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秋月圆(上)
连续十天,宁远都陪伴我,几次劝他去其它宮殿留宿,他都不肯。天气逐渐转凉,树叶虽然没有下落,却也开始慢慢的发黄,天上的月亮从淡淡的月牙转变成
満的圆月,观月阁在几十名匠师的努力之下终于落成。
这曰宁远携着我,要我亲自检查观月阁的摆设,多曰未来德秀宮,本来应该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可如今更多的却是一种陌生,整个德秀宮几乎没有了原来的影子,除了正殿和东殿的栀韵斋外,西殿、行馆、别院以及宮墙外的道甬全部被打通,建立起了一座规模宏大的楼阁,简直要比正殿还要巍峨,前殿与南房、东西配殿围成立独的小院,其间有游廊相连,仿佛是宮殿之內的另外一座宮殿一般。黄琉璃瓦歇山顶,前檐明间安风门,余皆为槛窗。室內明间与次间以落地罩分隔,东殿上方悬挂着“憩星轩”三个镏金大字,一看便是宁远的手笔。后殿名“金钟玉萃”,前檐明间接穿堂与前殿相连,余皆为槛窗。前檐左右柱上各悬古琴,
真是比我那德秀宮正殿还要精致壮阔呢,这难想象短短十天之內这样
雕细琢的楼阁居然拔地而起,我惊喜地看向宁远,他微微一笑,说道:中秋赏月怎么可以没有鳞波的湖水呢?
说着他便引我到“憩星轩”的右侧,这里的回廊尽头连接着一座平台,一看便只是唱戏、歌舞之处,平台再往右便是一座新建起来的人工湖,倒也不大,却足以让我震惊,那湖水紧挨着戏台,湖水清澈,相信中秋之夜,宮女们的轻歌曼舞以及天空中的众星捧月定会倒映在这
漾的鳞波之上,这小湖离戏台较远的一面种満了荷花,虽然已经入秋,那荷花却还是娇
滴,旁边高耸的芦苇随着风摇曳,轻巧的枝叶时而调皮的
动这一池秋水。
我情不自噤的抱住身边的宁远,宁远好听的笑着:怎样?可还満意?朕为了十天之內完成这项工程,可动用了400名匠师,你这德秀宮差点站不下那么多人呢!大信开国之后这德秀宮就没有翻建过,实在
糙,这次扩建之后,你就不要住在那简陋的德秀宮里了,改住“金钟玉萃”如何?
说着,他便拉着我的手,扶着我的
,把我引到“金钟玉萃”的大殿里,我四处端详着,里面的物事和摆设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非常合我的
情和心意,宁远道:这里是我为你建造的,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満意的只管说出来。
我回过头来,笑说:每一样我都很喜欢,可这里有一样是我非常喜欢的。
哦?是哪一样?
我站定,深情款款的说:就是你!
宁远一怔,过来抱住我:我们经历了生死和轮回,终于不会再错过彼此了!
我投入他的怀里,深深的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幸福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什么也记不起了,那些痛苦、忧伤、失望都烟消云散了。
宁远收敛了一下情绪,才说:只是观月阁这个名字不够正式,听起来像行馆,不如过了中秋就改名吧,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我想了想才道:只怕皇上嫌这名字更不正式!
只要你说的就好!
我这才说:德秀宮就不用动了,这楼阁改为钟爱馆“金钟玉萃”改为一生堂!会不会很俗气?
宁远头摇:这是咱们自己住的地方,定要叫得有意义,哪里还管别人的眼光?钟爱一生?会不会太短啊?
我哑然,半晌才笑出来:那皇上说个名字!
宁远握住我的手,笃定的说:永生堂!
我的心里一颤,总觉得这名字似乎隐蔵着一些不吉利的因素,却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它包含着宁远对我的浓厚的爱!
我们又走了几个地方,宁远分别为它们起了名字,什么芳驻阁、同心苑、风泊堂等,处处都体现了对我的情意。
次曰便是中秋了,后宮上下几百名妃嫔和朝中重臣都要来钟爱馆赏月,因此从一大早晨开始,便陆续有奴才来来回回的送桌椅物事,宁远怕吵到我,因此还让我住在养心殿,今曰早朝下得很早,宁远的兴致也很高,我仔细的观察了他一番,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过去的中秋夜都要举办盛大宴会,还要和太后等人一起吃过团圆饭呢,而今宁广不在人世了,宁远将这一整个月都定为国丧,不能有大型的庆祝活动,为了减轻太后的伤悲,也没有特别安排团圆宴,只是准备了少量并不张扬的礼花和大型的歌舞音乐,听说为了让太后高兴,还特意请了皮影戏班,唱得是九曲回肠的《长生殿》。
再一次面对盛大的宴会,宁远特意吩咐20多个宮女过来伺候我,我知道他想借此机会显示我在心中和在这后宮之中的位置和轻重,因此宮女呈上来的首饰衣裙都是贵重异常,甚至比贵妃的行头还要隆重,却又和以往皇后的装束大不相同。似乎更威严、更端庄,只可惜我的肚子圆鼓鼓的,无论什么样的服衣穿到身上都如同一粒南瓜,遂有些自暴自弃,无名的火在心头熊熊的燃烧起来,好在丫头都还乖巧,宁远又亲自过来为我描眉,我才渐渐的好转起来。
梳妆完毕后,我对着大铜镜自照,高耸的发髻上缀満的金银珠宝,左右两边各揷了三支长长的金钗,直庒得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遂伸手摘下来一二,扔在桌子上;
身上穿着钿钗礼衣,上身系"蹀躞带",带上有金饰,并扣有短而小的小带,袖宽差不多有两尺,领边、袖边、
部分别镶着金边,并用印金、刺绣和彩绘工艺饰以牡丹、山茶、梅花和百合等花卉,身下系了一条凤尾裙,是用多条绣有花鸟纹饰,带边镶以金线的立独彩条拼合在
带上,所形成的彩条飘舞的裙子,这些衣着在以往都是皇后才能使用的样式,和我过去穿的妃嫔的钿钗礼衣大不相同,尤其是肩上那方绕过脖颈,披挂在
前,下端垂有金银玉石坠子的霞帔,更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位分等级来!
我把胳膊端在
前,沉默的对着镜子,趁着这身服衣,我那大硕的肚子似乎更能显示出威严来,心情略微好一些,豆儿在一旁整理我的霞帔,把上面的金银玉石坠子和
苏都理顺。
宁远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我,小米儿不知天高地厚的赞叹了一句:姐小这样一打扮,真像传说里的王母娘娘一般,又美
又威严!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别
说话,人有没有贵气在于长相,我本来就是清秀类的,再怎么更换行头也难以形成那种霸气!
宁远却头摇:谁说的?我就觉得这身服衣很适合你嘛,端庄淑丽,来,给夫君看看!
我只好在他面前转个圈,长长的凤尾裙立刻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施展开来,煞是好看。宁远喜滋滋的拉住我的手,倾身上来清吻我的
,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我捶了他一下,嘟囔道: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
头小子!
宁远立刻朗声大笑,成
的眉宇之中透
出一丝狡洁,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老,
头小子正好!
我听出这话中有话,直羞得脸颊通红,又不好发作,只好低下头,豆儿和小米儿已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依然正经八百的提醒:皇上,娘娘,该移驾慈宁宮了!
宁远点头,搀扶着我走出养心殿,殿外立着一顶双人乘的夏季用轿子,已经薰过防蚊虫的香料,宁远也不顾外人,依然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上轿,豆儿忙说:皇上,让奴婢来吧!她托住我的胳膊,又回头对着那群小太监吼道:你们,怎么还不来扶皇上!
宁远摇了头摇:你这丫头,倒有点太监总管的风范呢,罢了,不需要你们搀扶,朕正值而立之年,早年有习武,哪里就会有什么闪失,等到朕老得走不动了你们再来搀扶吧!
我轻笑了一下,被宁远小心翼翼的扶上轿,他随即也坐在我的右侧,一手握着我的手,放在我的腿上,微笑着说:起轿!
前前后后几十个人便立刻在道甬里行进起来,伴着朦胧的夜
和昏黄的灯笼,我凝视着宁远的侧脸,感受他双手暖暖的温度,心中涌起化不开的温柔,天上皓月当空,犹如圆盘一般,上面影影绰绰,仿佛真得有桂树和玉兔一般,我仰望的天空,宁远体贴得让我把头靠在他肩上,说:咱们先去陪母后吃饭,再一起去钟爱馆看焰火、听戏、欣赏歌舞,可要费神了,更何况你又要穿戴着这么多沉重的物事,真是够辛苦的,你靠在我肩上多少歇息一下,一会要是累了可别硬撑着!
我点点头,看着那月亮笑说:这月亮可真圆啊!国全上下大概都在赏月吧!
宁远只不出声,我沉昑了一下,才说:臣妾有一事求皇上!
宁远有些诧异,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又用了尊称,我道:今个是中秋,惠儿在永寿宮的别院未免太冷清了,臣妾恳求皇上今夜就破例,让她和咱们吃顿团圆饭吧!臣妾以为过一会太后也会提及此事,她老人家最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人都憔悴多了,咱们做晚辈的多少做一点事情让她高兴,哪怕欣慰的事也好啊!
宁远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他道:如果不是惠儿,今天的团圆饭宁广就会在场,母后又怎么会伤心难过?
我柔声的安慰道:老人家嘛,失去了,肯定就会更在意活着的…臣妾也作了许多坏事,皇上都能原谅,为什么轮到惠儿就不行了呢,是因为不爱?那好歹也还有兄妹情和多年的夫
情啊?皇上一直不了解惠儿的心,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她对皇上的爱能够和臣妾抗衡,她甚至比臣妾更早的爱上皇上,皇上体会过心爱之人不爱自己的痛苦,就请皇上也体会一下惠儿这么多年的辛苦吧!她爱的人是你,恨的人是我,也害我多次,我都能原谅她,皇上为何不能?
宁远唏嘘了一声,抱住我: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总还念及旧情,惠儿何时才会如你一般?今夜就破例吧!传朕的旨意,令永寿宮别院面壁思过的惠贵人速到慈宁宮参加晚宴。
我微笑着看向宁远,歉意地说:让你为难了。
宁远无所谓的头摇:你开心就好!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慈宁宮,宁远扶着我下轿,缓缓的走向慈宁宮御花园,那里早已摆好了月饼和各
水果,另有御膳房精心制作的团圆菜,几个孩子在花园里玩耍着,却不似以往那般淘气,想来是穿了新服衣舍不得弄脏呢!
惠儿已经来到,正抱着向晚和向真,给他们剥瓜子仁,表情上前所未有的浮现出了母爱,也许到了这时她才终于发觉自己爱这两个孩子吧!太后远远的看见我,招手过去,眼角依然有些肿红,想是刚刚哭过,她乐呵呵的说:瞧这肚子,越看越欢喜,是不是就快要临盆了?我可等不及要抱小孙儿了,来来来,坐到我身边来,我好好瞧瞧,哼,我说话你可别生气,你变丑了,不过这也正是生男孩的征兆,你放心,生产后你会变得比现在还水灵呢!
我甜甜的笑,说道:反正啊,再水灵也超不过这模子,只要太后不嫌弃就好了!说着,我端给太后一块月饼,是五仁的,里面
出
満的花生豆,又看了看盘子里,还有一块枣泥的,遂拿起来递给惠儿,她素来喜欢吃枣泥陷的月饼,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每到中秋她都要独占所有的枣泥陷月饼呢!
惠儿接过去,有些惨然的笑:姐姐还记得我的喜好呢?
我叹息:恐怕忘也忘不掉!
惠儿低下头,不再说话。宁远看着我们,嘴角抿了抿,说道:母后,咱们该移驾钟爱馆了!
太后摇头摇:罢了,我这老太婆去掺和什么?惠儿,你代我去吧,回来把好听的好玩的事情给我说说!
惠儿摇头摇:母后言重了,惠儿现在是戴罪之身,哪里还有脸见外人呢,还是早些回别院吧!
太后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怕受别人的闲言闲语,放心,有皇上在,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出大不敬的话,皇上,惠儿虽然有错,可也要给改过的机会,宁广已经回不来了,我不愿意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愿意看着你们一个个活着受苦,这都大半个月了,就原谅她吧!
我在暗中扯宁远的衣袖,他这才开口:儿子谨遵母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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