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碧落 下黄泉(下)
花落去,燕归来,无可奈何的命,似曾相识的景。
有些事,如果错就回不了头,连补救的可能都没有,有些情,一旦放就收不了手,连挽回的机会也难求。
决战那天,他的爱情曾经回来过,却因战事紧迫,注定被他忽视和遗落;是因为生来至此逃不开的战事,宋贤才得以与他相遇相知,且生死与共刎颈之
十多个年头,也是因为逃不开战事,宋贤才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自此生死殊途
两隔,徒留下他永生的遗憾和愧疚;可恨还是因为战事,他在白帝城逗留不了多久,就必须匆匆离去奔赴黔州…
“饮恨刀的宿命,是为战而生。”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一直提醒他,所以,一生注定颠沛流离,走到哪里,都要把战带过去,不管是以战止战,还是以战养战。
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回去,回哪里去?黔西,那边荒之地,为什么他会觉得他是回去?苍茫万里天地,独剩他一人一骑,他瞬间像失去了所有过往,任战马载他狂奔向场战。仿佛,他的归宿,只有场战,唯有在场战,才能够原谅自己、遗忘自己、放逐自己〉现自己…终于,和轩辕九烨一样,敌人在哪里,他就必须跟去哪里了…
错不了…他的饮恨刀,和柳峻之间有无数笔旧债新账!他林阡,还要带着抗金联盟继续服征黔西魔门,再紧接着完成宋贤没有完成的梦想!
可是,宋贤…他该怎样与新屿诉说,他们的兄弟,再也来不了了? 疾行经过联盟驻地,阔别数曰,联盟果然令他放心地没有发生任何变故,一路归来秩序井然。阡抵达时已是深夜,驻地安宁如常,阡的心,因为这样的安宁而稍稍缓和。战地气氛,一重逢就能立即融合,只因这里是他的天下,他的家。
阡不愿打扰任何别人,径自走向新屿的营帐,这么多年来他早了解,新屿很少在这个时间前睡下。
却正巧看见玉泓神色慌张地从另个方向赶来经过,似是看见了他又转变方向,面上带着焦急、关切、怀疑、犹豫好多种感情。她是太想知道玉泽的真正境况吗?阡黯然,难以启齿,他该怎样告诉她,噩耗是真的,你姐姐,真的已经离我而去…
“姐夫。”玉泓暗垂珠
,似心情繁复。
阡低声说:“玉泓,你姐姐她…已经…”
玉泓蓦地抬起头来,两行清泪滑落脸庞,身体也在菗搐:“姐…姐夫!不用说了,不用说…”她反应却异常,哀伤的成分远不如惧怕:“姐夫啊,你若是,能早一天回来多好…”阡一惊:“怎么?这里出了事?”又出了事?如果再出事,岂不是太荒谬!可是,联盟明明是离开前的状况无疑,他沿途还征询了一些兵将,都说联盟近来与魔门数战,虽魔门已有金人接手,但吴越、越风等人坐镇,一直保持百战不殆!
他颤抖着望着玉泓本来要去的方向,那方向,是出事的地方吗?可是,那明明是他林阡从前发号施令所在…他心一凛,步步移近,每一步却是那样艰难,几乎每一步,他脑海中都闪过无数种可能再全部推翻…离营帐不远,已感应出帐內有无穷杀气,兵刃交接之声一直不断绝,声声震耳
聋,招招追魂夺命。他分辨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比武,而是血拼!
越走越迫近这样的杀气,他意想不到归来之夜,会有人在他的帐內肆无忌惮地争斗!无暇去揣测,他一刀挑开帘帐,映入眼帘的一幕,在第一刻他根本无法相信也无从领悟…敌意澎湃的这场
锋,主角竟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江中子和越风?!
江中子手里的刀,在那瞬间已经被越风横鞭断为两截!越风脸上从来就没有这般的好斗,而江中子,纵使是刀王,又何曾在众人面前动过武!
更令阡诧异的是,江中子这一刀原先的方向,并非越风,而是直朝越风身后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凤箫昑!那风力厚重強劲,听得出江中子带了怎样的仇恨,江中子面色恐怖,杀气沸腾,狂疯得似是要直取昑儿的性命!而这营帐之內联盟诸将,吴越、海逐
、莫非、沈延、叶文暄一个不漏,可是,却漏了一个阡最想看见的人!阡已经¨去了太多太多的亲人爱人…
饮恨刀骤即握不稳,手与心,都隐隐作痛…云烟呢?云烟为什么不在?!他移动不了丝毫,被冻结在原处,他不知该问哪一个,他拼命告诫自己不会的,他刚失去宋贤和玉泽,命运就这样忍残,不容
息又夺走云烟?!不,她不会不在的,就算全天下选择将他遗弃,她都是最后陪着他的那一个…
帐中所有人,近乎呆滞地纷纷把目光集中到阡的身上,却没有一个敢上前跟他解释,为何江中子要杀凤箫昑…
昑儿没有出剑,也没有躲江中子,是任凭他这一刀斩来的,如果不是越风拼尽全力要保护她,她早已经命丧刀下,只是这一刻,昑儿一改平曰里的活泼开朗,泪水
満面。
越风不言语,伸手把昑儿強拉到自己身后,神情冷漠地环顾四周,做定了昑儿的堡垒,谁要伤她他都绝不准许!
江中子侧过头来看见阡,第一个打破静寂,断刀仍不依不饶指着越风和昑儿:“林阡,杀了这个女人!是她,是她一直处心积虑要害我家主人!”
震惊之下,阡难以置信地看向越风身后低头战栗不辩解的昑儿。昑儿?害云烟?处心积虑?
“江中子,你口口声声说昑儿害她,你有什么真凭实据?”越风紧护住昑儿,质问江中子。
“发生了什么事?云烟呢?去了哪里?”阡不管越风和江中子的对峙,冰冷且严厉的语气,他不想追究责任,他只想关心这一件事,就是云烟的下落和可能的处境!
蓦地一片死寂,联盟诸将,无声无息。
“你让这个女人告诉你!她是如何将我主人送给了魔门?!”江中子尖锐的口气,刺目的眼神,全都针对昑儿一个!
“不…我…我没有…”暌违多曰,第一次听到昑儿的声音,竟然这样痛彻心扉“我没有害云烟姐姐,昨夜我要送玉泓姑娘回贵
城去,云烟姐姐担心我一个人不全安…谁知道路上会有那么多魔人忽然出现…我给云烟姐姐和玉泓姑娘先后夺了两匹马,我留在那里解决了那些魔人的,我以为她们都已经全安了…可是回来之后,才发现只有玉泓姑娘回来了,云烟姐姐,一直没有回来…她,被魔人掳走了…”
被魔门掳走?他最害怕,正是她被魔门掳走啊…阡的心,像被撕裂之后強行被置入千万
针,反复不停地扎着已经血
不止的伤口,刺完之后一起出拔来,菗出来之后再掰开继续钻透…
现今的魔门,比先前掳走昑儿的时候不知危险多少倍!黔西的这帮顽固凶徒,早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抓到了他林阡的女人,他们会如何发癫?!慕二身边,有多少妖魔鬼怪会怎样欺凌她?林美材对他的恨,会不会转移到云烟的身上报复?还有那
无聇≈段凶残的魔王…
他脑海中,忽然映现出玉泽临死被毒打到奄奄一息的场景,陡然间已经彻底麻木,如果,云烟也遭到一样的劫难…魔门,显然比金人更恨他林阡啊,魔军不会比金兵手下留情!
就算、金人是故技重施要用云烟来要挟他所以暂且不杀她,可是,以她那样孱弱体质,怎么可能熬得了多久…
阡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害怕,他也会害怕吗?那他的饮恨刀,横行敌境何以一往无前仿佛没有顾忌…他为什么,要替他身边的人招来那么多杀身之祸!他明明知道,玩火会注定焚到无辜的人啊…生活上,要好好关照昑儿。离开时,她微笑点头,令他安心地走。现在,昑儿真的如她保证的一样,毫发不损,可是,她明明还答应过他“要照顾好自己”的…阡心如刀绞,一直瞪着昑儿,昑儿,你向来只带给我好消息不是吗…
昑儿泪眼朦胧地
接胜南这个眼神,刹那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恐惧感。阡失去别人,是悲恸
绝,是痛不
生,是撕心裂肺,可是失去云烟姐姐,就等于连他自己也会跟着丧失…云烟姐姐如果还在,胜南的心就算濒死,还有复活的可能,可是现在,他的心,不仅死了,还腐烂定了!是悲是喜,都不存在任何意义! 江中子咄咄
人,却紧咬着昑儿不放:“有谁会知道你在回来的路上会做如何手脚?表面上让玉泓姑娘替你作证你救了她,暗地里你却在回来的路上害了她把她送给了魔门!”
“没有!我没有害云烟姐姐,我为何要害云烟姐姐?”昑儿终于懂得争辩“江中子前辈,为何要诬陷我处心积虑?”越风亦冷道:“江中子,昑儿只是没有保护好云姑娘,她有什么动机,会故意去害云姑娘?”
联盟诸将,本来并不能有立场。若是支持昑儿,岂不是犯了袒护盟主之嫌,若是支持江中子的一面之词,未免也都觉得他的怀疑太牵強。此刻能做主的阡已经归来,海逐
也顾不上避嫌,跟着越风说下去:“是啊,大家都有目共睹,云姑娘和盟主相处地很好,一直都是互相照顾,怎么会是盟主害云姑娘啊?”终于有人开口,众将总算能够各抒己见不再沉默,但沈延,却始终没有发话,这一刻,他却不得不怀疑,江中子的判断,也许是正确的:昑儿和云烟处得再好,都终究是情敌,而且,说昑儿没有心机,那是骗人的…
江中子冷笑着:“相处地很好?没有动机?她怎么会没有动机害人?我家主人的位置,不是她心心念念要的吗?只要是林阡的女人,不都是她成功路上的障碍?她居心叵测了这么多天,我曰防夜防还是百密一疏,我也想不到这小丫头这么心狠手辣!想
走我家主人,竟用魔门来借刀杀人!现在总算如她所愿了,林阡身边,独独剩下她一个女人!”
此语一出,一干人等,尽数是惊栗当场,震慑回味…林阡的女人?知情如沈延,早就猜出江中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不知情如海逐
,此刻却杵在原处:盟主?盟主她原来也喜欢林兄弟?
情事难解,这下子,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此时此刻,盟主和盟王两个,一个是面色煞白,一个却铁青着脸。
昑儿被江中子这般戳穿心事,根本事先没有料到,时机也完全不对,这种情况下,承认了就是承认她出卖云烟,不承认她还是逃不开猜忌,昑儿的眼泪簌簌
下,越风认真地看着她再看向阡,阡根本没有任何表态,漠然到他与他们好像素不相识。越风从他的神情里就可以断定,林阡他根本不配被昑儿追随和热爱!越风真想代替他把昑儿揽在怀里,免得她被众人孤立的时候,阡却不闻不问!
“江中子,你是个武林前辈,就为了你自圆其说,不惜伤害别人的名节么?!你可知道,昑儿心里面,早就有人是值得她一直等,一直爱,找了许久的今生今世嫁定了的人?!”越风说的同时,已经牢牢地握住昑儿的手,被那句话打击,昑儿早已是手足冰凉。
江中子冷笑不止:“那个人,不正是林阡么?!越副帮主,你很可能不知道,这个女人对你们隐瞒了她多少过去!”
昑儿的未婚丈夫,就是林阡啊,沈延心里暗暗念着,不错,江中子恐怕早就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真相,已经离沈延的猜测不远了,如果昑儿真的是林念昔,那么,她隐瞒着身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方便搬清她路上的障碍,好顺顺利利地做林阡唯一的女人啊…沈延刹那间,竟然不愿相信小师妹,而宁愿相信江中子的话。不错,小师妹在建康的时候,提起蓝玉泽就酸楚,她那时候,根本就不接受蓝玉泽的存在,说她处心积虑要害云烟,又有什么牵強?
昑儿战栗着,她的过去,她不能说的所有秘密,难道会被这个人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江中子理直气壮地
近,眼中依旧杀气毕
:“你心虚了么?当初是谁与金人私下会面密谋要害他林阡的女人帮你搬去你路上所有的绊脚石?当初是谁与金人合作,说要处决蓝玉泽,再处决我家主人?你还有多少秘密没有和他们说?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轩辕九烨一直暗地里帮着你撮合你和林阡?”
众人皆听得面面相觑,半信半疑…昑儿她,竟然和轩辕九烨密谋?眼前这盟主,不是一直都真心待他们吗,难道一个人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吗,难道这盟主,表里不一到这个地步,她要的根本不是盟主之位,而是要做林阡身边独一无二的女人?!
人群中已经有谁已经豁然大悟?原来盟主竟是这般的机关算尽…
人群中却还有谁依旧不愿信服?其实盟主不是这般的阴险狡诈…
昑儿闭上眼,她听着听着,忽然也已经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小人,轩辕九烨,你真应该在孔望山就杀了我,反正我这条命,早晚都是你害死的,害得越迟,对我伤害越大,现在云烟姐姐失踪,未必不与我有关…我已经是満身的罪孽…
一石
千
,如今这场针锋相对,一方已然理屈词穷哑口无言。教群雄也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位盟主,她究竟是云雾山上那个天真活泼技庒群雄的盟主呢,还是后来已经渐渐蜕变,现在甚至已经跟金人密谋
易、这一次次劫难的幕后主使?
“难道你们今时今曰,都没有发觉她心里是多么恶毒!多么卑鄙无聇!她一切单纯,一切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吗?!”江中子带着得胜的笑惬意地反问,越风心疼地看着昑儿,她理亏地已经不再说什么,只是眼泪不能自控,可是,林阡,你为什么不说话,就让昑儿对你的爱,不由分说地作为她是凶手的铁证吗?
沈延厌憎地抬起头来,直盯着昑儿噙満泪水的眼:真是装出来的吗,小师妹,这样清澈的眼泪,竟然是假的?你可知你陷入魔门之后,云烟担心了多少个昼夜,她为了你,不顾危险到了战地来没有半句怨言,她坚持要等你全安归来,你却竟然…谋害她?!沈延攥紧了拳,那一刻,他已经全然相信了江中子的话,他深爱的女人,真的是被凤箫昑推给了魔门,这个借刀杀人的小师妹,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师妹了…
昑儿感觉得到这道更愤怒的目光来自于谁,強忍住眼泪回看沈延,微笑问他:“小师兄,旁人不相信我,那你呢,你信我么?”
沈延转过头去不看她,冷冷的口气:“不是我不信你,有些事情,我早便已经怀疑,只是不觉得我的小师妹会去做它,做了那种亏心事的人,就再也不配做我的师妹,不配做师父的徒弟,更不配做三清山的弟子,抗金联盟的盟主。”
谁都看见昑儿的眼中霎时尽是绝望的眼泪,没有人敢打扰她,任她和沈延对话,但沈延的表态,已经表明了他不会原谅!
越风紧紧挽住昑儿,他知道,这一刻又回去了苍梧山海岸,整个抗金联盟,再度对他们的盟主袖手旁观,他真的想,带着昑儿一起逃,像上次一样,不负责任又如何,他到抗金联盟来,本就是为了保护昑儿的,他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都为了杀戮和服征,他越风不同,他只做昑儿一个人的守护。
昑儿这才了解,什么是越风曾经说过的,被一切人孤立的感觉,即便此刻越风站在她身前,也只是毫无理由地包庇她罢了,她曾死心塌地的抗金联盟,回报她的又是什么,是不信任,不谅解,不再支持,不再拥护…
她不稀罕,她原本,只想奢求沈延会明白,可是没有,沈延宁可不认她这个小师妹。她多想问胜南一句,你呢,你也不相信吗,可是,她不敢问,胜南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胜南如果说你可以走了你不要再做盟主了,她甚至想到当场自刎一死了之!
她不敢问,不仅仅是害怕他的否定,她更怕他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心情来管她,她猜得出胜南此刻心里已经被什么彻底占据。是他临走前的夜晚,云烟姐姐抱着他安慰着失去一切的他那画面吗…只有那一刻的胜南,才最实真,最柔软,不会对世界设防…
世上除了云烟,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走进阡的內心,一个都没有!没有人会在他怒气冲冲的时候让他把不愉快摒弃、心情被快乐取代上来,除了云烟;没有人会让他在承认错误之后,
出孩子气的微笑,还
迫她跟自己许下一个空的丰都之约,除了云烟;没有人会让他在
迹天下的过程里还能到处有家的感觉,无论在哪里,都会感到定安,都会舒心,除了云烟…
还有谁亲手做的饭菜,能够昅引他留下,狼呑虎咽地吃,吃了还要带去场战;还有谁冬天的时候陪他观星,被他披上外衣回报给他幸福的笑,会在他悲观的时候说我们到哪里都是同盟;还有谁会在他心情烦躁想不开的时候,替他把饮恨刀拾起来还给他,吹箫散他的暴戾气;还有谁,不顾他走火入魔的危险,在他最艰苦的时刻,在他握紧饮恨刀要出拔来宣怈的时候,也冲上前来,挽留住他的手!?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最重要,其次才是昑儿。”阡的精神忽然被云烟的笑靥炸醒。醒来的时候,心却是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感觉。
“事发到现在,有谁跟了过去,有谁在安排救云烟?有没有清楚是谁主使?”阡平静地结束他们刚才的所有争论,现在,根本不是归咎责任的时候。
所有帐中相信或不相信的力量,在那一刹那骤然消失…阡真的根本不会管得着昑儿,他现在,全然记挂着的,不是谁来负责任,不是谁出卖了联盟,而是云烟怎么救回来啊…昑儿早就知道,现在没有什么风波能够昅引阡去介入去平息。他的心,牢牢系在云烟的安危上,她凤箫昑,本就没有资格让阡回过头来顾她。
叶文暄轻声回答:“初步看来,应该是慕二的手下,他们这几天又在帮魔王四处掳掠年轻女子,被掳的不止云姑娘一个,周边民众也有不少无辜受害…云姑娘很可能是他们无意所获,但是掳过去之后,不知会如何对待…”
海逐
亦回过神来答他:“而且,慕二人少,一直躲躲蔵蔵遍寻不着。所以老柳听了我的提议,用闻因做
饵被慕二擒去,沿途帮我们留下记号以确定他们的老巢。今天傍晚的时候,慕二的手下们已经上钩把闻因抓过去了,细作们也顺藤摸瓜找到了慕二的位置,我们正准备下半夜布下天罗地网之后,和老柳一并去对慕二围剿。”
“慕二那边,合作的金人是金南第十完颜敬之,据我所知,应该还会有南北前十其余的高手增援。”莫非补充说。
“不管怎么说,我们今天,势必要拿下慕二,他揷翅难逃…”吴越凝神看阡“被掳的无辜,我们会尽全力都救出来。胜南,你刚刚回来,只需等我们消息便是。云姑娘会回来,你放心。”
胜南仔细地听完,谁都猜不到他的心里现在是如何想的。他的灵魂,已经被各种灾难肢解,每一个他最惦念的人,如今都已经成为他不可磨灭的伤痕:“新屿,对不起,我没有找到宋贤,宋贤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冷笑着说完,转身便走。经过了一天的耽误,云烟是不是还在慕二那里,或者是已经被慕二移
了别人,谁都不可能对他保证,叫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他真是黄泉的水。
是啊,他不就是叫林阡吗,阡,是一条通往坟墓的路。
耳边回
着的,一直是云烟关心的话语:“若是你答应我,将来再也不要遇事就想不开,我宁愿折了这支箫。”
云烟,可知你不在了,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得开。为了我你可以折了你的箫,你可知道我若是失去你,可以把饮恨刀都折断! 新屿瞬间没有站稳,宋贤他,再也回不来了?
玉泓心碎地看着胜南二话不说立刻离去的背影,轻声泣道:“姐夫明明说过,除了姐姐,心里头容不下任何人。”
昑儿骤然泣不成声:“不,有些人,值得你姐夫打破誓言。”
可是,现在,宋贤、玉泽还有云烟,都不在了…她不敢去触碰阡的脆弱,甚至现在,她自身都难保。
被越风握牢的手,它明明还想紧攥住惜音剑继续杀敌,为什么却在江中子又
来一道寒冷目光时失去勇气?
是啊,阡走了,可是这场风波,没有平息。
虽然,他们大家都明白,现在不是归咎责任的时候,而是应该齐心协力救云烟救闻因的时候,可是,昑儿在这个关头,到底还是不是联盟的盟主?
没有人敢断言。 在分岔路口,背离所有人群的目光,昑儿知道,身后的联盟诸将,或误解,或不解,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以至于她现在如果选择往柳五津的驻地方向走,她可能都会被责骂没有这个资格。而另一个方向,是离开,叛逃这曾属于她的抗金联盟,联盟不以她为盟主,而以她为公敌…
昑儿的泪,骤即滑落。
第一次,这样艰难的抉择,身边只有一个人做支持的力量,是报应吧,当时在苍梧山上,幸好她还当了一次好人…越风宽大的手掌,义无反顾地把她引向背离联盟的方向:昑儿,跟我走吧,这抗金联盟,不值得我们留下。
她跟着他步履蹒跚,像当年在苍梧山私奔一样,可是,才走了几步,猛然惊醒:越风,你在说什么,你本不必为了我,放弃你在抗金联盟的地位!这个地位,其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
惘地看着他,他冷冷笑:昑儿,可知道我的心早就已经疲惫?若不是因为你在抗金联盟,我早就已经离开这里回山海间隐居去,不再管江湖恩怨,才不要一世功名。当初就是为了能够最近距离地保护你,我才心甘情愿留下,既然他们排斥你,我只有和你一起,做联盟的逃兵。
越风的手,跟阡一样坚决。方向却和阡截然不同。
昑儿猛然惊醒,爱情真的太不公平,越风给她这样感动的同时,她的脑海里,竟无处不在全是阡的影子和阡的话语:“没有谁可以取代你做盟主。”是阡曾经坚定地告诉她,她凤箫昑是联盟独一无二的盟主,无可取代!
不,越风,不能这样就不负责任地走!云烟姐姐是因为我才失踪,现在走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越风怜惜地看着昑儿她纠结的眼神,这数句别人根本听不见的心语,他早就读穿了昑儿的心思,若不是因为阡在抗金联盟,昑儿是不是也根本不会在意盟主这个位置?叹息着,他看昑儿策马驰向柳五津的驻地,他不得不转向跟上,既是随行,也是保护。 夜
幽蓝。
昑儿凄然于柳五津帐外停留,云烟姐姐,若能共此夜该多好,我们三个,本该到哪里都是同盟…何以现在,风景如此萧索,都不知此身何往…
“老柳,连女儿都敢送入虎口!这次你是胆子不小,我只是说着玩的,想不到你当了真还制定了一整套计划!”海逐
的声音传来,他是在阡离开之后立刻来找柳五津的,比犹豫了半个时辰之久的昑儿和越风显然快了一步。
“不仅我敢,闻因这次胆量也不小,跟她说了这个计划以后立刻请战,还说越快越好。我对她讲,静观事态,我遣送进去的细作会暗中保护她,我会尽快去救她。慕二那些残留,精明不到会立刻识破我们的计策。”柳五津叹“这一次也是没有办法,最近魔人和金人合作,怕是又要开始对年轻女子猖狂掳掠,我们也只能冒险一次,才能把他们的行动遏制在刚
出苗头的时候。闻因这种小姑娘在他们的目标里面,也是我们对魔人最好的
饵。”
昑儿小心翼翼地经过守卫兵将,却僵立原处,不敢探手去掀开帘帐。越风在她身后,没有犹豫地帮她卷起来,他清楚地知道,昑儿又回到和他初见时一样、一样的不自信了…
一目了然,柳五津对面,现在只坐着海逐
一个人。昑儿深呼昅了一口:胜南,可不可以教会我,失去的人心,该如何去恢复?
海逐
一怔,看得出昑儿面色里的窘迫尴尬,起身笑
:“盟主不必太担心啊,老柳已经部署好了,待会儿由吴当家做先锋,慕二那一块铁定拿下!也许云烟姑娘这一次失踪不是劫难,恰恰是我们歼灭慕二的契机啊,云烟姑娘一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海将军,原来还认为我是盟主?”昑儿忧郁地看着海逐
,她本不奢求。柳五津一愣,他显然还并不知道联盟适才这起变故。
“笑话!难道把盟主踢开叫我海逐
来当啊?我当得起来吗?”海逐
笑着说“盟主,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今天大家都不发话,是因为救人要紧,若要真追究起来,我海某当然铁定相信盟主!海某的性命,可是盟主你舍命救回来的,我海逐
,生是盟主的人,死是盟主的鬼!”
若换作平时的昑儿,早就为这句话笑了出来,此时此刻,却是心如死灰,蹙眉不安:“那我便坐在这里不揷手、等候吴当家的捷报好了…对了,胜南他…适才是不是也来过?”
柳五津点头:“先前胜南是来过,问了我一些慕二的情况,看了我部署没有什么意见,我就权当他赞成了,的确不用担忧,对付慕二那帮残留,吴当家绰绰有余。”
“闻因这一次,真是立了头功啊。”海逐
轻松地说。
“那胜南呢?之后去了哪里?”昑儿急问。
对话之际,忽听一骑疾驰而回,马未勒停,策马之人已然飞身跃下,匆匆奔来直冲营帐,四人一惊,却见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血人,是尚待他们去救援的柳闻因,顿时皆是意料之外。
“闻因,你怎么回来了?”柳五津起身
接爱女归来,却不明白,他还尚未发号施令,闻因已然虎口脫险,难道局势有变?
“快去…快去拦住他…拦住他…”柳闻因前言不接后语,脸上挂満泪珠“林阡哥哥,他杀疯了…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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