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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神秘天宗
 泪已干了。

 风四娘忽然跳起来,冲出去,“我们走。”

 “去哪里?”

 “去找金凤凰算帐去。”他们没有找到金凤凰,也没有找到沈壁君,却见到了周至刚和连城壁。”內人病了,病得很重,两个月里,恐怕都不能出来见客。”

 周至刚的态度傲慢而冷淡。

 多年前他也曾是风四娘的裙下之臣,可是现在却似已根本忘记了她。

 对霍英和杜昑,他显得更轻蔑憎恶。

 他也并不想掩饰这点。

 连城壁就比较温和得多了,他一向是个温良如玉的谆谆君子。

 他显然已仔细修饰过。

 沈壁君一回到他身边,他就已恢复了昔曰的丰来。

 现在他看来虽然还有些苍白憔悴,可是眼睛已亮了,而且充満了自信。

 新留起来的短须,使得他看来更成稳定。

 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但风四娘却知道他本来并不是个会被女人改变的男人。

 “沈壁君呢?”风四娘又问道:“她是不是已回来了?”

 “是的。”

 “难道她也病了?也不能出来见人?”

 “她没有病,但却很疲倦。”

 连城壁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甚至还带首微笑。

 “我现在也不能去见她?”

 “不能。”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你最好不要等。”

 “为什么。”

 连城壁的笑容中带着歉意:“因为她说过,她已不愿再见你。”

 风四娘并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这答复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问道:“你们是几时回未的?”

 连城壁道,“回来得很早。”

 风四娘道:“很早?有多早?”

 连城壁道:“天黑之前,我们就回来了。”

 风四娘道:“回来后你们就一直在这里等?”

 连城壁点点头。

 风四娘道:“你发觉她又走了,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连城壁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她这次一定很炔就会回来的。”

 风四娘冷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又算准了,我们只能找到一屋子死人?”

 连城壁显得很惊讶,道,“一屋子死人?在哪里?”

 风四娘道:“你真的不知道?”

 连城壁摇‮头摇‬。

 风四娘道:“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连城壁闭上了嘴。

 他拒绝回答这问题,因为这种问题他根本不必回答。

 凤四娘却还不死心,又问道:“你们白天到哪里去了?”

 周至刚忽然冷笑,道:“你几时变成了个问案的公差?”

 风四娘冷冷道:“不是公差也可以问这件案子。”

 周至刚道:“什么案子?”

 风四娘道:“杀人的案子。”

 周至刚道:“谁杀了人?杀了些什么人?”

 风四娘道:“被杀的是鱼吃人,厉青峰,人上人,和轩辕兄弟。”

 周至则也不噤动容,道:“能同时杀了这些人,倒也不容易。”

 凤四娘道:“很不容易。”

 周至刚道:“你难道怀疑我们是凶手?”

 风四娘道:“难道不是?”

 周至刚冷冷道:“我们若真是凶手,你现在也已死在这里。”

 风四娘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若真是凶手,为什么不把她也一起杀了灭口。

 ——他们既然已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又何妨再多杀一连城壁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若肯多想想,自己也会明白我们绝不是凶手的。”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连城壁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要杀他们的理由。”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杀人当然要有动机和理由。

 连城壁道:“我知道一直认为我想对付萧十一郎,一直认为我跟他有仇恨。”

 凤四娘承认。

 连城壁道:“据说他们也都是萧十一郎的对头,我本该和他们同仇敌汽,联合起来对付萧十一郎的,为什么反而杀了他们?”

 风四娘更无活可说。

 他们若真是联合了起来,今夜死在八仙船的,就应该是萧十一郎。

 她忽然发觉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诡秘、复杂、离奇得多。

 连城壁微笑道:“看来你也累了,好好地去睡一觉,等明天清醒时,也许你就会想通究竟谁才是真的凶手了。”

 鱼吃人他们都是萧十一郎的时头,他们活着,对萧十一郎是件很不利的事。

 所以唯一有理由杀他们的人,就是萧十一郎。

 这道理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无论谁都会明白的。

 只有风四娘不明白,所以她要想。

 她越想越不明自,所以他睡不着。

 天早已亮了。

 桌上堆満了装酒的锡筒,大多数都已是空的。

 现在本不是喝酒的时候,更不是卖酒的时候,这酒铺肯开门让他们进来喝酒,只因风四娘一定要喝。

 “你不肯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

 风四娘显然并没有给这酒铺掌柜很多选择。

 她一向不会给别人有很多选择,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现在她心情非但很不好,而且很疲倦。

 可是她睡不着,所以霍英和杜昑也只有坐在这里陪着她。

 喝酒本是件很愉快的事,可惜他们现在却连一点愉快的感觉都没有。

 霍英已经在不停的打哈欠。

 风四娘板着脸,冷冷道:“你用不着打哈欠,你随时都可以走的,我并没有要你陪着我。”

 霍英笑道,“我并没有说要走,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霍英道:“你要我说什么?”

 风四娘道,“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霍英道:“我会,我敬你一杯,干杯。”

 他果然仰着脖于喝了杯酒。

 风四娘也不噤笑了,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两个年轻人对她实在不错。

 她也干了一杯。

 霍英道:“小杜,你为什么不说话,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杜昑迟疑着,终于也举杯道:“好,干杯就干杯。”

 风四娘大笑,笑声如银铃:“幸亏遇见了你们,否则我说不定已被人气得一头撞死。”

 “你在生谁的气?”

 “很多人。”风四娘又干了一杯,“除了你们外,天下简直没有一个好人,”她在笑,可是心里却很

 所以她拼命喝酒,只想把这些事全都忘记,哪怕只忘记片刻也好。

 她的眼睛还很亮,可是她已醉了。

 霍英也醉了,一直不停地在笑,“你自己会不会说干杯?”

 风四娘笑道:“你给我倒酒,我就干。”

 霍英道:“行。·他伸子去拿酒壶,竟拿不稳,壶里的酒倒翻在风四娘身上。”我‮服衣‬又不想喝酒,你也想灌醉它?”

 她吃吃地笑着,站起来,想抖落身上的酒,霍英也来帮忙,嘴里还在喃喃他说着抱歉,一双手却已闪电般点了她三处位。

 他的出手快而准。

 风四娘想大叫,已叫不出声音来,整个人都已麻木僵硬。

 霍英抬起头,眼睛里已无酒意,刀锋般瞪着那吃惊的酒铺掌柜,冷冷地道:“我们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你懂不懂?”

 掌柜的点点头,脸上已无血,颤声道,“今天早上,根本没有人来过,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霍英道:“所以你现在应该还在上‮觉睡‬。”

 掌柜的一句活都不再说,立到就走,回到屋里躺上,还用棉被蒙住了头。

 霍英这才看了凤四娘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只可惜你人喜欢多管闲事了。”

 风四娘说不出话。

 霍英显然不想再听他说话,将她控制声音的道也一起点住。

 也许他生怕自己听了她的话后会改变主意。

 酒铺的门还是关着的,这本是风四娘自己的主意,他喝酒时不愿别人来打扰。

 霍英要杀人时,当然也没有人来打扰。

 他已自靴筒里油出柄短刀,刀身很狭,薄而锋利。

 这正是刺客们杀人时最喜欢用的一种刀。

 杜昑一直在旁边发怔,忽然道:“我们现在就下手?”

 霍英冷笑道:“现在若不下手,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杜昑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没有杀过人,这次你让给我好不好?”

 翟英看着他,道:“你能下得了手?”

 杜昑咬着牙点点头,也从靴筒里菗出了同样的一柄短刀。

 风四娘目中不噤出悲伤失望之

 她一直认为杜昑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现在才知道自己看错了。

 杜昑避开了他的目光,连看部不敢看她。

 霍英道:“你杀人时,一定要看着你要杀的人,你的出手才能准确,有些人你一定要一刀就杀死他,否则你很可能就会死在他手里。”

 杜昑道:“下次我会记注。”

 霍英道,“杀人也是种学问,你只要能记住我的活,以后一定也是把好手。”

 想不到这热情的年轻人,居然是个杀人的专家。

 他笑笑,又道:“这女人总算对我们不错,你最好给她个痛快,看准了她左面第五肋骨间刺下去,那里是一刀致命的要害,她绝不会有痛苦。”

 杜昑道:“我知道。”

 他慢慢地走过来,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眼睛里却充満了红丝。

 霍英微笑着,袖手旁观,在他看来,杀人竟仿佛是件很有趣的事。

 杜昑咬了咬牙,突然一刀刺出。

 他的出于也非常准,非常快,一刀就刺入了霍英左肋第四、第五肋骨间。

 他杀的竟不是风四娘,是霍英。

 霍英脸上的笑容立刻凝结,双睛立刻凸出,吃惊地看着他,一双凸出的眼睛里,充満了惊讶、恐惧和怨毒。

 杜昑竟被他看得机凛凛扛了个寒噤,手已软了,松开了刀柄。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霍英手里的刀,也已闪电般刺人了他的肋骨。

 霍英狞笑道:“我教给你的本来是致命的一刀,只可惜你忘了把刀发出来,你杀人的本事还没有学到家。”

 杜昑咬着牙,突又闪电般出手,‮出拔‬了他肋骨问的刀:“现在我已全学会了。”

 鲜血箭一般蹿出来,霍英的脸一阵扭曲,像是还想说什么。

 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人已倒下。

 这的确是致命的一刀。

 杜昑看着他倒下去,突然弯下不停地咳嗽。

 又冷又硬的刀锋,就在他肋骨间,他整个人却已冷得发抖。

 可是他还没有倒下去。

 因为刀锋还没有‮出拔‬来——霍英一刀出手,已无力再‮出拔‬刀锋。

 ——有些人你若不能一刀杀死他,就很可能死在他手里。

 只要刀锋还留在身子里,人就不会死。

 杀人,本就是种很高深的学问。

 杜昑还在不停地咳嗽,咳得很厉害。

 霍英那一刀力量虽不够,虽然没有刺到他的心,却已伤了他的肺。

 凤四娘看着他…他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

 她并没有看错。

 她虽然没有血,眼泪却已了下来。

 杜昑终于勉強忍住咳嗽,息着走过来,‮开解‬了她的道。

 他自己却已倒在椅子上,他竟连最后的一分力气都已用尽。

 黄豆般大的冷汗,一粒粒从他脸上下来。

 风四娘撕下了一片衣襟,用屋角水盆里的冷水打,敷在他额角上,柔声道:“幸好他这一刀既不够准,也不够重,只要你打起精神来,支持一下子,把这阵疼熬过去,我就带你去治伤,”她勉強笑了笑,道:“我认得个很好的大夫,他一定能洽好你的伤。”

 杜昑也勉強笑了笑。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熬不过去的了,可是他还有很多话要说。

 只有酒,才能让他支持下去,只要能支持到他说完想说的话,就已足够。

 “给我喝杯酒,我身上有瓶药…”

 药是用很精致的木瓶装着的,显然很名贵,上面贴着个小小的标签:“云南,点苍。”

 点苍门用云南白药制成的伤药,驰名天下,一向被武林所看重。

 只可惜无论多珍贵有效的伤药,也治不好真正致命的刀伤。

 霍英出手时虽已力竭,但他的确是个杀人的专家。

 风四娘恨恨地跺了跺脚:“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杀我?”

 杜昑苦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到无垢山庄去杀你的。”

 风四娘怔住。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跟着她,心甘情愿的做她的跟班。

 “我实在设想到你会自己找上我们,当时我几乎不相信你真的是凤四娘。”

 “当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出手?”

 “霍英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杜昑道:“所以他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喝了杯酒,将整整一瓶药呑了下去,他死灰的脸上,已渐渐出‮晕红‬,“他十九岁时,就已是很有名的刺客,‘天宗’里面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杜昑苦笑道:“这次他们叫我跟他出来,就是为了要我学学他的本事。”

 “天宗。”风四娘从来也没有听说这两个字:“叫你们来杀我的,就是天宗?”

 “是的。”

 凤四娘道:“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天宗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是个很秘密、很可怕的组织。”杜昑目中出恐惧之,“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难道这‘天宗’就是逍遥侯创立的?”

 “天宗的祖师姓天。”

 逍遥侯岂不总喜欢自称为天公子?

 风四娘的眼睛亮了,现在她至少已能证明萧十一郎并没有说谎,逍遥侯的确有个极可怕的秘密组织,花如玉,欧兄弟,就全都是这组织里的人。

 逍遥侯死了后,接替他地位的人是谁?

 是不是连城壁?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风四娘决心要问出来,但却又不能再给杜昑大大的庒力。

 她沉昑着,决定只能婉转地问:“你也是天宗的人?”

 “我是的。”

 “你入天宗已有多久?”

 “不久,还不到十个月。”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加入这组织;”“不是。”杜昑道,“要人天宗,一定要有天宗里一位香主推荐,还得经过宗主的准许。”

 “推荐你的香主是谁?”

 “是我的师叔,也就是当年点苍派的掌门人谢天石。”

 这件事又证明萧十一郎说的话不假,谢天石的确也是这组织中的人,所以才被萧十一郎刺瞎了眼睛。

 由此可见,冰冰说的话也不假。

 风四娘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听了连城壁的那番话后,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噤在怀疑萧十一郎,所以她的心才会怀疑。

 一个人若是被迫要去怀疑自己最心爱的人,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

 “除了谢天石外,天宗里还有多少位香主?”

 “听说还有三十五位,一共是三十六天罡。”

 “宗主却只有一个?”

 “宗主是至高无上的,天宗里三十六位香主,六十二位副香主,都由他一个人直接指挥,所以彼此间往往见不到。”

 风四娘勉強抑制着自己的激动,道:“你见过他没有?”

 杜昑道:“见过两次。”

 风四娘的心跳立刻加快,这秘密总算已到了将近揭穿的时候,她的脸已无故而发红。

 杜昑道:“第一次是在我入门的时候,是谢师叔带我去见他的。”

 风四娘道:“第二次呢?”

 杜昑道:“谢师叔眼睛瞎了后,就由花香主接管了他的门风四娘道:“花如玉?”

 杜昑点点头。

 风四娘吐出口气,花如玉果然也是天宗里的人。

 八仙船的尸体中,并没有花如玉。

 杜昑道:“第二次就是花香主带我去见他的。”

 风四娘道:“有什么地方?”

 杜昑道:“八仙船。”

 风四娘又不噤吐出口气。

 这件事就像是幅已被扯得粉碎的图画,现在总算已一块块拼凑了起来。

 杜昑道:“霍英故意带你到八仙船去,也许他本来是想在那里下手的。”

 风四娘道:“你们也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

 杜昑笑了笑,道:“我知道的事并不多,在天宗里,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许还比不上宗主养的那条狗。”

 他笑得很凄凉,很辛酸。

 他还年轻,年轻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轻蔑和冷落,那甚至比死还不能忍受。

 风四娘义问道:“你们的宗主养了一条狗?”

 杜昑道:“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条狗跟着他。”

 风四娘直:“是条什么样的狗?”

 杜昑道:“那条狗并不大,样子也不凶,可是宗主对它却很宠爱,每说两句话,就会停下来拍拍它的头。”

 一个统率群豪、杀人如草的武林枭雄,怎会养一条小狗?

 风四娘叹了口气一世上最难了解的,只怕就是人的心然后她就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他究竟是谁?”

 “他究竟是谁?”问出了这句话,风四娘的心跳得更快。

 可是杜昑的回答却是令人失望的三个字:“不知道。”

 风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却还没有完全绝望,又问道:“你既然已见过他的面,难道连他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

 “我看不见。”

 风四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然已是天宗的人,他见你时难道也蒙着脸?”

 杜昑道:“不但蒙着脸,连手上都戴着双鱼皮手套。”

 风四娘道:“他为什么连手都不肯让人看见?是不是因为他的人也很特别?”

 杜昑道:“他的确是个很奇特的人,说话的姿态,走路的样子,好像都跟别人不同。”

 风四娘道:“有什么不同?”

 杜昑道:“我说不出来,可是我无论在什么地方看见他,都一定能认得出。”

 风四娘眼睛里又有了光,立刻问道:“你已见过连城壁?”

 杜昑道:“我见过。”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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