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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去年的‮国中‬情人节—也就是七夕夜,她最在乎的那个人并没有准时来赴约。

 其实精确来说,那个浑球是直接放她鸽子,在电话里狠狠甩了她。

 而那个让她伤心又失态的地方,正是那间她评价为他妈的贵又天杀难吃的刘记台式餐馆。

 见鬼的台式,她孙蓓蓓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台菜…嗯,好吧,也许当时她的心情是很糟,但也不至于糟到让她想把整桌菜拿去喂狗—

 那‮夜一‬,天气很好、能见度佳,在光害严重的纽约市难得能够看见星星。

 孙蓓蓓上网找了一些数据,也参考了不少知名美食部落客的文章,最后,她决定在刘记餐馆订下一桌七菜一汤的台式合菜,作为情人节的浪漫晚餐。

 会订下这一桌台菜是有原因的。

 她的男友—李斯特.瑞察德是地道的‮国美‬人,他俩交往了半年多,对方整天嚷嚷着想多了解她的‮家国‬、了解她的文化背景、了解她的家乡美食。

 多么贴心的男人。

 于是她特地选在‮国中‬情人节的这‮夜一‬,花了大把银子,订下了在‮国中‬城里颇具知名的台菜餐馆;接着,她盛装打扮,在下午五点三十分的时候,来到刘记餐馆的门口。

 然后她拿出移动电话,既期待又‮奋兴‬地拨出了李斯特的号码。

 是的,这一整个计划都是秘密,为的就是要给对方一个大惊喜。李斯特不知道今夜是七夕,当然也不知道这天是‮国中‬的情人节。

 终于,电话响了六声之后,接通了。

 “嗨,亲爱的,你现在在哪里?”她笑得宛如一朵夜来香。

 李斯特的嗓音听来就和平常一样热情如焰、甜而不腻,“哦,Honey,妳打来得正好,我才正想去找妳。”

 她一听,心花怒放,原来世上真的有心有灵犀这回事,“真的?你找我干么?”

 “是这样的,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啊?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怎么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谈一谈是…什么意思?”她问。

 难道他想邀她同居?还是—他打算向她求婚?不、不可能的,这太‮狂疯‬了,她甚至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啊!

 然而就在她脑子満幻想的时候,李斯特却在弹指间把她的想象给击碎。

 “我觉得妳不适合我。”

 一句话,她就这样出局了。

 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耳里再也听不到人车流的喧嚣。之后的事她不太记得,不记得李斯特又啰嗦解释了什么、不记得何时挂了电话。

 恋情没了,但,饭还是得吃。尤其是她钱都付了,还付了不少。

 所以她仍是踏进了刘记餐馆。

 偏偏今夜是七夕,餐馆內座无虚席,而且双双成对,闪得不得了。她独坐在一桌四人座上,格外显得突兀。

 饭菜陆续送了上来,她举筷夹菜尝了一口,差点飙骂三字经,当下只想把那些美食部落客通通拖出来毒打一顿。

 她庒下脾气,摸摸鼻子,认栽了,顶多当自己在街头被抢了钱吧。

 然而老天爷今夜对她的考验却还没结束。

 大概她一脸就是孤独单身的寂寞样,不出十分钟,有个刚进门的客人,大概是找不到其他座位,便一**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这让她更加恼火。

 她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男人。他一头黑发,五官英锐利,有一对清澈透明的褐色眼珠子。她猜他应该有亚洲人的血统,因为他那犷的脸庞,隐约带有一丝东方人特有的娟秀之气。

 若非是在这种近距离下端详对方的五官,她大概也不会发现吧。

 不过,很遗憾的是,就算对面坐的男人再美、再俊,也无法浇熄她此刻満腔的烈焰怒火。

 她看什么都不顺眼。

 例如,男人点了丝炒饭、鲜炒高丽菜苗、招牌菠萝虾球。恰巧这三道菜她都有点,偏偏男人吃得津津有味,她却觉得食难下咽。

 那是一种“全天下都与她作对”的挫折感。

 她被甩了,旁边的成双成对几乎闪瞎她;她想好好地吃一顿饭,可不仅饭菜难吃,还有人跑来并桌;而这桌难吃到令她几乎想哭的食物—看看四周围,简直全纽约市的人都把它捧成天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Jesus!”她受不了了,重重地放下筷子,忍不住脫口抱怨,“难道全纽约市只有我觉得这菜很难吃吗?”

 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却没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他只是淡淡地轻牵了角,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他碗里的饭菜。

 孙蓓蓓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她知道那笑容并不是认同。

 “你觉得好吃?”她嗤笑了声,打从心底觉得不可思议,“我告诉你,这不叫台菜,这根本是侮辱台菜!我随便煮的家常菜都比桌上这几盘还要好吃几十倍,真不懂你们这些人,何必花大把银子来吃这种骗钱的东西!”

 男人仍然闻风不动。

 “你是听不懂英文吗?”她皱了眉,最后偷偷翻了个白眼,开始莫名唠叨了起来,“好吧,你是观光客,又是一个被观光游记骗来的人,那至少还比我好,我在这里住了快四年,居然还会相信那些美食文,我真是—”

 “妳太吵了。”

 突然,男人以标准的美式英文打断了她的话,“就算我听不懂英文,我也不应该忍受妳的噪音。”

 孙蓓蓓先是愣住,而后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哦,真是不好意思,嫌我吵?你知不知道你**下面坐的是我今晚的订位?”

 “我知道。”男人答得理所当然。

 反倒是孙蓓蓓,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什…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居然还故意…”

 男人一笑,道:“因为我也知道妳今晚邀约的对象不会来了。”

 她听了,震住。

 半晌,她回过神来,眼神里満是警戒,“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对方总算抬起头,向她的目光,这是他俩第一次四目相对。

 男人不以为意地伸出拇指点了门外一下,道:“刚才妳站在那儿讲电话,电话里说了什么,光看妳的表情就猜得出来。”

 “你—”她脸一热,“你偷听”

 “不,我只看了妳一眼而已。”

 “所以你就走进来、占我座位,只为提醒我说『嘿,我知道妳被甩』?你觉得这很有趣吗?”如果手边有杯水的话,她一定会往他脸上泼。

 岂料,男人竟笑了出来。

 “不错,妳的想象力很好。”

 一听,她深呼昅,隐约觉得自己就要失控。搞不好待会儿她真的会拿虾球丢他也说不定。

 念头至此,她已经拿起自己的包包,背在右肩上,一副准备闪人的姿态。

 “要不要我叫人来替妳打包带走?”男人突然问道。

 “不必!”

 这么难吃的东西她也不想打包了,哪怕它再贵也一样。

 “你觉得好吃,你就一起吃下去好了,撑死你这浑蛋!”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咒骂出这一句。

 事后,过了很久很久,孙蓓蓓才知道,原来那‮夜一‬,刘记餐馆的门外站了十几名他手底下的小弟。

 她以为那一天她是倒霉透顶,但事后想起来,她应该是幸运到了极点,才没被拖去灌水泥吧…

 在她被甩了之后,她的同乡好友—苏丽珣的爱情却是越发甜藌。

 哦、不不…别误会,她绝不是忌妒对方爱情学业两得意,而是担心丽珣挑男人的眼光比她还糟糕。

 她很讨厌麦可.豪登这个人。

 讲白一点,他连丽珣的一脚指头都配不上。

 她俩从小学就认识了,而她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不管是长相、个性、行事作风,还是家庭背景。

 丽珣来自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办厂的,早期在经济起飞的时候赚了不少,之后又转至东南亚设厂、再加上房地产投资,虽然称不上豪门,但家里真的是有钱的。

 自己则完全相反。

 在她有记忆以来,扶养她的就只有阿嬷一个人。每次当她问起父母的事情,阿嬷总是笑一笑,叫她不要问太多,因为知道了也不会比较快乐。

 没有爸妈这件事情让她在小学吃了不少苦头。

 她被欺负、被嘲笑,而且没有人愿意为她身而出,阿嬷年纪大了,她也不想拿这件事情去让老人家烦心。

 直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转‮生学‬—那个人正是苏丽珣。

 丽珣长得清秀可爱,再加上她那富裕的身家,瞬间就成了班上最受的人物。自己被欺负那么久,早就不爱社了,但这个傻里傻气的转‮生学‬却一天到晚黏着她。

 她一开始不以为然,心里想着:反正等到这家伙知道她是班上的箭靶之后,一定立刻转移阵营、加入欺负她的行列。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丽珣不但没有加入敌方阵营,反倒还为她身而出,不但替她骂退了那些只会以多欺少的死小孩,在知道了她家贫穷,还会经常从家里带点心给她。

 这样的情义相,一路持续了很久很久,甚至两人都升上国中,读了不同学校,丽珣仍然是处处照顾着她。

 打从那时候开始,孙蓓蓓就下定了决心。她告诉自己,长大后一定要成为比丽珣更了不起的人,然后换她来保护那个活像脆弱的洋娃娃,却又愿意身护在她前方的傻小妞。

 “我看到了,丽珣。”

 正因为孙蓓蓓对自己发誓要保护对方,所以她才摊牌说亮话,“我亲眼看到妳拿一大迭现金给那个无赖。”

 “唉唷,蓓蓓,那又没什么,就只是资助他朋友的汽车修理事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啦。”苏丽珣手一摊,拿起马克杯,离开了沙发直往厨房走。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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