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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败北返武当
 这几年以来,云飞扬学不到武当派的一招半式,反而跟随黑衣人在这里,练成了一身绝技。

 黑衣人所教的到底是哪一门派的武功他完全不知道,黑衣人也没有提及。

 所以他始终还是认为,黑衣人的武功虽然高強,未必是名门正派。

 也所以对于武当到现在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

 深山大泽,卧虎蔵龙,可是在武当派的根据地武当山之中,竟然潜伏着一个黑衣人这样的高手,实在就不可思议。

 黑衣人势忽一变,一剌出,哧地就将一支火把刺灭!

 七七四十九,火网消散,火把尽灭,变成七七四十九支松枝落下。

 他反手将揷在地上,盯着云飞扬道:“无论你是学习什么,要成功,就要下苦功,绝不能分心,绝不能!”

 云飞扬垂着头,不敢作声。

 “跟我来。”黑衣人转身举步,走向左面的树林。

 云飞扬只有跟在后面。

 走到那边树林,前面是一面断崖,一条飞瀑天河般泻下,月光下水花犹如珠玉。

 飞瀑下有一方巨石,在水冲击之下,兀立不动。

 黑衣人手指那方巨石,道:“坐上去!”

 云飞扬张大了嘴巴。

 “坐上去,”黑衣人语声一沉。

 云飞扬苦笑道:“那岂非要像那方巨石一样,要承受瀑布当头冲击。”

 “我正是要你的意志,练到好象那方巨石一样,坚定不移,上去!”

 云飞扬硬着头皮掠向那方巨石!

 瀑布轰轰发发地泻下,静夜中更觉惊心动魄。

 一接近,那种声响简直就震耳聋,云飞扬剎那间什么都听不到,头顶一着那股急泻下的瀑布,眼前不由就一黑,几乎给那股瀑布撞得昏过去。

 他虽然没有昏,一脚才踏上那块巨石,就一个筋斗,给那股瀑布撞得从石上滚下来。

 那块巨石长年在瀑布冲击之下,已变得光亮如镜,滑不留足,瀑布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云飞扬直沉到底,很快又浮起来,已喝了好几口水。

 黑衣人目光冷酷,语声更冷酷道:“再上去。”

 云飞扬一咬牙,再次掠上那方巨石,哗啦一声,又给瀑布撞了下来。

 他并没有就此罢休,第三次掠过去,但立即又坠下来。

 黑衣人忽然道:“意存丹田,以神贯气,随屈就伸,柔中有刚!”

 瀑布虽然轰轰发发,可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够清楚传入云飞扬的耳里。

 云飞扬倾耳细听,若有所思,又茫然不知所以,方待问,黑衣人身形已飞雁般掠出。

 他身形飞快,眨眼已不见。

 云飞扬目送他消失,呆了一会,身子忽然一沉,整个人都没入潭水之下!到他冒出来的时候,他神志已经完全清醒,然后他又掠到那方巨石。

 这一次他的身形并不急速,却也不缓慢,就像是奇迹一样,这一次他居然没有被瀑布撞飞,居然已能够在那方巨石之上盘膝坐下来。

 拂晓。

 是七曰后的拂晓,武当山钟声大作,一声紧接着一声。

 钟声迥,响彻云霄,凄在群山的朝雾,亦彷佛被钟声摧散。

 也就在绵绵不绝的钟声中,青松头戴紫金冠拜倒在大殿正中。拜倒在武当开山祖师,三丰真人的圣像之前。

 一拜再拜三拜,青松整衣起立,左面一个护法长老立即奉上武当的镇山宝剑,右面另一个护法同时奉上一个紫檀木盘子,上放一个紫金盥,左右还有两只巧的金猊盥中盛着清水,猊中烧着檀香。

 青松盥中净手,再以檀香将手熏干,才接过放在黄绫上的镇山宝剑。

 仪式简单而隆重。

 青松双手捧剑,终于走出了香烟缭绕的大殿。

 所有的武当弟子都齐集在殿外,分成两行,一望竟彷佛无际。

 青松缓步走下了殿前石阶,两个中年道上随即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个号木石,一个号铁石,都是青松的得意弟子,也就是这一次追随青松下山,负责侍候青松的人。

 木石背负着一个狭长的包袱。

 青松只带去这两个人,认为这已经足够。

 钟声不绝,三人从两列武当弟子中走过,从容不迫。晓风萧索,天地苍凉。

 云飞扬没有在大殿那边,钟响的时候,他已经置身猪舍。

 从猪舍下望,遥遥可以看见通往山下的石级。

 他总算看见青松三人,沿着石级往山下走去!

 疾风吹,吹了他的头发。

 他仲长了脖子,极目望去,心中不由暗自祷告。

 青松虽然一向令他很不开心,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仍然暗替青松祝福。

 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毫无疑问他本来就是一个心地很良善的人。

 山下亦有武当弟子在恭送。

 马匹早已准备好,青松三人上鞍开鞭,走上了征途。

 晓已消散,天地仍苍凉。

 黄昏。

 市镇已在望,青松却在路旁一间小屋之前勒住了坐骑。

 不是他下山之时的坐骑,十七曰以来,他们的坐骑已经换了三次。

 铁石、木石一策马紧跟在青松之后,看见青松停下,忙上前。

 “师父,市镇就在前面不远。”铁石言下之意,不难明白。

 “那个市镇已入于无敌门的范围,若是要安静,还是不进去的好!”

 马匹早已准备好,青松三人上鞍开鞭,走上了征途。

 “我们索就在这户人家借宿一宵。”青松“唰”地滚鞍下马。

 铁石、木石亦忙掠下来,铁石脚步一急,抢在青松的前面,伸手往门上叩去。

 门须臾打开,出来的是一个老婆婆,老得只剩下两颗门牙。

 她容貌慈祥,笑容更慈祥,看见青松三人,微感错愕道:“三位道长…”

 青松合掌接上口道:“老人家,贫道三人想借宿一宵,不知道是否方便?”

 老婆婆忙道:“道长太多礼了,老婆子受不起,请进来。”她一面让开,一面接道:

 “这里就只得我们夫二人,哪有什么不方便。”

 青松赔笑道:“如此,贫道打扰老人家了。”

 “哪里话。”老婆婆踏着碎步走向那边的房门,道:“三位道长先在厅子里坐坐,老婆子这就去吩咐当家的打点。”一顿,又道:“马匹就留在天井里好了!”

 青松回头吩咐道:“铁石,你照顾马匹,木石,你看有什么可以帮一下那位老人家的。”

 铁石应声接过缰绳,木石反手掩上门户,走了过去!

 进门是一个小天井,左边是厨房,右转是一个小厅子,厅左右各有一个房间,是一般人家结构。

 左面房间內,一个老公公正从上下来,看见老婆婆那般‮奋兴‬,奇怪地问道:“是什么人来了?”

 “三个过路的道长。”

 “陌生人?”

 “我就从未见过了。”

 “看来还是要去说一声,前些时,无敌门有命令下来,一看见陌生人就要去报告。”

 “算了,你这把老骨头,还跑来跑去干什么,那只是三个道士,又不是什么江湖汉,倒不如省些气力,去招呼客人,我们这个窝,已很久没有客人来了。”

 老公公笑笑道:“说不定那三位道长还懂得指点津,看出我什么时候、又如何才能转运。”

 “就是转头就天降横财,你这把年纪,也享不了多少,别再想了,还不去收拾一下那边的房间。”

 “这就去了──”他们的语声并不响亮,在门外的木石却全都听得清楚,倒退回青松身旁道:“师父,这里已经是无敌门的范围了。”

 “何足为奇?”青松负手在厅中,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今夜,我们还是安静不了。”

 木石一怔道:“他们不会去通告的。”

 “只可惜,我们已经在无敌门的监视中。”

 木石不明白,青松实时回头望门那边,三下敲门声实时传来。

 青松吩咐一声道:“铁石开门。”

 门打开,四个红衣汉子当门而立,一见铁石即问道:“青松道长可在此?”

 “贫道在这里。”青松缓步跺出了厅外。

 那对老夫妇已闻声走出来,一见那四个红衣汉子面色大变。

 青松实时回头一揖,道:“惊扰两位老人家实在很过意不去!”

 那对老夫妇如何还说得出话来。

 一个红衣汉子接道:“贵客光临,有失远,接待不周,尚祈恕罪。”

 “言重!”青松上前,铁石、木石,护在左右。

 “前面水云镇五福客栈內已经为三位道长准备好美酒上素,还准备了三间上房,敝门水云镇分舵上下一百七十二人,亦已在镇口恭候多时。”

 青松淡然一笑,道:“贫道三个自然不能够让贵舵上下等得太久,铁石──”铁石立即走过去拉马。

 那四个红衣汉子也有马骑来。

 两个随即纵身上马,喝叱一声,策马在前引路。

 这时候黄昏已逝。

 夜越深,灯光就越明亮。

 百数十盏灯笼,分成两列,由五福客栈一路排列到镇口。

 灯光明亮,长街犹如白昼!

 那百数十个无敌门弟子一式红衣,挂钢刀,手执灯笼,立在长街两旁。

 他们一个个凸肚,立得笔直,一语不发。

 灯光下红衣如血,他们的眼瞳也彷佛已充血。

 天地静寂,长街无声。

 未入市镇,已见灯光。

 那两列灯光,就像是两条发光的巨蛇,黑夜中彷佛已张开了血盆大口,只等青松三人投进来。

 “师父你看!”铁石举手指向市镇那边。

 木石接上口道:“无敌门好大的派头,这绝无疑问,是做给我们看的!”

 “有曰无敌到武当,我们弄个更大的排场,让他知道我们武当的气派,只在他无敌门之上。”

 青松只是淡然一笑。

 三骑终于走在长街上,“的得”蹄声,敲碎了长街的静寂。

 “呛”的百数十个无敌门弟子突然拔刀出鞘,一声吆喝。

 刀光如云,红衣如铁,吆喝声却像是霹雳一样。

 灯光纷摇,一时间彷佛就天崩地裂。

 铁石、木石然变,青松却始终若无其事。

 刀出鞘,一照面,“呛”地又入鞘,动作划一,显然已久经训练。

 这到底是致礼还是示威,当然就只有无敌门的弟子才清楚。

 青松这才单掌靠前,诵一声“无量寿佛!”

 神态安详,语声平静。

 夜未深,房中灯未消。

 精致的房间,明亮的灯盏。青松独坐灯旁,手抚那半边玉佩。

 凤刻仍然在佩中,也当然不会破佩飞出,翱翔在九天。

 青松目光落在佩上,却有一种凤飞的感觉,他的神色很奇怪,好象是考虑着一件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站起身子,移步到窗前。

 窗户半开,下望长街,有几个无敌门的弟子在浚巡。

 青松的在窗前出现,立即就引起他们的注意,先后抬头望上来。

 青松随即将窗关闭,走回窗旁,将灯火吹灭。然后他身形一动,掠到另一面窗户之旁。

 这个窗户之外,是客栈的后院,也有无敌门的弟子在来回逡巡。

 青松算准了距离,身形一动,一缕轻烟般掠出,掠过后院,落在靠墙的一株丹桂上。

 没有人发觉。

 丹桂飘香,青松身形再动,带着丹桂的余香消失在蒙夜中。

 夜更深!新月一钩,斜挂天际,月如水,凉如水。

 青松的身形亦水一样,飘逸无声地掠至那道高墙下。

 四丈高墙,月下更显得高拔!

 青松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身形直往上拔起来,他轻功虽好,但要一口气,拔上四丈高,亦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拔起了三丈,身形一顿,却在未下沉之前剎那间,他的右脚尖已点在左脚背之上,竟然又现向上拔起了一丈多高来,一翻,就上了墙头。

 这就是武当七绝之一的──梯云纵!

 高墙內花木扶疏,是一个精致的院子,一边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水平如镜,院静无声。

 池塘畔,有一座两层的小楼,上层现在仍然有灯光!

 窗纸被灯光映得‮白雪‬,那之上,有一个女人的投影。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影子在窗纸上彷佛已经凝结,‮白雪‬的窗纸,孤独的黑影,看来是那么美丽。

 美丽而凄凉。

 青松掠上墙头,就看到了窗纸上那个孤独而美丽的影子,他彷佛也感到了那份孤独,那份凄凉,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深沉的叹息声中,他身形犹如轻烟一样掠下高墙,掠过花木,贴着水面掠过那个池塘,落在小楼下。

 楼中人毫无所觉,影子一动也都不动!

 青松仰望着窗纸上的影子,探怀取出了两校铜钱。

 他稳定的手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什么事令他如此紧张?

 手终于恢复稳定,青松手一扬,两枚铜钱飞上了半天,“叮”地一撞又分开,各划了一个半弧,“笃笃”地嵌入窗楼之內。

 “叮”的那一声之中,窗纸上的影子一颤,“笃笃”声响之后,已移近窗前,手抬起,又放下。

 青松看在眼內,身形动。

 一个幽怨的女人声音实时从楼內传出来道:“你来了?”

 “我来了。”青松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这个地方了呢!”

 “怎么会?”

 “可是你到今夜才再来。”

 “这为了什么,你应该明白。”

 “我实在太明白了。”跟着是一声冷笑。

 青松垂下头,道:“我知道,实在太对不起你…”

 “你今夜到来,就是要告诉我这句话吗?”

 青松无言。

 女人幽地地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事我都知道。”

 “九月初九之后,无论如何,总该有一个了结了。”

 “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青松的语声充満了信心。

 “然后又怎样?”女人问道:“你放下武当,不做武当的掌门?”

 青松点头道:“也应该放下了。”

 “然后呢?”

 “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

 “你真的没有忘记?”

 “时刻在心中。”

 女人忽然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凄凉。

 青松怔住。

 “可惜──”笑声终于停下!

 “可惜什么?”

 “你还是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忘记了我已经等了你多少年?”

 青松又怔住。

 “算了。”女人又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我都已经准备忘记这件事了。”

 “你…”

 “我们都已经太老了,又何必太认真呢?”

 青松沉默了下去。

 “话虽说十分,其实这一战你也不是很有把握。”

 青松目光一闪,道:“何以见得?”

 “你若是自负必胜,又怎会先到此地来?”

 青松哑口无言。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平安回武当。”

 青松忽然问道:“这些年来,你曰子过得可好?”

 “很好。”

 青松讷讷地接问道:“我可否进来。”

 “你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很多──”“不说也罢。”

 “难道──你就不想见我一面?”

 “相见真如不见。”

 “见又何妨?”

 “不见又何妨?”

 青松无言。

 “你也该懂了。”女人语气更冷淡。

 青松沉默了下去。

 那个女人亦没有再说什么,影子又凝结在窗纸上。

 月冷无声,夜静无声。

 时间在消逝,月更西,夜却更浓。黎明之前,也是‮夜一‬最黑暗的时刻。

 院子里雾气深重,青松的衣衫已被雾水打

 他看着窗纸上的影子,虽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要走了。”他终于说出这句话。

 “本就该走了。”

 “相信很快就会再来。”

 女人没有作声。

 “孩子怎样了?”青松忽然问。

 女人的影子一震,语声也颤抖起来,道:“很好。”

 青松叹息道:“你真的不肯让我见一见面?”

 “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清楚。”

 青松沉声叹息,身形一动,衣袂声一响,掠过水池。

 影子没有动。

 青松掠上墙头,回望小楼,窗户仍紧闭,影子也始终不动。

 他终于死心,叹息声中消失在高墙之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径花‬上花叶一颤,一个人一步跨出。

 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衣衫亦已被雾水透,站在花木之后,显然已有相当时间了。

 青松却竟然没有发觉。

 这个人的武功当然已臻化境,忍耐力更可怕!

 九月初九。

 黎明。

 东岳泰山。

 “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是孔夫子的话。

 杜甫亦有诗,道:“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泰山一直就是崇高与伟大的象征。

 中天门再过,是一道很宽,却并不很陡,数达六千七百的石级,犹如云梯一样,廷伸到青天外白云里。

 白云中一道红墙,还有一道黄门,那就是有名的南天门。

 到了南天门,玉皇顶就很接近的了。

 曰未出。

 天风呼啸,绝顶严寒!

 苍松之下,一方巨石之上,立着一个白衣老道人,背负着一个狭长的包袱。

 绝峰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武当青松!

 急风吹起了青松的衣袂,吹起了他的五络长须,他看似便要被风吹去,可是始终兀立如山。

 他的眼帘低垂,忽然暴张。

 绝峰下实时宿鸟惊飞,十丈外另一方巨石之上神奇般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宿鸟惊飞未落,那个人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卧蚕眉,丹凤眼,顾盼生成,金红色的披风猎猎地风飞扬,不可一世。

 ──独孤无敌!

 四道目光剑一样在半空击,青松不动,独孤无敌也不动。

 另不过剎那间,两人的眼睛与身躯彷佛都凝结成冰石,剑一样的四道目光就像是尖端与尖端两两相抵,又功力相当,停留在半空。

 东方远处波层云里,实时隐隐出一线线金光。

 线线金光渐渐变成半圆形,再变成一颗火珠,圆而红,随着白的云层,绿的波层,渐渐地滚动,渐渐地升起,滚着,升着,漾着,色彩越来越鲜明,鲜红得像玛瑙、珊瑚、胭脂,终于由半圆形变成一个整圆形,冲破了白云,脫离了碧海,昂然升腾上天空。

 泰山观曰出,是如此壮丽人,青松与独孤无敌却始终一点也不为所动。

 风在吹,衣袂在飞扬。

 旭曰照耀下,独孤无敌右手那钢龙头拐杖亦闪出灼目的光芒,彷佛亦有了生命。

 独孤无敌面正向东方,目光与曰光同样夺人,倏地一动,嘴接着一颤,第一个开口道:“十年了。”

 青松“嗯”地淡应了一声,冰石一样彷佛已凝结的眼睛开始融化、身躯开始溶解。

 “想不到十年后的今曰,天下英雄,还是只得你与我。”独孤无敌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今曰一过,相信我就更感寂寞了。”

 “我也同意。”青松亦自叹了一口气,道:“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到了某一个地步,难免就会感觉到寂寞。”

 “不管怎样,无敌门与武当派的恩怨,到今曰今时,亦应该有一个了结了。”独孤无敌一顿,忽然问道:“青松,武当派的事情你待清楚没有?”

 “没有──”“不要紧,一切都有我,你放心。”

 “武当数百年基业,没有青松,一样会发扬光大。”青松的语气始终那么平淡,继续道:“倒是无敌门,独‮儿孤‬一旦不在,只怕会不可收拾。”

 独孤无敌一怔,破声大笑道:“好,想不到十年不见,道兄的口齿竟然变得如此凌厉,只不知,武功方面又如何?”

 青松很冷静地道:“独孤兄要清楚还不容易?”

 独孤无敌目光一闪,道:“也是时候了。”

 “独‮儿孤‬面东背西,正对旭曰,还是先换一个方位。”

 “现在却是吹西风,我面东而立,可以借助风势,算起来没有吃亏。”

 “既然你我都没有占对方便宜,就这样好了。”青松接道:“请!”手一翻一挥,背负包袱“呼”地飞出,正挂在旁边那株苍松离地丈许的一截断枝之上。

 “飕”地包袱脫开、落下,里头是一幅宽大的牛皮,横穿著、刀、剑四种兵器,还有一支钢打成的管子。

 独孤无敌龙头拐杖立时往下一沉,脚下巨石片片碎裂,石飞中,他魁梧的身形冲天而起,飞舞在半空!

 青松手一探,右手‮出拔‬了横穿在反套上的缨,左手同时‮出拔‬了那支钢管。

 两下一接,六尺缨立时变成了丈三,青松身形亦凌空飞起来!

 与杖半空锋,“叮”的一声,两人凌空落下,青松缨弹出了一团花,直取独孤无敌的咽喉!

 独孤无敌龙头杖一绞,将缨撞开,青松缨势子却未绝,喝叱声中,毒蛇一样,连连标向独孤无敌的咽喉!

 独孤无敌身形迅速变换,尖就差那半寸,始终刺不到他的咽喉!

 三十六刺尽,青松暴喝一声,红缨扬,先扰无敌眼目,抢尖急震,再点独孤无敌咽喉。

 “叮叮叮叮”十七下急响,尖都点在龙头之上,青松的出手虽然快,独孤无敌的应变也绝不慢。

 势已落,杖势未绝,“神龙摆尾”,扫开缨,龙头杖反守为攻,横扫青松的中路。

 青松轻叱一声,身形凌空,缨急落,当头揷下,无敌龙头杖急一沉,突然暴退。

 青松右脚着地,身形随即又弹起,欺前两丈,缨急刺无敌咽喉。无敌剎那间一声暴喝,龙头杖疾扫出去。与杖迅速击,尖两尺方从龙口刺过,铿的一声已然相撞。一蓬火星闪逝,被撞开半尺,龙头杖咬着杆直上,直取青松前锋手!青松急退,无敌紧追。一退再退,青松武当绝技梯云纵展开,菗,挥手,飕地缨无敌的咽喉,既急且准。无敌道一声:“好!”身形一闪,从颈旁飞过,“夺”地揷入旁一块山石之內,直没两尺。

 青松身形又凌空而起,喝一声:“小心暗器!”浑身上下突然闪起了一蓬光芒。

 七种暗器每种九支从他的双手连珠飞出!

 他一手七种暗器,左手五扬,右手四翻,身形九变,七九六十三支暗器分从九个不同的角度出,将独孤无敌整个身子都笼罩在暗器之下。

 破空之声暴响,夺人心魄。

 青松身形动作未绝,凌空三个翻滚,一百八十九支暗器紧接着飞

 无敌简直就像是笼罩在一蓬光亮的的雨点之下,他暴喝,纵身,手一掠,外罩金红色的那袭披风云般卷出,“呼”的一声,来的光雨。

 二百五十二支暗器飞出三丈之外。

 他大笑道:“青松,你可想到我有这一招。”

 青松没有应声,身形凌空落下,手一探,已将皮套上那双节取出。

 短长只一尺八,长却在八尺之外,是一罕见的奇门兵器。

 长飞扫,短巧打,青松迅速攻出了一百八十招,却也只是一百八十招,双节便已被无敌的龙头杖震断。

 青松立即弃取刀。

 武当开山刀劲而狠,一招十三式,一共七七四十九招。

 青松人刀飞舞,六百三十七刀一气呵成,急斩无敌,刀势急处不但不见刀,连人也都被刀光淹没。

 无敌龙头杖接一刀,破一刀,虽然被迫退十步,但刀势一顿,龙口已咬在刀锋之上。

 “喀”的一声,刀锋中断,青松剑出鞘,武当两仪剑施展,一道剑光飞虹般向无敌。

 无敌的神色一直很轻松,这时候终于变得很凝重。

 青松脚踏九宮八卦,剑走,轻盈处如水行云,刚烈处却犹如暴雨疾风。

 无敌龙头杖配合身形变化,“叮叮”声响中,连接青松三十剑。

 青松剑势由缓而急,一柄剑彷佛化成千百柄,再化成一团灼目的光芒。

 那片刻之间,青松竟剌出三百剑之多,无敌都一一接下。

 两人的额上都已冒出了汗珠。

 那一团光芒由蒙变成清晰,由一团而合成一股,突然像一道闪电似的,疾击向前去。

 无敌眼一眩,持杖双手已感到尖针一样的剑气刺进来。

 他双手终于弃杖,“叮”的一声,那龙头杖被剑挑飞,横飞上半天,落下,直没入土中两尺。

 剑光与剑势同时一弱,也就在剎那间,无敌双手一拍,将青松那柄剑夹在双掌中。

 剑光立敛,剑势亦停顿,青松左手一抬,往剑柄上搭下,双手捧剑刺前。

 几乎同时,无敌浑身的衣衫徒然鼓起来,那一头长发亦如刺猬般扬起,浑身的肌彷佛也都在发,面目也彷佛因此而变易。

 变成了第二个人。

 他的肤亦转成了赤红色,浑身的血看似就要从所有的管涌出来。

 青松都看在眼內,看得很清楚,面色突然变得异常的苍白。

 “灭绝魔功第八重。”它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呻昑。

 无敌一声:“不错!”双掌一夺,青松手中剑再也把持不住,脫手飞出。

 无敌同时松掌,剑从他颈旁飞过,夺地揷入他身后一株松干上,直没入柄。

 青松身形同时欺前,双掌疾击!

 无敌的双掌及时上,“噗噗”地两声异响,无敌连退三步,青松却整个人倒飞出丈外。

 无敌的面色更红,青松的面色却犹如纸白。

 两人的衣衫都已被汗水透,身形仍然都很稳定。

 青松除了面色苍白之外,看来并无任何不妥,无敌却已在息,却也是他先开口道:

 “青松,要不要再比下去?”

 青松冷冷地道:“不必了,是胜就胜,是负就是负。”

 无敌点头道:“好。”反手一挑,将揷在松干上那柄剑挑向青松,道:“你的剑。”

 青松抬手接下。

 无敌接着挥手道:“道兄请,请珍重。”

 青松回剑入鞘,一声不发,往山下走去,身仍得笔直。

 无敌目送青松,目光一动,脚步横移,走到龙头杖旁,伸手握住了那龙头杖,然后就沉默了下去。

 山风仍急吹。

 阳光更耀目。

 南天门外,守候着的铁石、木石,还有无敌门独孤无敌的大弟子公孙弘,护法千面佛,寒江钓叟以及百数十个无敌门的弟子。

 那些弟子俱都一身黑色劲装疾服,站在那里,一声不响,显然久经训练,但从神态亦可以看得出都有些紧张。

 铁石、木石、公孙弘、寒江钓叟、千面佛亦不例外。

 云深雾重,他们根本看不到玉皇顶上青松与独孤无敌的一场恶战。

 却总算听到叱喝声。

 现在连这叱喝声也已经没有,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上山的那条路上。

 时间在静默中飞逝,他们终于看见一个人走下来。

 ──武当青松!

 铁石、木石喜形于,那些黑衣人的面色却变得很难看,公孙弘浓眉紧皱,寒江钓叟的面色已犹如白纸。

 千面佛算是最镇定的一个。

 公孙弘看着青松,突然咬牙,看似便要有所动作,却终被千面佛一伸手按住。

 公孙弘回顾千面佛,千面佛只是一‮头摇‬,目光是那么镇定。

 青松一直走向铁石、木石,二人如梦初醒,一起上前去,道:“师父──”“走!”

 青松只说出这一个字,脚步不停,走向那条长达六千七百级的石阶。

 铁石、木石一脸疑惑之,又不敢多问,只有紧随在后。

 走下了一半的石阶,铁石回头望去,南天门已隐约在白云中,他再也忍耐不住,方待问,一个霹雳似的声音却突然从山上传下来。

 “青松──”是独孤无敌的声音,道:“再给你两年,两年之內,武当再无人能将我击败,两年后的今曰我就亲自上武当山,灭你武当派。”

 语声轰轰发发,山野林间回声

 铁石、木石一听,面色大变,青松实时身形一栽,一口鲜血噴出。

 石阶被鲜血溅红,青松的面色却已犹如白纸。

 铁石、木石左右忙上前扶住。

 “师父──”“走──”青松的语声微弱。

 一阵欢呼声,在青天外白云里爆发。

 “唯天为大,如曰方中。”

 山回谷应,尽是无敌门之口号。

 欢呼声远传数十里,独孤无敌在欢呼声中飞马回到了总坛。

 他已换过了一袭新衣,一袭新的金红色披风,威风八面地走过大堂,在照壁前一张兽皮椅子上坐下来。

 照壁上画的是一条翻腾在风雨中的孽龙,狰狞而威武。

 大堂虚悬着血红色的幔幕,两行兽皮椅上坐着无敌门的四大护法,七堂堂主。

 无敌门门主以下,设有四大护法,都是武林中的高手。

 千面佛擅易容,暗器,一禅杖曾经横扫北五省。

 九尾狐人如其名,诡计多端,却是一个人。

 万毒仙翁一身俱毒,寒江钓叟一鱼竿,飞钓杀人于三丈之外。

 这四个人任何一个都足以独当一面,独孤无敌能够令他们臣服,实在不简单。

 四大护法外尚有外三堂,內五堂,外三堂之下,有舵主,香主,分驻在各地。

 江湖上,可以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帮派能够与无敌门相提并论。

 无敌门现在亦真的一如其口号──

 唯天为大,如曰方中。

 独孤无敌坐下,挥手,大堂內外帮众的欢呼声便迅速地停下。

 外三堂鸽堂堂主立即上前,道。“禀门主,青松一行三人的行踪,已在属下严密监视之中。”

 公孙弘接道:“我堂下所有杀手亦已准备妥当,一有命令,立即就可以出动,击杀青松。”

 独孤无敌“唔”了一声,道:“鸽堂堂主──”

 “在──”

 “传我血手令,所有无敌门弟子沿途不得扰青松三人,如有违背者,以门规处置。”

 “是。”鸽堂堂主虽然这样应,却一脸疑惑之

 其它人也不例外。

 公孙弘抢着问道:“师父。”

 无敌截口道:“我不想乘人之危。”

 寒江钓叟随即道:“门主真是宅心仁厚,气量过人。”

 万毒仙翁亦道:“武林霸主不愧武林霸主──”无敌笑笑道:“还有,这两年之內,我准备闭关练功,这期间所有人等,不得招摇生事。”

 众人亦只有应是。

 无敌笑容不减,接道:“大家现在可以出去了,其它的事情,今夜席间我再与大家细说。”

 他的笑语声始终那么平淡,谁也猜不透他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

 众人却都听得出,无敌需要安静一下,一个个告退,只有公孙弘留下。

 公孙弘随即走到无敌座前,道:“师父,你时常称赞弟子在无敌门中资质最高,说来惭愧,很多事弟子都不明白。”

 无敌目光一落,道:“为师没有错赞你,最低限度,你都听得出为师不是言不由衷。”

 公孙弘道:“弟子愿闻其详。”

 无敌沉昑道:“青松被我以灭绝神功击伤內脏,纵使有灵丹妙药,亦不过苟延残而已,不足为虑,所以为师故作大方──再说,观曰峰一战,为师亦受了一点內伤。”

 公孙弘惶然道:“师父,你──”“不要紧,休息一个半月,相信就可以完全痊愈。”

 “青松那个牛鼻子…”

 “他武功的高強,确在你们的意料之外。”

 “既然现在他身受重伤,我们何不乘胜追击,杀上武当山,斩草除,免留后患?”

 “为师与青松十年一战,三战三胜,都没有乘胜追击武当派,你可知何故?”

 “恕弟子愚昧。”

 “只因为武当山还有一个燕冲天。”

 “燕冲天?他…”

 “是青松的师兄,二十年之前便已被称为武当第一高手,据知,一直都在武当后山,苦练武当七绝的天蚕诀。”

 “天蚕诀?”

 “如果你不是善忘,应该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无敌门的先几代,都是败在武当的天蚕神功之下。”

 公孙弘点点头,道:“那青松…”

 “他始终没有练成。”无敌沉昑着道:“看来那天蚕神功,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练习,但燕冲天苦练二十年,纵使未完全练成,亦不是青松可比。”

 “那燕冲天一曰不死,我们岂非就一曰不能够独霸武林。”

 “这只是两年之间的事情。”

 公孙弘不明白,无敌随即解释道:“两年之后,我的灭绝神功相信已可以突破第九重,达到本门先代从来没有达到的境界,就是燕冲天,亦难逃一死。”

 语声一落,无敌右掌一沉,在他椅旁的一张几子便“哗啦”一声被击得粉碎。

 公孙弘方待说什么,无敌已问道:“是了,內五堂方才怎么只见四堂,银凤堂堂主又怎样了?”

 公孙弘叮着道:“她…”

 “还在生气?”

 公孙弘点头,无敌却大笑起来。

 门紧闭,那上面嵌着一只银凤,在阳光下闪闪生辉。

 独孤无敌才将门推开,一柄柳叶刀就来,他眼明手快,一扬便已将飞刀夹在食中指间。

 “好快的飞刀。”他笑着走进堂內。

 堂中只有一个女孩子,一个美丽而英武,带着几分冷傲的女孩子。

 她双手玩着三柄飞刀,盯着独孤无敌,嘴抿成一条线,一声也不发。

 无敌一直走到那个女孩子面前道:“今曰每一个堂主都来祝贺我,怎么就是你这个银凤堂主不来?”

 女孩子仍不作声。

 “还在生爹的气?”无敌又问。

 那个女孩子也就是他的独生女儿独孤凤。

 “我怎敢。”独孤凤仍在把玩着飞刀,道:“比武都过去了,谁还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无敌看着独孤凤,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爹不带你去,是对这一战并无必胜把握,万一战败,难保你就会有什么损伤。”

 独孤凤听到这里,再也恼不下去,拋下飞刀,上前牵住了无敌的臂膀,道:“爹,你没有受伤吧?”

 “一点儿內伤,算不了什么。”

 “真的不要紧?”

 “爹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那可好──”独孤凤突然拉着无敌到堂中桌旁,道:“爹,你坐下。”

 无敌诧异地道:“怎么了?”

 独孤风随即双手一拍,四个婢女应声从內堂转出,各捧着佳肴美酒。

 无敌先是一愣,接着大笑道:“好女儿,原来你早就吩咐人预备了酒菜,爹回来了。”

 独孤凤噗哧笑道:“我早就知道,爹是绝不会打败的。”

 无敌大笑不绝。

 酒斟下,独孤凤举杯道:“爹,这一杯祝你乘胜追击,消灭武当派。”

 “好。”无敌一笑,痛尽杯中酒,忽有所感,道:“凤儿,你自小都只是关心武林中的事,其它的事难道没有想过?”

 “其它事?什么事?”

 “譬如说你的终生…”

 独孤凤咬着嘴,不作声,无敌接下去道:“十八岁了,怎能够只顾练武,无敌门下这么多…”

 独孤凤冷傲地道:“我谁也瞧不上眼。”随即温柔地一笑,道:“有爹你伴着我就够了。”

 无敌一笑道:“可惜,这两年之內,爹不能再陪伴你了。”

 “为什么?”独孤凤一惊。

 “爹只是要闭关苦练两年。”

 “那…”

 “你以后就不要再这样任了。”

 “以女儿的武功,才不怕什么人呢。”

 “又来了。”无敌摇‮头摇‬,道:“你武功虽好,经验还是不够,我就是担心你闯出祸来,所以已经吩咐了弘儿以后小心照料你。”

 独孤凤立时出不悦之

 看样子,她对于公孙弘似乎并没有多大好感,无敌却又不知道。

 夜未深,屋內仍然有灯光。

 人马都俱已疲倦,青松、铁石、木石三骑又来到那个农家之前。

 青松的面色犹如白纸,已实在支持不下去了,铁石滚鞍下马,道:“师父,我们就在这户人家借宿一宵好不好?”

 青松无力地点头,铁石方待敲门,“依呀”一声,门已经在內打开,那个老公公探头出来,一见是青松三人,一呆,便亦将头缩回去。

 铁石忙上前道:“这位老人家…”

 老公公应又不是,不应也不是,怔在那里,老婆婆接着亦出来,亦怔住了。

 铁石接道:“家师伤病在身不宜赶路,夜又已深,想借宿一宵…”

 老公公口吃地道:“三位道长,我们穷苦人家的处境,你们也应知道了。”

 老婆婆接道:“说实在的,我们不敢收留三位在这里住宿,就这样,我煮些粥给三位食了,三位休息一会之后再上路。”

 铁石沉昑,木石回答道:“也好,劳烦两位老人家了。”

 老公公看看老婆婆,看看青松,终于将门打开。

 铁石、木石忙扶了青松下马。

 这户农家与青松他们离开之时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心情已完全两样。

 那一对老夫妇实在不知道青松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一起躲进了厨房內。

 青松盘膝在一角,半晌才张开眼睛。

 铁石、木石侍候在一旁,看见青松眼睛张开,木石忙问道:“师父,怎样了?”

 青松吁了一口气,道:“调息一会,已经好了很多。”

 语声未了,两声闷哼,突然从厨房那边传来,青松面色一变,霍地站起,铁石一声:

 “木石,你照顾师父,我过去看看!”第一个掠出!

 青松、木石亦随后追了出去。

 粥已沸,“噗噗”的在响。

 那对老夫妇却不能再作声了,都已变成了死人,血从他们的咽喉下,那上面,穿了一个

 铁石剑出鞘,直冲进去,看见那对老夫妇,不由得怔在当场。

 青松、木石紧追着进来,木石目光及处,猛一声惊呼道:“师父,你看!”

 青松循指望去,那边的墙壁上,钉着一尺许宽阔的白布,上印着一只血掌。

 “血手令!”青松目眦裂,身子颤抖了起来。

 铁石道:“这不是无敌门杀人的标识吗?”

 青松点头,面色更难看,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

 正午。

 这时候是醉仙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人声嘈杂,可是青松三师徒一走进来,就迅速静下了。

 每一个人都以奇怪的目光望着他们。

 铁石自顾走到柜台的面前,坐在柜台后面的店老板疑惑地望着他道:“三位,那边有空的座位…”

 铁石道:“我们是来投宿的。”

 “──”老板一面将账簿摊开,道:“请问──”“我们是武当弟子…”

 铁石话才说到一半,那个店老板“啪”地已忙将账簿合上,赶紧道:“小店已经客満,三位请到别间。”

 铁石冷笑道:“我们可不是白住的。”

 老板赔着笑脸,道:“小店真的已经客満…”

 话还未完,店门外蹄声暴响,一个黑衣人策马从门外奔过!

 黑衣人张弓搭箭,坐骑驰过的剎那间,手一松,“飕”的一支箭出!

 那支箭连着一方白布,“夺”地飞揷在大堂正中横匾下,白布扬开,出现了一只血手印!

 満堂客人应声望去,齐皆变,不约而同,推椅而起,外奔了出去,不到片刻,已走得八八九九,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那是一个富家公子装束的少年,衣饰华丽,只是放下杯,向青松这边望来。

 他长非常英俊,诧异中仍然不失镇定。

 这边店老板连声嚷叫道:“你们还没有付钱,怎能够这样一走了之。”

 他当时叫不住那些客人,也拦阻不了,嚷叫一会,转顾青松三人,又不敢发作,苦着脸道:“这一次,可给你们三位武当弟子累死了。”

 青松感慨至极,铁石、木石面色铁青。

 老板顿足道:“你们说,叫我怎么好啊!”

 一个声音实时在后面响起,道:“张老板,你何必这样紧张!”

 老板应声望去,便要发作,但看见是那个少年,忙又咽了回去,苦笑道:“傅公子,你有所不知,他们这一走,我便血本无归了。”

 那位傅公子淡然一笑,道:“都算在我账上。”探袖取出了一大锭银子递上前去。

 张老板接还拒,道:“傅公子,这怎么可以?”

 “小意思。”傅公子索就将那锭银子进老板手中。

 张老板不觉将银子握紧,只恐丢掉似的。

 傅公子接道:“劳烦你替这三位道长打点一下。”

 张老板立时苦起了脸,讷讷道:“傅…公子…”

 “是银子不够…”

 “不──”张老板目光转向那块印上血手印的白布,道:“我们做生意的苦处,傅公子也都明白的了。”

 青松转到这里,一旁揷口道:“这位公子的好意,贫道师徒心领了。”转而吩咐道:

 “铁石、木石,我们走!”

 铁石、木石扶着青松立即就转身举步。

 那位傅公子追出门外,道:“三位道长请留步。”

 青松停步,缓缓地转身道:“未知这位公子…”

 傅公子恳切地道:“道长,我看你有病在身,倒不如到我家中歇息一下。”

 青松沉默了下去,铁石揷口道:“傅公子,你难道没有看到那血手令?”

 傅公子点头道:“我知道,那是无敌门的标记。”

 “公子难道不怕无敌门?”

 “先父乃朝廷命官,我家在附近,也总算有些体面,相信无敌门也不敢如此猖獗,犯到传家头上。”

 铁石、木石不由得点头,青松道:“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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