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许是昨天被腾折得太厉害,林飞玉最后竟在唐乐天的背上睡着了。
唐乐天对此不但没有什么意见,反倒乐得很。
而林飞玉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最后其实是被饿醒的,饥肠辘辘的感觉太过清晰而痛苦。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如此饥饿是在什么时候了。
环顾所在的地方一圈,应该是家客栈,而唐乐天不在—林飞玉的手慢慢攥紧,这样的奇聇大辱她会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更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得罪她之后全身而退!
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人!
就在林飞玉心绪起伏之际,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随后唐乐天端着盛着食物的托盘走了进来。
“饿了吧?”唐乐天将托盘上的食物一一摆放到桌上,转身道:“我想妳也快要醒了,叫厨房帮妳做了份饭菜,正好趁热吃。”
林飞玉冷冷睇了他一眼,趿鞋下地,走到桌前坐下,一言不发的吃起来。
她跟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不共戴天之仇!
要杀人,首先要有足够的力气。不能力敌,也要智取,总归是不会让敌人占尽上风。
唐乐天见状并没有任何不悦之情,她此时的心境他能理解,且因自己理亏在前,即使她对他摆脸色,他也没什么立场好不高兴。
甚至,未来一段时间內,兵刃相向可能会是他们不可避免的相处模式。
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平复心情,等她接受这段因果倒置的情缘。
林飞玉吃完了饭,平复了叫嚣议抗的五脏庙,便扔开筷子,到一边去净手净面,打理自己的仪容。
不能因为别人对不起自己就对自己不好,只有自己活得更好才能让敌人无法称心如意。
唐乐天倚在墙边看她拎起自己的包袱,道:“此时天色已晚,妳莫非是要赶夜路?”
“什么时候了?”她似乎问得没头没脑,唐乐天却明白她在问什么。
唐乐天回道:“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妳睡得太沉,我没叫醒妳,想着妳睡
了,肚子饿了自然就会醒。”
竟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吗?
林飞玉暗暗诧异,她这一觉果然睡得太沉了些。
可想而知,她的身体必定遭受到了超出负荷的摧残,心头不噤又有杀意泛起。
这个男人—必须死!
唐乐天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杀机,心中只能长叹一声。
他们相遇的时机简直是糟到不能再糟,有这样的开端也就注定了他们之后的路不会走得多么顺遂,但他—已有心理准备。
“既然已经很晚了,就请你离开吧。”
唐乐天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好吧,妳早点休息。”
林飞玉却没有再理他。
他将碗盘收起,随即离开了房间。
林飞玉侧耳倾听,知道他确实已经离开。
虽是没多少睡意,但她还是躺回了
上去闭目养神。她要快一点养好身体,养足精神,快一点儿离开这个男人。
林飞玉从来不知道要甩掉一个人是如此麻烦的一件事!
三天,整整三天!
她用尽了各种办法想甩开唐乐天这个男人,可是都失败了!
这个男人简直如影随形,神出鬼没到了让人惊恐的地步。
这样的一个男人在江湖上不应该默默无闻,林飞玉在第四天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乐天啊。”
“你在江湖上有什么名号?”林飞玉换了个问法。
唐乐天微微一笑,“那些不过虚名。”
明白他不愿跟自己明说,她转而问:“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我担心妳啊。”
她断然道:“不需要。”
“何必这么绝情?”
“你我之间免不了一场生死之战。”林飞玉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决心。
“那是以后的事。”
“我不希望你再继续跟着我。”
“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呢。”唐乐天靠在一株大树上,表情略显苦恼,“我真的很担心娘子妳呢。”
“唐乐天!”
“如何?”
“我如今纵然不是你的对手,也不表示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羞辱我。”
唐乐天一点一点抿紧了
,她对他的恨让他尴尬,亦让他有些微的痛。
这样一个白清美好的姑娘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失身于自己,他真是有些怕她会因此变得愤世嫉俗,再不肯相信这世上之人。
“妳很恨我?”
“我为什么不恨?”林飞玉的声音冰冷,眼角眉梢俱
冷意。
唐乐天定定地看着她,缓慢地道:“我本可以让妳杀了我以怈心中恨意,可是,我死并不能挽回妳失去的一切,这样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应该由你来判定,那是我的事。”
“如妳所说,妳有妳的坚持,我有我的原则。所以,我们两个在这一点儿上是无法达成共识的。”
“你就算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改变不了我要杀你的决定。”
唐乐天微微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妳要去寻飞燕门的晦气。”
“又如何?”林飞玉对此并不否认,也无需否认。
唐乐天继续说:“我只是希望妳不要枉造杀孽。”
她冷笑,“你的意思是让我只诛首恶?”
唐乐天点头,“是。”
她面色愈发冷凝,话语更加的冷,“唐乐天,你这话真好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肯引颈就戮,难道你就不该死?”
“妳答应只诛首恶,我便离开。”正好他也要去查一下她的身分来历。
林飞玉扬眉,唐乐天等她的答案。
半晌之后,她道:“好,我答应你只杀江玲珑一人,你可以走了。”
唐乐天深深看她一眼,道:“我相信妳会守信。”
她的回答是一声冷哼。
下一刻,唐乐天便转身离开,而在他身后,是一身杀气外
的林飞玉。
満地的血,満地的尸骸,在月光的映
下显得分外的凄惨。
尸横遍地的飞燕门,站立着的只有衣上绣着火焰图腾的黑衣人。
“你们…你们杀了我飞燕门所有的人…”一身碧罗衣裙形容狼狈奔回的美貌少女见到眼前惨况,登时双眼泛红,泪盈于睫。
“江玲珑,妳还想逃到哪里去?”
随着声音,一个头戴帷帽的白衣少女从远处迤逦而来。
她走得很慢,很缓,但一步一步却都似踏在江玲珑心上,让她的脸上瞬间失掉残留的血
,一如白纸。
是她!
是那个逗弄追杀自己七天的人,那个以看她狼狈逃奔为乐的女子!
那些杀人之后尚留在原地的黑衣人,在看到白衣少女出现后,如有默契一般迅速离开。
江玲珑一步一步向后退,声音因上下打颤的牙齿而变了调,“妳…妳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答对了。”她轻且淡的回应。
“为、为什么?”
白衣少女声音冷然,道:“这个结果是妳为飞燕门招来的,妳为何不自己反省一下呢?”
“我?”江玲珑一脸茫然,“我跟妳素昧平生…”
“不久前,妳可曾向人下过一种下
之毒?”
江玲珑脸色又是一变,“妳是他的朋友?妳替他来报仇?”
“不,我跟他不共戴天,跟妳更是。”
江玲珑灵光一闪,猜到了一种可能,脚下不由得连连后退,如果如她所想,眼前之人对她的恨意必然深入骨髓,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飞燕门会有今曰灭门之祸。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
“人,要有承担的勇气。”林飞玉一步一步缓慢
近,“而妳,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真可惜了飞燕门上下为妳这样的人陪葬。”
“我…我…我跟妳拚了…”江玲珑心中涌起一股恨意,眼前这遍地尸体的惨状、这视杀人如游戏的女人,
起了她对亲人逝去的刻骨愤怒,也
起了她求生的意念。
“凭妳?”林飞玉声音中満是不屑。
江玲珑的身体随着林飞玉瞬间欺身接近而横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衣上再添血痕。
“妳这个妖女!恶魔!”
“让整个飞燕门为妳在黄泉开路,我对妳不薄了。”林飞玉手中的剑终于出鞘,冽冽寒意浸骨。
江玲珑最后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带着満面的惊恐失去气息。
唐乐天赶来的时候,林飞玉手中之剑犹滴着江玲珑尚未凉透的血。
“林飞玉—”
林飞玉以一方丝绢拭去剑上血痕,而后手一挥,白丝绢化为千丝万缕随风而散。
“唐乐天,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是。”
林飞玉手中剑归鞘,“我确实只杀了江玲珑一人而已。”
“但飞燕门満门灭尽。”
“那又如何?不是我动的手。”
“妳—”原来,这便是她当初痛快答应的原因。
夜风吹起帷帽之上的白纱,
出林飞玉清丽的容颜,在这遍地尸骸,腥血味弥漫的飞燕门残垣之上,竟显妖冶森冷。
“唐乐天,我们不是同路人,从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你我之间,只有杀与被杀,再无其他。”
“妳是赤焰天魔教的人。”虽然来之前已经知道她的来历,可是,他想听到她的否认。
“是,我是赤焰天魔教的人。”
唐乐天沉默了,只怕她在教中也是有些地位的,否则不可能驱使那么多赤焰天魔教的教众灭了飞燕门。
“终有一天,这把剑会沾上你的血。”林飞玉话落,转身,朝着茫茫夜
中走去。
唐乐天沉默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再见之时,她身上杀意如此
人,她失去最初他看到的淡漠与清冷,取而代之的却是冷酷与煞气,彷佛笼了一身的风雪在身,再不容人接近。
她,果然还是因那件事而有所改变。
唐乐天的心不由得隐隐作痛,她的转变可说全是因他而起,他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说到底,是他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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