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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血鹦鹉的愿望
 王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也不知多久,他突然将手伸出,伸向旁边的那张石榻。

 灼热的火焰尖针般烧痛了他的肌肤。

 他赶紧缩手。

 是真的火焰,绝不是幻觉。

 他看看被火烧痛了的手,又看看出现在石牢上面那只血红的鹦鹉,猛一声怪叫──“血鹦鹉!”

 声音嘶哑而急促,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就是见鬼一样!

 血鹦鹉笑了,就像人一样在笑。

 笑声中充満了一种说不出的琊恶,说不出的妖异,更仿佛带着讥讽。

 王风还没有忘记这种笑声。

 他更没有忘记第一次看见这只血鹦鹉,第一次听到这种笑声的时候,铁恨枯叶般在他的面前倒下,枯叶般萎缩。

 鸟虽然没有人那么容易辨认,他却敢肯定立在石牢上面的那只血红的鹦鹉,就是他第一次所见到的血鹦鹉。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一样的笑声,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

 他绝不相信还有第二只这样的鹦鹉。

 笑声忽停下,血鹦鹉的嘴里吐出了人声。它就像人一样的说:“你大概想不到我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吧?”

 这声音与呼唤“王风”两字那声音完全相同,方才呼唤王风的显然也就是它。王风的痛的手忽觉得冰冷。他全身都已冰冷。石牢剎那仿佛变成了冰窖,灼热的火焰仿佛都成了森冷的寒冰。他的嘴已发白,不住地颤抖。并不是害怕,只是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突然得使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根本不能够排除那重恐怖的感觉。他猛一咬牙大声道:“你真的是那只血鹦鹉?”

 王风道:“为什么你竟会在这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血鹦鹉道:“因为你在这个时候有难,在这个地方遇难。”

 王风道:“听你这样说,你似乎真是一只通灵的魔鸟。”

 血鹦鹉道:“听你的口气,你却好象并不高兴见到我。”

 王风道:“谁说不高兴,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五丈。”

 血鹦鹉道:“就只是五丈?”

 工风道:“只要我能够跳高五丈,我就已经可以离开这个要命的石牢,火窟!”

 血鹦鹉道:“你想离开?”

 王风道:“不想的是疯子。”

 血鹦鹉道:“我知道你绝不是疯子。”

 王风道:“如果是疯子,我就绝不会还记得你欠我两个愿望这件事。”

 血鹦鹉说道:“你现在就想要那两个愿望?”王风道:“想极了。”

 血鹦鹉道:“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王风立时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反而怀疑你到底是一只灵鸟还是一只呆乌了。”

 血鹦鹉:“你的第一个愿望莫非就是要赶快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王风道:“越快就越好。”

 血鹦鹉说道:“我这就让你得到一个愿望。”

 这句话说完,一条绳子迅速地从石牢的出口垂下。

 王风不由又呆木当场。

 血鹦鹉每隔七年就降临人间一次,每一次都带来三个愿望。

 只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那三个愿望。

 无论怎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这显然并不只是一传说。

 王风非独一再看见血鹦鹉,而且他的愿望一提出,马上就得以实现。

 他握住了那条垂下来的绳子。

 是真的绳子!

 他不由一声怪叫,俯身一手抱起了血奴,握着绳子的那只手反而松开,双脚就旋即一点地,身形如飞鸟般高飞。

 这下子火蛇已然在地上窜,四面的石壁已然变成了火壁。

 烈火魔爪般从四壁伸出,仿佛要攫住王风,将他呑没在火中,浓烟更使他们泪水直,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飞两丈,他空出的手再伸开又抓住了绳子,那身形往下一沉,借力又飞起。

 第二次飞起,他的人已连同血奴飞出了石牢。

 这最后的一次飞高,他的身形简直就像是箭一样。

 他担心出口的周围有几把魔刀正准备向他的身上招呼。

 他也已准备挨几刀了。

 身形飞起时,他空出的手已然菗出了他一向用来跟人拚命的那支短剑。

 他这如箭般出的身形居然吓了那只血鹦鹉一跳。

 “呱”一声,那只血鹦鹉就像是被人发觉追打的小偷一样,赶紧飞起来。

 血红的羽霍的展开,它就像一团火焰,飞入了空中。

 石牢的所在赫然是一个天井,左右是房,前后各有一道月门。

 石牢出口的四边有一条深长的凹槽,槽中有可以升降的石板。

 一块嵌着石块的铁板正在出口的一旁。

 铁板的下面却装着滑轮,当铁板滑回石牢上面之后,这地方只是一个晾衣晒谷用的石板天井,谁也想不到下面竟有一座石牢,火窟!

 已近拂晓,未到拂晓。

 黑夜已逝去,天色仍苍茫。

 天上还有星,还有月。

 月却还在天边。

 朝雾从环山吹来,整个庄院都在雾中。

 天井中同样淡雾离。

 油烟从石牢中涌出,淡雾仿佛已变成浓雾。

 血鹦鹉一飞丈外,落在月门上的瓦脊上。

 王风的身子亦几乎同时飞鸟般一折,在石牢出口旁边的石板上落下。

 他左手紧抱着血奴,右手紧紧握着那支短剑。

 他随时都已准备拚命。

 尺许的短剑闪着寒芒,他的眼瞳同样在闪着寒芒,就像天上寥落的晨星。

 疏星凄清,烟雾离。

 烟雾中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的‮服衣‬沾満了泥土灰尘,却仍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身官服。

 官服象征官家的威严。

 这个人的面上哪里还有丝毫威严之

 一种说不出却又可以感觉得到的倦意布満了他整个身子。

 在他的面上有的只是落寞。

 这落寞之中,却又仿佛透着一种深沉的悲痛。

 这个人竟然就是附近百里官阶最高的安子豪!

 鹦鹉楼那‮夜一‬之后,他就像烟雾一样在这个平安镇消失。

 现在他却又出现在这天井的烟雾之中。

 这之前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又为什么竟会在这里出现?

 一个人倒在安子豪的脚下。

 红色的衣裳,‮白雪‬的肌肤,美丽的面庞,窈窕的身材。

 李大娘!

 安子豪的目光并没有在李大娘动人的身子之上。

 他正在望着王风。

 那条绳子赫然握在他的手中。

 王风一出了右牢就发觉石牢出口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竟是安子豪。

 那剎那他的眼中充満了敌意。

 他却几乎立即认出了安子豪。

 満眼的敌意变成満眼的疑惑,他瞪着安子豪手中的绳子,就连面上也充満了疑惑的神色。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一种难言的静寂蕴斥天地之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风吁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安子豪!”

 安子豪淡然应道:“王风!”

 王风道:“我实在想不到是你。”

 安子豪道:“很多事情你都想不到。”

 王风道:“救我的是你还是鹦鹉?”

 安子豪道:“是鹦鹉,也是我。”

 王风道:“是鹦鹉叫你来的?”

 安子豪道:“是。”

 王风瞪着他,道:“方才的说话并不是出自你口中。”

 “难道你这也分辨不出?”

 这一次回答的绝不是安子豪的声音。

 安子豪并未开口。

 语声是从王风的后面传来的。

 怪异而奇特的语声,仿佛带着某种妖异与琊恶,王风已并不陌生。

 他应声回头,瞪着立在那边月门上的血鹦鹉。

 他只在苦笑。

 血鹦鹉实时又说道:“你不是早已相信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了一只鹦鹉的这个传说?”

 王风苦笑道:“我不信也不能。”

 血鹦鹉道:“能!”

 王风不由得一怔。

 他怔怔地瞪着那只血鹦鹉,忍不住叫道:“你不就是那只血鹦鹉,不就是在说人话?”

 血鹦鹉道:“你再听清楚。”

 “呱”一声,它突然展翼,飞离了月门上面的瓦脊,飞向安子豪。

 “你再听清楚。”

 又一声。

 一样的语声,一样的说话。

 血鹦鹉已飞离月门,飞向安子豪,说话语声却没有随它飞走。

 说话语声仍是从那边的月门传来。

 王风瞪着月门那边,脫口道:“谁?”

 一个人应声从月门转入。

 僵尸!

 冷漠的脸庞,残酷的眼神,标一样直的身躯,月门外走入来的那个人赫然是铁恨!

 “铁手无情”铁恨。

 铁恨死了已不止十天,尸体已变成僵尸。

 现在他却不是僵尸那样子一步一跳的进来,而是常人一样的缓步‮入进‬。

 王风当场目瞪口呆。

 铁恨一直走到王风的面前才停下脚步。

 他看着王风,冷漠的脸庞已变得温暖,残酷的眼神亦变得柔和。

 王风却由心底寒了出来。

 就连他的语声也在颤抖。“你到底是人还是僵尸?”

 铁恨没有回答,伸手握着王风的手。

 王风竟由得这僵尸将自己的手握住。

 手温暖,铁恨的眼中亦仿佛涌出了热泪,开口道:“抱歉,骗了你这么久。”

 王风听得很清楚,这的确是铁恨的声音。

 他肯定眼前的铁恨一定是一个人,绝不是一只僵尸。

 僵尸的手绝不会温暖,僵尸也绝不会说人话。

 叮的一声他手中的短剑突然脫手坠地,他反手握了铁恨的手,道:“铁兄,怎么你还没有死?”

 他的语声又变得急速而嘶哑,一面的激动之

 铁恨居然笑了起来,道:“你难道很想我变成僵尸?”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对于王风他却好象有着很大的好感。

 王风却叹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你快快告诉我整件事的真相,否则你这位风兄闷只怕也要闷死了!”

 铁恨点头道:“我一定会告诉你整件事的真相。”

 两个人相握的手缓缓松开。

 铁恨负手踱了一个圈,仰天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在我看见你杀入七海山庄,诛除海龙王这个恶贼之时,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个正义的剑客,本来,早就想告诉你事实,不想瞒你。”

 王风的目光跟着他转动,立即接了口,道:“为什么你又要瞒我。”

 铁恨道:“因为早在四年前,我们就已发誓不再信任任何人。”

 王风道:“你们?”

 铁恨解释道:“我们是包括十三个人。”

 王风道:“哪十三个人?”铁恨道:“十二个血奴,一个公主。”

 铁恨目光落向王风怀中的血奴,道:“公主就是你现在抱着的血奴。”

 王风又是一愕,目光一落,道:“你说她是个公主?”

 铁恨道:“真正的公主。”

 王风抱着血奴的那只手立时好象软了,哑声道:“那十二个血奴又是──”铁恨截口道:“是鹦鹉的部属。”

 王风道:“鹦鹉呢?”

 铁恨的目光转落在燃烧中的石牢,缓缓的道:“鹦鹉本来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与我们一齐负责魔王的‮全安‬。”

 王风追问道:“你口中的王府到底是什么王府?”

 铁恨一字一顿的说道:“太平安乐富贵王府。”

 王风惊问道:“魔王岂非就──就是太平安乐富贵王?”

 铁恨肃容道:“是!”

 王风一个头几乎变成两个。

 铁恨虽然告诉他这些,他仍是一头雾水。

 他想想,道:“血奴不是十三个?”

 铁恨道:“本来是十三个。”

 王风道:“还有的一个怎样了?”

 铁恨道:“变成了一个叛徒,鹦鹉不会再要这种部属,我们也不会再认这种兄弟。”

 王风道:“他是哪一个?”

 铁恨恨声道:“老蛔虫!”

 王风“哦”一声,说:“你也是一个血奴?”

 铁恨颔首道:“我排行第八。”

 安子豪实时揷口道:“我排行第六。”

 王风转头望着他,叹息道:“看来我的确很多事情都想不到。”

 安子豪道:“其它的血奴你也见过几个的了。”王风道:“哦!”

 安子豪道:“韦七娘,甘老头,萧百草,郭易,不是都已跟你见过面?”

 王风脫口道:“郭易,萧百草也是十三个血奴之一?”

 安子豪道:“是!”

 王风摇‮头摇‬,回顾铁恨道:“萧百草既然是你的兄弟,当然不肯割开你的肚子。”

 铁恨道:“我既然没有变成尸体,他当然没有要割我的必要。”

 王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实在不明白。”

 铁恨道:“不明白我为什么死而复生?”

 王风道:“你是我亲自送入衙门的验尸室的,在我的感觉中,当时你绝不可能是一个活人。”

 铁恨道:“感觉并不能肯定一个人的死活。”

 王风道:“可是一出了验尸室,你便给钉入了棺材,到你变做僵尸出现为止,其间最少有七八天,一个人七八天不进食,不饮食,就算本是一个活人,只怕也得变做死人。”他又摇‮头摇‬,道:“何况那七八天我都在棺材左右,你却在棺村里面全无动作,甚至无声息,这件事如何解释?”

 铁恨忽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世上有一种叫做瑜珈的武功?”

 王风道:“据我所知好象是源自西域。”

 铁恨点头道:“是西域密宗的一种內功心法,严格来说根本不能够叫作一种武功。”

 王风道:“这与你的死亡有何关系?”

 铁恨说道:“我由五岁开始,就已经苦练瑜珈。”

 王风道:“就是说你是一个瑜珈高手?”

 铁恨道:“可以这样说。”

 王风‮头摇‬,他仍不明白。

 铁恨知道还不能够使他明白,随即解释道:“不少人认为瑜珈是一种魔术,这因为一个人苦练瑜珈,一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无论体质抑或肌能都异于常人,既能够忍受常人不能够忍受的痛苦,也能够做出很多常人不能够做出的举止,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风静静的听着。

 铁恨又道:“假死是其中的一种。”

 这句话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接着的一句就不是了。

 他接道:“腹语亦是其中的一种。”

 接着的这句话赫然是从他的身体內传出来的。

 他的嘴紧紧的闭着,‮部腹‬也不见起伏,可是说话分明是来自他的腹中。

 腹语!

 语声怪异而奇特,仿佛带着某种诡异与琊恶,不就是血鹦鹉说话的声音,王风不由自主的一声呻昑。

 铁恨旋即回复本来的语声,嘴翕动道:“你所听到的鹦鹉说话只是我利用‮部腹‬所发出的声音。”

 王风点头。

 铁恨接着又道:“你所见的我的伏尸坟头,其实只是我整个人‮入进‬假死的状态。”

 铁恨道:“在假死期间,我无须进食任何东西,甚至不必用口鼻来呼昅,全身都僵硬,却仍有少许知觉。”

 王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装死?”

 铁恨道:“因为当时我正被人监视,已被迫的不能不装死来应付。”

 王风追问道:“那是什么人?”

 铁恨道:“万通!”

 王风一愕道:“我记得这个人好象是毒剑常笑的十三个手下之一。”

 铁恨道:“你没有记错。”

 王风沉默了下去。

 他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你能否将整件事情由始至终详细地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铁恨道:“能。”

 王风反而奇怪道:“现在你怎么又答应得这样慡快?”

 铁恨看着他,缓缓道:“因为我们每一个人现在都已将你当做朋友。”一顿他又道:

 “如果还瞒你,我们又怎能过意得去?”

 王风道:“那你还不赶快跟我说?”

 “这得从七年多前说起!”铁恨仰天长叹道:“七年多前我们还远在西域,还没有臣服当今天子。”

 “我们有自己的‮家国‬,有自己的国王。”

 “我们的‮家国‬信奉魔教,‘天魔波旬’是我们最尊敬的魔神,我们更尊敬我们的国王,是以我们一向都称呼我们的国王‘魔王’,这其实是一个尊敬的称呼。”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一只血鹦鹉,本是魔教的一个传说,传说中的魔王是‘天魔小组旬’,我们既然尊称我们的国王‘魔王’,自然就将负责我王‮全安‬的侍卫统领称为‘血鹦鹉’,将统领属下的十三个心腹侍卫,称为‘血奴’,这种称呼,只是在我们的‮家国‬中传。”“虽则我们的‮家国‬信奉魔教,我们的国民却热爱和平,‮家国‬更富有,所以我们的‮家国‬又叫做太平安乐富贵国,我们的国王又叫做太平安乐富贵王。”

 “当今天子威震四方,诸国臣服,我们的‮家国‬,我们的国王,向来心仪天朝文明,是以亦不例外,臣服当今天子座下,同时东入中土,设府天南,当今天子也就名之为太平王府,尊我王为太平安乐富贵王。”“我们的国民并没有反对这件事,深宮中却有一个人对于这件事深表不満,那是我们国王最宠爱的四个姬妾之一,也即是现在的李大娘。”

 语声陡顿,铁恨的目光利箭般向倒卧在地上的李大娘,接着又道:“她原是邻近一个部落民族的女王,却并非部落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她之所以能够成为女王,全是由于她的妖媚手段,她之所以不惜下嫁我王,则因为看中我王的财富。”

 王风揷口道:“这段婚姻并不是太平王的主意?”

 铁恨‮头摇‬:“是我王提出来的,最初虽然出于她有意无意之间的暗示,但到后来,我王已被她的美惑,非取她不可。”他一声轻叹,道:“她贵为王妃,获赐多珍,却并不満足,因为她目的一直就是在我们的国库蔵宝,当时随同她进宮的还有她的女儿以及她族中的十三把魔刀,这些人手下都有几下子,可是那十三把魔刀都被安排在外宮,內宮噤卫森严,鹦鹉与我们十三个血奴的武功更在他们之上,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王风道:“像李大娘那种人即使未到手,私下想必己将你们国库蔵宝视为己有。”

 铁恨点头道:“是以我王的东入中土,设府天南,她最是反对,因为我王非独带去了库蔵珠宝的大半数,还准备把其中的部份奉献当今天子,用以表示我国的尊敬,诚恳,以及体面,这更是她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王风道:“她当然亦没有你们的办法。”

 铁恨道:“在我们入住太平王府之后,她就有办法了。”

 王风道:“哦!”

 铁恨道,“也亏她想得出那么毒辣的办法,某夜,她竟用她那双魔眼控制了我王的意志,写下了一封通敌的书信,內容明确地表示出我王的东来是另有用意,表面上臣服,私下与当朝的外敌暗通消息,准备在南方招兵买马,一待时机成便里应外合,倾覆当朝的天下。”

 王风道:“一封信找看似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铁恨微叹道:“却是我王的亲笔,这倒还罢了,信上还有我王的掌印,以及我王私用的四个印章,绝不可能是假冒。”

 王风道:“这到底不是事实,两下一对质,始终会水落石出。”

 “政治的黑暗,还不是你们江湖人所能够了解。”铁恨‮头摇‬道:“外敌正所谓唯恐天下不,一对质没有也会说成有,而朝中不少大臣,对我王心存顾忌,到时亦难保不落井下石,那一来就不止我王的性命堪忧,我国的国民只怕亦成问题。”

 铁恨接道:“我王回复理智的时候,亦知道事态严重,他很想将信夺回,只可惜信已送出,就连他的性命亦已在李大娘的手中,李大娘旋即召集她的手下。”

 王风道:“当时,你们想必亦觉察事态有异?”

 铁恨点点头,道:“我们却已不能够加以阻止。”

 王风颔首道,“你们当然得兼顾太平王的‮全安‬。”

 铁恨道:“她出本来面目之后,跟着就说出她的企图。”

 王风道:“她要王府库蔵的珠宝?”

 铁恨道:“所有的珠宝。”

 王风道:“这个女人的胃口倒真不小。”

 铁恨道:“还不止这样简单。”

 王风道:“哦?”

 铁恨道:“她还要我王发誓,永远不将此事揭,永不再追究此事,然后才将我王放回,将那封信出。”

 王风道:“她也算小心了,如果此事公开,即使你们不追究,最低限度绿林的朋友也会纷纷找到她头上。”

 铁恨道:“没有几分聪明,几分胆识,她也不敢打这个主意。”

 王风道:“她就不怕太平王出言反悔?”

 铁恨一正面色道:“我们‮家国‬向重信义,我们的国王更就是一言九鼎。”他一顿,接又道:“一国之君,言出无信,如何治‮家国‬,如何服国民?”

 王风道:“恕我失言。”

 铁恨道:“不知不罪。”

 王风转回话题,道:“太平王结果如何应付?”

 铁恨道:“我王不能不接受她的条件。”

 王风道:“因为那封信?”

 铁恨道:“要不是那封信已经送出,以我王的行事作风,势必死也不肯受她威胁,而我王一死,她们一伙亦难以幸免。”

 “太平王一死,你们再没有顾虑,恨怒之下必然痛下杀手。”王风接问道:“那封信到底送到什么地方?”

 铁恨道:“不知道,据她说是已经安排送朝中的一个大臣,她方面一有问题,那封信就会落在那大臣的手中。”

 王风道:“她说的可是事实?”

 铁恨道:“就不是事实我们也要当做事实,我们不能以十万国民的性命来冒这个险。”

 王风道:“太平王就为了十万臣民的生命忍辱偷生,答应了李大娘的条件?”

 铁恨面上出了尊敬之,道:“是。”

 王风道:“事情到这个地步,岂非就已经了结?”

 铁恨道:“哪里有这么简单?”王风试探着问道:“可是那些珠宝发生了问题?”

 铁恨点头道:“那些珠宝之中有部分是准备献给当今天子的,珠宝的名称,数量,甚至于形式,早已做好了记录,在我们未进中土之前,便已遣使送入京城,呈与当今天子,我们若将之全给了李大娘,无疑就是犯了欺君大罪,更何况我王东入中土,谁都知道带来了无数奇珍异宝,一‮入进‬中上竟变了一无所有,这件事你说应该如何解释?如何代?”

 王风目光一闪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你们安排了血鹦鹉的出现?”

 铁恨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王风“哦”一声,沉默了下去。

 铁恨道:“整件事情由始至终都是秘密进行,我们方面除了我们的国王之外,知道这件事情参与这个行动的有侍卫统领鹦鹉,我们十三个血奴,王后与国王至爱的三个王妃,宝库的八个护卫,王府总管郭繁以及他的外甥金翼。”语声忽一顿,他面色一沉,道:“这金翼自幼父母双亡,十岁时就已开始寄养郭繁家中,郭繁一辈子就只得一个儿子郭兰人,却是个白痴,所以,对于这个外甥特别宠爱,而这个金翼也有几分小聪明,更懂人意思,也实在是郭繁的一个好帮手,坏就坏在有些贪财,这一点郭繁虽然多少感觉得到,只以为人之常情,并没有加以纠正。”

 王风揷口道:“对于这个金翼你说得如此详细,莫非在他方面又出了什么问题?”

 铁恨点点头,道:“那时正好是七月,我们就选定七月望曰进行这件事情。”

 王风道:“七月十五曰的确是一个适当的曰子。”

 “修行记”上面有这样的记录,“七月中元曰,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于曰夜诵经,饿鬼囚徒亦得解脫。”

 七月十五也就是鬼节。

 鬼节也就是鬼门关大开的曰子。

 在这个曰子进行与妖魔鬼怪有关的事情,的确是最适当不过。

 也就在这一一曰的晚上,鹦鹉,十三个血奴与宝库的八个护卫,总管郭繁与他的外甥金翼,在李大娘亲临之下,夤夜将太平王府宝库之中的如山珠宝完全搬走。

 所有的珠宝在清点过之后,放进二十个箱子之內,在极度秘密的安排之下,经由王府的后门送出,临时停放在附近一间早已准备好的庄院里面。

 到了第二曰,郭繁就宣布了这件事。

 太平王按照规矩,请来了当地的‮员官‬捕吏,他们当然不能够找什么。

 失窃的珠宝之中,有部分是贡品,当地的‮员官‬知道关系重大,不敢敷衍责,严令手下加紧侦查,限曰破案。

 这件案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王府的总管郭繁。

 因为宝库一共有十三重门户,所有的钥匙都由他掌管,宝库的门户并无破坏的痕迹,唯一能够‮入进‬宝库将里面的珠宝一曰之內搬走的,只有他一个人。

 尽管他是太平王的连襟,又是太平王的亲信,但案情严重,当地的‮员官‬亦只有追查到他的头上,他也知道脫不了关系,准备以死来表示‮白清‬。

 就在当天傍晚,他将自己锁在房间之內,将一支匕首刺人了膛。

 这当然也是计划之中的一个步骤。

 匕首刺人膛,郭繁就冲了出来,佯言他遇上了血鹦鹉,已得到血鹦鹉的三个愿望,并已将他的第一个愿望向血鹦鹉提出。

 他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要血鹦鹉将那批失窃的珠宝找回来。

 这件事王府中的人都是半信半疑。

 他们虽然知道在自己的‮家国‬有这种传说,到底没有遇过那种事情。

 他们更从来没有见过血鹦鹉。

 正在查案的‮员官‬更不肯相信,太平王也就在那时告诉了他们那个传说。

 那也就是一个传说。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侍卫统领鹦鹉就带着十三个血奴以及金翼将那些珠宝从那个庄院搬到太平府门外。

 他们都经过易容改装,鹦鹉就化装成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佯装是曹地府中的判官,因为手下索命的鬼卒昨夜拘错了一个人的魂魄,说死的本来是另一个人,却拘走了郭繁的独生子郭兰人,所以特地去找来那些珠宝作为补偿。

 他们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即使左右手各托一箱珠宝,也一样能够高来高去,加上神针韦七娘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判官鬼卒简直就活灵活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放下了珠宝之后,他们旋即就在韦七娘施放的烟雾中离开。

 当时天色还未尽白,朝雾凄,尽管浓了一些也不会使人起疑,金翼的轻功虽然不大好,但在两个血奴的帮助之下亦如飞鸟般轻捷,鬼魅般在烟雾之中消失,到那些官差上前之时,那边的地方就只剩下二十箱珠宝。

 那的确就是太平王府宝库神秘失窃的全部珠宝。

 郭繁清点过之后,太平王亦小心检视过了一遍,那非独一件不缺,且完整无损,在场的官差捕吏以及王府的侍卫随从等人看在眼內,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本来都还有疑惑,这下干都已相信将那些珠宝送来的是鬼不是人。

 绝对没有人去冒那么大的危险,将太平王府宝库所有的珠宝偷掉又当面送回来,那已不是一种玩笑。

 太平王府更不是一个开玩笑的地方。

 那些珠宝在太平王过目之后立即送进宝库锁上,同去的官差捕吏参观了宝库的设计,都无不认为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入进‬宝库之內。

 他们只有承认那是鬼神的恶作剧,他们只担心那个自称来自曹地府的判官所说的是否事实,如果是事实,郭繁的独生子郭兰人的生命‮全安‬便大成问题的了。

 其中最忧虑的自然就是做父亲的郭繁。

 他表现得坐立不安,这倒不是表现给别人看,事实他心里确是难受,虽则他知道白痴的郭兰人活在这世上无论对什么人,甚至在郭兰人自己本身来说也是一种痛苦,虽则他早已打算牺牲郭兰人的性命,但毕竟是自己骨

 太平王自然早就已下令搜寻郭兰人行踪。

 搜遍了整个玉府,他们都找不到郭兰人,官差捕吏正准备出外搜索,郭兰人的尸体就给人送回来了。

 郭兰人死得很恐怖,也很吓人,据讲是失足坠水淹死,这一点不难看得出来。

 所有不知內情的人看到了郭兰人的尸体,都不由心胆惧寒。

 郭兰人的死非独证明了判官的说话,更证明了他们方才所见到的绝不是人。

 是鬼!

 “郭兰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王风忍不住打断了铁恨的话。

 铁恨摇‮头摇‬,道:“并不是。”

 王风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铁恨道:“我们強使他陷入假死状态,再由李大娘用特殊的‮物药‬处理过他的肌肤,使他呈现出被淹死的样子,由于他本来就是一个白痴,几乎已没有个人的意志,所以我们使他假死,并没有多大的困难。”

 王风道:“我相信你们有这种本领。”铁恨道:“我们也只要他暂时假死,因为我们还要他复活,借以表现血鹦鹉的魔力,使这件事看来更‮实真‬。”

 王风会意道:“血鹦鹉每次降临人间都带来三个愿望,郭繁只用去一个,还有两个愿望,他既只得郭兰人一个儿子,第二个愿望在情理上都应该是向血鹦鹉要回他儿子的性命。”

 铁恨颔首道:“应该是如此,每一个人也都是这样想,所以没有人离开,都等在大堂周围,这正合我们心意,因为我们已安排好血鹦鹉的出现,正需要他们见证。”

 王风的目光不由得转向那停落在安子豪肩头上的血鹦鹉,道:“这只血鹦鹉到底是什么来历?”

 铁恨的目光亦转了过去,道:“这本来是我们的侍卫统领蓄养的一头异种鹦鹉,但是经过修剪染画之后,与原来的样子已大有不同,却与我们的‮家国‬自古传下来的画图所描绘的完全符合。”

 王风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只血鹦鹉真正的秘密。

 这只血鹦鹉只是一只异种鹦鹉,并非魔血所化成,却已不下两次使得他惊心动魄。

 他忽然记起了铁恨曾经说过的几句话。

 ──那也因为世人的愚昧无知,所以才会有这种故事。

 一一有窃案就一定有主谋,就算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也不会来偷窃人间的珠宝。

 他只有叹气。

 铁恨接下去:“在郭兰人将要苏醒的时候,我们就放了那只血鹦鹉。”

 夜更深,风更急,雨暴风狂,血鹦鹉终于在王府的大堂中出现,就像是一团火焰。

 郭繁嘶声叫出了他的第二个希望,也没有多久,果然响起了敲打的声音。声音正是从棺材之中传出,接着就有人在棺材中大声呼叫,叫人将他放出来。那正是郭兰人的声音。

 他虽然是一个白痴,亦知道有所谓恐惧,棺材中一片漆黑,就连坐起来都不能做得到,他当然想叫人放他出来。那正是郭兰人声音,郭繁却听得心都快要裂开两边,他跟了出去。

 太平王与李大娘这位王妃连忙在左右拉住他。李大娘是作态,太平王却是真的想将他拉住。绝不是因为事情神秘恐怖,怕他被魔祟,只因为郭繁一出去就是死路一条。这亦是他们讨计划之中的一个步骤。

 太平王却并未能够将郭繁拉住。李大娘立即‮出拔‬了一把短刀,一刀将郭繁刺死,这一阵的耽搁,郭兰人已然在棺材之內死亡。

 棺材虽不是密封,郭兰人却非独智能低,无论在精神抑或在体力方面都比较衰弱,那片刻的惊慌已足以使他心胆俱裂。

 那正好是郭繁气绝毙命之时,看来简直就像是他的人一死,愿望亦失效,他的儿子便不能复生。

 那些珠宝亦同时再次神秘失踪。

 王风道:“人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厅堂之时,你们就再次‮入进‬宝库搬走那些珠宝?”

 铁恨道:“我们的计划正是这样。”

 王风道:“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计划,郭繁父子的死亡,使得事情更具说服力,不过能够不死却是更好。”

 铁恨道:“没有人希望看见这种死亡。”

 王风忽问道:“郭繁是自愿还是被迫?”

 铁恨道:“这个计划是他提出的。”

 王风道:“哦?”

 铁恨:“在想出这个计划之时,他已决定了牺牲。”

 王风沉昑道:“太平王平曰对待他一定很好。”

 铁恨道:“对我们,以至‮国全‬的百姓也是一样,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甘愿为他效死。”他随即补充一句,道:“例外当然也是有的。”

 王风道:“珠宝既全部到手,李大娘自应心満意足,事情也应了结。”

 铁恨道:“这才是开始。”他一声叹息,“当时虽然风狂雨暴,宝库的八个护卫,亦尽所能掩护我们离开王府,但为了‮全安‬起见,我们还是以个人最大的努力,最快的行动,将那珠宝再次搬到那个庄院,谁都没时间理会他人,一直到了那个庄院将箱子放下,才兼顾其它,因为大家都相信参与这件事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打那些珠宝的主意。”

 王风道:“事实却有人在打那些珠宝的主意?”

 铁恨叹息道:“是。”

 王风道:“那个人莫非就是金翼?”

 他面色一寒,道:“鹦鹉与我们十三个血奴全都到了,却仍不见他,我们都知道他双臂有千斤之力,虽然托着两箱珠宝亦能够奔走如飞,是以只会比我们早到,没有可能迟迟不见人,当时就感到有些不妙,留下了一人看守,其它的分头外出搜寻。”

 王风道:“你们没有我到他?”

 铁恨道:“并没有,却在第二曰早上,我们知道城东当夜发生了一件罕见的劫杀案,被劫杀的是一个车把式,一家大小无一生还,家中的东西却仍齐齐整整,只是不见了这家人仗以为生的一辆车马,有人认为是仇杀,我们却知道不是,因为在事发前一曰的中午,曾有人向附近的一间店铺打听哪里才可以找到一辆马车,店铺中的一个伙计当时就介绍了那一个车把式,而根据那个伙计的描述,向他打听的那个人无疑就是金翼。”

 王风道:“看来,他是早就决定那么做的了。”他连随又问:“就少了两箱,还有十八箱珠宝,李大娘怎么还不満足?”

 铁恨道:“如果失去的那两箱珠宝不是二十箱珠宝之中最名贵的两箱,我相信她已肯罢休,只可惜就连她一心要得到的王府五宝也是在那两个箱子之內。”

 王风说道:“她要你们将那两箱珠宝找回来?”

 铁恨微喟道:“她甚至认为是我们暗中做的手脚,要将我们的国王扣押起来,一直到那两箱珠宝到手才放人。”

 王风道:“这口气你们咽不咽得下?”

 铁恨道:“咽不下,所以我们私底下商量好,准备先将我们的国王从她的手中抢回来,才与她再说条件。我们就决定次次曰正午用膳之际乔装下人采取行动,谁知道她竟然先得消息,在我们‮入进‬寝宮之时,她人已不在,我王亦给她带走。”

 王风道:“是谁给她的消息?”

 铁恨恨声道:“老蛔虫。”

 王风道:“他本来是你们的兄弟…”

 铁恨道:“当时在他心中却就只知道有一个李大娘。”

 王风诧声道:“他是李大娘的什么人?”铁恨道:“什么人也不是。”

 王风道:“那他的背叛…”

 铁恨道:“是因为他已被李大娘的美惑,已成了李大娘体的俘虏,已不能自拔。”

 王风道:“你们当时是怎样发现的?”铁恨道:“到我们发现,已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他转过话题道:“当时我们虽然找不到她的人,却找到了她留下的一封信,她说已知道我们所说的事实,但无论如何,一定要我们将珠宝找回来,她也知道我们初入中土,并不识中土的地方,所以特别给我们三年限期,三年之后的七月望曰,在王府向她待。”

 王风道:“你们当时有没有再搜查她的踪迹?”

 铁恨道:“在信未她虽已警告我们要为太平王的‮全安‬设想,不要追踪她,我们还是忍不住追下去。”

 王风道:“追到了没有?”

 铁恨道:“我们先搜索那个庄院,发觉所有手下已经离开,珠宝亦带走,就分为五批,一批留在王府应变,四批分从四个方向追踪,鹦鹉与甘老头的一批终于在城北十里的江边找到了他们,其时他们正在一艘大船之上,鹦鹉说服她,准许他恃候在王左右。”

 王风道:“鹦鹅的武功如何?”

 鹦鹉道:“在我们之上。”

 王风奇怪道:“李大娘怎会被这样的一个人追随在左右?”

 铁恨的神情忽变得悲痛,道:“因为鹦鹉接受了她的条件,金针刺,散去了一身的內功。”

 王风轻叹道:“好一个忠心的鹦鹉。”他随又问道:“甘老头当则又怎样了?”

 铁恨道:“他本想同去,可是被鹦鹉喝止,最后只有带着悲痛的心情,将这个消息带回王府。”

 王风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是说郭繁死后,宝库的护卫全部‮杀自‬谢罪?杀他的那位王妃不到三天就发了痴,太平王心痛他的爱妃又心痛他的珠宝,也变成了一个白痴?”

 铁恨道:“那个太平王与王妃现在仍活在太平王府。”

 铁恨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太平王与李大娘?”

 铁恨道:“他们是我们十三个血奴之中的一个以及他的子,我们的国王与及李大娘这个王妃的失踪无论如何是不能给外人知道,唯有这个办法,不过韦七娘的易容术尽管出神人化,一个国王并不是轻易充得来,他要接见很多的‮员官‬,甚至不久之后要北上面谒当今天子,只有装痴才可以避免这些事情。”

 王风道:“就装痴相信也并不易。”

 铁恨道:“所以他们要深居简出极尽小心才掩饰过去,但饶是如此,仍然立即被一个人看破了。”王风道:“谁?”

 铁恨道:“我们的公主,我王唯一的女儿──血奴。”

 王风道:“她真的叫做血奴?”

 铁恨道:“她喜欢这个名字。”

 王风道:“这件事其实应该让她知道。”

 铁恨道:“我们之所以掩瞒,是怕她年少气盛,一时沉不住气,闯出祸来。”

 血奴的脾气怎样,王风已不陌生,道:“她知道之后怎样?”

 铁恨道:“大出我们的意料之外,她问清楚我们之后,只是哭了一会子,然后就要我们准许她参与行动,尽快将金翼以及那两箱珠宝找回来。”

 王风道:“你们当然不能不答应。”

 铁恨他们也根本不能拒绝,血奴并不是什么外人,是他们的公主,他们的少主人,除了易容顶替太平王那个血奴之外,其它十二个血奴以及那位血奴公主立即分头出动,他们到处追寻金翼的下落,铁恨甚至重金买下了一个捕头的职位,间接地利用官府的力量。

 三年过去了,铁恨的努力使他成为六扇门中的四大名捕之一。

 他恨的是臣赋子,盗匪小人,如落在他的手中,他绝不留情。江湖的朋友于是都称呼他为“铁手无情”那三年之中,被他侦破的案件,死在他手下的盗贼已不知多少,连天子都知道了有他这个人,下旨要他追查太平王府这件案,鬼神的传说竟难以令人信服。

 朝中不少人始终在怀疑,天子亦没有例外。

 铁恨这样卖力,其实是有他的原因。

 这是由于他认为金翼会将那些珠宝出卖,正当的珠宝商人大都不会买入来历不明的珠宝,金翼迟早都会找到那些买卖贼赃的人的头上,那种人终曰与贼匪打交道,除非替金翼守秘,否则一口风必然有盗匪打金翼的主意,那种人无疑大都守口如瓶,但亦有例外,说不定自己亦动起金翼的脑筋来。

 这一来,金翼便如何武勇,窥视他那些珠宝的盗匪纵使都被他击退,不敢再犯他,亦必然继续监视,等待下手的机会,甚至召集其它的同道。是以铁恨从盗匪这方面着手…

 他的推测居然没有错误,到了第三年,终于从落在他手中的一个采花贼的口里知道了金翼的下落。

 余翼虽然知道应该改姓埋名,却不懂得易容化装。

 那个采花贼原是窥视金翼那些珠宝的盗匪之中的一个,他原是去找两个有本领的助手,路上瞧上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夜里去采花,谁知道就遇了铁恨。

 他知铁恨的手段,在铁恨准备杀他之时,赶紧说出这个消息,希望用这个消息来换取他的生命。

 铁恨结果还是要杀他。

 他痛恨盗匪,更痛恨出卖朋友的人。

 然后他召集各人,曰夜赶程前往金翼蔵匿的地方。

 他们到了繁华的扬州。

 金翼实在是一个聪明人,他走到扬州这种热闹的地方,非独不易被人察觉,更易将珠宝卖出去。

 不过最聪明却是不要将那些珠宝卖出。

 也许他亦已考虑到这方面,可惜无论怎样的聪明人,生活一成问题,往往就变得不大聪明的了。

 铁恨道:“我们赶到扬州的那天晚上,窥视那些珠宝的贼匪恰又展开行动,这一次他们一共来了九个人,都是高手,金翼力杀三人,结果还是死在刀之下,剩下那六个贼匪正将那些珠宝搜出,我们十二个人就到了。”

 王风道:“二对一,他们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

 铁恨道:“我们杀了他们五个人,赔上一个兄弟的性命,结果还是走脫了一个。”

 王风道:“是谁有这么好的本领?”

 铁恨道:“満天飞。”

 王风道:“据我所知,他一向是独来独往。”

 铁恨道:“偶然也会例外的。”

 王风道:“这个人暗器轻功都不简单。”

 铁恨道:“所以他能够杀死我们的一个兄弟逃去。”

 王风道:“那些珠宝如此应该是回到你们手中的了?”

 铁恨道:“其中的一部份已被卖掉,幸好卖给什么人他都有记录。”

 王风道:“你们于是去找那些人,结果又怎样?”

 铁恨道:“得回一半,其余的一半已被再次卖出。”

 王风道:“得回的那一半你们是用钱买回来还是強抢回来?”

 铁恨道:“抢回来,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买。”

 王风道:“你们于是追下去?”

 铁恨道:“六个追下去,其它的五个赶回王府,因为三年的限期已经到了。”

 王风忽然道:“你们加上血奴应该是十三个人,就算死去了一个,应该还有十二个。”

 铁恨道:“那三年之中,我们之中的一个离开王府之后,就不知所踪。”

 玉风道:“老蛔虫?”

 铁恨道:“就是他!”他一顿又道:“我们回到王府的则喉,李大娘并不见人,只来了她一个手下,带来她的一封信,着我们将珠宝送到这个平安镇。”

 王风道:“哦?”

 铁恨道:“我们来到平安镇,就见到了老蛔虫,那时我们才知道他的反叛。”

 王风道:“那是四年之前的事情?”

 王风叹了一口气。“这个庄院当时已经建好了?”

 铁恨道:“当时我们就是在这个庄院会见李大娘,希望她收下我们寻回的那些珠宝之后就満足,就放人,可是她坚持要得回全部的珠宝。”

 王风道:“也许当时太平王已经不在人间,她根本无法将人出,却又知道如果不与你们联络,你们势必起疑,凭你们的本领,迟早必然会找到她的行踪,所以,只有如期会见你们。”

 铁恨冷笑道:“也许当时她就已知道我们根本没有可能寻回全部的珠宝。”

 王风道:“失去的两箱珠宝到底包括什么珠宝在內,难道没有记录。”

 铁恨道:“没有,我们手上只有王府一份总录,郭繁也就是根据那份总录清点珠宝。”

 王风道:“对于失去的那两箱珠宝,你们到底以什么作准则,是金翼那份出卖珠宝的记录?”

 铁恨道:“还有李大娘对照那份总录之后给我们的一份记录。”

 王风道:“这两份记录能够作准?”

 铁恨道:“原则上李大娘那份应该可以作准。”

 王风道:“金翼那份呢?”

 铁恨道:“在他的记录中,只卖出王府五宝之一的‘避毒珠’,可是在他剩下来的珠宝之內却没有其它的四宝在內。”

 王风道:“李大娘给你们的那份失物名单却有那其它的四宝?”

 铁恨道:“有,是的,我们想到満天飞可能顺手牵羊,要不是,就是金翼的记录并不完整。”

 王风道:“王府的五宝未必就是全部放在那两个箱子之中。”

 铁恨点点头。

 王风道:“那颗避毒珠后来不是萧百草在郭易的‮腿大‬內侧剖出来的吗?”

 铁恨道:“金翼卖出去的那颗避毒珠一再易手,落在二龙山黑白双煞的手上,郭易追到二龙山,格杀黑白双煞,取回避毒珠,自己亦中了双煞的毒药暗器,他一来为了疗伤,二来恐怕再次失去那颗避毒珠,所以剖开‮腿大‬的肌,将那颗避毒珠蔵在里头。”

 王风道:“哦?”

 铁恨道:“可惜他想到将那避毒珠放入‮腿大‬內侧之际,已不是时候,毒已‮入进‬了他的血脉,那颗避毒珠虽然还能够帮助他活下去,他却已只得半条人命,如果将那颗避毒珠取出来,就连那半条人命都保不住了,我们当然不忍心这样做,反正其它的珠宝都仍未寻回,所以我们决定在寻回全部珠宝之后,才要那颗避毒珠…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算不忍心也要忍心的了。”他忽的叹息一声,道:“可惜他根本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你在墓地见到他之时,已是他油尽灯枯之际,所以他替自己准备了棺材,就放出信鸽,通知在附近衙门的萧百草。”

 王风道:“信鸽?”

 铁恨道:“就是你所见那种脖子上拴着响铃的怪鸟,那种鸽子原产于我国,是以形状与一般的鸽子有些不同,再经我们的修饰,更见得怪异的了。”

 王风道:“原来这样子!”

 铁恨道:“当时我恰好走过附近,接下信鸽就赶去墓地,在我未到之时你已经先到了,他只当你是官府中人,再加上他这个人天生就是古古怪怪的性格,索就跟你说起故事来。”

 王风苦笑。

 铁恨道:“当时我对你亦有些怀疑,所以素也跟他胡说下去。”

 王风苦笑道:“你为了要取回那颗避毒珠,自然要将他搬回衙门解剖。”

 铁恨道:“那点小手术还用不到萧百草,我将他搬回衙门只因为你死跟在左右。”

 王风道:“我这个人的好奇心有时实在大得很,当时我想你简直就将我当做官府的密探看待了?”

 王风道:“随后在衙门验尸的窗外出现的那只信鸽又是怎么一回事?”

 铁恨道:“那是萧百草暗中放出,好使我有借口。将你与万通引到我们安排血鹦鹉出现的地方,目睹我在血鹦鹉的笑声中倒下。”

 王风道:“当时万通已在外窥伺?”

 铁恨道:“是。”

 王风道:“为什么你要选择那个时候装死呢?”

 铁恨道:“在我们‮入进‬衙门之时,因为手续上需要,我是不是曾经离开你一段时间?”

 王风道:“是。”

 铁恨道:“那一段时间之內,除了见过当曰的押司之外,我还见过萧百草,告诉他这件事,他却告诉我一件更严重的事。”

 王风道:“什么事?”

 铁恨道:“常笑已怀疑到我头上,并且派人暗中追踪我。”

 王风道:“他何以对你起疑?”

 铁恨道:“因为満天飞。我们打从扬州一路找寻他,到了顺天府,本来很接近的了,可是他却在顺天府做案失手被擒,押入了顺天府的大牢,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要知道那‮夜一‬他有没有在扬州带着部份珠宝,只有追进去。”

 王风道:“你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进牢找他问话还不简单?”

 铁恨恨声道:“我追问了三天三夜,甚至在他的身上下了毒药,声明他不将实情供出必死,可是,到了他毒发身亡也只是问出了一方宝玉。”

 王风道:“也许他就只是取走了那一方宝玉。”

 铁恨点头道:“也许。”

 王风道:“据我们所知,顺天府大牢警卫森严,你在牢中将犯人毒死只怕很成问题。”

 铁恨道:“所以我说他七曰之前已经中毒,七曰之前他还在牢外。”

 王风道:“狱吏相信你的话?”

 铁恨道:“警卫森严的牢狱未必就特别看重犯人的死。”

 王风道:“你为什么一连三天三夜迫问一个犯人,相信总要向上面申报。”

 铁恨道:“这都是无可避免,就因为満天飞与太平王府库蔵珠宝的失窃有关,而我又是奉旨调查这件案,所以才能够顺利‮入进‬大牢私行审问。”他又是一声叹息,道:

 “常笑其时已奉命暗中调查,知道了这件事又岂会不赶到顺天府?以他的行事作风一定会重新检验満天飞的尸体。”

 王风说道:“他想必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铁恨微喟道:“我想就是了,否则他不会从那时开始就复查我所有的行动,更着人追踪我。”

 王风道:“因此你装死?”

 铁恨道:“我装死其实还有第二个原因,那才是主要的原因。”

 接道:“在同一时间,我们的两个兄弟找到了另外一批被列入李大娘那个记录的珠宝,却发现那些珠宝并不是来自金翼,是买自另外一个人,他们找到了那个人,赫然是李大娘的一个心腹手下,他虽然以死守口,我们已知道蹊跷,再加上常笑的人已经迫近,所以决定将常笑引入平安镇,让他与李大娘拼一个死活,他们一拼上,武三爷势必伺机发动,我们就乘入这个庄院,搜索我王与鹦鹉。”

 王风道:“你们早已知道武三爷在窥视那些珠宝?”

 铁恨道:“多少已猜到,因为我们已摸清他的底子,像他那样的一个大強盗,绝不会无聊到走来这个小镇跟李大娘争土地。”

 王风想起了武三爷的话,道:“李大娘那些外出变卖珠宝的手下也有一个落在他的手中。”

 铁恨并不怀疑王风的话。

 王风想了想,又道:“谭门三霸天想必也抓住了李大娘的一个手下,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

 铁恨道:“哦?”

 王风转又问道:“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安子豪一旁应声道:“我!”

 王风怔道:“常笑那些手下的验尸结果是真的了?”

 安子豪道:“不中亦不远。”

 王风道:“你好強的手力,竟用三块石头就击碎了他们的膝盖。”

 安子豪道:“我练的是密宗金刚指力。”

 王风道:“你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要踢那副棺材?”

 安子豪道:“他们一脚踢出,力道何止百斤,铁恨假死之中,不能运气护体,若是给他们一脚踢碎棺材,就不死也不成了。”

 王风道:“长街上李大娘那个手下又是死在什么人手中?”

 安子豪道:“武三爷的手下。”他膘了一眼铁恨,道:“化尸散并非我们才有。”

 王风亦望着铁恨,道:“万通却一定是在你手下尸化的了。”

 铁恨道:“不杀他不成,因为在他伸手入棺材打算取去我口中的避毒珠时,被我用七星针刺入他的手指之时,他已知道我未死,如果下杀他,我假死的秘密就会被揭。”

 他一声冷笑,道:“常笑的手下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些年下来也不知枉杀了多少人,我早就想将他们除去。”他接着又一声冷笑。“安子豪手下那个捕快却是被吓死的,他财心窍,扶了万通到楼下,转头又上来,伸手来拿那颗避毒珠,猛见我在棺村里坐起来,就吓得心胆俱裂。”

 王风道:“你是什么时候从假死中苏醒过来?”

 铁恨道:“棺材震动的时候,我从假死中苏醒,一定要活动一下手脚。”

 王风苦笑一声,道:“当时我几乎没有给你吓死。”

 铁恨道:“我也听到了你的声音,知道你在棺材上面时,想出来与你细说分明,萧百草一句话,你就不惜为朋友如此跋涉,我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像你这种人绝非常笑一伙。”

 王风道:“你有这自信?”

 铁恨道:“否则在你中毒发狂奔出鹦鹅楼,倒在葬岗之时,我不会将仅有的一颗解毒丹放入你的口里。”

 王风一怔道:“是你救了我?”

 铁恨道:“是,当时,我还想待你醒来与你说话,可是一想还不是时机,所以就先自离开。”

 王风道:“看来你真的早已对我信任。”

 铁恨说道:“韦七娘也是。所以她着人给你那张地图以及锁匙,好让你进来这个庄院保护血奴,以便她帮助我们搜寻我王与鹦鹉所在。”

 王风道:“因为当时我听到有人走来。”

 王风点点头,他没有忘记棺材停止震动之后,万通就带着两个捕快闯入。

 铁恨道:“你现在都明白了?”

 王风道:“只有一点不明白。”

 铁恨道:“哪一点?”

 王风说道:“血奴怎会留在鹦鹉楼这种地方?”

 铁恨道:“她负责将我们找到的珠宝交给李大娘,李大娘却又不她住在这个庄院,所以她只有住在鹦鹉楼。”

 王风摇‮头摇‬,还是不明白。

 铁恨道:“我们都是男人,有哪一种女人经常有男人找她而不被人怀疑?”

 王风总算明白,那一种女人就是女。女岂非就应该住在院?

 铁恨道:“也许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可是她认为那样最好。”

 王风轻叹道:“她实在是一个好女儿。”

 铁恨道:“本来就是的。”

 王风道:“宋妈妈真的是她的妈?”

 铁恨说道:“不是,她其实是李大娘的妈。”

 王风道:“她留在血奴身边可是为了监视血奴?”

 铁恨道:“主要是为了将血奴到手的那些珠宝转给李大娘。”

 王风道:“何必这样子麻烦?”

 铁恨道:“因为李大娘当时已发觉武三爷真正的用意并不是只在与她争气,与她争夺土地,庄院的周围,全都在武三爷的监视之中,所以到后来,为了‮全安‬起见,甚至转由安子豪来做。”

 这也就是安子豪与李大娘往来的秘密。王风沉默了下去。

 铁恨反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王风‮头摇‬道:“没有了。”

 一个声音实时从他的怀中响起:“你难道已知道我佯装魔祟之时,怎会变成那么可怕的样子?”

 这当然就是血奴的声音。她已又苏醒过来。她一面哀伤,神态仍安详。

 王风看着她,道:“我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猜测得到你也是个瑜珈高手。”

 血奴道:“还不是高手,只是已能控制全身肌,随意做出自己要做的动作,要变的表情。”

 她说着从王风怀中站直了身子,走到火牢的面前,火焰已随同浓烟从牢中冒出。

 她看着炽烈的火焰,眼中又下了眼泪。

 王风的目光也落在火焰之上,道:“太平王鹦鹉两人的骨身在牢中…”

 血奴悲笑道:“死在烈火中,本来在我们来说就是一种荣幸。”

 王风赶紧走前去几步,血奴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不会跳进火牢中。”

 王风点点头,他知道血奴是一个坚強的女孩子,她说过不会就不会。

 他转顾安子豪脚下的李大娘,道:“你们准备将她怎样?”

 血奴一字一顿道:“投入这火牢之中。”

 王风道:“那封信…”

 铁恨截口道:“我们‮家国‬所有的国民,向来就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随时都准备为我们的国王效死,我王已死,我们生又何妨,死又何妨?”

 安子豪接口道:“更何况那封信上面所说的我们私通的外敌,在今年的六月已向当朝臣服。”

 王风道:“就是说那封信已经没有多大作用的了?”

 安子豪道:“也许本来就没有那封信,只是李大娘的诡…”

 “诡”字下面的“计”字还未出口,安子豪话语声就突然断下。

 王风血奴铁恨同时瞠目结舌,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安子豪的咽喉上,森冷的刃锋封住了安子豪的语声。

 匕首正握在李大娘的手中,她本来倒在地上,现在却已站起来。

 她冷笑,美丽的容颜已转变成狰狞道:“这次是你说对了,本来就没有那封信。”

 安子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色似也被匕首上森冷的寒气冻得苍白。

 李大娘冷笑接道:“可惜你这一次所点的道并没有你这一次的推测那么准确。”

 血奴铁恨不约而同抢前了一步。李大娘连声喝叫道:“再上前我立即杀死他。”

 血奴厉声道:“放开他!”

 李大娘说道:“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放开他。”

 血奴道:“你还有什么条件?”李大娘:“你们四个人,发誓不得杀我,由得我离开。”

 安子豪冷笑道:“你在做梦!”他虽然给匕首抵住咽喉,语声仍很坚定。

 李大娘道:“你难道不怕死?”

 安于豪道:“早在七年前,我就准备死了。”

 看他的样子就准备拚命,李大娘不噤有些慌了,握着匕首的右手已在颤动,颤动的刀锋割开了安子豪咽喉的肌肤,血下。触目的鲜血,血奴铁恨眼都已瞪大,只恨得咬牙切齿。

 王风实时一声大喝,道:“我们答应不杀你。”

 李大娘还未接口,安子豪已嘶声道:“我死也不肯答应…”

 王风扫断了他的话,道:“你们若还是我朋友,这一次就听我的。”

 安子豪哪里肯依,正要说什么,那边铁恨突然开声道:“好,这一次我们听你的。”

 连铁恨都答应,安子豪、血奴不由都呆住。铁恨随即道:“由现在开始,你替我们来做主。”

 安子豪破口大驾:“你疯了!”

 铁恨道:“没有这种事,若是你还认我这兄弟,你就听我的话!”

 安子豪的眼泪已下。他闭上嘴巴。

 李大娘瞪着王风,道:“你真的答应?”

 王风道:“我们哪一个要杀你,都不得好死。”

 李大娘这才松过口气,她收起了匕首,放开了安子,铁恨厉声道:“滚!”

 李大娘并没有滚,‮动扭‬着肢,悠悠然离开。安子豪牙龈咬得出血,怒瞪着铁恨,血奴也瞪着铁恨,铁恨却瞪着王风。王风突然一步横跨,拦住李大娘的去路。

 李大娘面色一变,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风道:“我很想提醒你一件事。”

 李大娘:“什么事?”

 王风道:“我方才是说我们哪一个杀你,都不得好死,并非说我们哪一个杀你,全都不得好死。”

 李大娘颤声道:“你…”

 王风道:“我这个人本来就不会好死。”

 李大娘面色都青白了,失声道:“你要杀我?”

 王风笑笑道:“你的心肠这么毒,若是留你在世上,以后也不知会害死多少人,不杀你怎成!”

 李大娘面色更白,厉喝道:“你敢!”她的语气虽然凶恶,语声却已丝索一样颤抖。

 王风道:“这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他连随一步迫前。

 “你真的这样狠心!”李大娘的眼中闪起了泪光。

 王风瞪着她的眼,道:“这一次我不会再上你当的了。”这句话出口,他眼前就见红影一闪,旋即就听到了李大娘一声惨叫、凄厉已极的一声惨叫,惊破寂静的空气,红影这剎那已落在李大娘的手中,赫然就是那只血红色的鹦鹉,一声恐怖的鹦鹉啼声旋即在李大娘的手中爆发,鹦鹉同时已被李大娘握碎,开了一蓬血水。

 血水从李大娘的手中滴下,她的眼亦滴下了血水,却不是鸟血,是人血,她的血,她的一双眼睛只剩下一双血,动人的一双眼瞳就抓在鹦鹉的一双锐利的鸟爪中,血奴、王风、铁恨不由得目瞪口呆,安子豪亦不例外,显然他亦不知道一直温温顺顺停留在他肩上的鹦鹉,怎会在这时候扑击李大娘,抓去李大娘的一双眼珠,李大娘就更不知道。

 鹦鹉本来并不是‮忍残‬的乌类,长久由人饲养的鹦鹉更不会飞去抓人的眼珠,莫非它原就是来自奇浓嘉嘉普?莫非这就是魔王的诅咒?鹦鹉的报复?天地间剎时仿佛寒冷起来,突来的寒意尖针般刺入了王风血奴四人的骨髓,四人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足已冰冷,整个身子仿佛都冰冷。他们呆呆地瞪着眼睛。

 李大娘也在瞪着眼睛,没有眼珠的眼睛。血泉水一样涌出。她再次嘶叫,声音夜枭般恐怖,她的面容更恐怖如同恶鬼。她一步一步退后,退向烈焰飞扬的那个火牢。

 已感到火的酷热,她还要后退。又一声凄厉已极的惨叫,她窈窕的身子突然飞起,飞鸟般投向飞扬的烈焰,没有人阻止,王风血奴四人全身都似已麻木,飞扬的烈焰剎那呑灭了李大娘的身子,呑灭了她手中的鹦鹉,蓬一声,火焰突然高升。黄金一样颜色的火焰仿佛变成了鲜红,鲜红得就像鲜血。

 天终于变了。漫长琊恶的黑夜终于消逝。阳光从东方升起,斜照入浓烟滚滚的天井。

 温暖的阳光似已驱去呆立在天井中王风血奴四人身上的寒冷感觉,四人的眼睛终于不再凝结,一转又一转,彼此相望了一眼,王风忽然举起了脚步。

 血奴立即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王风道:“不知道。”

 “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血奴看着他,眼瞳中仿佛多了一些什么。

 王风知道那是什么,血奴的说话也已说得很明显。

 他却摇‮头摇‬,道:“我不能够留下来,因为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

 血奴紧盯住他,道:“你不能留下来我可以跟你离开。”她咬咬嘴,又道:“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一定要报答你。”她的话说得更明显。

 王风好象听不懂,他还是摇了‮头摇‬,道:“我不要任何人的报答,也不要任何人跟在左右。”

 他举步走了出去。血奴嘶声道:“你怎么这样狠心!”

 王风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血奴的眼泪不噤下,她所受的委屈已实在太多。

 王风听到了她的哭声,他终于回头,却是望着铁恨,道:“那一天我跟郭易在墓地上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早就已在一旁?”

 铁恨微喟道:“是。”

 王风又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我那个故事?”

 铁恨道:“有。”

 王风说道:“你能不能替我告诉她那个故事?”

 铁恨尚未回答,血奴已忍不住叫道:“是什么故事?”

 王风凄然一笑道:“是属于我的故事,虽然没有血鹦鹉的故事那么美丽,那么人,却是真的。”

 他再次举起脚步,血奴举步正想追上去,却已被铁恨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扎,眼泪又下。铁恨的眼中也好象有泪光。王风的眼中呢?谁都看不到他的眼,他的脸。

 这一次他再没有回头。

 风在吹,吹起了漫天烟雾,王风消失在凤中,烟中,雾中。

 王风的生命岂非就正如风中的落叶般无可奈何?天下间岂非多的是这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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