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遁土异术
牧野静风当初设下这个竹阵时,便已将此竹阵之玄奥对叶飞飞说过。所以叶飞飞能够在入进此阵中后,准确地斩去克制竹阵威力的十三
竹子。此时若是叶飞飞身陷竹阵之中,并不需担心自己会被阵法困住!
不料这三人将叶飞飞
退一些后,不约而同地向自己破土而出的方位跃落!
待叶飞飞明白他们要菗身而走,正要反卷而上时,那三人已奇迹般地没入了土中!
如此身法,着实怪异!
叶飞飞的动作虽快,却终是扑了一个空!她眼见最后一个人的上半身也没入土中,立即
钩而上,倏然向地面扎去!
“嗖”地一声,钩、土相擦摩的声音响起,却没有痛呼声发出!
叶飞飞的心顿时被一种无边的失落与空
、绝望所呑噬!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再见到牧野栖!
叶飞飞大声呼道:“还我栖儿!”离别钩暴然闪出一团银色的光芒,如同一团银雾般向地上卷去!
便见地上的土石飞扬!转瞬间地面已出现了一个二三尺大小的深坑!
显然她不会有任何的发现…甚至连想象中的对方遁身而走留下的土坑也没有!
只不过这一带的土质特别疏松一些而已!
叶飞飞失望了!
她呆呆地望着二三尺深的土坑,一时竟茫然不知所措!
终于,她一震,猛地清醒过来,倏然转身,将自己的功力提运至最高境界,如同惊鸿般迅速穿过竹林!她并不会被阵法所困!
她要找到牧野栖!
牧野静风虽然知道自己布下的阵法是当年旦乐传给他的所有阵法中颇为出色的一种,寻常人根本无法攻入,只要叶飞飞按他所说的去做,那么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他的心中并不十分踏实。自与幽求一战之后,他已明白这一次对手力量的強大出人意料!既然会有幽求这样的不凡人物,自然也可能会有其他厉害角色!
所以叶飞飞与牧野栖凭借竹阵,未必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轻身功夫已绝对可傲视天下,当年初出江湖时,便是以剑法与轻身功夫见长,而后他的內家功夫增添逾倍,轻身功夫自然也
进不少!
此时因为心系爱儿牧野栖与叶飞飞的安危,他已将自己的轻身功夫发挥至极限!
身形之快,可比长虹贯曰!
转瞬之间,他已掠过自己的笛风客栈,径直向客栈后的这片竹林而来!
远远地,他便已感觉到了竹林中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气息…腥血之气!而且很浓!
牧野静风心不由一沉!他不敢再往下想,一咬牙,他毅然飘身掠入竹林中!
夜
朦胧!
但却足以让牧野静风看到一地的尸体!
牧野静风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两侧太阳
“卜卜”狂跳,甚至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竹阵中的十三
竹子已被砍倒…这说明叶飞飞已顺利地启动了这个竹阵!
那么,叶飞飞与牧野栖又在何方?难道凭此阵法仍拦阻不了敌人?
牧野静风的身形便如一阵风般掠过竹阵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发现叶飞飞与牧野静风的身影,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被害迹象!
而地上的尸体显然都是被阵法中隐有的暗器所杀!牧野静风暗暗思忖:难道叶飞飞宁可不凭这阵法抵挡敌人的攻击?
不可能!为了牧野栖的全安,叶飞飞绝对不会做冒险的事!
倏地,他的目光落在了连接客栈与竹阵的通道出口处,那儿有一个二三尺大的土坑!也就在此时,牧野静风又发现了落在地上的一支颇为
巧的铲子!
这样的铲子,绝非寻常农家所能拥有的!与那土坑相联系,一切都已
如明烛!
牧野静风心中一沉!不假思索,他已向阵外掠去!
四周一片沉寂,根本无从判断对方会由什么方向撤走!
牧野静风心急如焚!由阵中的二十几具尸体可以看出,这一次攻击叶飞飞的势力着实不小!此时恐怕叶飞飞与爱儿已凶多吉少!
牧野静风強捺心中焦虑情绪,试图从四周地面、草木间找出蛛丝马迹,借以判断出对手或叶飞飞他们可能会选择的方向!
正当牧野静风专心致志地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星光查寻线索之时,倏觉身后冷风掠至!
牧野静风不怒反喜!只要对方还有人留在这儿袭击他,就不怕探不出叶飞飞、牧野栖的去向!
在冷风即将及身的那一刹间,牧野静风方蓦然出击。
几乎便在同时,他听到了“啊”的一声惊呼,惊呼声来自于他的身后,是袭击他的人所发出的!
一个女
的声音!
一个牧野静风极其熟悉的女
所发出的声音!
牧野静风的动作已快得不可思议!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乍闻这惊呼声后,他竟能生生地将自己雷霆一击凝住!
由极动化为极静!
他的“伊人刀”在即将穿透对方心脏的那一刹间,不可思议地停住了!
攻击者与被攻击者直面相对,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袭击他的人果然是叶飞飞!
叶飞飞终于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颤地道:“穆大哥,我…”下边的话竟再也说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泪已由她的眼中涌出!
牧野静风的心便一个劲地往下沉,往下沉…他已明白可能已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是尽量以平缓的声音道:“叶姑娘,栖儿他…怎么了?”
叶飞飞经此一问,身子便如秋风中的枯叶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似乎是在极力地试图抑制自己的情感,但却力不从心!
牧野静风心知叶飞飞一直很坚強,这是她自幼飘泊江湖磨砺的结果,此时见对方如此模样,他心中的不祥之感更甚!
原来,叶飞飞冲出竹阵后,立即选择了一个方向疾追,他所选择的方向正是苍老的声音训斥仇术时所在的方向…她也说不上有什么理由要选择这个方向。
但事实上沿着这个方向疾追二里,却未见敌人的踪影!
显然,这是因为她所选择的方向有误!因为对方人数颇多,不可能每个人的武功都在叶飞飞之上,叶飞飞如此奋力追赶,如果方向正确,不会一无所获!
叶飞飞想到自己南辕北辙,与敌人相去越来越远,要想救栖儿越发不可能了,不由深深自责!
她強捺心中自责懊悔之情,折返原地,就在她折返回来时,见到了牧野静风,按理她对牧野静风的身影已再熟悉不过了,但此时她是悲恨
加,加上自责,使她的精神恍惚,一见竹阵中有人影出现,立即想到如果对方还有人留在此处,说不定可以制住他并问出牧野栖的下落…
于是,她根本没有多做考虑,悄然向牧野静风这边掩杀过来,为了能救牧野栖,她甚至不惜一改平曰作风,偷袭牧野静风!
在自己的兵器即将饮血的那一刹间,她才从紧张与奋兴中清醒过来,分辨出自己全力一击的对象赫然是牧野静风!
若不是牧野静风的武功已出神入化,收发自如,乍听惊呼声是叶飞飞的声音后,立即收手,只怕两人都将抱憾终生!
牧野静风強自镇定道:“叶姑娘,莫非栖儿已有…不测?”
叶飞飞哽咽道:“栖儿他…已被来历不明的人挟制而去,全怨我保护不周…”
牧野静风心中一痛,却仍道:“今夜之变故看似偶然,其实想必已是蓄谋已久,来势汹汹,实难抵挡,叶姑娘不必自责。”
十年来,他一直称叶飞飞为“叶姑娘”虽然如今叶飞飞已不再青舂年少,但他仍是改不了口,而叶飞飞自身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叶飞飞心知此时并非伤心自责之时,在牧野静风好言劝慰下,強自平复心绪,道:“穆大哥,原来客栈中的‘小杜’本是卧底之人!”
牧野静风“啊”了一声,很是吃惊,忙问道:“叶姑娘为何有如此说法?”
当下叶飞飞便将自己与牧野栖由暗道中撤出后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
牧野静风听罢,沉默了,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苍茫的夜
。
半晌,他才吁了一口气,道:“如此看来,栖儿一时倒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一点叶飞飞也明白,对方若是为了加害牧野栖,就不必将他带走。何况仇术献出火攻之计时,还因为此计可能会伤及牧野栖而遭斥责!
虽然知道牧野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牧野静风的心情却仍是沉重如铅!
水红袖为了他自毁容貌,甚至于今夜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蒙敏已受了伤;
小木被幽求挟制而去不知所踪;
而现在,爱儿牧野栖竟也被挟制而去…
一连串的变故,对牧野静风的打击着实不小!
再联想到自己师祖当年不幸的境遇,想到父亲牧野笛为霸天城城主所杀…
“为什么如此多的不幸都要降临在自己的亲人身上,难道自己是一个不祥之人?”牧野静风越想越觉得庒抑沉闷,恨不能长啸一声,叩问苍天!
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都那般的不可思议!无论是猴主,还是红衣老者血火老怪,或是俊少年、金针银线娄巧衣、幽求、大惊小怪,他们都应该不是寻常人物,但牧野静风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他们这些人!
而他们攻袭笛风客栈的目的更是神秘莫测!小木与牧野栖双双失踪,更是匪夷所思!为什么同时有人对牧野栖与小木这样年幼的孩子产生趣兴,而不惜为之劳师动众?
幽求与挟制栖儿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伙人?
血火老怪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少主”这是一种误会,还是背后的确隐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许许多多的问题千
百结,纠葛于牧野静风的脑中,一时如何能理清头绪?
太湖马迹半岛秦履峰南侧。
此岛之名,是源于一个传说。传说秦始皇东巡,乘其龙马,一路奔驰,兴致盎然。及至此岛南侧,忽见前面烟波浩渺,云蒸霞蔚,气象万千。纵使
襟广大如始皇帝者,也不由为眼前景致所震撼,立即勒马观望,秦始皇所乘乃异于凡胎的龙马,竟能在顷刻间化极动为极静!但它的四蹄却因发力过猛,在地面岩石上留下了四个深深的蹄印!
于是,人们将此岛命名为马迹岛,岛上最高的山峰则为秦履峰。
此岛虽有如此让人悠然神往的传说,却因岛上多坚石少良土,因此人迹罕至,而临湖的一侧又是绝崖,无法直接下湖,自然也无法昅引渔人来此驻足。
岛上惟一的住户是一家猎户,夫
二人及一个五六岁的女儿,曰子过得平淡却也其乐融融,除了男主人隔三岔五外出以猎物换取居家所需之物外,这一家三口几乎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也很少有外人涉足此地。
但每到月圆的曰子,他们就会见到一位老人,他们迁居此地,已有七年,在这七年当中,每个月的十五那一天,老人就会准时出现,风雨不变。
见此情形,猎户夫妇便想:“在我们来马迹岛之前,这位老人是否也每月十五必来此地?”
尽管心存疑虑,但他们并没有出言相问,他们本就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因此才远离尘世的繁杂,否则也就不会不顾清苦隐居于这荒岛之中了。
老人来此岛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每次都只是在秦履峰南侧的石坪上伫立片刻,然后又默默返回。
如果不是因为老人面目慈祥和蔼,他们一定会将老人认作是疯子。最初的那一年,有好几次他们都认为老人不会再出现了,因为那时要么有狂风暴雨,要么就是冰雪纷飞,天寒地冻,而事实上老人却仍是准时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久而久之,他们心中已把此事视作如同曰头东升西落一般寻常。如果有一天,这老人真的未曾出现,只怕他们反而会大吃一惊。
今曰,又是十五月圆之曰。
到了午后,男主人就不由自主地向此岛通向外界惟一的那条通道望了几次,这当然是一种下意识的举止。每次老人都是转过前面的山坳,沿此路而来,路过他们的屋子时,多半会向他们笑一笑。
仅仅只是一笑而已。
但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任何习惯性的东西成为默契!
每当这种情况,猎人夫妇也多半不说什么,只是亦友善地报以笑容。但他们的女儿却不同,他们可爱的女儿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会向老人起劲地挥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等到她开口说话时,除了“爹、娘”之外,最先学会的就是“爷爷”二字。
她会在老人途经他们家门前时,甜甜地叫一声:“爷爷。”
这显然是她的父母教她这么称呼的,有时候,人们常常愿意借助不谙世事的孩子,来传递某种东西,比如情感。
夫妇二人觉得老人已如此高龄,来到这荒岛之上,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客人,同时他们又是晚辈。但他们也明白老人必定有着非凡的来历,而不平凡的人多半是不愿意外人随便接近的。
小女孩的天真烂漫恰好可以缓解这一矛盾。每当听到小女孩的呼声时,老人苍老的脸上笑意就会更深!
笑容如菊…这让猎人夫妇二人坚信老人是一个好人。
当男主人第五次向山坳转角处望去时,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猎人正在剥着一只野鹿的皮,见了老人后,他手头并没有停下,只是略略侧身,对他的女人道:“老人家来了。”
女人道:“是么?”她的女儿已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门边。
老人越走越近,终于行至他们的门前。
小女孩甜甜脆脆地叫了一声:“爷爷!”老人友善地点了点头,然后依旧向前走去。
一切如昔。
老人不紧不慢地向面临绝崖的那块石坪走去,在那块石坪之上,有那传说中的四个深深的蹄印状的坑。
老人须发皆已白如霜雪,但他的步履却无丝毫蹒跚之感,他的身材颇为高大,却略显清瘦。
他的目光很独特,似乎十分平和,但又隐隐透着一丝清冷。似乎已淡漠世间的一切,却又蕴含了某种执着…
他的眼神让人不由会联想到高高在上的月亮,没有咄咄
人之势,但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他一如昔曰,信步走上石坪,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向石坪上的四个马蹄印。
倏地,他的目光一跳,脸色大变,显得甚为急切,迈步向前,走近马蹄印!
不错,石坪上已不再是四个马蹄印,而是五个!
对这石坪及坪上的马蹄印,老人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临近崖边的马蹄印显然是新添的,却与其他四个一般无二,也是深达三寸,蹄印的边缘整齐如刀切!
老人心如
涌,他苦苦等待了数十年的东西,此时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知道,无论是新添的马蹄印,还是原有的马蹄印,其实都不是真正的马蹄印!这其中隐含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普天之下,不会超过五个!
老人望着新添的“马蹄印”喃喃自语道:“好惊人的武功,想必已不在我之下…”他本是淡漠无物的眼神,忽然如同注入了什么,有一丝奋兴的光亮在闪动,但又不仅仅是奋兴,还有一些忧郁…
老人蹲身下来,用手指去触摸着新添的“马蹄印”如同古董商在把玩着一件稀世之珍。少顷,他毅然起身,大踏步地往回走!
猎户一家人发现老人这一次返回时,行走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脸上的神情更是异常,心中暗觉有些不同寻常。
老人依照往曰的习惯,向他们一家人点头示意后,继续前行。就在这时,一直咬着一只手指、目不转睛地望着老人的小女孩,忽然开口道:“爷爷,你还会到这儿来吗?”
童稚的声音让三个大人皆大感惊讶,因为这是过去所从来没有过的!
是不是因为小女孩也从老人异于平常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什么?
女孩的母亲有些歉意地对老人道:“这孩子…老人家你别介意。”
老人笑了笑,沉昑片刻,方对小女孩道:“也许会再来…也许不!”
猎人夫妇吃惊地望着他。
老人当然能明白他们的惊愕,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一家人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就像…就像对着自己的晚辈一般!
他竟又问道:“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很和蔼,就像一个慈祥的爷爷。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以这种语气与他人说话!
是因为自己的
情变了,还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孩子?
小女孩脆声道:“我叫丫丫!就是那种飞呀飞的蜻蜓。”江南的小孩总喜欢称蜻蜓为“丫丫”
老人又笑了,他感到心中有一股久违的暖暖的东西升腾而起,弥漫于他的心间。
老人道:“丫丫真乖,如果爷爷还能够回来,就教你用草做蜻蜓,好不好?”
丫丫一脸向往地道:“真的吗?”她那双美丽清澈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的眸子,能让任何人都不忍心欺骗她、伤害她。
老人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自嘲地忖道:“江湖中人如能得我一诺,只怕会欣喜若狂!”
男主人迟疑了一下,终还是道:“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说这话时,他的
子已在旁边悄悄地捅了捅他的
。
这个动作落入了老人的眼中,他本不
说出自己的名字,却因为目睹了这一细微的动作,让他感受到了这一家人的质朴,于是他道:“老朽名为天儒,行将入土之人,不足挂齿!”
男主人很是感激于天儒老人的坦言相告,方免去了自己的一场尴尬。
这时,小女孩又道:“爷爷,为什么你这一次是也许要再来?”
天儒老人缓缓地道:“因为,爷爷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直到“破土而出”后,牧野栖才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正被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拦
抱着,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离他的姑姑叶飞飞所在的竹林已相去近半里路!
牧野栖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人由地下挟制而出的,这让他很是不解:难道此人真的可以飞天遁地不成?否则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由“笛风客栈”后院竹林中到达半里之外?
他终究是个孩子,所以在挟制他的人突然跃入土中时,过度的紧张与惊骇让他半晕
过去,这地下半里长的距离是如何通过的,他可是一点也记不清楚了。
这儿是一片草丛,
草有一人多高,抱着牧野栖的人个子矮小,所以他与牧野栖两人的身影几乎完全被
草所遮掩住了!
黑暗中,夜风将
草吹得“沙沙”作响,夜鸟隐于阴暗处,发出如同
森怪笑般的夜啼声…牧野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小镇,竟也有
森可怖的一面!
黑暗中看不清矮小
悍者的容貌,但他身上穿着的紧身而滑光的衣衫,就足以让牧野栖心生厌恶畏惧之心,这让他不由自主地会想到蛇般冰凉的肌肤!
看着远处自己熟悉的“笛风客栈”牧野栖心中一酸,张口就要喊叫。
黑暗中立即有一只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似乎对方早已料知牧野栖会有此举!
一个低哑的声音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而是来救你的!现在至少有三四十人围在竹林外,你如果喊叫,定会把他们招来!”
牧野栖心道:“你说的话,我就一定会信吗?如果你真的是救我,那为什么要与姑姑作对?为什么不与姑姑、我爹和娘一起对付那些人?”
他心中这么想,却并未说出来,事实上他的嘴巴被捂住,想说也说不出来!
正这当儿,忽听得下边有声音道:“二老,快走!我们与叶姑娘
了手,他们一定已察觉有异!”
乍听此言,那声音就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牧野栖大吃一惊,但很快又明白过来,说话者定与此时抱着他的人一样,是由地面之下逃遁出来的!
他低头一看,果然看到地上已
着半个身子,那情景显得颇为诡异!
被称作二老的人低声道:“好,你们赶紧上来,我等你们!”
“不,我们在这儿守上一阵子,顺便可以干扰他们的追踪线路。”
“二老”还待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远处有衣袂掠空之声响起,间杂着低沉地喝骂声!
他心中一惊,地面“哗”地一声响,他的同伴已跃出地面,猛地拍了他一下,焦急地道:“莫意气用事!”
“二老”一咬牙,道:“多保重!兄弟们会来接应你们的!”
不再有回答,他那名同样身材矮小的伙伴已如幽灵般潜入草丛之中!
“二老”立即向与“笛风客栈”相反的方向掠走!牧野栖心道:“方才追赶过来的人,会不会是姑姑呢?”
他想挣扎,但那人个子虽小,而力道却很大。不谙武学、年龄幼小的牧野栖根本动弹不得!
跑了二十几丈,急听得前面“咕咕”地两声蛙叫“二老”顿时停了下来,随即竟也“咕…咕咕”地应和了三声!
于是听得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孩子救出来了吗?”
“二老”应道:“救出来了,但那些人多半已经惊觉,向这边赶来了。”
一阵“沙沙”
响,牧野栖忽然发现前面一下子多出了几十个人,人人皆着黑衣,影影绰绰,难以看清其真正面目。
今夜所经历的奇事太多,牧野栖也就不甚惊讶了,暗忖道:“听他们的对话,倒像真的是来救我的,却不知会不会是在演戏给我看!”
几十个人如同黑夜中的游鱼一般向这边围拢过来。
牧野栖隐约看出与“二老”说话的人颇为清瘦,只听得他道:“你带八个人向东,那儿老邱他们已备好了马车!”
话说得很快、很急。
“二老”也不知说什么,应了一声,立即有八人尾随于他身后,向东而去!牧野栖见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暗暗心急,不知他们用马车又将把自己拉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是凶是吉?
走不多远,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声惨烈而短促的惨叫声!惨叫声甫起,又戛然而止,格外惊心动魄!
在“二老”身后的一个人失声道:“是大顺子!”声音显得极为悲愤!
“二老”却不言语,脚步更快!后面的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牧野栖此时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庒抑着的情感!
耳边风声呼呼,牧野栖心中七上八下,整颗心也飘浮起来,空
的,没有着落。
也不多奔掠了多少路,只听得身后一个人庒低声音问道:“是老邱么?”
牧野栖定神一看,前面果然到了一条官道,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几个人站在马车旁,来回踱着步子,这时应了一声。
此刻“二老”已经松开了捂着牧野栖的手,但牧野栖知道,这时即使他喊破嗓子,也无人能救他了,于是他反倒静下心来。上了其中一辆马车,疾驰一阵子,牧野栖感觉到外面的车轱辘声似乎小了许多,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想必是三辆马车分开行驶了。
坐在车內,也不知马车驶向何方。牧野栖犹豫了一阵子,终于怯生生地对坐在他一侧的“二老”道:“叔叔,如果你们真的是救,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送到爹娘那儿去?”
“二老”沉默了一会儿,道:“一时半刻,我也说不明白,等我带你见了一个人之后,你一定会相信我的。”
牧野栖道:“我本就相信叔叔你了。”
“二老”一怔,道:“为什么?”
牧野栖道:“如果你要加害于我,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根本就不必要骗我,直接出手就行了。”
“二老”叹道:“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我们拼死把你救了出来。”
牧野栖心道:“你道我真的信了你么?我与你们无亲无故,你们凭什么要救我?而且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客栈刚有恶人来了,你们就随即出现!爹爹不肯让我学武做江湖中人,多半是因为江湖中处处存在着欺诈…”
他终是小孩子心
,虽自认为不会信任“二老”诸人,但一时已无迫在眉睫的危险,加上又困又累,精神略一松懈,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地一震,牧野栖顿时醒了过来。
只听得“二老”道:“好了,现在已是真正的全安了,下车吧!”
牧野栖一下子清醒过来,忖道:“他们会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牧野栖有些忐忑地随着“二老”下了马车。
此时仍是在夜里,牧野栖发现自己此时是置身于一块平阔之地,有一条仅容一车通行的石板路由此向前延伸。平地两侧是平缓的山坡,山坡上有几间屋子,其中一间还亮着灯光。
牧野栖心道:“这儿也算不得十分隐密,他却说真正的全安了,只怕言过其实。”
驾车的与站在车厢外的两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人道:“不知其他各路兄弟有没有返回?”
“二老”显得有些心情沉重地道:“孩子在我们手中,他们即使能够在我们之前赶回,也不会这么做的,多半要迂回一点路程,以做到万无一失。不过这样一来,自然会多了几分危险!”
另一人赶紧道:“兄弟们皆经验丰富,多半不会有事的…”
正说话间,只听得“吱呀”一声,那间亮着灯的屋子的正门打开了,灯光一下子洒泻而出,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前,因为背着光,让人无法看见其真面目。
只听得那人道:“孩子带来了吗?快进屋吧!”
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牧野栖今夜一直是在危机四伏之中度过,感受到的只有腥血与厮杀,这时突然听到柔和的女
声音,顿时大感亲切。
“二老”应道:“带来了。其他弟兄尚未回来吧?”
“没有。”那女人道。
“二老”拉着牧野栖的手,有些神秘地道:“你见了她之后,一定会相信我们了。”
牧野栖任他拉着,向屋子那边走去,心中却道:“你错了,除了我爹、我娘,还有姑姑,我现在谁也不信!”
当牧野栖跨进门槛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在了自己的后脑上,他略略侧头,向那女子望去。
这么一望,顿使他身子一震“啊”地一声,失声惊呼出来!
他赫然发现站在门旁,微笑着望向他的人,竟是他的母亲蒙敏!
这如何不让他惊骇
绝?
蒙敏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她不是仍在华埠镇么?
天终于亮了。
再可怕的夜晚,也终究是会过去的。
只是有几人知道曾经在黑夜里,究竟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的事?
华埠镇上的人昨夜自然已被笛风客栈的变故所惊动,甚至有几个与牧野静风有些
情的人还准备过来察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当他们远远地看到立于屋顶上的幽求时,都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
幽求身上所隐有的
人气势让这些纯朴得有些怯懦的人心惊胆战!当他们隐于暗处,看到幽求便如幽灵鬼魂那般飘飞时,更是再也无法向笛风客栈挪动半步!
好心的人除了祈求老天保佑牧野静风一家及笛风客栈平安无事外,再也不能做别的什么事了。
可惜他们的祈求并没有为上天所接受!
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小镇众人之间悄悄地但也很快地传递着。
不到晌午,几乎镇子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笛风客栈的少主人牧野栖已失踪!
与之相比,另外两条消息便显得不甚重要了。
一是奇丑无比的麻嫂已死;
二是麻嫂的儿子小木也已不知所踪!
麻嫂毕竟只是麻嫂,她的
情古怪乖戾,镇上本无多少人喜欢与她交往。
倒是小木的失踪众人十分惋惜…甚至不亚于对牧野栖的失踪的啧叹!
他们本就是一样的讨人喜爱,一样的聪明伶俐!
笛风客栈已是一片狼籍:瓦破、墙倒、门裂,地板也有了好大的豁口…
甚至连后院里的那一丛葱葱郁郁的竹子也被悉数砍断!
众人无法明白为什么要将这么一片竹子悉数砍了!
已挂了十年之久的“笛风客栈”的招牌终于取了下来!
当众人看到牧野静风默默地走到正门外,摘下早已为众人所熟悉的“笛风客栈”四个惹眼大字招牌时,一种惋惜之情都不由自心底生出。
毕竟,笛风客栈在华埠镇的口碑不错!甚至可以说“笛风客栈”已是华埠镇的一种象征,南来北往的客人已习惯了在这“笛风客栈”打一个尖,歇一歇脚。
因为如牧野静风与蒙敏这般脫俗的客栈老板与老板娘毕竟是很少的!
而今曰,笛风客栈却已不复存在了。
这更让人们对昨夜发生的一切加以猜测!
形形
的说法如纷起的鸟儿一般在人们的口舌上滚来滚去!说法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让镇上的人们大吃一惊的是牧野静风竟极其隆重地将麻嫂厚葬了!
此举着实让人觉得无法理解!
谁也无法将有出世之感的牧野静风与奇丑无比的麻嫂联系在一起!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似乎都无法说通!
可事实已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麻嫂便葬在笛风客栈后面的那片竹林中!
为此,牧野静风雇了不少人去搬运竹林中的尸体!
当人们知道笛风客栈的后山上居然有二十多具尸体时,已是震骇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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