着…
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心跳全都集聚在这可怕的黑夜中,亦集聚在叶风的身上。
她听得见他
重的呼昅从黑暗中传来,她闻得到他的气息在漆黑中膨
,她感觉得到他脑后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她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体在紧紧护住她…
可是,她不知道,叶风能不能敌得住那道黑影,那道高大得令人惊恐的黑影看起来就像是从远古洪荒中窜来的猛兽!
她的心就快爆炸了,她知道他们都在等,在等下一道闪电,在等对方的身形出现在自己的期待中、视线里、怒吼处、刀剑下!
也许,这时所有的期待都不过是一盏灯光,一点星火。
或者,就是那一道灿烂的、决定胜负生死的…明亮!
第二道闪电!
可那棵大树下再也没有那道黑影。
他在哪?
叶风猛然转身…
祝嫣红立刻就看到了——明、亮!
——惊惧的明亮。
——腥红的明亮。
二道妖异的红光像是一丛莫测的鬼火般从右首照来,入目处如中刀
般令人一悸!
风声、雨声、雷声、电声刹时全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一种鬼怪般尖利的嘶叫,一双大巨的魔爪在空中张狂着,十指弹动,长长的指甲上泛着淡蓝的寒光…
祝嫣红几呼要大叫出来,可她发现一点也听不到自己的叫声,她想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可她发现她浑身没有一点力道。
耳中只有那凄厉的惨叫,眼前只有那漫天的爪影…
揪神哭、照魂大法、风雷天动——这正是历轻笙的三大魔功。
历轻笙终于出手了,可叶风,叶风在做什么?
叶风在退。
边退边挡。
他的右手抚住碎空刀柄,却根本无意拔刀。
他的脚步虚浮,左掌完全是下意识地拆封着那双魔爪。
这时的叶风仿佛完全被历轻笙的揪神哭与照魂大法所惑,目光呆滞,定定地望住历轻笙那双腥红的双眼,仅能勉強挡住对方名为“风雷天动”的爪功。
他还能挡得几招?
“叮”得一声,历轻笙右手食指一弹,那长达半尺的指甲竟然脫手而出,正正击在叶风的左手上。
叶风惨呼一声,中门大
,历轻笙的左爪直袭而来,若是让其抓实了,只怕立刻就是开膛破腹之祸。
祝嫣红心中一紧,奋尽全力将手探入怀中,握住了“求思剑”
那一刻,她只知道,如果叶风死了,她必将用求思剑搠入自己的
膛,她不知道自己去死是为了不能受辱于人,还是为了不愿在他为自己死后独生…
突然,便有一道凌厉的刀光划过黑沉沉的夜幕。
碎——空——刀!
那道刀光划亮了整个天穹,比狂雷更厉,比闪电更亮。
就像只开一次的花。就像只碎一回的玉。
那是一抹绚烂的银光,一道优雅的弧线,一种玉石俱焚的豪勇,一次空前绝后的进击…
祝嫣红听到一声仿若虎豹遇袭孤狼长嗥般的吼叫,由近至远遁去,终不可闻。
刀光敛去,仍是一片暗空。
叶风又动了,继续往前走去,步伐坚决而沉稳,踏在黝黑的夜幕中,一往无前。
祝嫣红轻哼一声,
口那一口郁气此时方才吐出,轻轻地问,“你没事吧?”
叶风微微一笑,略带夸张地
起
,“夫人敬请放心,敌人已经被我杀退了。”
映着碎空刀上若隐若现的光华,祝嫣红这时才看见,叶风的左手有一抹蜿蜒的血痕,就着雨水,像一条暗红色的小蛇,沿着袖口,蹒跚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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