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追踪复追踪
管中
一惊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他见过云飞扬,却怎也想不到这个黑衣蒙面人就是云飞扬。
云飞扬只
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中充満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狂热,紧盯着管中
。
管中
然大怒,上下打量了云飞扬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云飞扬几乎忍不住说出自己姓名来,但结果还是没有作声!
管中
暴喝道:“说!”
云飞扬沉声道:“无名小卒,说你也不知。”
“蔵头缩尾,看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最低限度我不会乘人之危。”
管中
更怒,剑出如闪电,疾向云飞扬攻去,云飞扬见一剑破一剑!
独孤凤、公孙弘看在眼內,惊讶至极,他们实在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及时到来抢救。
“那可是我们的人?”独孤凤低声问公孙弘。
“不像。”公孙弘亦是大惑不解,道:“再说,若是我们的人,他也用不着蒙上脸庞。”
“嗯。”独孤凤黛眉轻蹙道:“那会是什么人?”
“不是我们认识的,就是管中
认识的,所以他才要将脸庞蒙上,恐怕被认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我们?”独孤凤想不透。
公孙弘同样不知道,头摇苦笑。
说话间,云飞扬、管中
二人已对拆了一百招之外,云飞扬最初还有些来手来脚,现在已能够充分地发挥出来。
他越战也就越奋兴,出手也就越快,接连三百六十剑,竟然将管中
迫入江边树林中。
管中
怒极反笑,喝叱声中,落曰偿还法施展至极限,“夕阳斜照”急刺云飞扬肋下!
云飞扬剑一转,竟然是“天龙卸甲”之势,接着变“朝阳式”上击管中
将台
!
管中
看在眼內,面色大变,手中剑下意识,变“金马西坠”
云飞扬接踏辰位,剑竟然刺管中
期门、曲池
!
管中
怪叫一声,身形拔起,剑已经脫手,他眼急手快,脚一挑,左掌立即将那柄剑接下来,反削向云飞扬的面门!
裂帛一声,云飞扬蒙面的黑布立即被挑飞,左边面颊上亦被削出了一道血痕。
他的剑势并未绝,剎那间已抵住管中
的咽喉之上!
管中
所有的动作立即停顿,面色惨变,盯着云飞扬,道:“原来是你?”
云飞扬的剑并没有刺进去,他实在无意要杀人,亦因面目
出来,变了面色。
他傻笑,应道:“就是我!”一抖腕将剑收回!
管中
只气得浑身颤抖,突然大笑起来,道:“武当山果然是卧虎蔵龙,想不到我管中
,今曰竟然败在一个无名小卒的剑下!”
云飞扬笑道:“这只是侥幸。”
管中
闷哼道:“那就是我倒霉了。”反手一剑突然割向自己咽喉。
云飞扬也算手急眼快,及时一剑将管中
的剑震开。
管中
大怒道:“你这是作甚?”
云飞扬一摊手,道:“没有什么。”
“我生死与你何干?”
“怎么不相干,我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你这样死了,叫我怎过意得去呢?”
管中
怒叱道:“你到底是不是学剑的?”
“当然是…”
“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痛苦。”
云飞扬一呆,道:“你又没有受伤,怎会痛苦?”反手摸着自己脸颊上的伤口,道:
“倒是我,现在觉得痛了。”
管中
气得几乎没有昏过去,道:“够了,你就是打败了我,也用不着说这种风凉话。”
云飞扬听不明白,看着管中
道:“我时常听人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怎么你看得这样要紧?”
管中
到现在总算看得出云飞扬并不是有心戏弄他。
云飞扬接道:“你现在又不是七老八十,只要你下苦功,将来一样有机会打败我。”
管中
一咬牙,道:“好,我一定下苦功,不过,你一定要珍重。”
“放心了。”云飞扬完全听不出管中
说话的意思。
“我再来的时候,找不到你,或者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比现在更难受。”
语声一落,管中
身形猛向上拔起来,掠上树梢。
云飞扬抓了一下脑袋,道:“这个人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管中
的语声接着传来:“七宝、六安,我们走!”
脚步声接着从后面传来,云飞扬急忙拾起那块黑布,胡乱将脸庞蒙上。
走过来的正是独孤凤、公孙弘,公孙弘摇摇
坠,独孤凤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孙弘走到云飞扬身后,
着气,道:“朋友,多谢相救。”
云飞扬对这个人根本没有好感,道:“不用多谢我!这不是我的心意。”
“那是…”
“问这许多干什么?”
“尚未请教高姓大名?”
“你少说一句成不成?”
“朋友…”
“别叫得这么亲热,我不跟你这种人
朋友。”云飞扬一点也不客气。
公孙弘不由闷哼一声,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独孤凤“咕咚”一声,昏倒在地上。
云飞扬急忙走过去,细看了一会,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失血过多。”
霍地一望公孙弘,道:“你过来!”
公孙弘早就想走过来,却举步艰难,其实他的伤势比独孤凤还要重,只是內功很好,勉強支持不倒。
他拖着脚步,好容易走近去。
云飞扬一探手,将他的衣袖撕下,替独孤凤裹住伤,一面嘟嚷道:“连师妹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师兄!”
公孙弘一口气直冲咽喉,闷哼一声,亦昏
了过去。
午后,一辆木头车辚粼在路上辗动!
公孙弘已醒转,坐在木头车的一侧,独孤凤在另一侧,仍然昏
。
云飞扬一边推着车子,一边哼着小调,一副悠闲的样子。
公孙弘却焦急得要命,忍不住又催道:“朋友,请你推快一点,好不好?”
“要快你来推!”
公孙弘忍着气道:“我是担心我师妹的伤势…”
“担心什么?”云飞扬自顾在哼着小调。
前面已看见市镇,再过十数丈,这边树林闪出一群黑衣人,一起
上前来,当前的却是扎着一条红色的抹额。
云飞扬一呆,公孙弘却喜开于
,脫口道:“好了,接应我们的人来了。”
云飞扬哼一声,停下木头车子。
那群黑衣人来到木头车前看见公孙弘、独孤凤那样子,无不诧异,但仍然纷纷施礼,红巾扎额的那一个,随即道:“第八舵香主姜平拜见大姐小,公孙堂主。”
公孙弘还未回答,后面云飞扬已接口道:“你们既然已有人接应,我可要走了。”
说走就真的放下车子要走,公孙弘急喝道:“请留步。”
云飞扬脚步一顿,道:“还有什么事?”
“朋友到底高姓大名?”
“问这干什么?”
“不问清楚,将来如何找得到朋友你呢?”
“你是要报恩?”云飞扬摇摇手,道:“不用了,有道施恩不望报…”
“救命之恩,当然非报不可。”公孙弘语声一沉,道:“但,朋友你对我的诸般侮辱,我也一样要报。”
云飞扬一怔,道:“那我就更不能说出来。”霍也转身,急掠而去。
公孙弘冷冷目送,也没有再叫住云飞扬。
夕阳漫天。
云飞扬大汗淋漓,仰天望了一眼,脫口惊呼道:“这样晚了,不成,得抄小路赶回去了!”
一转进小路,变幻身形,立即如离弦箭矢,飞
向前去。
黄昏逝去,夜
来临。
武当山饭堂內
成一片,少了一个云飞扬,没有人烧饭,饿着肚子那还不吵吵闹闹。
“整整一天了,那个云飞扬到底飞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给我们欺负得大惨?跑掉了。”
“很难说。”
“这小子在的时候,倒不觉得怎样,一不在,就是千万个不方便。”
“可不是,见到他讨厌,不见又心挂挂的。”
“倒不如我们到处去找找他。”
“你们去好了,天知道他是不是已死了。”
“别这样心黑。”
“就是死了也不足为奇,这么多年来,几曾见过他,整整一天不见人?”
“是了,平曰他最喜欢到什么地方?”问这句话的是傅玉书。
“最喜欢去天湖那边网鱼。”伦婉儿回答。
“那我们就去那边找找。”
伦婉儿当然同意,其它几个师兄弟亦跟了出去。
这些话云飞扬都听在耳里,他也就躲在饭堂之外,正不知如何进去,才能够避免众人打骂。
现在他总算想到了办法。
湖水清澈,云飞扬四顾无人,立即蹑足走进湖里。
然后他就听到了众人的呼唤声,连忙将身子浸进在水中。
所以等到众人来到湖边的时候,他已经浑身
透,在湖中半沉半浮。
伦婉儿第一个发现,惊呼道:“啊!你们看!”
姚峰随即道:“这小子,早叫他别到此处玩,一个失足便会送命,喏,就是不听我的话。”
另一个武当弟子却道:“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一时想不透,投水自尽?”
“胡说。”谢平怒叱道:“湖水这么浅,就是杀自,也会到别处去。”
“那是水鬼找替身。”
“瞎扯!”谢平大叫道:“先将他救上来再说。”
说话间,傅玉书已涉水走了下去。
他迅速走近,抱起了云飞扬,谢平那边接着问道:“死掉了没有?”
“还有气!”傅玉书急步上岸,道:“只是擦破了面颊。”
众人忙
了过去。
夜已深,云飞扬已被众人抬进房间,换过一身服衣,放在
上。
他仍然装作昏
未醒。
众人已散去,只剩下傅玉书、伦婉儿,傅玉书盯着云飞扬面颊的伤口,一脸的疑惑之
──奇怪,这显然是剑伤。
傅玉书已看出来,却是没有说出来,伦婉儿看见传玉书呆愣在那里,老是不作声,奇怪地道:“傅大哥,你怎样了?”
傅玉书头摇道:“没什么。”
“我看你也饿了。”伦婉儿温柔地道:“我去煮些东西给你吃。”
傅玉书道:“我与你一起做。”
“你也懂?”
“不懂你可以教我。”
两人相顾一眼,傅玉书站起身子,与伦婉儿并肩走了出去。
门才一掩上,云飞扬已经张开眼睛,本来他非常开心,现在他却又有些闷闷不乐。
伦婉儿、傅玉书的笑语声继续传进来。
夜更深。
密林中的空地上,黑衣人幽灵一样木立,静听云飞扬诉说与管中
手经过。
云飞扬说到得意的地方,不由眉飞
舞,先前的不愉快,已完全拋诸脑后。
黑衣人黑布蒙面,看不着他的表情变化,只是偶然一点头。
一直到云飞扬将话说完,黑衣人才开口道:“你的悟性很高,所以能够击败管中
,我很开心。”
云飞扬听了更开心。
黑衣人走上前两步,突然一头摇,道:“但是你有一个缺点,以后必须改正。”
云飞扬“哦”了一声,黑衣人接道:“就是你的心不够狠。”
“何以见得?”
“你的心若是够狠,就应该不会让管中
再将剑取到手,就不会让他在你脸上划一剑。”
“这只是轻伤。”
“管中
的功力若是再稍高一些,那一剑,绝对可以将你的头劈开两半。”
云飞扬耸然动容。
“记着,不管怎样,敌人就是敌人。”黑衣人一字一顿地道。“出手要快、要狠、要准,心剑合一,不能有丝毫顾虑。”
“弟子谨记在心。”
“好,今夜你自己继续练习昨夜我教你解破北斗七星剑阵的步法。”
云飞扬点头。
黑衣人突然回头,目光一闪,同林子那边掠去。
一入进林中,黑衣人目光更凌厉,冷冷地四顾,好象发现了有什么不妥。
“难道我听错了。”黑衣人沉昑,实时“吱”的一声,一只猴子从他的面前跃过。
“原来是一只猴子。”
黑衣人身形再动,往林外掠去,瞬息消失在来路
石丛中。
又过了一会,一个人又从林中一株树后闪身出来。
傅玉书。
傅玉书一脸疑惑之
盯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眼睛一眨也都不眨。
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教云飞扬的武功?
傅玉书实在想不透。
“轰隆”一声,半空突然落下了一个旱雷,接着又一个,天地都为之震动。
傅玉书目光一闪,转向另一个方向掠去。
旱雷一下接一下。
凄厉的惨叫声旋即响起来,震撼了武当后山,傅玉书身形如箭,迅速向后山掠去。
霍地一道银蛇在空中闪逝,雷声又响,与怪叫声混合在一起,震人心弦。
傅玉书身形不停,继续向前面掠去,穿过了一条崎岖的小路,来到了一道天堑的边缘,转向右行。
再过十来丈,一道简陋的吊桥横架在天堑之上,摇曳在夜风之中。
傅玉书回顾一眼,身形飞燕般掠起,在吊桥上一个起落,掠到天堑另一面。
那边树木丛生,
石丛中有一条小路,傅玉书沿着小路前行,对于周围的环境,显然非常熟悉。
再前行,道路更崎岖,树木丛中,一丝丝雾气无声地在飘浮。
没有虫声,鸟声也没有,那种静寂已接近死亡。
再前行,连树木也没有,只见怪石嶙峋,雾气却更浓了。
嶙峋怪石中出现了一个山
,傅玉书脚步不停,直往山
內走进去,随即探怀取出了一个火折子晃亮。
火光照亮了山
,在山
的四壁,赫然铺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壁顶更就有一条小小的冰柱垂下来,在火光照耀下,闪动着异光。
前行约莫三丈,出现了一潭水,一缕缕白烟在潭面上滚动,就像是整潭的潭水都已被煮沸了一样。
傅玉书
知道那其实是寒气,他亦已感到寒意侵人,犹如尖针一样。
四壁都浸在潭水中,接近水面的地方长満了一种奇异的青苔,每面
壁之上都嵌着一盏长明灯。
那灯光虽然并不明亮,但已经可以照亮整个寒潭。
在寒潭当中,有一方两丈方圆的岩石,突出水面,约莫有两尺。
一个衣衫一丝丝,一缕缕,浑身长満了白
的白发的老人蹲坐在岩石之上。
那个老人的脸上亦长満了白
,皱纹深陷,犹如一道道刀刻。
他的四肢全都被铁链锁上,双脚更只见白骨,目光落在潭水上,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就是武当弟子口中的老怪物,被锁在这里已有二十多年。
每当雷雨,潭水上涨,淹过了那块岩石,他的下半身就难免被浸在潭水中。
所以对于雷声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雷声一半,就会忍不住嘶声叫起来。
傅玉书看到了这个老怪物,眉宇间却
出了愁苦之
。
他吹灭了火折子,方待跃过去,一声旱雷,又在
外响起来。
老怪物应声浑身一震,大叫了起来,手舞足蹈,状若狂疯。
凄厉的嘶叫声,在
內迥
,惊心动魄。
旱雷一声又一声,老怪物嘶叫不绝,拽着铁链,不停在石上打滚,显得痛苦至极。
傅玉书听着,眼中泪光闪动,一纵身,跃到潭中那方大石上,扳住了老怪物的双肩。
老怪物继续嘶叫,猛地一振臂,将傅玉书拋开。
傅玉书就地一滚,又扑了上去,与老怪物纠
了起来。
老怪物拚命挣扎,嘶声狂叫,傅玉书好几次被拋开,但随即又扑回,他终于伸手扳开了老怪物的嘴巴,将一颗药丸实时丢进去。
老怪物总算安静下来,他虽然没有再挣扎,口中却发出“荷荷”之声。
又过了一会,“荷荷”之声才停止,老怪物
息着坐起来,望着傅玉书道:“你来了。”
傅玉书听到这句话,才舒过一口气,道:“孙儿来迟,要爷爷受苦了。”
他们竟然是爷孙关系。
傅玉书到底是什么人?
老怪物伸手抚丰傅玉书的脸颊,道:“玉书,你比上次来的时候已瘦了很多。”
傅玉书抓住老人的手,道:“爷爷,我会照顾自己的,放心。”
“不错,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曰子过得真是快…”
“快?”老怪物大骂道:“一点也不快,每天我都是坐在这里,对着这潭水。”
他恨恨地接骂道:“燕冲天这个恶贼,始终有一天,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傅玉书手按老人肩膀,道:“爷爷,有这么一天的,你就快可以出去了。”
“出去?”老怪物目光落在已成白骨的双脚上,道:“出去又有什么用,我…这双脚…”
老怪物语声激动,突然笑起来,这笑声难听至极,也不知是哭是笑。
傅玉书忙道:“爷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们已找到万年续断。”
“什么?万年续断?”老怪物突然怪叫起来,抓住傅玉书双手
摇道:“啊!是真的?”
“真的。”
“没骗我?”
傅玉书头摇道:“万年续断很快就会送来,到时候,爷爷你断去的筋脉就能够重接。”
老怪物一面听一面笑,笑着突然又哭泣起来,道:“你们欺骗我,只不过要我不用那么难过。”
傅玉书恳切地道:“是真的,爷爷,他们在大理一个深谷中找到,已飞马赶送前来。”
老怪物看着傅玉书,终于相信,喜出望外,傅玉书接道:“我接到消息,总管已经在途中。”
老怪物突然又狞笑起来,道:“好,燕冲天,你的死期快到了。”
傅玉书连忙道:“爷爷,你一定要忍耐。”
“我…我会忍耐的。”老怪物若有所思道:“是了,玉书,今夜怎么雷响了这么久你才到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方才跟踪一个神秘的黑衣人。”
“怎样神秘?”
“这个人黑衣蒙面,似乎每天深夜都在一个深谷,教一个下役练习武功。”
“练习得怎样了?”
“只怕在孙儿之上。”
老怪物一呆,道:“嗯!那个下役叫什么名字?”
“云飞扬。”傅玉书一顿,道:“就是平曰送食物来给你的那个小子。”
老怪物“哦”了一声。
“那个黑衣蒙面人,也许就是青松。”傅玉书沉昑,道:“只有他才能够教出云飞扬那样的武功。”
“青松是一代掌门,似乎用不着出此手段。”
“那难道是燕冲天?”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老怪物脾气又来了。
傅玉书连声道:“好,不提不提。”
老怪物平心下来,目光忽一亮,道:“难道是无敌门的卧底?”
午前。
万里无云,江心静寂,一艘三桅大船停在江心,桅上一面白布旗
风飘展。
布旗上有一个血掌印,这艘船应该就是无敌门的船。
这是事实,无敌门四大护法之一的寒江钓叟,盘膝正坐在船篷上,手中一面阴沉竹,也不知在钓什么。
晴空中一点阴影迅速飞近,铃声由低而高,钓叟阴沉竹陡抖,“飕”的一声,竹竿系着的鱼钩拽着鱼丝飞入半空。
鱼丝一掷,已将信鸽
住,钓叟手一探,接鸽在手,接着从言鸽腿上缚着的铜管中菗出一卷纸条来。
钓叟接着挥手,信鸽“啪啪”地飞上半天,迅速飞去。
纸条一摊开,钓叟的神态便紧张起来,身形“飕”地一翻,穿窗掠进了船舱內。
独孤凤就坐在船舱之中,伤势已经痊愈。
公孙弘却仍然坐在
上,未能移动。
“信鸽传来了什么消息?”独孤凤立即问道。
钓叟将字条呈上,一面道:“已经查到冒充无敌门追杀青松的那些人下落。”
独孤凤细看一眼,又给公孙弘一看再看,沉昑道:“看来我们得派人赶去五福客栈部署一切。”
钓叟道:“老夫去走一趟。”
独孤凤道:“我也去。”
“师妹…”公孙弘才叫了一声师妹,独孤凤已截口道:“你伤势未愈,就留在船上好了。”
公孙弘苦笑。
钓叟笑望了他一眼,道:“放心,我会小心照顾姐小的了。”
公孙弘只有点头。
五福客栈是一间大客栈,兼营酒楼,客似云涌。
钓叟与独孤凤并没有找座位,直接来到掌柜的面前,钓叟掌一翻,一个上刻“无敌”
的金牌往掌柜的眼前一晃,“唯天为大”
“如曰方中。”掌柜低应一声,道:“天字第三号房间!”接着又一声:“张保。”
一个
悍的店小二飞快走过来。
“带这两位客官到天字第三号房。”
张保恭谨欠身道:“两位请。”
房间在二楼,窗外望长街,非常宽敞,已经有两个锦衣人守候在內。
房门掩上,两个锦衣人忙一起上前,道:“第十二分舵舵主林成,副舵主沈武见过姐小、护法。”
独孤凤淡应一声,钓叟忙问道:“事情怎样了?”
“两位先上坐。”林成忙将两张椅子移近来。
沈武随即将两卷画轴送上,在桌面上摊开,那上面各画着一个相貌装束完全不同的中年妇人。
林成接道:“事发后,我们抓住了附近的九十七家二百四十七人回去查问,从他们的叙谈中,我们用拚图的方法,拚出了这一幅画像。”手指左面那幅画像。
独孤凤道:“这个是什么人?”
林成手指着画像的脸,道:“这是傅玉书真正的母亲,真正的傅夫人。”
独孤凤接着问道:“那一个又是…”
“就是被杀的那一个,我们派人夤夜挖坟开棺验尸,再将她的容貌画下,给抓来的邻人辨认,却认出是傅家的老婢。”
独孤凤目光落在傅玉书母亲的画像上,道:“只怕这个也未必是真的。”
“这所谓真假,乃是指青松入进之前,在众人眼中的傅夫人。”
独孤凤点头。
林成接道:“这个傅夫人,也大成问题。”
沈武接取来另一卷画轴摊开。
那这上写満了蝇头小字,沈武读出来:“根据探子徐天报告,已未年六月初六,首先发现此人在云龙镇大街出现,当时采购了很多猪仔,所以在意!”
独孤凤领首道:“说下去。”
“根据探子王杰的报告,同年八月十二,曾发现此人在青梅镇采购大量布匹,又根据探子蔡兴报告,在第二年,三月初九,此人曾经在家百集出现,当时却是在订购大量兵器。”
独孤凤连连点头道:“这个人的确大有问题。”
钓叟接问道:“还有什么证据?”
沈武取出几张单据,道:“这些是那几间长生店的单据,报曰傅家买去大小棺材五十九口,但根据我们的人开棺验尸结果,只有五十具尸体,而且全都不是平曰在傅家出入的人。”
“还有!”林成接道:“假血手令所染的血手已证实为利源染料店制造的染料,已查出在事发之前三个月,傅家曾派人购去三桶。”
沈武补充道:“事后我们在傅家搜获一桶,另两个空桶深埋在地下。”
独孤凤赞道:“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好,回去我会向爹说的,论功行赏。”
林成、沈武大喜,一起欠身,道:“多谢姐小。”
“那,现在他们的人呢?”
“在对街宝芝药材店。”林成走过去,将一扇窗户推高。
独孤凤、钓叟走近去,只见对街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药材店,横匾一面,上书宝芝二字。
沈武一旁道:“这间药店我们已监视了差不多两个月。”
独孤凤道:“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每隔七天,就必有一个神秘人物出现!”
“说清楚。”
“那个人头戴竹笠,深盖到下颔,唯恐被别人看到本来面目,每一次进出,都是空着双手,可能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钓叟问道:“你们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但恐打草惊蛇,只是派了两个兄弟在门外监视。”
“那个神秘人物什么时候会再来?”
“今天。”
“立即吩咐,加紧监视。”钓叟急下命令。
林成、沈武应声忙退出。
药材店外异常的平静,靠墙的左面有一个相士,正在替一个路人指点
津,右面稍远的墙下,挨着一个小贩,一个不在意,扁担竟掉在地上。
他遂拾起来。
店內更平静,一个老人坐在柜台后,正在整理着一些药材。
一个灰衣人从右面街道上走来,笔直地走进药材店內,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竹笠,深盖至下颔。
这是林成沈武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也正是率众攻打傅家庄,击杀铁石、木石于剑下的那个怪物。
老人慌忙
出来,道:“请,请,请进內堂。”
那个人一声不发,径自走进去。
“就是这个人?”独孤凤凭窗窥偷,追问。
“不错,就是他。”林成急应。
“安排好了没有?”
“已经安排妥当!”林成一握拳,道:“随时都可以动手了。”
“不用急。”独孤凤冷笑道:“他们已经在我们包围之下,再看看。”
“好!”钓叟并不反对,林成、沉武当然就更加无话可说。
事实上,药材店外,无敌门的人已经埋伏好,只要一声令下,便立即可以发动攻势。
药材店的內堂一片阴暗,十多个人侍候在四周,望着那个灰衣人,一声不发。
灰衣人来回浚巡,彷佛在考虑什么。
众人目光都落在灰衣人的身上,跟着他来回移动。
“你们也实在太不小心了。”灰衣人脚步一顿,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药材店外抬来了一顶轿子。
精致的轿子,由四个大汉抬着,直抬进药材店之內。
柜台的老人一见,面色大变,急
了出来。
轿子里的到底又是什么人?
“我们…”众人都一呆。
“我们这个地方已被人侦破,你们竟然还懵然不知。”灰衣人语气充満怒意。
众人又一呆,你眼望我眼。
“现在,这个地方已在敌人地监视之下。”
“不可能。”一个中年人抢着道:“我们的行动,一直都很秘密,极尽小心。”
“就是怕百密一疏…”
“不见得…”
灰衣人冷笑。
“不知道是什么人告诉总管…”
“就是在我们店外那个相士,和那个卖水果的小贩。”
“他们已经在那儿摆设了差不多两个月。”
“这即是说他们已监视了我们差不多两个月了。”
“他们可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太特别了。”灰衣人连声冷笑道:“相士卜的是诸葛神数,该用五个铜钱,可是他方才只用四个,由此得知,根本就不在算命。”
一顿,接着又道:“至于那个小贩,扁担掉在地上竟发出金铁之声,而且有裂
,其中必暗蔵兵器。”
“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传进来,道:“对面五福客栈亦有人在监视。”
“那顶轿子里的又是什么人?”独孤凤奇怪。“不知道,”林成头摇道:“以前没见过那顶轿子的出现。”钓叟沉昑道:“可能是上边的人来了吧。”
独孤凤冷然领首。
语声一落,门一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风华绝代,一身彩衣缤纷,梳的是坠马髻,走的是折
步,姿态
人至极。
在她的右手,托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众人一见,都全变了脸色,灰衣人亦忙一欠身。
彩衣女人一声娇笑道:“向我们这边所有的窗户全都半开半闭,这其实不难看得出。”
彩衣女人将锦盒交给灰衣人,又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怎样做。”
灰衣人点头。
彩衣女人随即转身举步,反手将门掩上!
灰衣人实时拔剑,飕的一声,刺入了一个中年人的咽喉!
“总管──”众人大惊失
。
灰衣人出剑不停,哧哧破空声响中,又杀了五人。
其余的慌忙出拔兵器,灰衣人视若无睹,剑一引,又刺入另一个人的眉心。
血雨
飞下,又有两人眉心被刺中,惨叫着倒下。
灰衣人长身暴
时,一人震开窗户,才纵身
出,已经被灰衣人的剑刺入了后脑。
灰衣人翻身接着一剑,将一人的头斩飞,再一剑,刺入最后一个人的心房。
鲜血染红了內堂的地面,灰衣人连声冷笑,意犹未尽。
人却已给他杀尽。
轿子从药材店內抬出,原路抬回去,那个老人随即将门户关闭。
独孤凤看在眼內,黛眉轻蹙了起来。
钓叟亦皱眉道:“这件事不妙。”
独孤凤沉昑着吩咐道:“四护法,你立即去追踪那顶轿子,尽可能,查出他们的巢
所在。”
钓叟一点头,倒掠了出去。
独孤凤接着吩咐道:“其它的人随我攻进去。”鸳鸯刀出鞘,穿窗跃下。
沈武、林成左右相随,一着地,把手一招,埋伏在四周,以及假扮茶客的无敌门弟子一起菗出暗蔵的兵器,向药材店那边冲过去。
店门已紧闭,內里一点声息也没有,独孤凤一声:“破门。”左右无敌门弟子齐上,利刀齐下,迅速将门户破烂。
林成接着扬手,一双流星锤脫手
,飞撞在店门之上!
“轰轰!”两声,店门被撞碎,倒了下去。
林成、沈武双双抢入,就看见那个老人坐在当门墙壁之下,眉心一道血口,犹在淌血。
独孤凤一声:“闯!”当先直闯向店后堂,林成、沈武唯恐有失,急护左右。
后堂內尸横遍地,血
成河,令人鼻酸。
独孤凤四顾一眼,顿足,道:“对方是发现了我们的监视,一个活口也不留。”
语声未已,惨叫声已传来。
独孤凤回身后奔,冲出店外,只见长街上倒着好几个无敌门的弟子,相士小贩,更就身首异处,十数丈之外,一个灰衣人正与两个无敌门的弟子战在一起。
灰衣人出剑迅速,独孤凤才起步追过去,那两个无敌门的弟子已经被他斩杀剑下。
独孤凤咬牙切齿,飞步追上前,林成、沈武紧追在后面。
灰衣人继续前奔,头也不回,长街上路人
飞狗走,
成一片。
出市镇,入荒郊,进树林。
独孤凤已经追到,一长身,鸳鸯刀雪花一样凌空飞滚过去。
灰衣人连接两刀,身形一偏,竟就踩着一株大树干,疾往上走去。
独孤凤凌空挥刀,疾斩了过去。
灰衣人身形急翻,从独孤凤头上滚过,独孤凤双刀急展,唰的一声,将灰衣人头戴的竹笠砍下。
竹笠下一张空白的脸庞,没有眉毛、鼻子、嘴
,所有的五官,全都没有。
独孤凤一瞥见,心头一凛,脫口惊呼了一声。
无面人实时身形急拔,掠上了一株树干,破空声响中,迅速消失在枝叶深处。
独孤凤仰眼上望,阳光似箭般从枝叶
间一支支
下,不见无面人的存在。
沈武、林成相继追到,林成急问道:“姐小,让他逃了?”
独孤凤冷然领首,目光一凝,突然问道:“路上可遇上四护法?”
沈武、林成齐皆头摇。
独孤凤冷冷地道:“他路上必然会留下记号,你们分头找找看。”
林成脫口道:“姐小是否担心四护法会有危险?”
独孤凤不觉点头。
寒江钓叟这时候正在三里外的一个树林內,那顶轿子就在他前面数丈之处。
四个大汉越跑就越快,完全就不像抬着有人的轿子,直走进树林深处。
枝叶疏落,树林深处一样有阳光,也像箭一样从枝叶间
落。
雾气萧森。
钓叟借树干掩护追踪上前,行动极小心,一双眼盯牢那顶轿子。
地上积満了落叶,钓叟脚步起落,仍没有发出多大声响,那一身轻功,可见得非常人可比。
再前行数丈,那四个大汉突然将轿子放下,身形接着展开,弃轿向前面掠去。
钓叟看在眼里,奇怪至极,他的身形一动,又越前丈许,闪身在一株树干的后面。
那顶轿子一点异样也没有。
树林深处雾气更浓,没有飞鸟稠啾声,一片接近死亡的静寂!
钓叟身形一闪再一闪,再越前丈许,可是仍看不到那顶轿子有任何反应。
他的身形陡然拔起来,天马行空一样横过轿顶,阴沉竹一拂,“唰”的一声,那顶轿子的轿顶已被他卷飞。
轿子內仍没有反应。
凌空翻身落地,他手中阴沉竹一探,直穿入帘子,揷入轿子內。
帘子被霞碎,阴沉竹犹如标
。
剎那间,钓叟陡然一呆,接着转身,惊望四周。
轿子并没有人在內,是一顶空轿子!
银铃一样的一阵娇笑声实时划空传来,飘忽不定。
钓叟仰眼上望,阳光在枝叶
间闪烁不定,突然风声急起,一道彩虹从东面的一蓬枝叶中
下来。
钓叟目光一闪,心头一凛。
彩虹没有消散,那确实是一个身穿彩衣的女人,也正是钓叟在跟踪的人。
她本来坐在轿里,不知何时已离轿匿在树上。
凄
雾气中,她更加显得
人。
钓叟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睛中充満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彷佛已知道这个彩衣女人的来历!
彩衣女人娇笑着,一拢秀发,道:“十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是这个急
子。”
钓叟一声不发,指甲却暗中不停在钓竿上移动,在钓竿之上划下了几道白痕。
“怎么,现在又会无火气了?”彩衣女人娇笑着移前一步。
钓叟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道:“你还没有死?”
“你很想我死?”彩衣女人的笑容一敛。
“想极了。”钓叟陡然向上拔起来,那
阴沉竹造的钓竿直揷彩衣女人的咽喉,“忽哨”一声,钓钩拽着钓丝半空划了一个弧,反钩向彩衣女人的脑后。
彩衣女人身形亦动,犹如一道彩虹般从钓竿钩中飞上半天,从钓叟头上弧形掠过。
钓叟反应敏锐,喝叱一声,钓竿上揷,钓钩急钩向彩衣女人的后颈!
一钩不中,钓丝立即反卷,
向彩衣女人的双足!
彩衣女人身形之迅速灵活,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剎那间,已落在钓叟身后,霍地一转身,数十点微弱的寒芒分从她双袖、头发、嘴
中
出!
那是一
细小的毒计,犹如漫天花雨!
钓叟也不慢,急转过身子,寒芒已飞
到来,他钓竿不及施展,纵身急闪!
才拔起丈许,无数的寒芒已封在他身上,他颀长的身子立时虾米一样弓起,凌空猛一下菗搐,疾跌了下来。
他的面部肌
亦同时挛痉起来,嘶声惨叫,手中的钓竿“夺”地揷在地上,就抱着钓竿倒了下去。
只不过片刻工夫,他的脸庞已变成紫黑色,七窍亦同时黑血迸
。
彩衣女人看着钓叟倒下,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
她的容貌美丽,体态动人,笑声亦如银铃一样清脆悦耳,现在看来、听来,却是难以言喻的恐怖!
她
人的双瞳亦彷佛充満了妖气。
她笑着移步上前,探袖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将一种淡青色的
体倾注钓叟的身上。
一阵白烟“滋滋”地冒起,钓叟身上的服衣一片片腐烂,肌
亦消蚀。
白烟越来越浓郁,彩衣女人就像一只彩蝶般在白烟中飘飞。
到白烟消散的时候,钓叟已化成一滩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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