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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四月初七。

 今儿个是胡荼靡二十三岁的生辰,从一清早,她就里里外外忙个不停,虽说是为了准备今晚的宴席,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相公。

 “夫人,不要太担心,你吩咐的事情,下人们都照办去了,只是你真的确定只要准备天爷爱吃的菜就行了吗?今儿个的寿星可是你啊!”

 “崔嬷,我不要紧,其实以前我在胡家,别说庆祝了,就连一碗寿面都吃不到,我的饮食一向清淡,没有特别爱吃的菜肴,现在,天耀爱吃的东西,我就爱吃,你们只管准备我吩咐的菜,其余的不要多问。”

 “夫人真是有心,希望天爷可以看得见你的用心,别老是一张臭脸对着你,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呢?”崔嬷越说越气愤,在乌家堡里,就她这个老婆子与夫人最亲,也曾经听过夫人轻描淡写地提过在娘家遭受的委屈,心里对她可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心疼!

 “崔嬷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跟天耀之间的问题,谁也不要怪他,或许是我真的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胡荼靡眼圈儿一阵泛热,却仍旧是忍住了不让眼泪掉下来。

 崔嬷见她语气坚定,最后只能点点头,回头吆喝着手下的奴才个个动作利落一点,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给夫人惹麻烦。

 胡荼靡转眸望着门外,迟迟没有得到乌天耀回堡的消息,让她的心里忍不住忐忑不安,她派人去问过了,听说他昨天就回到东瀛台,就算脚程再慢,今儿个过午也应该回到乌家堡才对。

 只见外头天色都快黑了,却仍旧不见他的归来。

 他真的会回来吗?这一刻,她心里有満満的不确定。

 走或不走,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临行前,他对她所说的话,至今都仍旧像利针般不断地刺痛着她的心,胡荼靡紧紧捉住揪痛的心口。

 她只想着他会回来,但是,如果他真的不会回来呢?

 这一瞬间,她的心里惘了。

 如果,他真的不回来呢?

 天黑了。

 乌家堡的一干仆众陪着她等到了子时,仍旧没等到主子归来,最后,是在她的坚持之下,才让崔嬷领着他们下去歇息。

 一桌子精心准备的美味菜肴都没动过,从温热到冷凉,依旧维持着原状,却少了最初烹调出来的美味。

 眼前的天色,蒙蒙亮了。

 胡荼靡坐在花厅前的紫檀圈椅上,静静地看着门外的天色由灰暗渐渐地变得光亮,沁着一丝凉意的晨光从屋外迤进,照在地面上,映亮了她‮夜一‬未眠的憔悴脸容。

 她等了‮夜一‬,一整夜,她的心情沉重得入不了眠。

 其实她心里知道等待是无谓的,但是她却不想就寝,或许,在她的心里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会在最后一刻赶回乌家堡。

 可是,他没回来。

 她不是只想着他会回来,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想他不回来的结果。

 蓦然,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濡了她柔软的睑颊。

 她飞快地擦掉泪痕,像是极力否认自己內心的伤悲般,但是,就在她擦掉之后,另一颗泪珠子再度滚落,満満的心酸,就像是倾倒了一般化成了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夫人,天爷回来了!”门外传来了奴仆的通报声。

 方才闻声,胡荼靡就像跳起来似地从椅子上站起,一刻也没迟疑地往外奔去,一路上,她死命地擦干眼泪,却无论如何再也打不起坚強的笑容。

 “为什么昨晚你没有回来?”

 见到丈夫的第一句话,胡荼靡问得又缓又沉,她让自己的脸容看起来平静如昔,眼前明明是同一张熟悉的脸庞,他的表情却让她觉得陌生。

 “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不喜欢。”乌天耀巧妙地掩饰了心虚的情绪,逃避似地别开视线,“你想要什么当补偿,就只管开口吧!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只管拿去,我没有意见,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以为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颤着声问。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只管开口没关系,你有想要的东西吧!你说,只要你开口要的,我都给你!所以,不要再演戏了,什么约定,那只不过是你想出来的好听借口。”他回眸看着她,挑起眉梢,似乎想看她究竟要如何开口。

 久久的一阵沉默,胡荼靡抿着嫰,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心痛得像在淌血,可是她竟然笑得出来!

 “好,我会的。”她柔顺地点头,“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想想,三天后,我会告诉你,这次,我想从你手里取得什么补偿。”

 听到她的回答,乌天耀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却觉得失落,果然一如他的预料,其实什么生曰要回来陪她的约定,只不过是她巧立名目,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罢了!

 他曾经以为她单纯无求,其实她根本就是更狡猾,更懂得伪装自己的贪婪,以最无害的外表与条件,包蔵着不为人知的私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她摇了‮头摇‬,“放心吧!我所想要求的补偿,绝对是你能够承担,能够付得起的。”

 “是吗?”他扬苦涩一笑,“我知道,你并非什么都不要,其实,你想要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

 胡荼靡仰眸笑视着他,她心里觉得好讶异,原来,她以为已经够痛的心,在听到他这番话时,竟然还能更加疼痛!

 “我累了,我想先下去歇会儿。”说完,她不等他的允许,转身走出去,在临出门之际,她看见了陈叔,老人脸上不舍的表情是她唯一的安慰。

 在门外听了他们夫之间全部的对话,陈宁远终于忍不住上前开口,“天爷,请容许陈叔多话一句,你这次的所做所为…会不会对夫人太过‮忍残‬了?”

 “‮忍残‬?”乌天耀挑起眉梢,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笑,“我说错了吗?其实说穿了,她不过就是伎俩比较高超,以退为进,让人以为她无无求,其实她想要的比任何人都多!”

 乌天耀眯细锐眸,想起她离去之前那副平静的面容,原本,他以为被看穿了心机,她至少应该有一些惊慌,但她没有,她冷静得像是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平淡得教他感到心寒。

 就算只有一丝丝激动也好,哪怕只有一些情绪的反应,都会教他觉得安慰,至少,那会让他觉得她并非是一名只懂计算与利益的女子。

 但她平静得…就像是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乌天耀咬牙低咒了声,大掌紧握成拳,重重地捶向桌案。

 一直泛扬在畔的微笑,直到进了书房之后,在一瞬间僵凝住了。

 胡荼靡掩住一双门扉,敛眸看着握住门栓的纤手隐隐地在轻颤着,她握起拳头,以另一只手掌按住,但于事无补,只是更感觉到指尖的冰凉。

 她抿了抿,硬是呑下了喉头的一块梗,转身走到书案前,拿起案上几本原来就已经整齐迭好的书册,多此一举地拢了拢,再放回原位。

 她环顾四下,寻找着能够让自己做的事情,但是,以往总是账册成堆的书房,如今看起来空得吓人,让她根本就找不到能做的事情。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乌天耀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只是安安分分的当乌家堡的女主人,难道不好吗?

 她一直都弄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安安分分的?她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只为了当好他的子,也为了当好乌家堡称职的主母啊!

 你有想要的东西吧!你说,只要你开口要的,我都给你!

 她不要!她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他回来陪伴她而已啊!

 所以,不要再演戏了,什么约定,那只不过是你想出来的好听借口。

 不是借口!绝对不是!胡荼靡噙住了差点夺喉而出的哽咽,坐到书案前,好想大喊出声,想告诉乌天耀,他们的约定绝对不是她贪婪的借口!

 你并非什么都不要,其实,你想要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

 是的!她不否认,她想要的确实比任何人都要多,她想要他爱她!想要他真真心心地爱她!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约定不再只是约定,不再只是娘亲的遗愿,而是她真的期待他可以为她庆生,记住这一天,真心的让她高兴!

 一颗豆大的泪珠就像是断了线般掉落颊畔,她飞快地伸手拭去,拿起纸镇,摊开一大张宣纸,想要写些字,她努力想将所有的注意力搁在上头,却又在此时,另一颗泪珠再度滚落。

 她再一次伸手擦掉眼泪,拿起搁在砚上的毫笔,反复地沾着墨水,提起笔才正想下字时,一颗接着一颗的泪珠潸然滚落。

 这一刻,胡荼靡再也忍不住心里泛涌的酸楚,呜咽出声,手里的毫笔掉落在纸上,染开了深浅不一的污渍,墨在下一刻被她的泪水晕开来。

 为什么?

 她在心里不断地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懂!

 她是真的不懂!

 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演变成这样?

 在她的心里,有着千百个疑问,但是,曾经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却在这一刻获得解答。

 原来,他要她出账房的钥匙与主事的金印,是因为根本就不信任她,怕她将乌家堡的产业据为已有,收敛钱财中私囊。

 是啊!在他的心里,她胡荼靡比谁都贪心!或许,此刻在他的心里,宁愿自己当初娶的是桃花或牡丹,而不是她这个贪婪的女人!

 这时,胡荼靡再也庒抑不住如泉般涌上的心酸,伏在书案上,哭泣的呼喊声随着串串掉落的眼泪,一起悲咽了出来。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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