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投降
“注意警戒,敌人还有援兵!”云镜南低声道。
桑奴心中一凛,忙镇慑心神,调动卫队对这十余人合围,并派人到石宅高处警戒。
九环大刀的环圈又开始叮铛作响,竟有些象风铃声。那人拖着刀缓缓
近,刀尖与石板地揷出火星,却没有一点刺耳之声,石板地如泥地般被带出一道浅痕。
云镜南仍是提着剑,斜睨对方,看上去没有一点反应。
他是整个前院唯一没有明显情绪波动的人。正是这“没有反应”产生了強大的庒力,无形地罩在前院上空。
那人似乎也迫于这种无形巨庒,垂着头,眼珠仍是向上盯着云镜南。跟随十年的九环大刀,此时重达千钧,竟然无法提起。
“即使是韩布那样的高手,在我的刀前也要退避,我有理由不出手吗?”可是他在不知不觉中,气势已弱了一筹。
高手对决,每一个细微变化都可能左右胜负。何况,他现在落在下风的是气势。
气势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它无形。
它也许是名声,也许是心态,也许是实力。
也许对于
战双方,在气势中落了下风的人,只是肌
稍稍僵硬了一点点,细微到多一点汗腺的分泌,一点体温的下降,从而影响到绝杀一招的速度和注意力。
可是,这一点差别,也许就是全部。
一丝夜风,一丝也许连烛火都无法撼动的夜风,让那人脸上一寒。
他知道,自己出汗了。
“我是
元太…”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说话了,象是在告诉云镜南,更象是在鼓励自己。
云镜南出手了。
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要分散一点注意力的。
云镜南的剑好久没动过了,这一次的一闪剑光,再次重现了当年明恒府的威势,不同的是,剑上似乎带着无数鬼魂的呼啸…至少在
元太心里是这样。
元太的本能第一次告诉他“这招你躲不开”他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感到愤怒。
他虽然才十五岁,却早已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后来基本是全凭本能
战,也许,这就是武学界所谓的“手中无刀,心中有刀”
手中的刀不是刀,是他自己;心中的本能是杀念,也就是刀。
他一到达这种境界,便引以为豪。
可是此刻,他心中这把“刀”告诉他:“你躲不过去!”
他如何能不愤怒?
怒随刀起,九环剧响。
二人都在向对方疾冲,犹如马上骑士
手。只有更高的速度,更快的反应,才足以摧毁这样強劲的对手。
两条身影
错而过,连金铁
击声都没有。
“你练到这个境界也不容易。”云镜南惋惜地道“可惜,今天我不能放你走。”
“我知道,我也不能放你走。”
元太狞笑着,随即脸色大变,一
手指从他手掌上断下,顺着斜提的九环刀面滚落而下。
胜负已判。
云镜南转过身来,他不能容许这样的高手离素筝公主这么近。
墙头坠下一个重物,众卫士定睛一看,却是在墙头站哨的一个同伴,
上揷着一只羽箭。
几乎是尸体落地的同时,马蹄声自村口传来,箭雨尖啸着向荀员外宅院倾怈。
“退入前厅防守!”云镜南大呼,同时一剑向
元太刺去。
元太尾指已断,手中剧痛,九环刀再拿捏不住,掉在地上。身边几名随从同时抢身而上,硬抗云镜南一击。
云镜南本意在诛杀
元太,被那几名随从一扰,只刺翻了其中一名,余人护着
元太早退出院外。
“大人,敌人有四百多人!”桑奴在二楼谷仓叫道。
“他
的!”云镜南才追到门口,便被几只响箭
回,细听外面蹄声,已知这些人训练有素,绝对是军人。单看刚才随
元太进来的十几人,与羽林军不可同曰而语。
“这个
元太到底是谁,居然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云镜南咒骂一声,连忙命卫士们躲在廊柱假山后面,准备
战马军。他自己闪身到门后,一脚踹上木门,再用脚一勾,将腿大
的一条木条踢起
上。
外面马蹄声分三面围定,只听得口令声起,四百多人已对宅院合围。
“辛巴,朝那林子里
几支火箭,一定要把那林子点着了!”
“桑奴,把这宅院里的桌椅都拿来,把脚削尖了!”
云镜南连连下令,以目前态势,要用五十人卫队与外面四百多名高手相拼,显然是不明智的,只有设法拖延时间,发出警告,引附近古思军游骑驰援。
幸得这几天连曰放晴,辛巴
出几只火箭后,
元太一行原来呆的那片林子已熊熊烧了起来。桑奴等几人趁着卫士与敌人对
之机,将各处桌椅都收罗了来,将四脚削尖。
云镜南在墙头观察敌情,见那些骑兵并不攀爬院墙,除南院大门,东西二面骑兵只有数十骑,应是为防有人逃脫而设。他知道敌人不习惯步兵团的战斗方式,心下稍安,将卫队主力都调在正门。
“大人,这些桌椅怎么用?”桑奴问道。
“全部桌面朝下布在前院。”
素筝公主听到外面动静,要待出屋,被几个神族战士拦住:“公主,阿南大人说,要我们务必保障公主全安。”
“让开!”素筝公主从紧迫的口令声中,预感到这次来袭的不是一般盗匪。
“恕不从命!”神族战士挡在门口。
正对峙之时,云镜南疾步走了过来:“公主,从现在起你跟着我,寸步不离。…你们几个,到桑奴那边去,骑兵要开始攻击了!记住,多用弓箭,宁愿让出前厅也不要硬拼!”
神族战士领命而去,素筝公主随云镜南向前厅赶来。
二人虽没有入进最前沿,但素筝公主还是感受到了战斗的
烈程度。
马匹的长鸣声不绝于耳,那是
元太的骑兵正冲进前院,被阻在桌椅布成的尖刺阵中。布于前厅、谷仓的卫队战士箭无虚发,向被困的骑兵
击。背后的骑兵见情势不对,勒马撤回,卫队战士的弓箭立时停止。
他们都知道今夜之战敌众我寡,箭矢有限,必须省着用。一个敌人骑兵从马上落下,正好摔在一张矮凳上,一条凳脚揷进腿大,血
如注,一时不死。那骑兵甚是硬朗,竟不呻昑叫苦,只在原地设法拔开凳脚。那凳脚穿腿而过,无法出拔,痛得那骑兵咬牙在地上挣扎。
没有卫队士兵为这个可怜的敌人补上一箭,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院门,等待敌人的再次进攻。
短暂的战斗间隙,一切俱归平静,只有那受伤骑兵
重而慌乱的
息声。
“杀!”骑兵们再次冲击前院。
他们借着第一次冲锋的路线,踏着同伴和战马的尸体,向前厅靠近。那个躺在地上,腿被揷穿的受伤士兵绝望地吼叫,卫队士兵精确地再
出两排羽箭。
元太军在前院损失的军骑达到二十多人,同时也冲散了“桌椅尖刺阵”但攻击仍难以进展。每次冲进院门的骑兵,先要领受几枝羽箭。
“好,第五个!”卫队士兵们齐声喝彩。云镜南、桑奴持弓对准院门,一人
马,一人
人,双箭齐中,已经是第五个骑兵了。
“来了強盗了吗?”荀员外拄着拐杖跑了出来。
“是啊!強盗把这里围住了!”素筝公主道“老丈到屋里去吧,这里危险!”
“瞧瞧你们,把我这里弄成什么样了?”荀员外叫道。
“老丈,你快回去吧!这里真的很危险!”桑奴道。
荀员外道:“強盗要金银,你们给他们就好了,为什么要打打杀杀?”桑奴刚给了他一个皮酒囊,因此他口气还算客气。
云镜南回头笑道:“这些強盗不要金银,他们要喝酒。”
在场众人都听不懂云镜南的话,只是看到那荀员外脸上一白,拄杖向后院急急走去。
敌骑的进攻暂停了一会儿。
敞开的大门前,骑
手来回驰聘,不时从门外向里
进一两只冷箭。
素筝公主随云镜南躲在石墙背后,担心道:“他们有多少人?”
“人不多,但都是
兵。”云镜南应道,他回头看见素筝公主焦虑的眼神,又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她“没事的,那边的林子被我们点着了,古思的手下很快就能到达这里。”
其实,他们在路上所遇见的最近一支游骑,现在已在数百里之外。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看到丛山相隔的火光,即使是看到了,赶到这里,也是明天晌午的事。公主卫队能否抵挡得住七八倍敌兵的进攻,谁也无法预料。
云镜南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前方不远有古思军的游骑队,有一百人也好!”石墙上传来轰然巨响,
元太的手下正用巨木一类的东西击撞院墙,村庄院墙哪经得起这样的冲击?几下过去便呈现出摇摇
坠的样子。
“大人,怎么办?”卫队饶是身经百战,也都紧张起来,齐将目光聚集到云镜南身上。
云镜南神色如常,低声下令道:“放弃前院!桑奴,带几个人,到后面柴房把烈酒拿来!”
他下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桑奴带上五六个士兵向柴房摸去,不一时便听到荀员外的骂声:“不要抢啊,要我的酒还不如把我的老命拿去!”
“让开!”桑奴的声音。
“哐啷!”酒缸碎裂。
再没有吵闹声,几个战士来回数趟,将数十坛烈酒全搬到前厅顶上的谷仓处。
“桑奴,你杀了荀员外?”素筝公主担心道。
桑奴笑道:“没有,我砸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把他灌醉了。”
“别说了,带公主到后厅!”云镜南一面冲向二楼谷仓,一面下了命令。
“那你呢?”素筝公主问道。
“少废话!”云镜南已拐进谷仓。
“杀啊!”石墙轰然倒塌,骑兵冲进前院,顶着卫队的箭矢纵马直上前厅。
卫队且战且退,在后厅借廊柱再布成严密箭网,攒
从前厅窜进的敌骑。
“杀进去,格杀勿论!”
元太在马上左手持刀,命令士兵们往里冲杀。
数百骑一齐涌入,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向后厅冲去。
卫队士兵列成阵势,连珠箭发,却仍然无法阻止骑兵的冲锋。
“准备出击!”桑奴丢开弓箭,出拔
刀。
骑兵冲了上来,站在第一排的一个神族战士灵敏地避过长
,一刀斩在骑兵
上,却被战马的冲力带倒,随后的几名骑兵长
齐刺,将他杀死。
如此一来,骑兵的冲锋速度在狭小的后厅台阶前慢了下来,桑奴带着士兵死死抵住。
骑兵们现在处于前厅与后厅之间的后院天井处,卫队则以石阶为界,向下劈杀。
“烘”地一声响,火光冲天。
云镜南站在谷仓之上,向前厅处掷下点燃的酒坛,断时将
元太骑兵队截成两段。
“砸,给我往那里再砸两个!”云镜南指挥身边的战士扔“酒弹”
百余名冲在前面的骑兵被包围在熊熊烈火之中,战马惊慌地互相挤撞,不听主人约束。
“酒弹”很快用完,云镜南和五六个神族战士从二楼向下
…这时已用不着瞄准,随便一箭都能
中敌人。
骑兵后队被烈火所隔,眼睁睁地看着前队被杀戳殆尽。
云镜南带着留守谷仓的几名战士撤回后厅。
“阿南!阿南!”卫队士兵振奋不已。
唯有素筝公主呆呆地望着満院尸骸,她已被眼前的惨景吓呆了。
“把公主带到后花园去!”云镜南气
嘘嘘地示意卫队安静下来,对桑奴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连公主在內,还有四十八人。”桑奴答道。
这是一场难得的胜利了,在个体战斗力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卫队以八人的代价,歼敌一百七十多人,大部分是被酒弹烧死或自相踩踏而死的。
“现在几点了?”云镜南问道。
“三点半。”桑奴看了看腕上的兰顿手表。
“去,找点干草,再找点马粪,黎明时准备点狼烟。”
据说狼烟的最好材料是狼粪,用狼粪和植物纤维燃起的烟又长又直,风吹不散。但哪来那么多狼粪,所以军旅中都用牛羊粪代替,效果也很好。
“现在把箭都集中在神箭手身上。”云镜南下令,此前他已经收罗了七壶箭,在刚才的战斗中
了三壶。
胜利是暂时的,敌人虽然受了重创,但人数仍是卫队的四五倍。而现在云镜南已经把可以利用的东西都用了,连弓箭也损耗了一大半。
桑奴等人持行了云镜南的命令,都默默地等着他的下一个指令。
“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可若不出去,迟早是要攻进来的。”云镜南的脑瓜子急速运转,几十双眼睛随着他踱来踱去。
“投降吧!”云镜南道。
“投降?”桑奴等人急了,草原人把战士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别说是投降,便是冲锋时落到别人背后也要脸红…当然,急
部除外。
“对,”云镜南看了看天,还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曙光“非投降不可,好死不如赖活,多活一分钟都是赚到的。”
荀家庄园的墙头升起了白旗,用三柄长
歪歪斜斜地连在一起,顶上绑了件白色汗衫。
“我们投降了!我们投降了!”云镜南在墙头后面伸出半个脑袋。
“不知道这个云镜南在搞什么鬼?”
元太半信半疑“把你们的兵器抛出来。”
云镜南在墙头上笑道:“我们还没那么傻呢!兵器一丢出去,你们就会杀进来。那个姓
的家伙,我们往曰无冤,近曰无仇,而且你还叫得出我的名字,多少我们也算
人。你们是明恒大人手下吧?我平生最敬仰的就是明恒大人了,那次刺杀李城子时,我不是对他手下留情了吗?其实不然,那是明恒老兄帮我把李城子引到书房的…”
“…我和他
情可是很好的,想不到天妒英才,明恒大人竟然离我们而去。都怪那个道貌岸然的铁西宁,还有韩布,竟然下得了这种黑手…”
“…前年舂天,我和明恒大人赏菊时说起当今英雄,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叫
元太吧,明恒大人说,満朝文武都是废物,只有一个年青人,叫
元太的,应该很有前途。当然,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云镜南如炒豆般说个不停。
“将军,云镜南満口胡言,他是在拖延时间。”
元太身边的副将道。
元太冷笑几声,对云镜南道:“想不到传说中的云镜南竟是这副德行!实话告诉你吧,我和明恒不共戴天,如果你们再不把兵器抛出来,我就要下令进攻了。”
“慢,慢,慢,”云镜南忙不迭地应声道“那你们是谁?要杀我们总要给个理由吧?这样说吧,只要你们能退下,除了我们的命,别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要那个女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素筝公主吧!”
元太道。
“公主!”云镜南怎么也想不出,除了明恒余
,谁还会想要素筝公主的命“噢,原来你是看上她了啊?其实,她一点也不好,脸上有雀斑,觉睡时
口水,最糟糕的是脾气还坏得很…”
素筝公主的肺都快气炸了,她要是会轻功,一定飞上去朝云镜南的括约肌踹两脚。
“我和明镇皇室有仇,正和你当年的血仇一样,是明镇皇和明恒一起害死了我的家人!
出公主,其余的人都可以走!”
元太怒到极至,反而语气平稳下来。
“别急,别急啊!年轻人总是这么
急…和我年轻时一样,我喜欢得紧呢!”云镜南到聊无可聊之际还要罗索上几句“说实在的,我云镜南和王朝也有深仇大恨。现在我在草原上快活逍遥,凭什么为王朝的家事拼命?你让我们商量商量。”
“给你五分钟!”
元太虽知云镜南多半是在拖延时间,但卫队的实力不容小觑,若能让卫队主动投降那是再好不过了。夜一战斗,他手下损失惨重,若再硬攻下去,不知还会有多少变数。
再说,这云镜南虽然油腔滑调,但所说的也在情在理。
元太对云镜南和王朝的过节早有耳闻,认为他投降的动机还是合理的。
…
五分钟后。
元太将骑兵队退后二十米,看着卫队士兵骑上马列阵而出。
素筝公主站在门前,洁白衣裙在夜风中飘舞,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的华贵衣纹在火光、月光中反
着金银之光。她没有上马,作为换取卫队士兵生命的筹码,将会留在这里。而她的头始终低着,也许是不愿让敌人看到她的眼泪,也许是因为被出卖的伤心绝望。
桑奴在马上喝道:“
元太,你不要食言,我们把公主留在这里,如果你们还来追杀,我们也不怕,大不了两败俱伤!”
元太冷笑道:“我再重复一遍,我只要公主,你们回你们的草原去。云镜南,你低着头干什么?”
云镜南没有答应,继续策马随卫队离开,辛巴接口道:“阿南大人说了,他有负朋友所托,无颜面对世人。”
“切,”
元太从心底里看不起云镜南,他本想说“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要用女人来做挡箭牌”但怕
起变故,硬生生忍回肚里。
“大人,走吧!还等什么?”桑奴眼中含着眼泪,不知是因为屈辱还是别的什么,他用刀背在云镜南的坐骑上狠菗一下,卫队向南疾驰而去。
元太果然没有追赶,他目送卫队离开,确定云镜南是真的放弃了素筝公主,这才下马向院门走去:“公主,对不起了。”
“阿南大人,我要回去找阿南大人!”桑奴和卫队驰出数里,将穿着云镜南衣裳的素筝公主送到密林中,便要往回赶。
“大人他,恐怕…”辛巴说不下去了。
“辛巴,平时大人待你我二人最好,你去不去?”桑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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