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靠近一点没关系…”
汪如松笑着点头,故意将头庒低,好让自己更放纵的落泪。他靠在她肩上,完全的倚靠,放纵的流泪,仿佛终于找到情绪与庒力的出口。
“乖…乖,没事的…”
“…”他
嗄着嗓音,放声哭泣。
“没事的,我们都可以撑过去的…”
只要有彼此的祝福,都可以撑过去的…
他们撑过去了吗?
十二年的光
,人生改变了好多,乍看之下都往好的方向改变了,爸爸虽然过世,至少不再承受
体的痛苦;两个妹妹很长进,学业、人品都好;家里的经济虽然不算富贵,至少吃穿无虞。
他呢?债务的偿还已到了尾声,两个弟弟也很有成就,试考都是全校第一名;他在公司也当到经理,虽然慢了好几年,人生终于开始起飞…
可是他却是她心里最大的遗憾,如同那天下午他放纵
出的泪水,证明了在人生最困苦的阶段里,她对自己的命运、对自己的感情完全无能为力,只能松手让他离开自己。
她应该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在那个时刻,她只能选择两个妹妹,选择中风瘫痪在
的爸爸,而放开了他,虽然他们彼此祝福,毫无怨尤,却依旧难过。
那是记忆里最痛的画面…她从未见他如此低头痛哭,从未见他这般臣服于命运的捉弄,她仿佛听见他来自內心最深沉的吶喊。
他也在求救,却找错了人,她也救不了他…遗憾啊…所以说,她真的怪自己,更心疼他…
站在炉台前,方以慈的动作犹如机械般,煮着一碗又一碗的面,反复做着熟悉的动作,就算脑袋放空,也无碍于她已然熟练的动作。
方以恩与方以惠站在一旁,边招呼客人,收拾碗盘,边
头接耳,观察着大姊的动作。
“二姊,你看大姊的心情怎样?”
“不知道,总觉得大姊的精神不太好…”
“我说那个汪如风真不是人…竟然就这样不来打工了。”方以惠还在抱怨,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要把人拆解入腹。
“你不是要他不要来吗?我都有听到喔!”方以恩提醒妹妹。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我都不知道?”
“拜托姐小,你把人家大哥骂得一文不值,如风的脾气算好了,要是我,早就跟你翻脸;如松大哥在他们两兄弟心中,就跟大姊在我们心中一样,都很重要,你指着人家鼻子骂人家大哥,他能忍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我觉得姊很可怜嘛!”
觉得妹妹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方以恩苦口婆心的劝说,“以惠,当年的事,我们又没见到,我们怎么知道呢?你这么急着下定论会不会太偏颇,反而伤害到如松大哥?”
“我…”
两姊妹还在讨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人放声大喊——
“老板娘,你怎么了?”
方以恩与方以惠赶紧跑到炉台前想要查看状况,一看,简直吓傻,方以慈竟然就这样昏了过去,脸上不停冒出冷汗。
“姊——”方以恩放声喊着。
方以惠更是吓哭,平常颇为凶悍的她,看见姊姊昏倒,只能六神无主的流泪哭泣,除此之外竟不知如何是好。
有好心的客人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方以恩与方以惠费尽力气想将大姊抱出来,无奈力气不够,幸好有好心的客人帮忙将她抬出。
方以恩还有一点理智,赶紧摸抚大姊的额头,这才发现大姊竟然发烧,头烫得要命,不知道烧了多久。
难怪一整个晚上下来,大姊看起来总是没有精神,甚至有点失神。
救护车来了,赶紧将人送上车;方以恩与方以惠跟着上车,将整家面店丢着,她们早就无心注意店里的状况,一颗心只能跟着姊姊的安危打转。
上午时分,医院內人来人往,每个病人都等待着看诊,等待着医生来拯救他们、舒缓他们的病痛、解除他们的忧愁…在这里,不管等得多焦急,还是得充満耐心的等待,所有人只能等待。
不论富贵、不管贫
,就是等待,就算透过特别管道,排开他人先行见到医生,也只能等待命运的判决,看是病痛自己离开,还是带着自己一起离开。
难怪有人说,医院就是人生的缩影…
汪如钟与汪如风两兄弟站在左右,陪着哥哥等着叫号看诊,他们已挂好号,就等待医生亲自诊断哥哥的状况。
两个弟弟都向学校请了假,并且跟导师说明状况,两人在校成绩都很优异,也算听话,老师也知道汪家三兄弟相依为命的故事,因此一听到他们要陪哥哥看医生,没有多说一句反对。
汪如松站在两个比自己高上快一个头的弟弟中间,看了看候诊间的人
,想起自己因为病痛必须请假一天,这就算了,还连累两个弟弟为了自己无法到校上课,想到这里,只能连番叹息。
“唉…”
汪如钟看了哥哥一眼,“哥,干嘛叹气?”
“其实哥现在已经不痛了,你们要不要…先回学校去上课?”
汪如风用力头摇,“才不要,我要陪你…而且难得可以不用去上课,我还宁愿陪你。”
“哥担心你们的学业…”
汪如钟笑着安抚哥哥,“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的成绩你最清楚了不是吗?我们什么时候表现不好过?”
汪如松苦笑,“是啊…”
如风对着哥哥打哈哈,努力说说笑笑让哥哥放松心情,“老大,你该不会因为要看医生,所以开始紧张了吧?”
笑着头摇,又点头,“算是吧…”
“老大,太逊了吧?”
三兄弟笑开了,心情也跟着放松,汪如钟对着汪如松说:“哥,你现在可能不痛了,但不代表就没事了,既然都来医院了,就给医生看看也没差。”
“我知道…”
“而且哥,最近你一直瘦下来,我怀疑跟你肚子会痛有关…你的三餐不正常,我很担心是胃的毛病。今天刚好有机会来医院,就让医生好好检查,如果有病就赶快接受治疗。”
“其实我的身体我知道,最近只是太紧张…”也太难过了,只是后面这句话汪如松没有说出来。
太难过是因为以慈的事,已经几个星期没去看她,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他不敢去是怕让以慈的妹妹生气,连带也让以慈难过。
“紧张什么?”汪如风这样问。
“工作上的事,还有你们啊!”
汪如风更不解,“干嘛替我们紧张啊?”
“我也不知道耶…就好像父母会替小孩紧张一样,你问他们为什么紧张,他们也说不出来。”
“所以是穷紧张啰!”汪如钟下了结论。
咧嘴大笑,“哈哈哈——算是吧!”
“哥,我们比较替你紧张耶!”汪如钟笑看着大哥,“这些年,你就像是我们的爸爸一样,但是还欠一个妈妈啊!”
“妈妈?”汪如松听着这个名词觉得很新鲜、很有趣,不噤笑着,忽然间,他好像想起记忆里的某个画面。
许多年前的某个下午,他与她,还有这四个弟妹…
“哥,我跟如风真的都希望你可以幸福,你已经为我们牺牲太多,也牺牲太久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从现在开始,你要多为自己想…”声音放低,“也多为以慈姊想。”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无奈的苦笑,只能再度叹息。
想起那个女孩,那个在他人生遭遇种种苦难之际,被他放弃的女孩,他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幸福,多年来,他不能陪着她,陪她度过种种难关,但心里对她的祝福从来没有一丝减少。
虽然他能做的只有祝福,他只能在这里祝福着多年来不知道已经去到何处的她,但这样的祝福是真的。
他甚至想,就算最后给她幸福的人不是他,那也没关系,尽管他会嫉妒、会伤痛,但他还是会祝福。
就当作是当年松开她的手应该付出的代价。
“一三七号,汪如松先生,该你了。”
簇拥着哥哥入进诊间,两个弟弟都陪着进去,虽然明知哥哥说看医生会紧张应该只是玩笑话,但他们还是决定陪着,就像以前看医生,哥哥也会陪着他们一样,现在他们长大了,有能力了,总该陪着哥哥。
十多分钟过去,汪如松走出诊间,两个弟弟跟在后面。医生初步诊断可能是胃溃疡,要他去照胃镜。
才走出诊间,又要陷入无止尽的等待,汪如松看着来往的人群,又是叹息。
“大哥,你又来了。”
“真的要等好久…其实我的状况不严重,你们…真的不考虑回学校去上课吗?下午的课怎么办…”开始碎碎念了。
“老大,”汪如风投降,“我拜托你不要这么婆婆妈妈好不好?不过就是半天的课嘛!一点影响都没有,陪你看医生比较重要。”
三兄弟信步穿越医院,来到要照胃镜的地方;汪如松还是不断叨念着,让两个弟弟简直头都快要炸掉。
“你们小看这一天,说不定某堂课老师就教了什么很重要的概念,你们一漏掉,接下来要补上就难了…”
“老大,我们可以自己读啊!”
“是啦…只是如果可以快速的学习,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呢?”
汪如钟面对哥哥关心的唠叨,倒是显得气定神闲,“哥,我倒觉得自己学习也不错,虽然慢一点,但学到了就真的是你的,总比听老师讲了半天却一知半解来得好。”
“没错,二哥说得没错。”
“可是…”
汪如钟打断汪如松的话,“大哥,不是我们不听话,只是你等一下要照胃镜,你要不要先安静一下,少说一点话,心情放轻松,等一下比较不会不舒服。”
“好吧!大哥真的说不过你们…”
三兄弟坐在诊疗室外面的长椅继续等着叫号,来到大医院看病就是这点不好,看医生的时间很短,等待的时间很长。
虽然说要让大哥安静休息,但汪如风与汪如钟还是尽责的说话给大哥听,希望藉此让他放松心情,面对等一下的侵入
检查不会太紧张。
“大哥有胃溃疡,最近要吃清淡一点,回去煮稀饭好了。”汪如钟淡淡说着。
“不用麻烦了…”
汪如钟笑着头摇,“哥,我没有在跟你说话,我是在跟如风说话。”
“对啊!老大,现在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你要乖乖听话。”
“是——”
三兄弟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确实比一般兄弟要好,或许是经历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一起度过许多难关,让他们的感情比常人更深刻。
就在此时,汪如风先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影,似乎在角落踱步、徘徊,他楞了楞,想也没想就拉了拉身旁大哥的衣袖。
“老大,那不是方以惠那凶婆娘吗?”
如松与如钟也看过去,看见以惠。不止以惠,就在此时,方以恩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汪如风站起身,对着那个方向喊了声,“方以惠!”
不远处的人儿听见,看向声音来源,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还一次看见汪家的三兄弟。
以惠与以恩本来还有点迟疑,但是脚步不听使唤的走向他们三兄弟,在此慌乱时刻能看见熟悉的人,仿佛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一
浮木。
以惠很直接,抓着如风的手放声大哭,把如风吓了一跳;以恩较含蓄,但也是含着泪看着如钟,也看向如松大哥。
以惠边哭边说着从昨晚到今早的事:大姊昏倒了,正在发高烧,人还躺在急诊室,没有病房可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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